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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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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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李春芳和赵贞吉误判了形势,以为皇帝自己也觉得高拱权力太重,需要有个人来制衡一下,所以兴高采烈觉得谋划成功了,也就没有多想。现在看来,简直可笑——在皇帝眼里,恐怕天下人都背叛他,高拱也不会辜负他。

    因此李春芳立刻上疏请辞,但由于隆庆还要让他背一个有可能出现的大锅,所以一直压着不肯批,直到现在。

    高务实看了看手中的情报,推算了一下俺答封贡全部完成的时间,知道李春芳走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时高珗忽然匆匆走来,说高阁老来信,并且特意说明不是走的朝廷驿道,而是高拱通过高务实留在京师的骑丁换人不换马,昼夜不停送来的。

    高务实不敢怠慢,检查了一下火漆,立刻拆开来看。
………………………………

第032章 京师潜流(下)

    原本高务实觉得,高拱如此急切的送来一封密函,可能是京师发生了什么大事,甚至可能是出现了巨变,心里都已经做好迎接坏消息的准备了。然而意外的是,当高务实打开信封之后,只是看到了一封很普通的家书。

    这封信实在是太普通了一点,看完信的高务实甚至怀疑高拱是不是用了什么隐形墨水之类的黑科技。他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甚至透着阳光去看,但不管怎么看,就是这么一封家书。

    难道寄错信了?这不可能啊,高拱做事要是这么不小心,天下政务怕不是立马就要乱套。

    黑科技?那就更是梦中呓语了,这个时代的大明就算真有黑科技出现,十有八九也只能是出自他高务实之手。

    高务实心中暗忖:这么说来,三伯的真实意图就只能是隐藏在这封平平无奇的家书之中了?只是,他这么做是因为事关重大担心泄密,还是要考验一下我,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他拿起信,再次仔细阅读起来。这封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用词平实直白,近似平时口语。

    在信中,高拱把这半年来京师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而且立场比较中立,没有明显的倾向性。甚至对于高党与赵贞吉的交锋,也是用一种近乎旁观者的中立口吻表述,不仅没有对赵贞吉落井下石,甚至末了还表示了一下遗憾。

    此外,高拱还说了一些政务上的事情,从口吻上看,只是单纯的“告知”,不过大多是跟高务实多少有些关系的事。

    譬如西南都掌蛮隐隐有些不稳,张居正门生曾省吾被临时调往四川任巡抚,曾省吾路过贵州之时以高党盟友的身份会见了刘綎,希望刘綎有所准备,操练兵马,准备平乱。

    又譬如徽州人丁丝绢案已经基本结案,大致结论是该税本身的确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但鉴于年代久远,查之甚难,加上地方上业已形成定制,难以遽更,因此朝廷决定将该税整体降低一半,剩余的一半由歙县和其余诸县按当地去年缴税比例分摊,和了一把稀泥,同时饬令徽州府严肃整顿税法,并试行一条鞭法。

    再譬如徐州、邳州等地今年再次黄泛,导致漕运中断,流民四起、地方糜烂,高拱遂趁着斗倒赵贞吉的如虹气势,在内阁强行通过决议,每年漕运的三成,改由海运送往京师。不过由于京师海运时停时兴,港口逼仄,朝廷决定给一年时间的缓冲期,商议和确定沿途停靠补给和避风避浪的临时停靠点,顺便让天津卫整修扩大原港口。

    还有高务实曾经给高拱建议过的,关于永定河防汛和改流等事,高拱也把近期的一些相应举措在信里和他说了一说。

    不过,高务实最为关注的两条却放在最后。

    一条是,高拱告诉他,俺答封贡之事已经基本谈妥,朝廷天使已经携带诏书出发前往大同,在达到大同和宣大总督王崇古议定之后,俺答汗不日便会举行会盟。

    按照商议的结果,俺答汗要当着右翼蒙古各部亲贵大员及右翼蒙古控制的其他部落首领之面,宣誓接受大明册封,并立誓蒙古右翼自即日起永不犯边云云。

    在说完这件事的最后,高拱很简单地说了一句“……如此封贡将成,吾皇甚慰,数言有功之臣,均当厚赏。”

    高务实之前看的时候,只把这句话当成一句“顺口言及”而忽略了过去,再看之时则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原来有好几层意思!

    首先,封贡被皇帝提前定义为成功了——之前阻挠封贡的人,就被提前“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于此同时,之前力主封贡的,那应该就都算有功之臣,大家可以放下心来,不用再战战兢兢啦。

    其次,皇帝要大赏功臣。换言之,李春芳临退休之前还能得个主持封贡有功的赏赐,估计至少能捞个光荣致仕;高拱自己毫无疑问要更上一层楼,名正言顺地接任首辅,说不定还能得一波加衔,譬如什么加柱国、由太子太傅进太子太师,甚至干脆进少师之类,乃至于由建极殿大学士进中极殿大学士等等,也都有可能,关键看皇帝的心情。

    最后,高务实自己也有可能捞到封赏,但最好是赶紧回京——毕竟皇帝做这种事的时候,你人在不在京师,那是真有差别的,而高拱作为高务实的三伯,他可不方便提出来,甚至他门下的门生都不要提这茬,否则会有邀功请赏之嫌,只能是高务实自己出现在皇帝面前,让皇帝自个儿想起来:哎呀对呀,这件事小高卿家也是出了大力的,得赏!

