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刘恒所坐的位子离水竹最近,所以在水竹倒下时他立即将水竹抱住,此时听父王如此命令,也未多想,长臂一捞,将水竹抱起,举步欲行。
“代王留下,”刘邦再次高声命令着,“籍孺,你派人送水姑娘回去。”见刘恒依言停下,又补充道,“顺便找个御医给水姑娘诊治。”
籍孺领命,立即带人将水竹抬走。
白衣侯待籍孺等人退出,便向刘邦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向殿外走去。
妖艳绝色的少女也随着他一起离开,那相挽相携的身影,俨然是一对痴恋的情侣。
刘邦和吕后对视一眼,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不明意旨的笑容。
如果可以选择,水竹情愿选择不再醒来;如果可以更改,水竹宁愿自己没有站在太液池旁。
因为那样,自己就看不到这让自己黯然**、伤心断肠的情景。
太液池中,渐台之上,两个人相依相偎,你侬我侬。虽只是一个淡淡的背影,水竹却清楚地认出他们是谁,因为那白色的身影早已深深地镌刻在心底,恍若几百年前就已经留下了印记。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滚落;双腿似熔铅的木桩,沉重难移。
良久,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上水竹瘦削的香肩,“放手吧,不值得。”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暖暖的,隐含一种催眠的磁力。
水竹没有回头,只是痴痴地看着渐台上的一对璧人。
刘恒望着她的痴傻,心生怜惜之情,劝道:“你就算变成望夫石,他也变不回你要找的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水竹木然地转过头,水眸中泪雾迷蒙,眸光有些呆滞,迷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秀温暖的男人。
刘恒看着她呆滞木讷的模样,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什么都听不到。
刘恒的手无力地垂下,发出无奈的叹息。想要再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地陪她站着。
“代王看来很是清闲。”吕后走到两人身旁,凤目在两人脸上逡巡,语含深意。
代王立即叩拜道:“儿臣拜见母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吕后装出一脸迷惑的样子,心底却在暗暗冷笑。
刘恒未得吕后允许,不敢起身,只得谨慎回答:“儿臣只是见水姑娘十分可怜,所以想要劝上几句。”
吕后心中嗤笑,脸上却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痴儿,这种事岂是别人能劝得了的。赶快回去吧,别让你母亲挂念,薄姬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刘恒心有不甘,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再次叩拜道:“喏,儿臣这就回去。”说完,忙起身拜别,匆匆离开。
吕后一直目视到刘恒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挨到水竹身边,“水姑娘,如果皇宫让你如此伤情,不如让哀家送你早日离开吧。”
水竹依然是痴痴傻傻的,对吕后的话置若罔闻。
忽然,水竹呆滞迷离的眸光中闪过一抹灵动。吕后见了,以为是自己的劝说奏效,心中暗喜。但当她看到水竹的眸光所凝之处,她才明白,自己一直是在自说自话。
眸光所凝之处,白衣侯正挽着他的未婚妻款款而来。
水竹的眸光一直追逐着那白色的身影,双颊染晕着激动的红霞。
白衣侯走到水竹身边,停了下来。水竹的心猛然缩紧,眸光将心中的渴盼完全泻露。
然而,这却不是为她的驻足。
“拜见皇后娘娘。”白衣侯对着吕后躬身施礼,目不斜视、心无旁物。
“白衣侯,”吕后眉眼盈笑地望着他们,“你和桑柔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桑柔公主美目流转,眼底余光斜睨着水竹,对着吕后娇笑道:“我们只是随便走走。”
“哦,是啊!任何一个普通的地方,都是恩爱情侣的缠绵之地啊!”吕后的语气中透着刻意的暧昧。
桑柔公主娇羞地看了眼白衣侯,含笑不语,心中却对吕后的话无比受用。
白衣侯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挽着桑柔公主缓缓离去,自始自终,都没有多看水竹一眼。
水竹的心,随着那离去的身影,一点点的沉落、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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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四、绝情剑客无情剑
卌四、绝情剑客无情剑
人为什么会痛苦?因为人是有心的。
没有了心也就没有了痛苦。
可人真的能够没有心吗?
水竹不能,所以她选择离开,离开皇宫,远离那个让她伤心绝望的男人。
独步走出永寿殿,水竹正寻找着出宫的路径,却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自己疾奔而来。
黑衣人在看见水竹的一刹那,便惊喜地唤道:“水竹,真的是你?”
水竹凝神细看,惊异失声:“高一?”
