《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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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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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咸福宫少监听了,心头不由一惊,知道必是皇上病危,黄孟宇才这般急匆匆赶来直入后殿,当下不敢怠慢,连忙道:“请黄御马稍候,小的这就禀报。”

    黄孟宇摆摆手,那宦官立刻去了。

    没多久便有一阵脚步声响起,从屏风后转出一名大红宫装女子,面色有些苍白,劈头就朝黄孟宇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黄孟宇哭丧着脸,道:“皇后娘娘,是太医……请皇上传召太子、内阁辅臣及皇后、贵妃等前往乾清宫。”

    这宫装女子便是当今大明的陈皇后。

    陈皇后一听黄孟宇这话,就知道皇帝恐怕不行了——太医请皇上传召太子并内阁辅臣,这摆明了是要让皇上赶紧交代后事。

    这位无子多病的皇后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两肩一垮,仿佛就要软倒在地。黄孟宇和那位咸福宫少监见了,连忙上前左右搀扶住她。

    黄孟宇急道:“皇后当心……娘娘,事情紧急,有什么话等见了皇上再说吧。”

    陈皇后目光本有些涣散,听了这话才逐渐又找回了焦点,看了黄孟宇一眼,点了点头,轻轻推开搀着她的两人,道:“速速准备仪仗,前往乾清宫。”

    准备仪仗是那位咸福宫少监的事,他连忙下去吆喝了。黄孟宇看了陈皇后身边的两名宫女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陈皇后会意,吩咐道:“你们退开一些。”两名宫女福了一福,连忙退开,只老远地看着。

    “有什么话就说罢……是皇帝打算先废后吗?”陈皇后面色平静地问道。

    黄孟宇忙道:“皇后多虑了,皇上岂会有这等心思?”

    陈皇后盯着黄孟宇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突然道:“若非要废后,我那夫君恐怕不会让我去见他。”

    “这……”黄孟宇沉默了一下,苦笑道:“皇上的确没有吩咐臣来请皇后。”

    陈皇后面色不变,瞳孔却猛然缩了一下,问道:“果然……那么,你是自己来的,还是谁让你来的?”

    黄孟宇恭恭敬敬地道:“是……高谕德此前有过交待。”

    “高谕德?高务实?”陈皇后微微眯起双眸,露出一丝玩味,看着黄孟宇道:“他与太子同龄,今年不过十岁,你说是他此前有过这样的交待,让你来请本宫?”

    黄孟宇脸上丝毫不见诧异,仍是恭恭敬敬地模样,回答道:“是的,娘娘。”

    陈皇后再次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若是本宫所料不差,想必他还有话让你转达?”

    “皇后圣明。”黄孟宇答道。

    “那就说说吧。”陈皇后再次望向黄孟宇,淡淡地道:“他要什么,又能给什么?”

    黄孟宇沉默了一下,答道:“高谕德说,他可以保证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保娘娘皇太后尊位无忧,将来玄宫随侍。”

    陈皇后不置可否地道:“皇帝既然没打算废后,这些又何须他来保证?”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黄孟宇却微微一笑:“大礼议故事殷鉴不远,皇后以为果无可虑?”

    陈皇后脸色一变,沉默了片刻,又问:“第二件事呢?”

    黄孟宇道:“第二件事是,保通州陈氏五十年内,富贵无忧。”

    “五十年?”陈皇后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要说通州陈氏自此富贵无忧呢。”

    “不然。”黄孟宇正色道:“高谕德说,人寿有穷尽,五十年是他自认能够确保的,至于五十年之后的事,那却是谁也说不准了。”

    陈皇后略微意外地看了黄孟宇一眼,见他不像说笑,想了想,点头道:“看来他还真有几分诚意。”

    黄孟宇道:“皇后若听过高谕德一言可抵三十万两之故事,便该相信‘一诺千金’之说绝非儿戏。”

    “此前他给本宫老父干股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你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关照我这鬼都不愿来的咸福宫,我也知道绝非无的放矢。”陈皇后点了点头,道:“好吧,他的诚意我相信了,也很满意,那么……他要什么?”
………………………………

第068章 隆庆托孤(四)

    文华殿,太子观政的所在,此时因为太子早已离去,且带走了高务实,是以并无什么重要人物在此。

    陈矩来时,文华殿正在扫洒。

    两名身着监丞服饰的宦官连忙上前,问陈秉笔何以来此。

    “检点文书。”陈矩面无表情地道:“你二人随我来。”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吭声了,跟着陈矩进了太子平日读书和观政的偏殿,而陈矩带来的小宦官们则留在殿外。

    三人进了内里,陈矩并没有去检点什么文书,而是转头问道:“文华殿这里可有异常?”

