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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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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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缺了圣眷?要真是连圣眷都不需要就能成大事者,那……才真是可怕。”

    那是自然,无须圣眷也能成事的,要么效伊、霍,要么仿操、莽。

    高拱听了,又是轻叹一声,这话说的是事实,他也无从驳斥。

    高务实就继续问道:“那今日圣上提起此事,三伯是如何回答的?”

    “我只推说事关重大,须得仔细思量,所以眼下既未应允,也未拒绝。”

    高务实点了点头,起来踱了几步,问道:“太子尚未正式开蒙?”

    “圣上不想让太子年岁太小就受规过甚,因此正式开蒙的确是还没有,不过据说已经识得不少字了,像《三》、《百》、《千》据说都已经读过。至于学得好不好,我就不是十分清楚——听说这些是李贵妃亲自教的,冯保几个在一旁帮衬。”高拱想了想,问道:“怎么,你觉得太子应该开蒙了?”

    高务实心中有了底,但却不肯现在说出来,只道:“倘若我果去宫里伴读,我已读《四书》而太子尚未开蒙,那可不就全是耽误我自己了?所以太子若真要我伴读,就应该早点开蒙,一来于开蒙一事,我多少能帮衬着太子一些;二来,我自己也算是温故而知新。”

    高拱却不急于说话,端起茶杯,轻轻转着杯盖,细细思忖,老半晌才道:“我方才说,我不畏人言,此非虚言,但我所以不畏人言,其中有一个原因:余少出名家,五岁善对偶,八岁诵千言,十七岁以‘礼经’魁于乡。嘉靖二十年中进士,并选为庶吉士。二十一年,余授任翰林编修,九年考满,升翰林侍读。三十一年,为裕王主讲。三十七年,迁翰林侍讲学士。三十九年,升太常寺卿,管国子监祭酒事。四十四年,景王薨于藩,余升礼部尚书,召入直庐,得服飞鱼。四十五年三月,由徐华亭荐举,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高拱说到此处便即打住,高务实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我大明对对读书人尊之重之,三伯进士出身、翰林清贵,不仅是今上之帝师,为官履历亦堪称完美,是以旁人即便污言诽谤,其能下嘴之处却也不多,轻易动摇不了三伯;而小侄就不同了,黄口小儿,既无文名、又无显举,何以为太子伴读?于是朝野不安,民间议论,必是纷沓而至,届时……便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局面了。”

    高拱见自家这小小年纪的侄儿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说,还面无惧色、泰然自若,不禁大异,忍不住问道:“你既已料定会有这般局面,就一定知道这般情况可是异常严峻。犹记得前年,你三伯我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请辞归乡。有道是:文人一支笔,杀人不用刀!可你……却为何这般镇定?”
………………………………

第016章 李代桃僵(上)

    高务实笑了一笑,施施然道:“若只是圣上这么提上一句,侄儿便急吼吼入宫做了这个伴读,那自然要遭朝野议论、士林鄙夷,说我高家谄上。然则……侄儿有一计,只需在此之前先做些准备,到时候恐怕他们比我们还着急,要赶紧把我送进宫陪太子读书去。”

    “哦?”高拱此前只知自家侄儿读书聪慧,却不知他竟还有其他谋略,不禁反问:“计将安出?”

    高务实微微扬眉:“此计名曰:李代桃僵。”

    “说来听听。”高拱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脸色。

    高务实重新坐下,伸出一根手指:“三伯,眼下朝廷大事,是不是定策于内阁、报呈于陛下、施展于部院?”

    高拱答道:“那是自然。”

    “开国、靖难两系诸勋贵可有什么说道?”高务实笑眯眯地问道。

    “两系勋贵?”高拱撇了撇嘴:“自土木之后,勋贵之威便已折损大半,而眼下距土木之难又过去这许多年,任他哪一系的勋贵,也不过高爵厚禄荣养着罢了,哪还能真正参预朝政?即便是朱希忠、张溶等寥寥几人,平日里也不过唯唯诺诺,做些代天郊祭之类的面子活儿罢了。”

    “即便如此,朝臣们可肯放任勋贵胡乱邀宠?”高务实笑容依旧。

    “勋贵胡乱邀宠?”高拱皱了皱眉,面上的不屑却顿时收敛了起来,很是慎重地问:“此言却是何意,哪家勋贵胡乱邀宠了?”

    高务实笑着摆摆小手,大模大样地道:“三伯不必紧张,现在自然没有,不过……我们可以让他有。”

    “我们?”高拱眉头皱成川字,又瞪了他一眼:“不要打哑谜,有话快说。”

    高务实嘻嘻一笑:“三伯,我此来京师之前您便交待,让我注意言行,在京师切不可任性妄为……”

    其实这话的言下之意很简单,高拱当时的意思不过就是:京师这地方藏龙卧虎,你三伯我虽然深受圣宠,但你要是在外面老跟人起冲突,特别是老得罪一些大有背景的人,那也是很麻烦的事,所以你小子给老子注意点,别没事就乱得罪人!

