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苏殷的手还未回收，身后就响起二夫人赵慧敏的斥责声。
苏殷转头，正好瞧见那大夫正看向二夫人赵慧敏，二人目光触碰略有交集，而后便各自闪开。
她挑了挑眉。这事……跟赵慧敏有关系。
苏殷松开手掌，微微一笑，“刚回府便听闻大哥受了重伤，特来探望，情急失礼大娘二娘不要见怪。”
赵慧敏似是松了口气，闻言面色稍柔地点了点头，移步走上前搀住王素梅道，“姐姐，你也莫要伤心难过，这苏府偌大的家业还都得靠着姐姐主持，你这身体要是气出毛病来，大家伙可都怎么办哪！”
王素梅抹了抹眼泪，面色惨白地道，“我就这么两个儿子，承儿只知享乐毫不争气，苏府全靠着业儿一人在外操持，现在。现在却成了废人……”
“姐姐也不要太难过了，从昨夜到现在都哭昏了两次，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受不住的。”赵慧敏将她扶到床角坐好，蹲身攥着她的双手道，“店铺和运粮的事情姐姐先不要担心，我娘家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倒是对经商略懂一二，我先让他代业儿在外打点，运送货物的事情便让姐姐娘家替我们照料两天，总不至耽误了大事。”
苏殷挑眉，这赵慧敏打的是这个主意？苏建业一旦真的废了，府外商铺和进运粮草自然需要有人打理，商铺在苏府来说进账较少，她趁机安插娘家人暂时打理倒也引不起王素梅的怀疑，尤其在粮草大事上言道让王素梅的娘家人帮衬，更是不会遭到反驳。
王素梅疲累地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如果赵慧敏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苏府打算，总不至在这些小事情驳了她的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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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153章 苏府无主（2）
果然，赵慧敏神色一喜，又很快地掩饰下去，“府外大事耽搁不得，听说不少个店铺昨日都出了事，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翠儿，你先扶夫人回房休息。”
待赵慧敏走了，王素梅也颤颤巍巍地被婢女搀扶下去休息。看得出，苏建业的残废对她的打击着实不小。
至于出身书香门第的赵慧敏，的确比王素梅更加精于算计，可以料想得到，以往赵慧敏只有一女，而王素梅却有两子，府上营生又都靠着王素梅的娘家作为后盾，赵氏孤儿寡女的只有在府内能说得上话。
而这说得上话，还都靠着赵氏在青州府有个做衙薄的哥哥。
现在，苏文婷鱼跃龙门入了京，马上就要成了定北王妃，虽然现下变成侧妃，但再如何说也是王爷和相爷的眼前人。所以赵慧敏心思活络起来，想在府内搞点事情也属正常。
在那大夫走后，苏殷独自站在房中，眸色闪了闪，唇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傍晚，府里上上下下挂起了白条。
因赵慧敏在午后便匆匆回了娘家，直到傍晚也没回来，所以二少爷苏秉承想去告状却扑了个空。
随后他一急之下去找母亲，可王素梅本就伤心过度身体欠佳，听见苏秉承因与苏子殷发生口角就来房中吵嚷不休，怒极攻心之下气昏了过去。
而王福、赵痞剩一众在府里说得上话的管事全都对苏殷恭恭敬敬，下人们更是对苏二少颇有微词，苏秉承突然成了没兵的将军，最终一怒之下约了几个好友到兰浴坊解闷去了。
听说大夫人醒来后打听儿子下落，得知苏秉承这时出去花天酒地，再次气得昏了过去。
至于苏殷，则是在傍晚时分与下人们出了城，十几只棺材浩浩荡荡开往城外山坡。
并没有下人们所想的草席裹尸，草草丢弃在山野，而是掘土、立碑、吟唱、下葬、烧纸，所有费用都是三少爷自掏腰包，使得下人们均是感激涕零。
待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夜幕已经悄悄来临。
张来顺跪在母亲坟前嚎啕大哭，张大满八尺高的汉子也闷声哭昏过去。苏殷在一旁瞧得都心酸不已。
再次回到苏府，府内依旧一片萧条，各处房门挂满白条，虽不允许在府内撒纸钱，但有不少下人却是窝在房中往铁盆里偷偷烧纸。
府内一股呛鼻的味道，管事的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日一早，苏秉承醉眼惺松地坐着轿子回到苏府。
刚刚下轿，就被眼前长龙般地人海唬得一怔。
只见苏府门前满满的百姓，却并不似以往那般****，有是有序地排列，似乎在等待领取什么东西。
派贴身小厮上前打探，那人回来低声道，“少爷，是府里在赊粥。”
据说蛮子劫掠以后城里死了不少人，许多人家的粮食都被蛮子抢了去，别说过冬，根本就是行到了末路。
“赊粥？”苏秉承的醉眼微微睁开，疑惑道，“赊什么粥？谁让赊粥的？”
“回少爷，是三少爷。”那下人小声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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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154章 苏府无主（3）
苏秉承一巴掌拍在马车上，瞪眼道，“好他个苏子殷，真当苏府无人做主了是不是！走，过去看看！”
来到人龙前，正见一位老者带着两个孙儿打好粥与馒头，满面欢喜地准备回家。
“苏家小少爷心善慈悲啊。”
“日后一定会有福报。”
如此话语飘道了苏秉承耳朵里，他一怒上前，抬手抢了老者手中粥碗，啪地摔在地面。
这一动静惊得所有人纷纷看来。