    两名监丞摇头表示没有。

    陈矩“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悲戚,叹道:“天不佑我大明,皇爷的病势……加重了。”

    两名监丞对视一眼,又同时深深埋头,齐声道:“皇爷自有祖宗庇佑,秉笔还请宽心。”

    陈矩没接这话茬,而是道:“你二人皆是我从内书堂遴选出来的,在文华殿当差只是过度,迟早是要重回司礼监的……”

    “谢秉笔器重赏识。”二人立刻道。

    “但是!”陈矩摆了摆手,神色肃然道:“司礼监乃内廷枢府,地位至关重要,你们能不能抓住机会,在这段时间立下功劳,以少监身份回到司礼监,就看接下来这几天怎么做了。”

    两名宦官眼中升起光芒,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拜伏地上,叩首道:“秉笔但有所命,我二人誓死效力!”

    “朝廷内外眼下的局面,我和你们讲过,你们自己也看得到。”陈矩淡淡地道:“万一圣上有个不忍言之变,太子年幼,元辅必是顾命首辅,皇后、贵妃也必倚之重之。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心有不甘,想要暗中生事……你们知道,我为何在将你们调来文华殿之后,仍然保留了你们在司礼监的位置吗?”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秉笔的意思是,暗中生事之人会出自司礼监?”

    陈矩反问道:“要不然呢?除了司礼监的某些人,谁还会这么胆大妄为?”

    另一人立刻道:“秉笔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人会做什么?我二人又能为秉笔做些什么?”

    陈矩淡淡地道:“可不光是为我做什么,而是为太子、为两宫、也为元辅做些什么。”

    两人心头发热,连忙道:“但请秉笔吩咐!”

    “好!”陈矩目光一凝:“你二人附耳过来……”

    陈矩在他们二人耳边各自吩咐了些话,然后便让他们二人离开,又把自己刚才带来的亲随叫进来一人,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他,道:“你拿着这块腰牌,走东华门出宫,去成国公府上求见国公爷。”

    那亲随接过腰牌藏好,问道:“小的要和国公爷说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陈矩严肃地道:“你只要把腰牌拿给国公爷看过即可,旁的话一句都不必说,国公爷看过腰牌之后,你就立刻回宫。”

    “是,小的明白了。”那亲随又问:“秉笔还有什么吩咐吗?”

    陈矩道:“小心些,东华门的守卫虽然是这几日刚刚换过的,但你还是要格外谨慎,切莫张扬。万一碰到有人问起你出宫的原因,就说是我看上了成国公府小公爷的一处别院,让你去问一声小公爷肯不肯割爱出售的,知道了吗?”

    那亲随应了一声:“小的明白了,那小的这就去了。”

    陈矩点了点头,送走了他。但马上又再次叫进来一名亲随,问道:“小公爷那边,近来可有什么新情况么?”

    那亲随一听就乐了,道:“情况是有个情况,小的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矩顿时皱眉,略带训斥地道:“这是什么话,不是早就交待你,那边的情况不论是什么,都得当做要务、急务,及时报与我知晓么?”

    “小的要说的事情,是昨晚发生的,今儿上午才从小公爷那边传进来。”那亲随连忙正了正脸色,但似乎还是有些憋不住要笑的意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昨晚?”陈矩脸色一紧,怒斥道:“你这夯货!皇爷是昨日下午病势加重的,朝中要人到了晚上,哪个还不知道消息?张太岳更是一清二楚!他府上昨晚既发生了异常,必是与皇爷的病情有关!而你,得了消息居然不即刻禀报于我,反倒还要我来问了才说,何其愚钝!”

    陈矩平时为人低调和气,身边的人早已习以为常,那亲随显然是没料到陈矩居然也有说发火就发火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道:“秉笔息怒,此事……此事和您想的可能有些不同。”

    陈矩怒道:“究竟是何情况,还不快说!要是误了大事,仔细我送你去南京种菜!”

    对于有明一朝的宦官而言,“南京种菜”可不是什么渔樵耕读一般的风雅事,这句话的全文应该是“发去南京孝陵卫种菜”,历来是宦官们最怕的几句话之一,畏惧程度甚至可以排进前三。

    按理说,“种菜”虽然多少算是个体力活,但似乎也并不是多么惨烈的事,何至于让宦官们畏惧至此?

    诸位,这个种菜可不比别处种菜。宦官们被发往南京孝陵卫,那按例都是去“替太祖爷办事”去了,本身就是严重的处罚,而“种菜”又是其中身心俱损的一项。

    被发往南京孝陵卫种菜的宦官,首先要去面见南京守备太监,而按照惯例,南京守备太监见了此人则会怒喝一声:“取职事来!”

    然后下达处理命令,被罚种菜的太监,要“肩一粪桶并杓趋过前而去,虽司礼首珰得罪亦然,又昼夜居菜圃,非赦不越寸步。”

    也就是说,哪怕此人曾是宦官巅峰、司礼监掌印太监,只要吃了这个“南京种菜”的罪,也得先受个下马威,然后挑着粪桶在众目睽睽之下,到园里种菜。从天亮干到天黑,连睡也睡到菜园里,不准越雷池半步——诸位,南京那地方,冬天也就罢了,要是夏天,酷热之下无遮无拦地睡在菜地里,光是蚊子都能把人吸干呀!这些犯事太监,就算曾经多么能吃苦,可是多年皇宫住下来,谁还受得了这个罪?