    高务实见高拱面色不变,心知这种话点到为止,多说无益,便继续道:“是以侄儿来京之后便找府中门子问过了京师各皇亲国戚、勋贵重臣家的大致情况。”

    高拱面色稍霁,颔首道:“这倒是要算你有心了……不过这跟你之前所言有甚关系?”

    “成国公朱希忠之嫡长孙朱应桢时年九岁,英国公张溶之嫡长子张元功时年八岁,临淮侯李庭竹之嫡长孙李宗城时年七岁。”高务实目光炯炯地看着高拱:“如果圣上先召他们这些人陪太子玩耍……”

    高拱先是听得目瞪口呆,继而面色大变,猛一伸手做出阻拦之状,道:“万万不可!若是这般,满朝上下非炸了锅不可!”

    高务实却哈哈一笑,面色有些得意:“可是三伯,这些勋贵,按理说可都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之族,他们的子嗣与皇族之间多有情谊,那也是情理之中。圣上既然想让太子的童年多些欢乐,与这些世代忠良之后一起玩耍些时日,至少明面上来看,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之处吧?”

    “你哪知道这里头的轻重?”高拱急道:“那些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来劝谏陛下,什么太子年岁已长,仍未出阁进学,已是迟了,更不宜嬉戏玩乐;又可以说太子乃国之储君,圣学未成却与整日与臣下之子厮混,如此君何以为君,臣何以为臣,实取乱之道也……你还怕他们没话说?到时候通政司里面又要堆上一大堆谏疏,徒惹圣上烦忧!”

    “正是要他们上疏劝谏,正是要圣上为此烦忧!”高务实也突然正了正脸色:“三伯,您想想,一旦真到了那般局面,您再出面,请圣上召我进宫为太子伴读,外廷会怎么想?”

    高拱不由一怔。

    高务实却接着道:“他们会觉得您是站在整个文官集团的立场上,用一个半正式的‘伴读’来压制勋贵集团用以‘谄媚’太子的‘玩伴’!这代表您是在想方设法保全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毕竟,如果勋贵集团与太子的联系太过密切……纵然陛下春秋鼎盛,但将来太子也总是要登基的。”

    “慎言!”高拱一拍桌案,瞪了高务实一眼。

    高务实立刻闭嘴,但他知道,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

    高拱对于“文官集团”、“勋贵集团”这两个新鲜词汇的接受能力很强,丝毫没有受到困惑,只是心里惊得有些厉害,甚至看向高务实的眼神都有些变样。

    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妖孽啊?即便按虚岁算都只有八岁而已,竟然已经洞悉文官与勋贵武臣之间的利益冲突,甚至还能在如此层面上加以利用?这要是等他长大,真的金榜题名之后,那还了得?翻云覆雨、一手遮天只怕也为时不远!

    沉默半晌,高拱才沉沉问道:“务实,你可有什么理想?”

    高务实略微诧异,却还是平静地回答:“圣人垂拱,万世不替;富国强兵,中兴大明。”

    高拱听罢,如释重负,很是松了口气,露出难以言喻地眼神,看着他,缓缓点头:“希望你永远记得今日之言。”

    高务实有些理解他的心思,但却假作不解其意:“这是自然,三伯何以有此一说?”又立刻转过话头:“三伯,您可是答应了?”

    高拱再次长出一口浊气,道:“我可以先答应下来,不过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你怎能确定偏偏是你进宫为太子伴读?须知朝中大臣人数众多,其家中也未尝没有年岁合适的子弟可供选择。”

    高务实笑道:“这个简单,其一,太子眼下只认识我,且对我观感似乎还不错,这是一大优势,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其二,我有一策,可让宫里宫外对我为太子伴读都无从反对。”

    “哦?”高拱眼下已经一点不敢小看自家这个小小侄儿,不禁摸着胡须问道:“你有何策,这般笃定?”

    高务实却笑道:“小侄有何策,此时倒不急着说,只消三伯为小侄稍作安排,小侄定让内廷外廷皆大欢喜,无不称心。”

    当下便将自己的构想为高拱一一说明。

    高拱听罢,却稍稍有些迟疑,慎重地道:“你这……排场可是不小。也罢,我便信你一回,这些安排,虽说连后宫都牵涉到了,但只要说动圣上,倒也没有什么难办。那好,你便好生准备准备,我自会找个时候与圣上提及,想必圣上能够应允。”

    “多谢三伯,侄儿定不辜负三伯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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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李代桃僵(下)

    高拱走后,高务实便坐在书桌前沉思,时不时还有些摇头晃脑,嘴里头似乎也在默念默念着什么。一旁的赏月见得新奇,趁高务实端茶喝水之时插嘴问道:“少爷是在温习功课?”

    高务实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有些得意地道:“有本书多年前读过,近来怕是要用,所以看看是不是还记得。”

    赏月听得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笑:“少爷是在逗弄奴婢吗?您虚岁都才八岁,也好说‘多年前’读过什么书?”

    高务实摆摆手,理直气壮地道:“你看,孤陋寡闻了吧?所谓‘名须没世称才好,书到今生读已迟’。你有没有没听过禅宗有个说法,叫做‘宿慧’?”

