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竹迅速地向前迈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冷斥道:“请你自重,我已经是代王的人了。”
飘香雪的手僵在空中,整个人都被这句话骇傻了,口里不受控制地大声喊道:“不,我不信。你在撒谎。”
“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吗?还是在你心中我本就是一个龌蹉不堪的人?”水竹的声音冷得有些发抖。
水竹的话,有如一把把利刃,纵横交错地切割着飘香雪本就滴血的心,飘香雪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滴血,那噬心蚀骨的巨痛,比之‘蚀魂蛊’犹有过之。
那是一种让人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痛。原来,爱情才是天下最厉害的蛊毒,他不但能掌控人的生死,还能掌控人的意识,人的灵魂。
“这是‘蚀魂蛊’的解药,你只要吃下它,就可以根除蛊毒。”飘香雪慢慢地将药丸放在茶桌上,声音出奇地平静,似乎刚才的伤害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然后他慢慢转身,缓缓朝屋外走去,在步出屋门的那一刻,猛地奋力发足,向山下狂奔而去。
同一时间,水竹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上,纵横的泪水早已濡湿了衣襟。布满伤疤的脸上,刻着痛苦和绝望。
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扶住水竹瘦削的肩头,怜惜地道:“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痛苦,他未必会在意的。”
水竹已经丧失了说话的力气,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奔流,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抽空了心的木偶,痴痴呆呆地,了无生机。
刘恒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
飘香雪一路狂奔,直到快要窒息而死,才渐渐停顿下来。
寂寂的山风袭来,吹醒了飘香雪的意识,与水竹相识以来的种种情景,历历重现于眼前,忽然,飘香雪的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身往山上跑去。
飘香雪拼尽全身的力气,重新奔到小屋门前,他不相信水竹会如此绝情,更不相信,水竹会爱上别人,他一定要弄个明白,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奔腾的热血冷却。
只见梨花满地,门庭寂寂,情景依然,却已是人去楼空,芳踪渺然。
飘香雪只觉一阵蚀骨噬心的疼痛,便昏倒在地。
桑柔公主的身形从梨树后走出,望着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飘香雪,掏出一粒彩色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口中喃喃自语道:“飘香雪,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永远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蚀魂蛊”的毒性可以控制在三种境界中,第一种是让人武功尽失,如同废人;第二种是让人每日饱尝蚀骨噬心的痛苦,生不如死;第三种是让人全身腐烂,化为脓水。桑柔公主给水竹用的是第一种,给飘香雪用的是第二种。
此时,飘香雪之所以昏倒,除了伤心过度、急火攻心之外,也是因为“蚀魂蛊”的毒性发作。
桑柔公主眼见飘香雪在遭到水竹拒绝后,还心甘情愿地将唯一的一颗解药给了水竹,宁愿自己默默忍受这蚀骨噬心的痛苦,足见其对水竹的用情之真,用情之深。这让桑柔公主嫉妒得快要疯了,她开始后悔没有给水竹用上第三种“蚀魂蛊”,一了百了。
于是,她一边命人将飘香雪抬走,一边吩咐手下追杀水竹。
飘香雪被桑柔公主带回皇宫,直到三个时辰后,才清醒过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起身离开,由于刚刚舒醒,脚步未免有些虚浮。才走到宫门口,就被桑柔公主劫住。
“你的蛊毒还没有清除,你不要命了吗?”桑柔公主忍着恨意,假意关心道。
飘香雪漠然地看着桑柔公主,冷冷不语。
桑柔公主见他不说话,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得继续诱惑道:“只要你肯留在这里,我保证不再让你受到那种蚀骨噬心的痛苦。”
飘香雪轻蔑一笑,淡然道:“水竹如今生死未卜,你认为你还有能威胁我的资本吗?”
桑柔公主有如玫瑰花娇艳的俏脸,变得甚是难看,笼满了阴云,“你心里就只有她吗?我对你的情义,你就丝毫不在意?”
“你对我的情义?”飘香雪嗤之以鼻道:“陷害我心中的至爱,将我们硬生生地分开,为了控制我,让我每天都饱尝蚀骨噬心的巨痛……这,就是你所谓的‘情义’吗?”
桑柔公主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的消褪,“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的坏。”
飘香雪冷笑不语,他真的不想再与桑柔公主多做纠缠,只希望快点离开。
桑柔公主眼中噙满屈辱的泪水,看着飘香雪举步就要离去,不死心地问:“难道,在你的心里,就没有我的一点位置吗?”
