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上倒是也一直听说着,说景承虽然在学问、武艺上面都不怎么有太大的出息,不过难得的是人品好,朝里朝外的人,说起景承来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是交口称赞,是个有情有义、诚恳谦逊的大家公子模样。
因此,在有人提出让景承做太子之前,皇上一直还是挺喜欢这个大侄儿的,只是因为近日渐渐感觉到他的锋芒,才有些不喜。
现在细细想来,到确实很难将眼前的景承,和谢敏说过的那个为了一个喜欢的女子而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的怪物联系起来。
景承看到皇上的颜色有些改变,知道自己之前的话起了作用,连忙接着说道,
“陛下,别的侄儿也不敢妄言,只是陛下是既做父亲又做儿子的人,父子之间的感情,您也一定是懂的,就算是做父亲的有万般不是,就算是父子之间感情慢慢疏远,但是这血脉是割不断的啊。”
“好了!”这时,谢敏也发现,皇上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对,从最开始的雷霆大怒,变成了有些感伤惆怅的样子,若是这么让景承说下去,只怕再不过两句话,皇上倒是要跟他一起抱头痛哭了呢。
“世子说的自己倒是可怜,那世子不如说说,顺王爷在自己的府里面,怎么会无端端的就出了事呢!”
景承仍然不看谢敏,对着皇上说道,“陛下,父亲之死实在突然,陛下若有怀疑,景承也明白,只是您是否可以听一听景承的说法呢?”
皇上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已然不再那么生气,“你说吧。”
“昨晚上,父亲从宫中回府之后,先是找了侄儿过去,教训了一番,说有人在陛下面前以顺王府的名义,提什么争储的事情,父亲问说,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我在捣鬼,听得我说没有,这才放下心。”
景承说着,瞄了谢敏一眼,然后接着对皇上说道,
“后来,父亲说要跟瑾夫人和楚将军有话说,既然是长辈叙话,景承便回了自己房间。只是过了很久,大概快到三更天时分了,瑾夫人突然急急的过来找我,说是父亲突发急病,痛的到处乱撞,把自己都弄伤了,也伤到了瑾夫人,侄儿不敢耽搁,连忙过到父亲的房中去,可是还没等来得及张罗请太医,父亲就已经没了呼吸了。”
“这可太奇了,从没听说过有人一点儿先兆没有,突然就痛死了的。”谢敏按耐不住,插了一句。
“陛下,若说起来,父亲上个月,也有过一次临时心口痛,当时只有我们父子二人在房里面说话,情况没这么严重,过了一阵儿也就好了。我说请太医,父亲嫌麻烦,陛下,王爷为人您是知道的,从不喜欢请医看病这些事情,想来,也许是这么就给耽搁了。这样说起来,景承做儿子,实在是不孝!”
皇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照你这么说,尸身上,是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致死原因了?”谢敏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把“毒药”二字说出口来。
“景承不知娘娘何意。” 景承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皇上说话。
谢敏心说,罢了,不如就让你现在得意一阵,等到仵作那边尸检有了结果,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说道,“你们也不必争辩了,梅英德,你去刑部那边催催,看有结果了没有?景承,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若你是清白的,那一会儿就可以知道了。”
三人互相之间都不再说话,紫宸殿里一阵寂静。
不过谢敏并不知道,景承此时并不怎么担心仵作检查的结果,他相信,既然黛瑾那么有把握,一定不会有差池。
只是,景承所担心的是,就算自己此次可以逃过一劫,不过是否能够完成反咬谢贵妃一口的这个目的呢?
毕竟,她是皇上的心上人呀。
………………………………
八十七 谢敏失策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
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皇上和贵妃就在上面坐着,景承在下面站着,坐着的人也坐累了,站着的人也站累了的时候,只见梅公公带着刑部侍郎和仵作进来了。
刑部的丁侍郎,正是那天和谢攸一起夜闯王府的人,不过此时看他脸上的表情,景承就知道,黛瑾说的是没错的。
“回陛下,臣等并未在王爷的尸身上找到任何其他致死原因。”丁侍郎说着话,心中不由得心虚,一直拿眼睛瞟着谢敏。
谢敏果然颜色大变,不过只是强忍着,并没有出声。
“是么?”皇上双眉一挑,脸上也没有明显的表情。
丁侍郎身后的仵作走上前来,“回陛下,臣等无用,实在是没能检查出王爷身上有任何不妥之处。虽说额上确实有一伤口,但伤不至死,而且能看得出,受此伤后,死者是过了一阵子才没了呼吸的。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伤口。”
“没有伤口,也没查出有下毒的迹象么?”谢敏终究还是有些没忍住,一般来说,她从不会在皇上面前与大臣搭话,只是这次,实在是十分要紧。
“回娘娘,臣等也有考虑过这一层,在毒物上,也下了功夫查验,因此才耽搁了这许久,不过所有已知的和坊间流传的毒物都查过了,实在是没有。”
“好了!”皇上听到这里,点点头说道,“你们还有别的要回的么?若是没有,就下去吧。”
等两人告退之后,紫宸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因为这样几乎就可以证明,兄长顺王爷是自然死亡,虽然听起来死前确实遭了不少罪,不过不管怎么说,也不是被身边的爱妾和嫡子算计所害,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活得太委屈。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同时也可以证明,景承确实不是那等禽兽不如的人,再加上仵作说的,王爷受伤自后过了一阵才死,也跟景承说的故事严丝合缝,更加让皇上确信,景承应该是一丝不差的说了实话。
可是不高兴的是,作为至尊的皇上,现在面对自己的子侄,竟然闹了这么大的一个误会,想着刚刚还大骂了景承一顿,皇上的心中就有些挂不住面子。
还有,这件事,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刚才谢贵妃在一直一口咬定是景承和王府的夫人有私情,谋划所为,现在看来,有没有私情且先放下不说,谋害王爷这件事,断然是没有的。
如果是这样,那一向温柔和善的谢贵妃为什么会要怀疑一个皇家子侄做这样没人伦的事情呢?
