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没有说话,又将手里的二十张纸条递了过去,那守门人接过一看,每张纸条上都已经写好了答案。
朱由检道:“这些题面足够我们这些人入内了吧?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那守门的青年看着手里的纸条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在他看来难如登天的题目怎么这么快就答完了,接着突然回过神来又摇了摇头,道:“还不行,等我对完答案全部正确了才能进去。”
骆养性道:“就你这慢吞吞的样子,等你对完这二十张我们都可以回家睡觉了,我们先进去,你慢慢对,若是哪道题错了你再把我们赶出来不久行了?错几道题你赶出来几个人,这样不是很公平?”
那年轻人仍是摇头道:“不行,这不符合规矩,要不我对一个题你们进去一个?也不用耽误所有人都看不到戏。”
骆养性见这人如此死板的守着规矩,颇为无奈。
朱由检道:“你也不用找了,既然是徐小姐出的题面,你拿去让他看一下不就知道对不对了?那样不是快的多。”
那年轻人一想确实是这样,于是他拿着二十张纸条就进了花灯檐廊。
守门人说明了来意,徐茗儿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接过纸条,她心里有些诧异,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便答出了二十多道题面吗?
她接过纸条一一看了起来,一边看嘴里一边念叨,“上联:谢宣城何许人,只凭江上五言诗,要先生低头;下联:韩荆州差解事,肯让阶前三尺地,容国士扬眉,这张没问题。”,说完将纸条递给了守门青年。
“上联:遇有缘人,不枉我望穿眼孔;下联:得无上道,只要汝立定脚跟。”,这张也没问题。
……
一连看了二十张纸条,便是二十道题面,虽然没有一个诗题,但这些题面却没有一个简单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一答出,而且无一错误,徐茗儿自忖这位朱大哥的才学确实在自己之上。
徐茗儿将所有的纸条全部交给了那守门人后,说道:“这二十道题全部都答对了,而且有些对子对的比我的下联都要好。”
那守门的年轻人向徐茗儿道了一声谢,然后乐呵呵的拿着纸条走了。
不多时,朱由检一群人便一拥而入,骆养性方一进了花灯檐廊便大声的道:“还是这里面舒服啊,没人拥挤,看的还清楚。”,说着,骆养性朝着对面大戏楼的戏台上一指,接着道:“你们看,连那对面装扮萨满巫师的面具都看的一清二楚。”
听闻骆养性提到萨满巫师,朱由检朝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他心下疑惑,“那便是萨满巫师吗?怎么这萨满巫师的名号好像在哪里听过?”,朱由检仔细想了半天,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了。
对面的大戏楼还未开始表演,花灯檐廊里的一群人便已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兴致十分的高昂,这庙会也算是每年一次的盛况了。
朱由检此时却有些意兴阑珊,毕竟是看过零八奥运会开幕式的人,对比起来,这碧霞元君娘娘庙的庙会酬神表演实在是不值一提。
花灯檐廊里的人声没有持续多久就随着对面大戏楼里“笃笃笃”的三声梆子声安静了下来,朱由检朝着对面的戏台看去,只见戏台上几个已经扮上了的民间艺人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朱由检对明朝的戏曲没什么了解,只是这里是京城,便想当然的以为这里的戏楼就是用来唱京剧的,虽然说朱由检不太懂戏曲,但以前看得多了,至少知道京剧不是这副扮相。
朱由检拉了一下一旁看戏看的正起劲的骆养性问道:“这是什么戏?”
骆养性不解的道:“五哥竟然连《牡丹亭》都没听过?”
朱由检道:“《牡丹亭》的我倒是看过,只是没看过这个版本的。我听戏的机会不多,没听过也属正常,不过我问的并不是这出是什么戏,而是这是什么戏种?”
“戏便是戏,哪有什么戏种?难道还有很多戏种吗?”,骆养性听闻朱由检的问题,不由的有些疑惑,此时戏曲种类贫乏,不如后世衍生出的各种各样的戏曲形式。
这时一旁的徐茗儿解释道:“这是南曲戏文。”
朱由检点了点头,开始认真听了起来,只听对面唱道:“山也清,水也清,人在山阴~道上行,春云处处生;官也清,吏也清,村民无事到公庭,农歌三两声。”
听完这一句,朱由检鼓掌大喊道:“好,唱得好。”
虽然他的声音不小,但观戏的人那么多,台上的人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叫好声,反倒是把这花灯檐廊里的人吓了一跳。
徐茗儿道:“朱大哥也喜欢看这《牡丹亭》?”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我对《牡丹亭》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只是觉得这句戏文说的很好,我很喜欢这几句。”
徐茗儿微微一笑,道:“世人喜欢《牡丹亭》,都是感于杜丽娘和柳梦梅的倾心相恋,人鬼殊途,最后又起死回生的故事,朱大哥倒是特别,喜欢这一出‘劝农’。”
朱由检道:“我觉得这一出‘劝农’才是写出了汤义仍的心里话,也是这《牡丹亭》的精华,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不过是徒惹你们这些小姑娘辗转反侧罢了。”
“朱大哥年纪也不大,怎么说起话来总是像个老夫子一样?”