    “宿慧?那是何意?”赏月显然对佛学并无研究,自然不解其意。

    高务实一副好为人师地模样:“宋真宗时有本书,叫做《景德传灯录》,里头最早提到‘宿慧’一词,原文我就不说了,总而言之,所谓宿慧,就是前世带来的智慧。”

    赏月听得一怔,将信将疑地问:“前世带来的智慧?哪有这种事?”

    高务实神神道道地问:“有些人在读书的时候,有时候明明读的是一本从来没有读过的书,书中内容也肯定是第一次见到,但偏偏就会突然感到:‘呀,这我以前看过’!你瞧,这个其实就是宿慧了……你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

    赏月呆了一呆,忽然睁大眼睛:“好像真有过呢!那……那我也有宿慧?”

    高务实哈哈一笑:“宿慧这种东西,但凡前世读过书的,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只是有些人多,有些人少,至于我呢……这个宿慧就比较多了。”

    赏月作为高务实身边人,早知自家大少爷乃是“神童”,闻言不仅没有怀疑,反倒恍然大悟:“难怪少爷生而聪颖,原来是有这般宿慧!”当下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高务实摆手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其实禅宗确有宿慧一说,但高务实于佛学并不精通,有限的一些了解多半是从当年南怀瑾先生的文章中看来的,“宿慧”说也是如此。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可跟宿慧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总需要解释一下自己“生而聪颖”这回事吧?因此将这套宿慧论以拿来主义的方式用了一用。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高务实神神叨叨的轻吟慢诵终于结束,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刚要站起来,就闻到一股茶香,回头一看,却是听琴端着茶盘过来了,茶盘上放着一杯香茗。

    “大少爷,请用茶。”听琴的个性比姐姐内相不少,说话的风格也相对内敛,呈上香茗就乖巧地玉立在旁不再多言。

    高务实看着摆好的茶盏,心里不由感慨,“旧社会”的大家世族培养下人也是一门大学问呐,她们是怎么看出我正好这时候就打算休息的呢?当年我干了几年秘书,也只能在书记工作完毕的时候紧赶慢赶地给人家泡茶,可你瞧人家小姑娘,居然还能预判。可见有些东西从小学起和长大了再学恐怕还真有差距,又或者说……她们毕竟是专业的?

    稍稍发了下呆,高务实收起这些心思,一边端起茶杯慢慢喝着,一边心里又琢磨起“正事”来。

    按照他的“远景规划”,在考中功名之前,自己要做的事情本有三件。

    首先,提前创办一些“企业”,一边夯实财力,一边培养人才。毕竟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光靠大明的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人才可远远不够,而培养人才最好的办法则是让那些苗子边学习边实践,尤其是一些工商业人才更是如此。要知道在现代社会,一个刚从象牙塔出来、毫无半点经验的学子,转头就想成为一名虑事周全的大企业家,那基本不可能。也许有极个别优秀的二代一毕业就开始管理不小的盘口,但那是有前提的:他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们拥有良好的家庭熏陶,同时在他们工作的时候,其父辈还会安排足够放心的干将辅佐……这些都是重要前提。眼下这个大明,有几个人能理解高务实将来要做的事情?不培养人才,将来一定事倍功半。

    其次,要熟悉这个朝廷,也让这个朝廷熟悉自己。前半条相对容易,有高拱这位隆庆第一宠臣的伯父在,自己要熟悉这个朝廷还是有很多机会的,甚至可以多方位、近距离的观摩、体会。但后半条就比较难一点了,毕竟自己眼下只是个八岁小童,就算表现得成熟一点,在人家眼里恐怕仍旧只是个孩子。如果只是做到让那些值得注意的朝臣记得“高肃卿家的侄儿好像还挺聪明”,那基本没有什么意义。自己要努力做到的,乃是让他们打心眼里意识到“高肃卿那个侄儿从小就惊才绝艳,将来一定是国之栋梁”。这两种情况乍一看差别似乎不大,其实大不相同,前者无非是聪明一点,可小聪明也是聪明,有小聪明的孩子多了去了,将来却未必有什么大出息;后者的聪明却完全不同,是要让他们从小就不敢小觑自己,或乐见其成、或胆战心惊地等着自己将来如日东升、操权执柄!要达到这个目的,可就难上加难了。但却惟其如此,自己在士林、朝堂才会有影响力,将来改动大明某些智障一般的祖制,才会降低一些难度——王安石当初若非养望多年,安敢说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等惊世骇俗之言?因此自己要做的这第二件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养望。

    第三件事,则是短期内最关键的“近忧”——力保高拱不倒!历史上隆庆帝尸骨未寒,高拱就被张居正、冯保联手扳倒,明明是隆万大改革的先驱,绝大多数有意义的改革都是由他发起,谁料最后却被张居正截胡,在后世生生被遗忘到了天涯海角,世人只记得一个为改革呕心沥血、英年早逝的“万历首辅张居正”,却根本不会记得那个“有干济才,勇于任事。既为首辅,更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其筹边、课吏、用人、行政,不数年间,成效卓然”的高肃卿!简直是既悲催,又荒谬!

    第一件事,眼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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