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做的事。可我们相互帮助,一同工作。
没过几天,周围邻居家的许多女孩都来我家,求我教她们织地毯。不知道她们怎么都知道了。她们在家里无所事事,觉得无聊透顶。
起初我很担心,因为既然女孩们都能听说我的事儿,塔利班可能也会听到。即便如此,我需要织工,还有就是所有的女孩们都愿意学。
没几个月,我从拥有一台织布机发展成为拥有了一个地毯厂。父亲和我修复了之前被火箭弹炸坏的地毯储存室墙壁。砖全是自己做的,我们将泥和草混合起来,填进砖模,干燥好后倒出来,接着添新泥,每天能做100来块。我们买不起窑砖,另外,整个恰拉–诺伯利亚都是用这种靠日晒烘干的土砖盖起来的。为保险起见,我把冲着大街的窗户用砖砌上了,只在窗口上方留一点通风的空隙。
现在,我有25台织机,包括我妹妹在内,大约50个女孩为我工作。一有新的织布机来,新的女孩也就来了。从早晨到下午4点,除去1小时用来休息和吃午饭,女孩们不停地系着地毯结。
4点到6点是我们的上课时间。我父亲教基础数学,母亲教会计学,姐姐则教达里语语法及文学。尽管姐姐对织地毯没兴趣、从来不想学,却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她以前就教过我们在库车的表姐妹们。她能教我的织工们,令我非常高兴,虽然我从未告诉过她。我们现在处于和平的日子,然而,与其他阿富汗人一样,我们不知道战争何时又会打响。
我们时刻提心吊胆,害怕被塔利班发现。女孩在外工作或接受教育违反了塔利班的法令。工厂一旦被塔利班得知,每个人都将大难临头。最终我们可能会被杀掉,可和这之前将要受到的虐待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尽管危险重重,我的父母和姐姐一直坚定地支持着我。
我定下规矩:女孩们需要在8点前到位,但她们得避开在同一时间、从同一门口进来。这会被塔利班的暗探发现。所以,织工们从6点到8点间分批入厂。
两个女孩由大本营的正门进来,3个走花园的后门,还有4人一伙取道花园不临街的侧门,邻居家的女孩们则直接搭梯子,从我家后院翻墙进来。8点整,所有的女孩就都到齐了,早来的可以先做家庭作业。
看到我有了工厂,还有每天清晨越来越多来我这儿工作的女孩们,“笨蛋”决定主动向我示好,他恳请我教他织地毯。尽管有些不乐意,我还是同意了。我本来没什么朋友,以前他不“笨”时,我挺愿意有他这个伴儿的。他非常幽默,但改不了“笨蛋”本色。可这不是他的错,那就是他真实的自我。
“笨蛋”学东西飞快,两个月内,他就学会了织地毯的所有技术。在我一生中,他都在同我较劲,但不管怎样,他就是超不过我,总是落后一步。或者他很聪明,让我先去冒险,然后他再模仿、改进,进而做得更好。
没过多久,“笨蛋”自己买了织机和毛线,在他家后院的一侧开起了地毯厂。他将织地毯的技术教给家里所有的兄弟,搞了一个差不多和我的一样的厂子。他开始雇用邻近所有的男孩们,给的薪水比我高,吃的饭菜也更好,还给他们讲许多笑话。
我随后也开始雇用男孩,尤其是那些姐姐在我这里工作后还要回家照料他们的男孩。但很快,为了更可口的饭菜、更高的薪水,我厂子里的一些男孩投入“笨蛋”的怀抱。最后,所有男孩都去他那里了。
“笨蛋”开始当着我的面取笑我,称我的所有男孩都被他挖走了。
不久,我发现一些大点的男孩干活更快,我便想把几个先前在我这里工作的男孩叫回来,因为他们已经是织地毯的“老手”了。一开始,我没什么办法。有一天,我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在一个热衷教育的朋友帮助下,我在大本营旁边租了一所房子,里面有5个房间。我购置了椅子和黑板,同时还雇了几个达里语和英语老师。每天完工后,我要所有的男孩们他们大多数一次都没去过学校学习这两门语言的读写,一共两个小时。
很快,那些被挖走的男孩全都回来了。紧接着,许多“笨蛋”那边的男孩们也想到我这儿来工作。一个月后,我的厂子里连半张织布机都再也放不下了,而我必须买更多的织布机来给那些男孩们用。
“笨蛋”非常郁闷,他见到我时往地上“呸”的一声啐一口,以示他的不满和厌恶。可一直这样下去,他可挺不住。没过几个月,他就来找我,恳求我让他的织工回去,因为他的厂子里剩下的人太少,快撑不住了。
我对他说以后不要再对我耍混,他做了保证。可是笨蛋就是笨蛋,就算他住到月亮上去,也还是个笨蛋。
我让“笨蛋”的织工们回到他那儿去,虽然他们不太愿意。我许诺说以后的课他们也可以免费上,就同我的织工一样。之后,他们一直都来上课。
“笨蛋”尝试开一个健身房来吸引我厂子里的男织工们,但并不顺利,因为他没能找到一位好的教练。他一直就是个“笨蛋”。
工厂开了一年后,第一批女孩出徒了。她们开始在自己家织地毯,同时雇用她们的亲戚和邻居。一些女孩向我借织布机和毛线,因为她们买不起这些,我义不容辞地帮助她们。几个月后,她们的地毯有了销路,被借去的织布机和毛线钱都还了回来。一些女孩在家里为我加工地毯,赚取薪水。我也开始为工厂里所有的学徒开工资,有时给那些织出优秀成品的人发奖金。
不久,我们那片地方成了专门的地毯制造区,我们生产喀布尔最好的地毯。一些女孩擅长配色,新设计层出不穷,我给她们完全的自由,叫她们随心所欲地设计。