皇上正想到这儿,只听景承说道,“陛下,不知陛下现在是否可以相信侄儿的清白!父亲突然病逝,侄儿尚未来得及哭一哭父亲,虽然是作为儿子,可是陛下不点头,侄儿一点儿悲恸之情都不敢抒发,憋在心中,实在是难受得紧啊!”
皇上听得此话,心中更是为难了,总觉得自己为人君者,居然怀疑一个刚刚丧父的人有弑父的嫌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由此,便有些不得不埋怨到谢敏的身上了,这既然没有根据的事情,她何必说的那么言辞凿凿呢!
“景承,是朕对不住你了,你父亲的丧事,想怎么办,你去跟宗人府说,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才好。”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对着景承也不想多说别的了。
“陛下,侄儿还有一事相求,请陛下允准。”
皇上此刻,对景承提的要求,怎么可能不准呢,“你说。”
“陛下彻查父亲的事情,是对顺王府的重视,可是陛下被人所迷惑,这当中,若是有一个不小心,顺王府也许就此就会背上千古的恶名。侄儿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想来迷惑陛下之人,并不是无意而为之,求陛下给侄儿,给顺王府做主!”
景承这几句话,几乎是鼓足了一世的勇气才能说出口,毕竟,当着谢贵妃的面,直指她的不是,这么多年来,估计还没有第二个人敢做得到。
“哦?”皇上知道景承的意思,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景承,你此话何意啊?”
景承看着谢敏的眼睛,问道,“敢问贵妃娘娘,为何王爷的死讯,顺王府内的其他人尚且都不知道的时候,谢攸将军就能领着一堆人马夜闯王府?还敢问贵妃娘娘,无凭无据,为何坚持指证是顺王府内有人想要谋害王爷?”
皇上虽然大致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是并不知道细节,一听景承说道谢攸竟然比其他所有人都提前知道了王爷的死讯,不由得大吃一惊。
“贵妃,世子所言,可是真的?”
谢敏听到景承发问,已经是心慌意乱,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可以推脱过去的借口,只得想了一个自以为最不起眼的说辞,“回陛下,顺王府中有名婢女,是当年瑾夫人怀有身孕时谢家送过去的,当时,想来是她听说了什么,前去报给臣妾的兄长知道了。”
“娘娘莫要信口开河,小心犯下欺君之罪!”景承大声说道,“谢攸将军来到府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奉贵妃娘娘之命,这消息,想来是娘娘知道的更早吧!”
谢敏听得此话,心中不知连骂了谢攸多少声,这个没用的东西,除了给添乱,真是没一点儿用处!
皇上脸上的表情,已经越来越不好看了,也顾不得景承还在,便训斥谢敏道,“贵妃,原来你口口声声叫的好姐妹,竟然也要安插眼线在她身边么!朕本以为你是这后宫污浊之气中难得的没有心机之人,没想到,你竟是心机最深重啊……”
谢敏此时辩解不及,眼中含泪,双膝给皇上跪倒说道,“陛下明鉴,臣妾送两个丫鬟给瑾夫人之时,确实是为了关心姐妹。只是,只是后来出了些别的事情,臣妾得知了瑾夫人对臣妾也许并不是完全心存善意。”
话说到这儿,谢敏先是看了景承一眼,然后低低的声音对皇上说道,“臣妾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想要多保护皇家和自己的娘家,这才对瑾夫人多加了几分提防而已。”
这话一出,让皇上心中一动。
难道,她知道了当年她父兄和明国公楚万之间的恩恩怨怨?
而且,楚家的兄妹也都知道了?