“滚！都给老子滚远远的！苏家还轮不到他苏子殷做主！”苏秉承一脸狠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真的很难想象苏府如今竟然叫那原本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子做了主。
数月之前那苏子殷还规规矩矩地在府中做着杂役，整个苏府上下都不曾记得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就连他苏秉承都几乎快忘了爹爹有这么档子风流事。
而他苏二少在府中也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就连二夫人母女都得巴结着自己度日。
可现在？似乎自打父亲回来那次的事后，整个苏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子殷突然成了这苏府的主子，还是个不安分的主子，渐渐地，他在府里似乎越来越没了地位，相反，那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杂种竟然可以在家里话事了！
人群并未散去，而是厌恶、怒视地看着苏秉承，好像他才是那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杂种。
苏秉承一口恶气堵在胸口，面色涨得通红。
“谁在门前吵嚷！”几名家丁从大门走出，皱眉嚷嚷。
苏秉承眼眉一竖，挺起胸膛负手而立，“是本少爷！”
几名家丁对视一眼，为首那人上前施礼道，“二少爷。”
“还知道我是这苏府二少爷？还不把这打发干净！像什么样子！”他拂袖指向门前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的百姓。
那下人却不卑不亢地躬身道，“是三少爷下令在门前赊粥，二少爷在外一夜想必也累了，小的先扶您先进府休息吧。”
说罢就上前来搀，苏秉承大怒，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中多想，总觉得这下人在挖苦自己。挖苦自己在外风流一夜，而那三少爷却在府里主事赊粥，体恤百姓！
啪！苏秉承抬手甩了下人一个耳光，“难不成这苏府日后归苏子殷话事了不成？本少爷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给我把台子掀了！”
被打了耳光的下人有些发懵。
而苏秉承身旁贴身的小厮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冲出几人，为首的二人苏秉承认得，是昨日跟在苏子殷身后看着自己出丑的两个少年。
只见二人带了一队家丁出来，二话不说就将苏秉承的贴身小厮围拢起来，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门前负责赊粥的下人们也不敢去看热闹，所以高声道，“后面的好好排队，一个个上前。”
所以就形成了一副极为滑稽的场面，苏府门前该赊粥的赊粥，该领粥的领粥，而苏府二少爷的下人却被苏府家丁围殴痛打，却只能抱头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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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155章 王竖登门，求见三少（1）
“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反了！”苏秉承气得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面。
这苏府简直是变天了！
若是以往，就是借这群下人十个胆子，又有谁人敢动他苏二少身边的人？
苏秉承脸色惨白胸口发闷，充愣地看着眼前一切，都好像在做梦般不真实。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莫不是昨夜喝多了，到现在还在发梦？
“都住手！”就在这时，苏府正门忽然走出一道身影，苏秉承定睛一看就是一喜，来人是管家王福。
“福叔！”苏秉承爬起身来，快步上前，“苏子殷好大的胆子，竟敢做主赊粥打我下人！”
“少爷且先息怒，夫人正在前厅待客，您先随我进来。”说着，就往府内走去。
苏秉承忍怒进府，今日这苏殷做得实在过火，看他不在母亲面前告上一状，他还能得什么好果子吃？
一进正厅，离老远的就见到母亲王素梅坐在主位，神色焦脆面容苍白，而坐在侧首之人，竟是他的舅舅王竖。
见此，苏秉承赶忙踏进府内，翩然施礼道，“外甥见过舅舅。”
王竖一见苏秉承顿时起身相迎，爽朗笑道，“好好好，许久未见，承儿都成了翩翩佳公子，如此英俊！”
苏秉承便露出微笑，却听见母亲突然发咳，他赶忙上前，“母亲身体可好了些？”
王素梅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碍于兄长在此不得发作，只得点了点头，“一时还死不了。”语罢，又语重心长地道，“你大哥身患残疾不能再为为娘分忧解难，你若再不上进些，为娘可怎么是好？”
苏秉承老脸一红，支吾道，“儿子知错。”
王素梅叹了口气，自家的孩子她又怎能不知？他每每错认得快，但却屡教不改，心性已定。
“大哥，你的难处我已经知道，只是……这件事情我实在是帮不上忙。”王素梅叹了口气，眸中已是泛起泪光。
苏秉承心中一顿，“舅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原来，上个月来了一位自称是来自宫里的人，与蛮族商人交易了大笔专用于祭天的牛羊，王竖打听到这些牛羊确实是用于望天台收工时祭天之用。
本来车马行到了冬日已经极少接活，毕竟万一下了雪，大路难行，困难要比平日翻上数倍。何况这还是段长线的活计。
但对方光是定金就交了五两黄金，千叮万嘱务必要在这个月底前将货送到。