“没有。”飘香雪说得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犹豫地迈步离开。
飘香雪来到丐帮,找到了帮主离无言,虽然不是抱着很大的希望,但眼前只要是有一点可能,飘香雪都不愿放过。
离无言上次在找寻水竹的过程中,就饱尝了一种挫败感,一直到人家直接找上飘香雪,他们才知道水竹原来在皇宫之中,这次飘香雪能再来找他,他感动得几乎快要哭了,觉得他的侯爷没有瞧不起他,所以,他暗暗发誓,这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水竹找出来。
可惜,离无言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有意躲避的话,就算你再努力,也未必能成功的。所以,可怜的离无言,这次是注定又要失败了。
飘香雪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天,傍晚的夕云映着他失意的步伐,来到一间酒楼。
没有点菜,只要了两壶酒;借酒销愁,奈何却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两壶酒,很快便悉数倾入喉中,飘香雪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巨痛。
飘香雪清楚地知道,是他的蛊毒又发作了。可是,他不但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一种等待解脱的快慰。身体上强烈的巨痛,暂时缓解了他内心的伤痛,飘香雪甚至觉得,就这样死去也好,就不用再饱尝那相思苦痛的折磨了。
汗水濡湿了鬓发,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脸色渐渐变得灰白,明亮深邃的双眸逐渐黯淡,飘香雪的手指紧紧抓住桌子,指尖泛白,指甲已深入木桌之中,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抽搐着,飘香雪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模糊……
周围的人,都已发现了飘香雪的异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近,因为谁都不愿让自己为了一个陌生的人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有的,甚至已经悄悄准备开溜,以避免自己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然而,这世上总有不怕麻烦的人,就在众人对飘香雪避如蛇蝎之际,一个身着粗布衣裳,青纱遮面的女子快步向飘香雪走去。
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但是,那种从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清冷飘逸的气质,却绝不是一般农家女所能具有的。
女子来到飘香雪的身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伸指在飘香雪的身上点了几点,飘香雪顿时感到身体的巨痛稍有缓解,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度疲惫的倦意,让他的眼睑沉重得无法睁开。
此时,女子俯身将飘香雪抱起,一缕熟悉的清香沁入鼻息,“水竹”,飘香雪梦呓般地唤出了这个名字,便昏厥过去,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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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别番滋味在心头
五三、别番滋味在心头
清流映带,修竹掩映,竹舍俨然。
飘香雪感到自己干涸得快要裂开的双唇,有丝丝清凉沁入,他立即贪婪地吮吸着,伸出舌,想要舔舐。
“前辈,他好像有知觉了!”惊喜的声音带着激动的抖颤,竟是那样的熟悉。
飘香雪激动地想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发现眼睑有如沉重的铅块,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
“继续用针。”一个暗哑苍老的嗓音响在耳畔,飘香雪顿时感到自己的几处要穴都被什么锐物刺了一下,同时刺人,又快又准,要穴处传来一阵酥麻的微痛,他左手的食指,不受控制地弹了弹。
“前辈,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声音里含着亢奋的激颤,这一次,飘香雪听得更清楚了,是那个让自己苦苦追寻的声音没错。于是,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微微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他已经再也等不及了,他要立刻见到她,见到她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容颜。
一股强光,射入他微微撑开的眼缝儿,刺痛迫使他不得不再把眼睑合上,但强烈的欲念却驱使他再次快速睁开。
“他醒了。”极度的喜悦中凝着哽咽。
听到这声惊呼的同时,飘香雪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佳人,却不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容颜。
眼前的女子,穿着宽松肥大的粗布衣裳,看不清确切的身形,脸上用厚厚的青纱裹了个严实,不露半点肌肤,只露出那一双水雾明眸。然而,那水眸中氤氲的水汽,满溢的深情,却恍如梦中一样的熟悉。
“水竹,我知道是你。只是你为什么不愿见我?”飘香雪的声音细若游丝,十分虚弱,却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不容置疑的深情,让人怦然心动。
女子的眼角还浅印着未干的泪痕,口里却说出了冰冷无情,拒人千里的话语:“你认错人了。”简短的几个字,不带一丝感情,声音也与方才有了极大的不同,变得生硬艰涩。
飘香雪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可能是自己认错了人,但很快地,他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无论怎样,那双水雾明眸是他绝不会认错的。
碧水寒潭边的第一眼,吸引他的就是这双水雾明眸,此后的每一次思念,每一次梦回,都在他的心中缱绻萦回,所以他是不可能认错的。于是他固执地道:“无论你认不认我,我都知道,你,就是我的水竹。”说完这一句,由于过分的激动和伤痛,飘香雪再次昏厥过去。
“他这样痴情的男子,古今都不多见,你这样做,将来会后悔的。”暗哑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话的是一个紫衣妇人,身材瘦小,容貌平庸无奇,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地清澈灵动。这是一个奇特的妇人,她的声音,有如七旬老者,她的容貌,却似只有四十几岁模样,而她的眼睛却又像正值妙龄。因此她仿佛很普通,却又似很神秘,让人一时难以琢磨。
“我宁愿自己后悔,也不想让他痛苦。”水眸中流出了两行清泪,水竹的心中亦在流泪。
“你认为,他现在就不痛苦吗?”妇人暗哑的声音中竟多了一丝怅然。
水竹眸中的痛楚更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淡漠了对我的记忆,到那时他就不会再痛苦了。”
妇人皱了皱眉,几乎是无声地低叹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水竹抑制住心中的悲哀,有些担忧地问道:“前辈,他的蛊毒究竟怎样了,为什么他会再次昏厥?”