    这一条是关于俺答封贡成功的封赏,乃是好事,另一条可能就不那么好了。

    高拱隐约提到,一旦李春芳去位,内阁之中便只剩他、张居正、殷士儋三人。殷士儋历来跟他不是很对付,不过倒也不要紧,因为此人不是裕邸旧臣,与皇上并无旧日情谊,再加上他又是走内廷路线取中旨入阁的,颇受朝野鄙夷,翻不起什么大浪。

    问题是殷士儋既然没有什么大用,那么张居正的重要性就提高了。高、张二人原本在李春芳、赵贞吉同盟的制衡下,一贯是联手对敌,在外界看来俨然一体同心,但其实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因为之前松江退田案的关系,张居正跟高拱已经有了龃龉,一旦李、赵同盟解体,他们二人的外部压力消失,只怕多半便要从盟友转为路人,甚至干脆敌对。

    张居正和此前内阁中的其他人不同,他也是裕邸旧臣,论亲疏只比高拱差了些;同时他是徐阶的弟子,在松江退田案中,不管他收钱没收钱,反正最后还是出面拉了徐老师一把。现在李春芳、赵贞吉这两个分走徐阶一半政治遗产的碍事鬼滚蛋了,剩下的徐党要抱大腿只能找张居正;最后,张居正的施政能力根本不是好好先生李春芳和倚老卖老赵贞吉两人能比的。

    张居正要是没有能力和抱负,当年又怎么会被高拱看重,倚为左膀右臂,甚至一度希望他成为自己事业的继承者,能把自己的改革继往开来推进下去?

    高务实放下书信,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感慨:高张之战,终于要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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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国士以待

    其实高张之战现在就说“打响”,似乎还略微早了一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拉开帷幕”。

    就在高务实以道案首的成绩取得生员身份之后三天,高家的马队就从新郑出发,护送着高务实踏上了回京之路。

    马队之中还多了一个人,就是刚刚了结徽州人丁丝绢税案、北上来投高侍读的帅嘉谟。

    关于帅嘉谟的使用,高务实之前的考虑是派他去给高国彦做副手。

    毕竟,一来帅嘉谟原本身份就不高,只是区区一县小吏;二来他的正经学业也比较一般,就是个普通生员;三来他又不是高家人,甚至不是高家家奴,论亲疏未免太远。

    当然,这些问题其实高务实自己并不怎么介意,但大明的社会现状就是这样,这几个条件他一条都不满足,在别人眼里就没有什么值得尊敬或者畏惧的。

    你要是以前当过官,现在在大少爷手下一来就混个高位,大家能忍,毕竟你本来就是大人物。

    你要是学业厉害也行,进士老爷不敢想,可要是个举人老爷,一来就身居高位,大家也能忍。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虽然到底为什么高,他们也不清楚,但反正大伙儿都这么说,也就习惯了。

    再不济,你是大少爷的亲信心腹出身也可以,譬如高小壮那种,大家也不得不忍。东家的亲信甭管水平如何,反正他代表东家,你不服他,就等于不服东家,那干脆自己滚蛋得了,还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因此先派他给高国彦做副手就比较适合,因为高国彦本身就是负责财务账目,并不直接管理多少人,跟他打交道的都是各“企业”里的头面人物,不至于动不动就嫉妒帅嘉谟。而帅嘉谟本身又是精于数术之人,和高国彦的爱好和能力比较一致,容易有共同语言。再加上他也威胁不到高国彦的地位,不怕高国彦不肯用他。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高国彦的照拂下打熬资历,过个两三年就能让出去主管一方业务了,可谓人尽其才。

    然而这个计划因为高拱的来信,不得不临时调整一下。高拱居然能抓住徐州一代连续决堤的机会,靠着斗倒赵贞吉的威势压服朝中的反对之声,强行从漕运之中抠出三成改做海运,这一条很是出乎高务实预料之外。

    当然,高拱本身就是个很有魄力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掀起隆万大改革的声势。只是这波机会抓得的确有点巧,原先的历史上高拱似乎都没这么干,看来很可能还是之前那一次,自己跟高拱说的话起了点效果。

    想到这里,高务实还是多少有些自得的,只不过乐不过三秒,问题就来了。

    天津港马上就要在天津卫的主持下扩建加固,自己在天津港买地开港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先迎来了一波竞争对手,简直悲剧。

    偏偏这是朝廷大政,高务实不能也不愿意出手干预。

    他的一贯态度都是:在挽救大明朝廷的同时自己趁着东风发点小财。如果让他为了自己发财,置国家大政于不顾,这就违背他的宗旨了。毕竟他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是自信自己有足够的发财手段和机会的,肥公亦肥私才是高务实,损公而肥私那是东林党。