毕竟不是什么官货，不至于下皇令让当地官府派兵护送，再者以往就算是派兵押运什么重要物资，也都会联合当地比较大型的车马行来运作。
半个月前，蛮族商人备齐牛羊送到了王竖府上，王竖整顿人手准备出发，却不想下起大雪，青州府官路被大雪覆盖无法行进，冬日运货本就难上加难。
从青北城到金都用半个月的日程足以，所以王竖就再等了等，却不想老天发难，这两日又连续下雪，不但如此，昨天的蛮族进城打秋风又伤了他半数人马，真真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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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156章 王竖登门，求见三少（2）
现在人手不足，雪路难行，他是实在没了办法，若再不动身就误了大事，到时候怪罪下来他王竖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此之下，只得来苏府求援。
苏府本就养了些常年运粮的人力，但是临近年关，前些天都已经放假回乡，府中又刚刚遭了难，人手也缺得紧，哪里帮得上什么忙。
所以王素梅现在是心急却帮不上忙，他与这哥哥素来关系很好，府上的事情也多亏了大哥帮衬，现在大哥遭难，她却只能干着急。
苏秉承听了以后也没能出上什么主意，这么大的事情，他是无能为力的。
王素梅抹着眼泪，“即便我现在派了府中闲散的伙计过去帮忙，但他们没有押韵经历，人数又实在太少……这可怎么办是好，难道老天是要我王家遭难不成。”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王素梅拿下掩嘴的帕子一瞧，面色就白了。
帕子上见了血。
苏秉承也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整个苏府头顶一片阴霾。
若是此时大哥没事，只怕就能带人帮衬，母亲也不会这样劳身伤神。
王竖见状赶忙起身，“素梅，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今日我过来主要是想找人帮着出出主意……”
王素梅面色一惨，她现在六神无主哪里能出得上什么主意，儿子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没醒来，就连大夫也说不准业儿能不能过了此关，可即便就是真醒了，也不过是个残废。
想到大儿子，王素梅面色又是一惨，凄声道，“业儿重伤未醒，苏府上下是真找不出什么能拿出主意的人来，待会我去清点人手，能用得上的大哥你就尽数带走。”
王竖就摇了摇头，“其实我今日过来主要是想见见苏府的小少爷，说不定他能有个主意。”
王素梅微微一怔，就连一旁的苏秉承也是脑袋一懵，难不成自己是真的宿醉未醒？方才舅舅说要苏子殷给他拿个主意？
“什么？”王素梅也以为自己听岔了，随即了然道，“难道哥哥是想凭着他与太子爷的交情求个情面？我看倒是不妥，太子爷已经回了宫中，殷儿就是去了京里，只怕也是见不上面的。”
太子爷与苏子殷的交情不过是一时起意，回了宫中只怕都忘记有这号人，凭着这点交情去求太子爷为他们化解罪责，只怕是不可能的。可好苏子殷想面见太子爷已经是比登天还难。
说罢，她眸子忽地一亮，“我叫慧敏写封家书，你带去京城相府交给文婷，让她求求相爷看能不能化解此事，再不济从轻发落也是好的。”
说罢又觉得不好，先不说苏文婷去求相爷会不会惹得相爷震怒，就说赵慧敏只怕也不敢写这家书拖累女儿。
再者说这望天台祭天乃是大事，听说又是相爷上的折子建议此事，她了解相爷为人，八成不会插手此事，更何况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恐怕还要为难相爷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王素梅额头见了汗。
“素梅你误会了，我一来是想求小少爷出个主意，二来是想求他帮衬些人手，若能按时将货物送到化解此事，还何来的罪过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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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157章 载物进京，金都行（1）
听完王竖的话，王素梅与苏秉承纷纷怔住。
找苏子殷出主意？虽然想不通为何找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出主意，但想必王竖自有他的理由。只是找苏子殷帮衬人手？
苏子殷自幼长在苏府，无外乎是因着谢员外送了些金子手中比较宽裕，但这孩子就在苏府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他能有什么人手？他能出的人手不就是苏府中的人手？
王竖见状则是有些疑惑，难不成妹妹还不知道兰浴坊的事情？
“舅舅找我？”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众人看向大堂门口，来人正是苏子殷，真真说曹操曹操就到。
其实苏殷正打算到大门那头看看施粥的情况，路过前厅正巧听见王竖最后一句话，这才绕过来一探搭腔。
“小外甥！哈哈哈！”王竖诧异地爽朗大笑，唤得也颇为亲切，“几日不见，真是又俊俏了许多。”
苏殷就上前施礼，“见过大夫人，见过舅舅。”
一见苏殷，苏秉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对王素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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