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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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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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轻敌冒进。”

    冯保悚然而惊,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一下坐直身子,连尖锐的嗓音都忘了遮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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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水中望月

    面对一脸紧张的冯保,张居正却摇了摇头,叹道:“我若知道是谁,那倒好办了。”

    是不是就好办了,其实还不一定,但至少比现在要好,毕竟用计也得讲究一个针对性,如今对方隐于暗中,自己连个目标都没有,要怎么用计?

    冯保大失所望,又一屁股瘫坐回去,有气无力地道:“会不会是郭朴?别看这人以清正闻名,单看他能干两任天官,就绝不会是一盏省油的灯。”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郭质夫搞的鬼,但……”张居正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时间对不上号,虽然局势是在这几天忽然变化,看起来有可能是郭质夫捣的鬼,但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发现,高拱的变化并不是在这几天才突然出现的。他从起复以来,行事就已经有了变化,只是由于之前他仍然如我所料地将内阁之中其他人一个个或逼走、或斗倒,所以才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但这也说明,他的变化不是因为郭质夫。”

    冯保瘫坐在一边,忽然一激灵,坐直身子,有些神经质地问:“会不会是高务实?”

    “高务实?”张居正皱着眉头,摆手道:“他才多大年纪,就算真是神童,读书读得好已经很难得了,总不成连性格也这么阴狠吧?再说了,区区十岁童子,他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甚至可以改变高肃卿的行事作风?”

    冯保听了,一开始也觉得有道理,但仔细一想,自己上次不就是被高务实抓住语言漏洞给狠狠阴了一把么?既然如此,那说明他的年纪是大是小和性格阴狠与否岂不就没有关系?

    冯保连忙把自己的怀疑说了,甚至顾不得面子,把前次自己被阴的事也和盘托出。

    张居正听完,不由陷入了沉默,皱着眉头盘算半晌,才犹豫着道:“若如督公所言,那这小子倒真说不定就是幕后黑手……只是,我怎么总觉得这事听着这么不着调呢?”

    冯保反倒坚定起来,道:“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绝非寻常懵懂童子可比,哪怕这些事不是他在背后操弄,也不能小看了去。”

    张居正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冯保一眼,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督公所言倒也有理,此子阴狠毒辣至斯,绝非高拱那般个性,咱们是得小心一些。”他稍稍一顿,问道:“此子似乎颇好财货……督公手握东厂,可有考虑从这方面下手,寻他一些由头,给点教训?”

    冯保哈哈一笑:“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冯某当然有想过这一茬,不过……不得不说,此子虽好财货,但手段甚是高妙,要找他的不法行为,却有些难。”

    张居正皱着眉头:“不拘大小,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

    “不瞒太岳相公,冯某查了他半年多了,可惜……他自己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冯保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又道:“不过有一点,如果能利用得好,或许也能有点用处。”

    “哪点?”张居正目光精芒一闪。

    “文官交通勋贵。”冯保也目中发光,恨恨地道:“此子与各家勋贵都有来往,就连他那日进斗金的京华香皂厂,似乎也有各家勋贵的影子……”

    张居正皱了皱眉:“什么叫影子?督公请说清楚。”

    冯保道:“就是说,各家勋贵似乎都能从京华香皂厂里拿干股。”

    张居正立刻兴奋起来,坐直身子:“可有确凿证据?他们是怎么交易的?”

    “证据却没有。”冯保懊恼地道:“高务实这厮油滑得很,太岳相公若是想问能不能搞到白纸黑字,那冯某只能抱歉了。”

    张居正果然面现失望之色,但又再次追问:“那他们怎么交易的?他直接和几位公爷、侯爷交易吗?”

    冯保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化成一声长叹:“麻烦就在这儿了——跟他交易的人,全是些小公爷、小侯爷们。”

    张居正气得一拍桌子:“竖子,阴险如斯!”然后又不甘心地问:“就没有别的罪证了?我听说他到处买地,这里头就没有什么强买强卖之类的勾当?”

    冯保苦笑道:“有倒是也有,可至少从面子上来,还真都不是他的人出面干的,全是那些小公爷、小侯爷们派人出面做的,要想往他头上栽赃,除非高拱不在了,否则只怕……很难。”

    张居正心头冒火:废的什么话!高拱要是不在了,咱们还需要商量个屁!

    他伸出手,以手扶额,摇头道:“若是如此,就不好办了……那些小公爷小侯爷才几岁?连一个成年的都没有,说他们一群孩子和高务实相互勾结、意图不轨?皇上只怕要怀疑我们俩失心疯了。”

    冯保自己心里也窝火,但他忽然想起今夜的来意,忍不住问道:“先不提这个了,冯某眼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东厂和御马监,只怕少不得要丢其中之一,太岳相公可有妙策教我?”

    张居正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今晚来找自己,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此事还真不好办。

    以张居正的水平,要他找点理由帮冯保说话,说什么首席秉笔兼任东厂、御马监很有必要,这个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高拱这么干其实是分散司礼监几位大太监的权,相对来说也就等同于提高了文官的地位。这是一件天下文官看了都会叫好的事,他张居正如果跳出来就这件事和高拱唱反调,那就是站在了满朝文官的对立面。

    我张太岳是不打算好好活了怎么着?