高一的额角全是汗,眼中跳动着兴奋的火焰,激动地一把握住水竹的香肩:“水竹,太好了,你真的在这儿!”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整颗心都沉浸在惊见水竹的狂喜之中,全然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水竹却已瞥见拐角处正有一群侍卫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来,她不及多想,反手拉住高一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快跟我来。”拉着高一跑进永寿殿的一个角门,躲在门后。
侍卫追过来,在永寿殿外逡巡了一会儿,便朝别的地方跑去。
水竹等他们真的走远,才拉着高一避开永寿殿外的宫女侍卫,躲进自己的卧室。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水竹担忧地问。
高一狭目微眯,脑海中还停留着方才两人躲在门后的画面,清幽的花香依然萦绕在鼻端,温柔的触感仍然缱绻在臂弯。刚才两人的零距离接触,让他心神荡漾至今,以至于神思恍惚,连水竹的询问都恍若未闻。
水竹不知他的心思所在,还以为他是害怕所致,便安慰道:“我这里平时是不会有人来的,那些宫女侍卫只能在外殿守候,你尽管放心地躲在这里。”
高一渐渐回过神来,听了水竹的安慰,知道她是误会了,但这也正好免除了被她知悉自己心意的尴尬,便邪邪一笑,“好啊,有你的保护,我当然放心?”
说着,将身体向水竹靠了靠,装出一副急于被人保护的模样。
水竹一心挂念他的安危,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再次询问:“你到皇宫来做什么?”
高一收敛笑容,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水竹,极认真地答道:“为了找我。”
“找我?”水竹有些困惑,一时间还是不能明白。
高一一扫戏谑之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听说你失踪了,便四处寻访,最后才打听到你好像在皇宫,我本不信,但又怕是真的,所以就决定来探看一下,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
他说得轻松,水竹却听得动容。
自己与高一并没有深入的交往,说是萍水之交也不为过,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安危,只是听到一点模糊的消息,就勇于只身犯险,不计后果。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自己与他可以说是有过生死相许的约定,可是现在的他,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甚至还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秋眸中氤氲了水气,水竹的心再次绞痛。
高一心慌地望着水竹,竟有些手足无措。他眨动细目,嘴角牵动,故意用一种戏谑挪揄的口吻道:“怎么,是不是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了?”嘴上说得轻松,心却怦怦直跳。
水竹微微蹙眉,心里只把他的话当成玩笑,强行忍住内心的苦痛,嘱咐道:“你先在这里躲着,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高一见她没有在意,心下一松,但又有种失落随之而来,再次用漫不经心的笑容掩饰了内心的些许慌乱,右手慵懒地搭到水竹的肩上,“好啊,那你可要好好地保护我呦!”
水竹不习惯他的亲昵,本能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
高一的手僵在半空,柔软的触感消失,指尖只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有些尴尬的失落,他不自在地将手缩回,握成拳,贴在唇上,掩饰地干咳了两声,正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门外却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不重不轻、不急不缓。
“什么事?”水竹冲着高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淡然问道。
“是朕,我可以进来吗?”刘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水竹冷冷地拒绝着,心里却十分担忧。
“有些事,需要当面说清楚。”刘邦坚持着,语气不愠不火。
水竹略作沉思,便道:“好,你在外面等我。”说完,给高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千万躲好,不要轻举妄动。
高一会意地点点头,心里却做好随时保护水竹的准备。
水竹待高一在帷帐之后藏好,这才缓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却让水竹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门外站着的不只是刘邦,还有那个让自己痛不欲生的白衣侯。
水竹呆立着,有些恍惚,眸中却不争气地盈满泪雾。
刘邦的鹰目中闪过一丝阴骘,脸上的温柔之色瞬间消失,十分严肃地道:“水姑娘,桑柔公主贵为熊宇国的长公主,我不希望因为水姑娘的误会和冲动,让桑柔公主不高兴,这将会影响我们两国的邦交。”
“你是来警告我的?”水竹问向刘邦,水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衣侯。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刘邦依然摆着帝王的威严,“我想,水姑娘应该也是洁身自好的人。”
“你呢?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水竹直视着白衣侯,粉唇微微颤抖,涩声询问道。
“是。”
白衣侯简短的一个字,却将水竹的一颗痴心击得粉碎,片片滴血。