看到这一切,我的父亲开始看重我,听取我的想法。发现我们又能挣钱了,离开阿富汗的想法又在他的心里萌芽。我对他说,要赚足够多的钱将家里所有人都带走,挣钱的事儿归我,而联系偷渡的事儿归他。起初他有些怀疑,可经过细致的讨论,看了我的成本、产量和利润统计表后,父亲最终打消了疑虑。他是一名物理老师,相信数字。
他重新开始收听英国广播公司节目,关注阿富汗各地的情况,以此制定我们安全出国的路线。我们做了好多计划,反复推敲,以防漏掉什么。
最终的计划是:先去伊朗,随后到土耳其,最后的目的地是意大利。我们一旦到了意大利,便会试图将我的一个叔叔和他的家人接来。然后大家努力工作,赚更多的钱接下一个叔叔。我们会将所有的亲戚都接出去,当然,这是极其缓慢的过程。我们中没有谁曾去过意大利,头脑中对它仅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我们决定去那里。
当我的父亲在寻找走私客时,我又回到大学读书。虽然大学教的东西我已经在塔利班监狱中都学过,毕竟毕业时能拿到一个学位,这对以后找工作有用,而监狱可不发学位。
用卖地毯挣的钱,我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我当然能买得起一辆摩托车或轿车,可我不想炫富。大多数同学都是穷人,我希望自己看起来和他们一样。
“危险发生时,跟大伙儿保持一致。”祖父过去常这么和我说。所以我和大家一样。祖父虽然不在了,他的箴言都在我心里。
接下来的两年,我用心学习,努力工作。慢慢地,学位需要的学分多了起来,同我地毯厂的利润一样。在由塔利班带来的奇异的和平下,外国买家可以安全地返回喀布尔,我卖的地毯随之增多。一位妇女可能会因独自离家被打,可换一种看法,塔利班也为地区提供了安全保障。很多事可得以进行,例如,银行、邮政服务、各种办公渠道以及遍布全国的安全交通网络。我父亲再次去村外收取旧地毯,卖给逐渐回到这个奇异却稳定的喀布尔的外国人。
即使如此,我们要离开阿富汗的愿望从未消失。母亲镇静但坚定地提醒我们要将所有精力集中到出国上。真是讽刺,塔利班人为我们的离开反倒提供了便利。
然而,像阿富汗人往常遭受的那样,地球另一边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将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
第25章
改变
2001年夏天,我们开始从英国广播公司新闻节目中得知,阿赫马德沙阿马苏德正在策划对塔利班发起挑战。马苏德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曾在数年间不间断地与苏联人作战,阻止他们占领潘吉什尔山谷,并控制了横贯兴都库什山脉的主要通道。
在苏联人被赶出阿富汗后,马苏德曾供职于阿富汗国防部。当时圣战者组织几个派系之间为争夺喀布尔的控制权而打得不可开交,造成数以千计的人死亡,国家遭受可怕的破坏。他是其中一个派系的领导人,这个派系受到塔利班排挤。
每个人都对他试图夺回喀布尔感到害怕,那样一来又将开启无谓的战争,我们过去几年来在塔利班统治下局势稳定所带来的成果又将失去。塔利班残忍而无知,但他们给阿富汗带来了秩序。我们又将在各派系之间无情的炮火中过着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甚至塔利班最莫名其妙的法令,也比各派系领导人朝令夕改的规定容易为人们所接受。
马苏德出生于潘吉什尔山谷,那里距喀布尔北部1个小时车程。不论苏联人还是塔利班都未能将他俘获。现在,他作为潘吉什里斯一派的首领,坚决反对塔利班。如果他向喀布尔发起进攻,所有道路都将关闭,我们就无法出城了。大家都躲在自己家里,大街上尸横遍野,路边排水沟里淌的不再是污水,而是无辜平民的鲜血。噩梦又将重现。
就在几星期前,父亲终于找到一位走私客,他似乎能让我们一偿夙愿。他来过我们家几次。我们都见过此人,觉得可以信赖。他看起来很诚实,不是那种拿了你的钱就在中途把你撇下不管的人。我们通过叔叔的朋友认识的此人,中间人我们相识多年,彼此信赖。
制订的计划是我们一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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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土耳其,叔叔就把钱交给他在喀布尔的朋友。然后他会把我们交给另一位走私客,由那人带我们去意大利。
一想到即将在另一个国家过上安宁的生活,其他亲戚也将随后与我们会合,我们都感觉如释重负。我们一点也没想将面临的危险和困难。除了留在阿富汗以外,没什么能把我们吓倒,尽管塔利班为这个国家带来了短暂的平静。
走私客与我父亲商定了我们离开的日期。我们有6个星期的准备时间。母亲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我们不能带太多的东西,因此她精挑细选我们必须携带的物品。父亲正在整理我们的家当。他整理出好几摞来,打算给每个叔叔一摞。