    “督公,胳膊拗不过大腿,这件事你就不必想了,拦不住的。”张居正毫不犹豫,果断地道:“为今之计,督公只能好好想想,东厂重要,还是御马监重要,这两处一定要保住一处,绝不能都丢了。”

    冯保刚才受到的打击不轻,此时自己心里也清楚,二者皆保那是不可能的了,必须要做一个选择,留一个总比一个不留来得强,于是心情低落地反问道:“太岳相公觉得留哪个好一些?”

    这个选择看起来的确是很难选,一个监察权,一个军权,哪个都不是开玩笑的,都是大权啊。

    但张居正十分果断,甚至没有半分迟疑,直接道:“保住东厂!”

    冯保被他的果断弄得一呆,下意识反问:“为何?”

    张居正的语气很急,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愠怒,道:“为何?我说督公,此时此刻你留着御马监的军权有什么意义?难道在高拱的步步紧逼之下,你竟然要起兵造反不成?”

    冯保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张阁老莫要胡说,冯保焉敢行此悖逆之举?”

    废话,京营兵制刚刚被高拱再次调整了回来,现在仍然是勋贵武臣为总理戎政(挂名),兵部侍郎为协理戎政(实掌),他这个御马监掌印只是代皇帝行使一个监督权,造反?拿头造吗?梦里都做不到啊!

    “既然不敢,这兵权在不在手,有什么不同吗?”张居正阴狠地道:“可是东厂就不同了,只要东厂在手,督公你就还有翻本的机会——只要找到高家伯侄以文臣勾结勋贵的切实证据,不管他们现在如何春风得意,到时候都是死路一条,就算皇上再如何宠信,也不得不做出严肃惩戒!更何况……”

    冯保立刻追问:“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张居正森然一笑,目中闪过一抹冷厉:“万一山陵崩,新君即位,必是两宫摄政——李贵妃可容得首辅重臣勾连京中勋贵?督公,那可是有山河变色之虞啊。”

    冯保目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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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帷幕拉开

    秋去冬来,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大雪隆冬之时。

    乾清宫西暖阁中,隆庆面色蜡黄,躺在御榻之上,闭着双目,听身边的冯保在念着奏章与票拟、部覆。

    “给事中程文,御史王君赏,劾大理寺寺丞孙丕扬、浦城县知县吕宗儒,言孙丕扬纳乡宦王表贿五百金,唆使御史王君赏论吕宗儒。据吏部查证属实。吏部部覆:孙丕扬回籍听勘,吕宗儒免职。票拟:照准。”

    “批红:依部议。”

    “广西巡按御史李良臣,劾总兵俞大猷,言俞大猷奸贪不法,宜从重治勘。银豹首功不实,亦宜量罚。据吏部查证不实,吏部部覆:罪状不明,暴摧折之,恐将士闻而解体。吏部部覆:令大猷暂回籍听用。票拟:照准。”

    “批红:依部议。”

    “直隶巡按御史刘士曾,劾徽州知府段朝宗,言段朝宗贪迹败露,乞将罢黜。据吏部查证属实。吏部部覆:段朝宗冠带闲住,追赃。票拟:照准。”

    “批红:依部议。”

    “福建巡按御史杜化中,劾……”冯保看着奏疏,略略一顿。

    “劾谁啊?”隆庆依旧闭着眼,轻轻问道。

    冯保小心地咳了一声,道:“劾福建南路参将王如龙,福建游击将军署都指挥佥事金科,都司军政佥书署都指挥佥事朱珏,兵部左侍郎谷中虚,大理寺卿何宽,福建按察使莫如善,福建都转运使司运使李廷观,福州府推官李一中,总理练兵事务兼镇守蓟州等处总兵官戚继光……”

    隆庆猛然睁眼,坐了起来,如刀锋一般的目光直刺冯保双眼,一字一顿地问:“杜化中弹劾谷中虚、戚继光?”

    冯保低垂双目,小声回答道:“回万岁爷爷,是。”

    隆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躺回御榻,再次闭上双眼,但却又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杜化中怎么说?”

    冯保小心翼翼偷看了隆庆一眼,这才继续念道:“杜化中说,王如龙侵克兵粮,受贿银三千余两,受广寇厚贿,奸淫良妇,贪秽残酷。金科克减钦赏功银及兵粮,诈骗银7000余两。朱珏侵削军饷,索银五千余两,刑毙无辜。金科、朱珏又以两千金请托戚继光行贿谷中虚以求解救。谷中虚令福建巡抚问理。金、朱再以700金和丝、布等物送巡抚何宽,何令李廷观、李一中问理。金、朱又送廷观、一中700金,各从轻拟。按察使莫如善听其舞文弄法,渎职不堪。王、金、朱各捐千金贿戚继光,戚乃代奏行取赴京听用。杜化中乞将王、金、朱三人递回福建严究如律。乞敕吏、兵二部,将戚继光戒谕,将谷、何、李罢斥,莫如善致仕,李一中降用。”

    这么老长一段,也是难为冯保一点没打顿,直接一气念完了。

    隆庆没有答话,冯保悄悄瞥了一眼,却见皇帝没有再次睁眼,但右手五指正在御榻边缘轻轻敲打着。

    冯保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等着。明朝规矩与别朝不同,哪怕冯保这般地位和权势,在给皇帝念折子的时候,也不敢在皇帝没有开口询问之时主动提什么建议。

    更何况这道弹劾,是这般重要!