若是这么说来,对楚家兄妹有些提防倒是说得通了。
谢敏正是想让皇上记起当年的事情,如果皇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么也就能够理解,自己对楚家兄妹的敌意了吧。
更重要的是,楚家兄妹得知了当年之事,皇上心中肯定也是会有些不悦的,这样,也许他就可以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发现了自己想陷害他们,虽然仍旧是说不过去,可是皇上一定也不会过多责怪了。
“陛下!”景承自然也知道谢敏的意图,连忙打断,说道,“陛下明鉴,贵妃娘娘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绝对不只是看不惯王府里的瑾夫人而已,而是希望可以牵扯上侄儿啊!”
“放肆!”谢敏见到景承紧追不舍,心中又怕又怒。
“陛下。”景承上前走了两步,“如果贵妃娘娘真的只是想要针对楚家的兄妹,那为何今日站在紫宸殿中的,是侄儿我?贵妃娘娘其实最想看到的,是陛下您将父亲的死,全部都算在景承的身上啊!”
景承的话倒是也给皇上提了个醒儿,确实,今天从进到紫宸殿来之后,谢敏口中一直所说的,都是景承如何如何与他人合谋害了王爷,绝口未提过别人。
贵妃对世子的敌意,那是恨不能从眼睛当中都能射出钉子去的感觉,皇上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陛下,您一定知道,贵妃娘娘如此对侄儿恨之入骨,是为了什么吧!”
不错,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还不是为了那个储位。
想到这儿,皇上更加不悦,前几天刚刚跟谢敏把心底里的实话全部说了,也给了她许多的保证,只是希望她可以安安静静的等待,不要为了夺嫡的事情再起事端,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呢!
“贵妃,朕之前说过了,不想再看到跟夺嫡之争有关的事情,你为何就是不听?”毕竟还有景承在,皇上只能强忍着怒气,希望谢敏可以找个台阶下来,替自己给景承陪个不是,也就算是完事了。
可是此时的谢敏,经历了一整晚的不眠不休,又经历了一整天的劳心费力,已经几乎是精疲力尽了。
再加上刚刚的失望、恐惧、惊吓、愤怒,此时的她,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机敏。
她现在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场,想到昨晚心中那份兴奋就这样付诸东流了,真的好像失去了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一般。
而现在,一直对自己都很温和宠爱的皇上突然变得面色冷峻,还当着世子的面儿这样训斥,更让谢敏心中无限的委屈。
“陛下,臣妾也想按您的说法做事,也想安安静静的等着您安排妥当所有事,可是陛下日理万机,臣妾怕您忘了我们母子,忘了这头等大事啊!”
谢敏果然是有些失去了理智,一句话里面,触怒了皇上好几个最敏感的事情。
首先,皇上的那份自负,最不愿意别人怀疑他做事的能力。谢敏此言,直指皇上的安排不够妥当。
其次,皇上向来不喜欢后宫干政,也是一直觉得谢敏乖巧懂事,才最宠爱她,没想到,她不仅想干政,甚至想要走到君王的前头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谢敏的眼里,景舜是他的儿子,他们母子才是一直绑在一起的,而皇上心中,却一直觉得自己对景舜已经非常疼爱,她这个做母亲的,凭什么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如她更加在乎儿子的未来!
三者加在一块,让皇上对谢敏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厌烦和恼怒。
………………………………
八十八 再次相见
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场,皇上并没有当即对贵妃怎样动怒,只是对景承说道,“这件事搅得顺王府里面上下不安,也有朕体查不清的责任。这样吧,景承,回去之后,那个卖主求荣、通风报信的侍女,你要打要杀,都不用顾忌贵妃的面子。也算聊以慰藉一下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可是……”景承本想说,一个婢女,怎么可以就抵过了贵妃娘娘企图陷害顺王府的罪名。
可是只见皇上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再接着说什么了。
景承无奈,也只得退了出来。
等到景承走了之后,皇上面对谢敏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谢敏自知已经闯下了不小的祸,并不敢抬头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皇上对自己的发落。
皇上心中,虽然此刻对谢敏充满了不满,可是想到景舜,也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与谢敏的情意,实在不忍为了这件事把她如何。
停了好久,只是悠悠的吐出一句,“作为贵妃,一不可触逆皇威,二不可擅自干政,三不可带坏皇子,你似乎是忘了,还是好好呆着反思几天吧,景舜平日里受你的影响太多,只怕对他不好,日后不许他天天进后宫来了。”
照理说,贵妃现在做出的是企图诬陷世子,诬陷顺王府的事情,皇上丝毫没有公开追究,反倒只是给了她一个极小的惩戒,小到已经不在乎景承的面子,作为谢敏,应该是感到十分庆幸了才是。
可是,谢敏从进宫到今天,基本上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受过太多委屈,尤其没有受过皇上的指责,今天的小惩大诫,在她的眼里,已经是皇上不再宠爱她的兆头。
皇上走后,谢敏在紫宸殿了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沉沉睡去,眼角还是挂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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