羞愤、伤心、绝望……水竹只觉得自己窒息得就快要死掉了,但她依然隐忍着,不让眸中蓄积已久的泪水溢出。
“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高一义愤填膺地站在门口,怒视着白衣侯,眼中的怒火似要将白衣侯吞噬。
“飘香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水竹?”高一厉声喝斥着,双拳握得青筋暴露,骨骼咯咯作响。
刘邦见一个男人竟从水竹的卧室跳出,而且一脸誓死维护水竹的模样,立即怒喝道:“杀了他。”
白衣侯的剑,随着刘邦的怒喝刺出,剑势凛厉,毫不留情。
高一心中早已怒火燃烧,当下不再多言,拔剑与白衣侯厮杀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拼命的打法,每一剑都刺得毫不留情。
十招一过,白衣侯已经明显占据上风。
高一眼见他一剑刺向自己的胸口,却来不及闪避,一种尖锐的刺痛,白衣侯的剑已深深地刺人高一的体内。
长剑抽回,一股血箭从高一的胸口喷出。
白衣侯却又毫无犹疑地刺出了第二剑,剑尖直指高一的咽喉。
就在剑尖呼啸着,堪堪刺中之际,水竹的身影挡在了高一的面前。
剑刃从那有如羊脂白玉的颈边划过,留下一道殷红的印痕,呈现着刺痛的妖娆。
白衣侯的长剑没有收回,目光射向刘邦,探询着刘邦的意旨,冰冷的剑,随时准备着再次刺出。
绝情的剑,绝情的心,绝断了水竹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痴情与企盼。
水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颤动的睫翅间,凝坠下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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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五、寂寂深情摇落处
卌五、寂寂深情摇落处
白衣侯的剑终究没有刺出,因为刘邦还不想让水竹死。
“他是谁?”刘邦的质问中夹杂着怒意,鹰目中透着冷酷的寒光。
“他是我师兄,是师傅派他来寻我的。”水竹睁开眼睛,强忍着心中的绝望,解释着。她不能让高一有事,因为他是为了自己才身陷险境的。
刘邦狐疑地审视着水竹,心中盘算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高一见刘邦一双鹰目直盯着水竹,瞧个不停,心中莫名地生起一股怒火,他一把将水竹扯到自己身后,用自己修长的身体挡住了水竹。
“说,你为什么要将水竹掳来?”高一桀骜地睥睨着刘邦,高声质问。
刘邦见他如此狷狂,心中倒有几分信了水竹的话,觉得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师傅交出来的,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蔑视权贵。
“谁说是我将她掳来的?”刘邦心中的怒火减了几分,口气却依然强硬。
“不是你,难道还是她自己走来的?”高一对他的反问嗤之以鼻,不屑地撇了撇嘴。
刘邦被他的不屑激怒,杀机又起,但眼光瞟见高一身后的人儿时,不由将怒气压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是皇后从一群蒙面人手中将她救下的。”
高一回头看向水竹,却见水竹也是一脸迷惑,心知无法求证。便转回头,望着刘邦邪魅一笑,语音中多了调侃的意味,“这么说,你们对水竹并无恶意?”
“这一点,你可以问水姑娘,我们可有亏待了她。”刘邦一副不屑置辩的模样,心底却暗暗警惕。
高一的笑容更加邪魅,上前一步,逼近刘邦,追问道:“这么说,并不是你们将水竹强留此地的了。”说完,也不给刘邦答话的机会,转身拉住水竹的小手,大声道:“水竹,我们走。”
水竹被动地随着他迈动脚步,刘邦面现焦急之色,却一时无措。
就在这时,一柄冰冷的长剑,阻住了高一和水竹的脚步。
白衣侯神态淡漠,泛着寒光的长剑指向高一的要害。
“皇上,你这又是为了什么?”高一的笑容中泛着肃杀的冷光。
“你以为,这皇宫是你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刘邦语气阴冷,鹰目中闪动着杀机。
“怎么,你不是说没有强留水竹吗?”高一冷笑着,逼问道,“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刘邦的面色阴郁,有如黑云遮面,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不错,水竹是可以走,但是,你,不能走。”
高一放声长笑,调笑道:“怎么,莫非是你想要请我吃酒?”
“对,”刘邦嘴角扯动,阴阴一笑,“不过,不是敬酒,是罚酒。”
高一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掸了掸并无一丝灰尘的衣襟,然后抬头,眯起细目,也一字一顿地道:“可惜,爷是敬酒、罚酒都不吃。”
“哼,怕是由不得你。”刘邦冷哼一句。右手抬起,轻轻一摆,一群训练有术的皇宫侍卫立即涌上殿来,将水竹和高一团团围住。
水竹心知,一个白衣侯高一就不是对手,自己又武功尽失,帮不上任何忙,现在再加上这群如狼似虎的侍卫,两人便是插翅难逃。
“皇上,”水竹为了高一的安危,第一次对刘邦主动开口,“我师兄只是奉师命来找我,请皇上放了他。”
刘邦见水竹主动示弱,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公事公办地道:“他擅闯皇宫禁地,如果就这样放了他,那么皇室的威严何在?”
“皇上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师兄?”水竹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松动,追问道。
“水竹,不要求他。”高一生气地喊道,见水竹为自己妥协求情,心中甚是难过。
刘邦扫了他一眼,根本不屑于理会,转目只是盯着水竹,斟酌着水竹的心思,缓缓道:“只要查明真相,朕自是不会为难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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