    这不是往平静的湖里投下一颗小石子,而是往那湖里砸下了一颗熊熊燃烧着的巨大陨石!

    杜化中,字民孚,河南扶沟县人,杜绍之孙。嘉靖四十四年登进士,高拱门生,时任福建巡按御史。

    谷中虚,字子声,别号岱宗,山东海丰县城人。少有神童之称,十八岁中举人,十九岁中进士。隆庆元年累官升浙江巡抚。隆庆四年调任湖广巡抚,又升为兵部右侍郎。此前又因附议俺答封贡有功,晋升左侍郎,并代理兵部尚书。

    至于戚继光,想来已经不必介绍了。

    冯保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隆庆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问道:“吏部查过了么?”

    冯保感觉喉头有些痒,但此刻却连轻咳一声都有些不敢,强压着不适,答道:“回万岁爷爷,查过了。”

    “部覆怎么说?”

    “吏部查证,谷中虚、何宽受贿纵奸,重干法纪,但未经勘实,证据虽有而不足,部覆是先令其回籍听勘,待事明,再奏请处分。莫如善照年老例,致仕。李廷观照不谨例,冠带闲住。李一中照不谨例,降用。”

    “戚继光呢?”隆庆又问。

    “戚继光……咳!”冯保终于忍不住咳出声来,忙以群前失仪请罪,隆庆微微皱眉,摆手让他继续。

    冯保咽了一口吐沫,陪着小心,道:“吏部部覆:戚继光由兵部查覆。”

    隆庆吐了口浊气,问道:“兵部有部覆了吗?”

    “暂时未有。”

    隆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留中……不,朱批:依部议。另,谷中虚留京听勘,不必回籍;戚继光一事,待兵部部覆再议。继续,下一道。”

    皇帝没有问冯保有何看法,冯保不敢多问,立刻翻到下一道,迟疑了一下,道:“吏科给事中涂梦桂,劾兵部左侍郎谷中虚,言谷中虚奸贪不职,乞要亟行罢斥。”

    “咳咳,咳咳!”这次却是隆庆咳了起来,并且坐了起来,用明黄手绢捂口。

    冯保连忙上前扶住,一脸紧张:“万岁爷爷,万岁爷爷保重龙体呀,要不今儿就先听到这儿了?”

    隆庆一把将他推开,自己看了一眼手中的手绢,果然又有血迹。他深吸一口气,摆手示意冯保不必紧张,反而问道:“这两道奏疏是同一天的?”

    冯保赶忙看了一眼,道:“回万岁爷爷,不是,此前一道是元月二十四的,后面这道是二月初二的。”

    隆庆松了口气,但眉头仍然深皱,自言自语道:“不到十日,谷中虚连续被劾?看来朕前段时间休养得不是时候啊……张阁老有没有递条陈过来?”

    冯保心里松了口气,忙道:“有的,有的,张阁老的条陈奴婢带来了……”他说着,立刻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条陈,准备递给隆庆。

    谁知隆庆帝摆了摆手,道:“看来你早有准备嘛……不必拿给朕看了,你就直说张阁老的意思给朕知晓便是。”

    只一霎,冯保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强自镇定着,小意地赔笑道:“阁老的条陈,奴婢怎敢不小心伺候着……呃,张阁老说,谷中虚被劾之后,依例闭门不出,兵部无部堂视事,戚继光一事或需费些时日。”

    隆庆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还有吗?”

    冯保继续陪着小心,道:“张阁老还说,谷中虚坚持认为几名犯将均是平倭有功之人,为国家所需,戚继光为彼等代奏,也是出于爱才惜才之意……”

    “你去,把朕休养这段时间漏掉的奏章都送来。”隆庆打断他的话道。

    冯保后面的话只好憋了回去,但却犹豫着道:“是,不过太医说万岁爷爷如今不该过于操劳……”

    “该不该,朕自有主张。”

    “是,是,奴婢告退。”冯保不敢多说,告退而去。

    待他走远,隆庆朝旁边招了招手,对一名小宦官道:“传朱希孝觐见。”

    小宦官连忙应了,刚要走,隆庆又道:“告诉他,不要惊动任何人——你也一样。”

    “是,万岁,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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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老师法眼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站在见心斋主楼顶层,看着春雨将至的京郊四野,高务实口中轻轻吟诵。

    在他身前,郭朴端着一杯热腾腾的香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却嗤笑一声,道:“你这小子,又何必装得这般感慨,山雨欲来风满楼?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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