妇人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抹促狭,道:“放心,他只是被你气晕了。”声音里竟少了先前的暗哑,多了一种清锐。
水竹听着她的笑语,却是笑不出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妇人见了,不再玩笑,正色道:“不过他所中的蛊毒还没能根除,我的冰针只是暂时帮他减缓痛苦,他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清除。”
“前辈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水竹满怀希冀地看着妇人,此时的妇人,在她的眼中有如救命的稻草。
然而妇人的回答却让她失望,“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除非向下毒之人寻求解药。”
“难怪,他会为了解药故意那样对我。”水竹喃喃自语着,悔痛的泪水浸湿了面纱。
如果早知道他也中了蛊毒,就算是让她死,她也不会吃下他留给自己的那粒解药。她当时服下解药,只因为那是飘香雪对自己最后的要求,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哪怕那会是一粒毒药。
却不知,那粒解药竟是他用蚀骨噬心之痛交换来的,而且是在自己狠狠伤害了他之后,依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为深深地伤了他的心的自己牺牲。
这是一种怎样的痴情挚爱啊?
水竹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她轻轻地帮飘香雪盖严了被子,又用衣袖帮他拭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然后她直起身,对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前辈,请你帮我照顾他。”
“你要去找解药?”妇人的眼中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感动。
水竹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认为下毒的人会把解药给你?”妇人再次逼问,毫不留情。
水竹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一定会让她交出解药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妇人冷笑道:“你莫不是想要用自己去换解药?”
“前辈……”水竹被她一语说中,怔忪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哼,”妇人冷哼道,“就怕你解药没换回来,自己却身陷囹圄。”
“为了救他,就算是地狱鬼府,我也要去试一试。”水竹眼中的怔忪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妇人清澈的眸子盯着水竹瞧了半天,才又叹道:“既然爱得如此深切,却为何又要轻谈分手。”
水竹的心被她的话语深深触动,但当她苍白的手指触及到面上的青纱时,眸中的柔情在瞬间冷冻,“前辈,请帮我照顾好他。”水竹真诚地再次恳求。
妇人望着水竹,眼中隐忍着不忍,嘴唇噏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水竹离开。
静谧的夜晚,本应充满宁谧与祥和,可是却偏偏有人喜欢在这样的夜晚制造不和谐的杀戮。
未央宫的大殿之上,两个已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浑身腐臭的血人瘫倒在地。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刘邦阴森的声音响彻大殿,“水竹和飘香雪会藏匿在哪里?”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死寂。
刘邦所有的耐性都已消耗殆尽,先是水竹,后是飘香雪,自己的皇宫似乎成了随意出入的无人之地,所以,他把满腔的怨怼都发泄到了高一和神池仙的身上。
刘邦觉得,如果不是他们搅局,说不定水竹早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而飘香雪也会继续做一枚棋子,被自己捏在手中随意掌控。
“来人,把他们两个拖出去砍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捻死两只讨厌的蚂蚁。
侍卫们立即上前,拖住两人在脚踝,向殿外拖拽,留下两道乌红的血迹。
眼看高一和神池仙就快被拖出大殿,一道身影却出现在殿门口,阻住了侍卫前行的道路。
“放开他们。”冷冷的清叱,让刘邦和众侍卫都为之一怔。
刘邦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敢犯龙颜的女子,一身打扮分明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但那清冷飘逸的气质,却与她的穿着打扮极不相符。甚至,还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刘邦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就是你要抓的人。”声音低缓淡漠,却足以令人震惊。
刘邦狐疑地瞪大鹰目,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水竹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两个人,心如刀绞,原来刘恒骗了她,师父和高一不但没有脱险,反而受自己牵连,遭遇了这非人的折磨。
水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伸手轻触神池仙染满鲜血的面颊,心痛地呼唤着:“师父。”哀伤的泪水瞬间倾落如雨。
“你是水竹。”一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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