姐妹们忙着整理她们的衣服,对哪些衣服该带哪些衣服该撇下颇费踌躇。她们知道在我们计划去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应该穿好一些的衣服,但是她们都很多愁善感,从童年开始那些喜欢的衣服都保留了下来,尽管已经不能穿了。现在,我们家凌乱不堪,每个房间到处都是成摞的衣服。
在楼上我的工厂,我正在检查所有的织机。有的织机上还有未织完的地毯,这些地毯能在我们计划离开的日期前织完。有的织机上面的地毯正好织了一半,其他的则刚开了个头。我让手艺最好的织工先织即将完工的,让我一个出色的学员代我管理这个工厂,她的责任是在我们离开后织完所有地毯。之后她与我叔叔联系,由他将地毯交给鸡街的买主。一旦我们抵达意大利,这些地毯的所得将用来支付给走私客。
待我们离开、那些地毯也如期完工之后,由这个姑娘将织机分配给其他学员,这样她们就能在自己家里开始创业了。这些织机作为她们的薪水和这个月的红利。她们得知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可是我还得为她们漂染羊毛和蚕丝,至少得一个月,因为她们不知道如何漂染。我曾经向几位学员演示过漂染羊毛和蚕丝,但是漂染工艺非常难以预料,因为漂染的力道、羊毛的品质以及染锅下面柴火的热度,都有轻微的差异。学会如何在每一批次染物中确保每一种颜色色度相同,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她们仍然会犯我自己揣摩时犯的同样的错误。
大约晚上7点钟,我们度过漫长而身心俱疲的一天后,想早点吃晚饭。母亲正在庭院里烤架上烤肉串。现在每一顿饭都像是庆祝,因为我们定于10月15日动身,还有1个月零5天。即将离开我们的家族生活了几千年的国家,即将离开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我们却依旧感受不到悲伤。
母亲给每人一串烤肉。是用羔羊肉烤的,味美汁多。这时,父亲说:“我们还是听听新闻吧。”母亲可不想从那个“魔鬼匣子”里听到任何消息。她之所以称收音机为“魔鬼匣子”,是因为它总是散布魔鬼的消息。她说听那玩意简直就是毁了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
父亲咯咯笑道:“很好,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趁我们还在这儿,还是让我听听吧。”说罢,他调到英国广播公司新闻节目。母亲不想争执,因为她知道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相反,她在担心饭菜的事情。
突然,我们听到一则令我们停止吃饭的新闻。
“今天早晨在塔吉克斯坦边境附近阿赫马德沙阿马苏德的据点,马苏德在一次自杀式袭击中严重负伤。袭击者系两位伪装成记者的阿拉伯人。当时他们在采访马苏德,其中一人引爆腰带上的炸弹。
“那人被当场炸死。另外一人被抓获,在试图逃跑时被击毙。马苏德被紧急送往位于塔吉克斯坦法克霍尔的印度军队医院救治。”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完全惊呆了。我们不知道该想什么。我们该吃饭继续庆祝吗我们应该开始哀悼吗这则消息意味着什么阿富汗没有自杀式炸弹袭击者。
早晨我们听说当天晚上马苏德不治身亡,当时那家军队医院竭力想挽救他。周围所有人,我们许多潘吉什尔邻居都哭声震天。
要离开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同学们。我不希望让他们为我要离开而他们还待在这里感到悲伤。我打算从意大利给他们寄礼物和充满温馨话语的信。
在过去3年里我们已经成为要好的朋友,虽说我有时不在大学里待着。我们甚至与那些从前线归来的塔利班分子交上了朋友。我们教他们读书和写字。在体育馆里我们也教他们如何玩双杠、如何打篮球、如何跳舞。有时在课间我们甚至还与他们一起偷听印度音乐。其中有几个退出了塔利班。毕竟他们不是骨子里就坏的人。他们只是像我们一样,希望人生中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他们希望与喀布尔的姑娘结婚,在这里结婚生子。
我们告诉他们要与妻子一起做家务。起初他们以为我们在拿他们打趣,之后才发现我们是认真的。毕竟他们不想回到从前生活的村庄。最后,他们同意在家里要与女人保持平等,一起做家务。
马苏德死去的那天,同学们和我谈论他被暗杀一事。有的对阿富汗失去一位首领表示深深的关切。对在内战中他发射的火箭弹给喀布尔造成巨大灾难仍记忆犹新的其他人,则对他的死亡幸灾乐祸。
有的同学斥责其他同学,好像我们就是记者似的,说:“我们的工作不是站在哪一边,而是搜集所有事实,告诉人们真相。”我们把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作为事情发生后应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