朱由检一脸真诚的看着徐茗儿道:“徐小姐,你看着我真诚的眼睛,我说我快三十岁了,徐小姐你信吗?”
徐茗儿被朱由检看的心里羞涩不已,只看了一眼,就连忙躲开了目光,嘴上说道:“朱大哥睁着眼睛说瞎话,茗儿自然不信。”
朱由检无奈的唉声叹气道:“唉,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为什么诚实总是不被人理解呢?”
徐茗儿听朱由检说的有趣,再加上他那装模作样的搞怪模样,看的她“噗嗤”掩嘴一笑,道:“朱大哥就喜欢作怪。”,然后徐茗儿忽的低下头轻轻的说了一句,“茗儿很喜欢听你说话。”,只是后面这一句被其他人为戏台上叫好的声音掩盖住了,朱由检并没有听清。
见朱由检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徐茗儿心里有些庆幸,却也有些遗憾,她抬起头接着道:“朱大哥觉得牡丹亭这种情情爱爱不好吗?”
朱由检道:“并不是说不好,我挺爱看的,只是不利于你们的身心发育,你是不知道秀儿那丫头都被这些话本荼毒成什么样子了。”
“不管朱大哥怎么说,茗儿还是喜欢看这《牡丹亭》,‘良辰美景奈何天,伤心乐事谁家院’,女儿家的心思,朱大哥想来是体会不了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这《牡丹亭》与朱大哥之前所讲的‘杜鹃啼血,子归哀鸣’的典故不是一样的让人动容吗?”
朱由检见徐茗儿有些痴迷的迹象,便胡搅蛮缠道:“哎呀呀,什么生啊死啊的,活得好好的妄谈什么生死,好好看戏,看戏。”
徐茗儿轻笑了一下,不再言语,开始认真的看戏。
大戏楼的戏台上连唱了三出《牡丹亭》,分别是第八出的“劝农”,第九出的“肃苑”和第十出的惊梦。尤其是到第十出“惊梦”时,听得观众都在欢呼叫好。
三出戏唱罢,所有观戏的人都觉得意犹未尽,戏台上唱戏的人便已下去。
Ps:这章字数有点少,略微卡住了,后面会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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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年少轻狂多仗剑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雨满楼
观众还在回味之前的《牡丹亭》,就见一群踩着高跷穿着戏服的人就上了台,一共八人,入场时以一字长蛇阵排列而入,到了戏台上又变作双人并列队形,起初走高跷的队伍倒是也没什么新颖,那八人不过在台上走了两圈,只见步子一变,换为八字形,开始然后八人各展出看家本领,耍着小旋风、花膀子、鹞子翻身、大劈叉等艰险动作。
这走高跷的八人虽看起来有些凌乱,却也别有一番滋味,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多时,戏台上一阵腰鼓、小镗锣、大小钗一阵紧罗密布的声音响起,台上走高跷的八人立刻加快了动作,花样越发的繁多。
而此时从大戏楼的后台中,之前那一群表演《牡丹亭》的艺人着了戏服走了出来,观戏的茶座处,原本过道上密密麻麻的人此时也让出了一条道。
那些艺人出了戏台伴着曲笛、三弦、笙、琵琶的和声又唱起了戏文,沿着观众让出的道朝着对面的碧霞元君娘娘庙而去。
这些唱戏的艺人走过一排排的茶桌,每走过一排,便有人将他们身后相邻的两个茶桌拼了起来,直接把他们走过的过道拦了起来,总共走过八排茶座,那八排相邻的八仙桌便全部被拼在了一起。
除了大戏楼,连庙街上的观众也主动让出一条紧凑的道路。
此时大戏台上为走高跷伴奏的乐师也都站起了身,沿着戏台走了下去。他们手里的乐声不停,绕过拼起的八排八仙桌,站在大戏楼的门内继续敲敲打打,戏台上的八人也相继跟着下了戏台,接着便是一大二小三只舞狮上了台,大狮是由二人合舞,又称太狮,小狮由一人独舞,又称少狮,除了这一大二小三只狮子外,并另有一人手拿绣球引导。
平常的舞狮通常是一人扮作武师,并开拳踢打以引诱狮子起舞,但此次那引导之人的装扮却让观众有些意外,那人竟是一身萨满巫师的装扮,那萨满巫师先是跳了一阵大神,然后才抛出绣球引诱狮子起舞。
虽然开头有些荒诞,但随着台上锣鼓声点的快、慢、轻、重,三头狮子倒也是舞的妙趣横生。