    这么一来,高务实就不得不把天津开港的优先级大幅度提高,争取尽快在原天津港附近买好地皮。

    天津卫的朝廷官港毕竟只搞漕运,而且这个年头交给卫所办的事,效率再高也不值一提,计划周详那更是等于做梦,所以天津卫能专门搞一搞港口本身就已经算是很对得住自己吃的那点皇粮了,周边的港口配套他们懂个鬼。

    可是港口配套这笔生意很多时候比港口本身的价值还要高——朝廷漕运又不缴税,能有什么油水?油水都在转运、住宿、消费等等这些事情上面,高务实的目的很明确:反正你们朝廷也不知道赚这个钱,不如放着我来。

    当然,除了在朝廷漕运之中暗暗分一杯羹,高务实更看重的还是商港计划。

    相比于鬼知道会不会因为政治原因说没就没了的漕运,高务实规划中的天津商港才是真正的赚钱大头,只不过因为有朝廷漕运的关系,本着不要重复投资的原则,高务实必须赶紧确定商港的位置——除了此前的一些条件,还得加一条不能离官港太远。

    这就跟后世商业街的道理类似,相同或者相似的功能区尽量集中一点,有着同样目的的人流都汇集在一处,能够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

    高务实手头本来就有点缺人,现在事情有比较紧急,光一个高孟男只怕有点忙不过来,正好把帅嘉谟也派过去,起码这家伙数术过关,又精通大明律,有他在天津帮忙,买地什么的就好办得多了。

    他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目的和帅嘉谟好好说了一说,帅嘉谟先是震惊于高务实敢和朝廷抢生意的生猛,继而又不禁对他的商业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东家的信任。

    没错,他不是高家的家丁,高务实又不是推荐他去衙门为官,所以他只能称呼高务实东家。

    其实他心里也挺激动的,原先自己在歙县,其实只负责算账,而不负责管账,那些数字上的银子跟他自己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现在高务实用他,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笔的买卖,虽说上头还有个高孟男在,可他也是副手啊,地位可不低了。

    而且按照东家跟他说的这个思路,高孟男总负责不假,但财务和法务这两块,反倒是他这个外人说了算。

    天津开港,开私港!这里头前前后后要投入的银子,至少也得是十万这个级别,具体是十几万还是几十万,那得看东家的意思,但冲着高务实这份计划,帅嘉谟估计没个三十万两恐怕打不住。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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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遭遇流民

    高务实这次回京没有走前次回豫时的驿道,而是走了中牟这条线。此前他到开封应考,麾下骑丁曾寄住在中牟张家的庄园,此次回程便顺道前去表示一下感谢,毕竟高拱夫人张氏是他伯母,哪怕看在高拱的面上,也不能失了礼数。

    既然走中牟,那就得再路过一趟开封府。这年月过黄河颇不方便,如果人少还好一点,但像高务实这样带着两百骑丁的大队伍,那就必不可能随便找个渡口过河,小渡口一条渡船只能过十来个人,如果算上马匹,高务实他们光过个河都得磨叽两三天,效率实在太低了,因此只能走大渡口。

    从开封直接北上便有大渡口,过了黄河再往北不远,便到延津。延津就是东汉末年袁曹大战拉开帷幕时,袁军大将文丑战死的地方。

    意外的是,高务实才刚过延津,居然就碰到了流民。

    一开始,这些流民还只是三三两两散乱而来,高务实叫过高珗,问了一下队伍携带的干粮储备,然后分了一部分给前来求助的流民,谁知道居然闯了祸。

    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一大波流民纷纷朝高务实的队伍围了过来。

    要说这些流民,惨是真的惨,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要不是快到入夏时分,只怕冻也得冻死一大半,现在围着高务实的队伍,他们也没有心生歹念,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高务实的马车。

    偶有那抱着孩子的流民上前,一边哭得伤心欲绝,一边求高珗救救孩子。好些做父母的都说,他们自己还能吃些草根树皮扛一扛,孩子却实在吃不了那些东西,“求大老爷行个好,赏一张面饼”。

    高珗面露难色,他虽然受高务实重用,但毕竟只是家丁身份,哪里做得了主?何况之前高务实已经把能匀出来的干粮都分发了出去,现在再发,自己人就要饿肚子了。

    来求助的流民虽然老实,却也看得出高珗不是恶人,神色有松动的迹象,更是苦苦哀求。

    高珗被逼无奈,只好去高务实的车前禀告。

    高务实虽然在车里,但外头发生的事又不是不知道,他叹了一声,道:“高珗,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这些流民人数太多了。我们又不是个押粮队,就带了一点在路上食用的口粮,现在分出去容易,可是一来自己就得挨饿,二来分出去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救不过来。”

    高珗看了流民群一眼,发现就这两个时辰的工夫,车队周围就被围了好几重,怕不有三千之众了。自己这一行只有两百人,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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