    那亲随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道:“祖宗饶命,祖宗饶命!”——祖宗当然不是真祖宗,那是宫里的一种说法,新的宦官入了宫,都会拜在某位大太监门下,这位大太监就是他的“祖宗”了。

    陈矩摆出“祖宗”派头,冷冷地道:“还不速速如实道来!”

    那亲随忙道:“是是,祖宗,是这么回事……昨晚小公爷的人发现张大学士府后院灯火辉煌,尤其是张阁老所居的北房(主人房),直到半夜四更天还亮着灯,都有些意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陈矩心中一紧,强压着心头的紧张,问道:“然后呢?次日早上是否有信使四出?”

    “没有信使。”那亲随一脸哭笑不得,道:“反倒是派了人一大早就去千金堂把赵大夫请过去了。”

    “千金堂?赵大夫?”陈矩咂摸了两声,迟疑道:“这人什么来头,和张阁老有何关系?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亲随仍是一脸哭笑不得,低头解释道:“祖宗有所不知,那千金堂是四九城里数一数二、专治女人病的医馆,赵大夫算是馆主,京城显贵之家的女眷若是有个不适,怕不有一半都会去请赵大夫问诊。”

    陈矩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张阁老家……有女眷得了急病?”

    那亲随忍不住挠了挠头,苦笑道:“是,呃,也不是……后来小公爷的人悄悄打探清楚了,说是张阁老昨晚极为兴奋,前前后后把戚总戎送给他的海狗肾吃了有小半斤,在后院折腾了大半宿,府里有四个侍妾下……呃,下体不适,是以一大早就请赵大夫过府问药。”

    陈矩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怒,最后一拍案几,怒道:“背施无亲,幸灾不仁!张居正,皇爷竟然对你这等人寄予厚望,真是看错你了!”
………………………………

第068章 隆庆托孤(五)

    大明内阁所在的位置,后世多指文渊阁,其实这个说法稍稍有些不准确。事实是,文渊阁不等于内阁,它本质上是朝廷最高等级的一所藏书楼,但内阁辅臣们的值房的确在文渊阁建筑群内。

    陈洪带人来到内阁值房,按照规矩先朝正堂的孔圣及四配像行礼,然后便让亲随去请郭朴与张居正,自己则亲自去见高拱。

    高拱不愧是个工作狂,今天下午因为要守在内阁等待皇帝的病情实报而没有回吏部,却让吏部把一大堆文书送来了内阁批复,此时正在伏案工作。

    他这可不是做样子,由于高拱平时甚少午休,仅刚才午饭之后这一会儿,他就做出了三个升迁决定:升南京太仆寺少卿赵䡇,为太仆寺卿;升四川布政司右参政刘侃,为贵州按察司按察使;升陕西按察司副使陈善道,为四川布政司右参政。

    陈洪来见他的时候,他刚写完票拟。

    “元辅,皇爷宣召内阁三辅臣乾清宫受命!”情况紧急,陈洪没有半分啰嗦,进来之后随意拱手一礼,急急忙忙地说道。

    高拱握笔的手一抖,连忙放下,霍然站起身,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陈洪面色一黯,叹道:“元辅此去,恐怕就是受顾命了……元辅小心!”

    高拱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晃,伸手猛然抓住桌案一角才稳住身形,定了定神,脸上却已泛起病态的潮红。

    陈洪担心地问:“元辅……没事吧?”

    高拱朝陈洪摆了摆手,目光有些空洞地往外走去。陈洪忙上前搀扶,口里道:“元辅,眼下您可要千万小心着些,皇爷要是真……真有个万一,您就是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啊!”

    高拱轻轻推开陈洪的手,慨叹一声:“皇上年未及不惑,竟至这般局面,我高拱身为辅臣,罪不容赦。”

    “皇爷……”陈洪是靠着皇帝的提拔起来的,提起皇帝的身子骨,也是一脸唏嘘:“皇爷的身子骨您老也是知道的,实在是天生体弱,若您也要说自己有罪,那我等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罪该万死了。”

    高拱不说话了,拖着两支宛如灌了铅的腿往外走去,陈洪追着他继续道:“元辅,眼下朝中局势方定,若是……您还得有个计较才好。”

    听了这话,高拱忽然站定,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要有什么计较?万事等见了皇上,听皇上吩咐吧。”

    陈洪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出了值房,到达中堂,郭朴已经在了。这位次辅脸色也有些难看,背着手、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拱见只有他一人在此,不禁问道:“太岳呢?”

    郭朴刚摇了摇头,就听见另一边响起张居正有些沙哑的声音:“累玄老、东老久等了。”

    两人转头望去,果然是张居正匆匆从他的值房那边走来。张居正的脸色比高拱和郭朴更差,脸色一片苍白。

    郭朴平时比高拱注重养身,目力要好上不少,一眼便看出张居正的脸上抹了一层粉,可即便如此,仍然有遮掩不住的黑眼圈。他忍不住问道:“太岳病了?”

    高拱本来没注意张居正的脸色,听郭朴这一问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诧异道:“昨儿不是还好好地么,怎么一夜就病了?”

    张居正摆手道:“二老无须为我忧心,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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