那八人高跷队下了戏台,竟是也不变道,直接从那些拼起的八仙桌上一个个踩了过去,八人各显本事,即使站在八仙桌上仍是耍着不同的招式,精彩纷呈,直看的人们眼花缭乱,这便是“虎跳山门”了。
待这些人过了八仙桌,前面等候已久的乐师才出了大戏楼的门继续在前面领路,茶座里看戏的观众再向那些拼起的八仙桌看去时,桌上的差点干果竟未动分毫,仍是之前的模样。
花灯檐廊里的众人看的连连称赞,徐茗儿道:“原来这便是‘八仙过海’,今日终于得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朱由检也附和着连连点头,他从前也是在每年的元宵灯会见过人走高跷的,不过那些走高跷不过是在脚下高跷的长短高度上做些文章,然后变换着戏服走着不同的队列也就成了不同的戏目了,所谓的八仙过海、水漫金山,就是看那些人的戏服穿的是八仙还是法海、沙弥了,与此时看到的完全无法比拟,这让他不由得感叹,这些古老的民间艺术传成流失的可怕。
再看戏台上
的的舞狮表演,开始时还颇有些精彩,只是越往后却越发显得有些笨拙。
其中一大一小两只狮子忽而翘首仰视,忽而回头低顾,忽而回首匍伏,忽而摇头摆尾,千姿百态,仍是精彩纷呈,只是那萨满巫师手里的绣球却时常跟不上狮子的节奏,而另一只小狮子也是生疏的很,那模仿的动作有舐毛、擦脚、搔头、洗耳、朝拜、翻滚等,只让那小狮子舞出了小猴子抓耳挠腮的感觉,看的众人一阵大笑。
唱戏的队伍沿着娘娘庙前广场一边的石阶上了广场,在广场上空出的地方又唱了一出便从另外一边的石阶而下,转回了戏楼。接着便是第二场的高跷队在庙街上候着前面一场唱完离开,然后依样从一边的石阶上去在广场表演了一番。
此时戏台上的舞狮队在高跷已经开始表演了,他们仍没有下台酬神的意思,那双人大狮的狮头有些急了,敲锣打鼓的人已经站起来半天了,那萨满巫师还在那里舞着绣球。
庙会最后一天的酬神是这次庙会最重头的戏份,如此重要的时刻却是舞狮队频频出现问题,不仅舞狮队,连前面踩高跷的都有些急了,他们已经在广场上表演了一段时间,却仍不见舞狮的下台。
那舞狮的狮头此时颇有些后悔收了那二人的钱财让他们加入进来,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以前舞过狮子绝不会出现问题,不过是想借着酬神演出的机会沾些福报,那狮头见他们舞起拳脚也有模有样便信以为真,合练采青的时候倒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此时一上台,确实事故频出。
大狮的狮头也顾不上许多,伸出脚在那萨满巫师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直踢的他一个踉跄,看的观众一阵大笑,这哪里是戏狮子,分明是狮子戏绣球嘛。
那舞绣球的萨满巫师便是女真人果赖,身为镶蓝旗的副都统,他何时受过此等耻辱,猛地便想发作,但想了想任务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回头一看,便见那大狮的狮头一个劲的朝锣鼓手那里连连示意。
这时果赖才想起来之前约定的,一见锣鼓手起身便要跟着他们下台了。想到这,果赖连忙拿起绣球舞了几个动作,赶紧跟着锣鼓手往戏台下走去,生怕慢了会被人看出点什么。
锣鼓手如之前的高跷队乐师一般绕过八仙桌站在了戏楼门内继续敲敲打打。
此时的八排拼起的八仙桌早已撤去了桌上摆放的东西,那萨满巫师站在第一排的八仙桌上挥舞着绣球。
戏台上的大狮子之前并没有跟着锣鼓手和萨满巫师从戏台的梯子走下,待萨满巫师在八仙桌上站定后,大狮的二人从戏台上纵身一跃,便直接从台上跳下了戏台,紧接着那两个担人小狮也跟着大狮后面跳了下来。
先是两个小狮子朝着萨满巫师的绣球而去,跟着绣球跳过了一个八仙桌,两只小狮子分别停在了第一二三排的八仙桌之间,紧接着大狮子沿着第一个八仙桌跳了,狮尾下蹲,狮头一个上跳,稳稳的落在了狮尾的肩头,这便是舞狮中的上楼台。
观众就见那狮头站上狮尾后狮尾迅速的起身,狮头一个前跳,狮尾紧跟而上,两人稳稳的落在了前面两个小狮子身上,这叫做过天桥。
待大狮子
落稳之后,两个小狮子向上一顶,大狮子再次随着小狮子的动作前跳,一头一尾分别站在了两个相邻的八仙桌上,这是跨三山。
大狮在上,小狮在下,大狮沿着八仙桌不停的前跳,一直越过了拼起的八排桌子,而小狮子在下从八仙桌下一一钻过,一大二小三个狮子同时来到了大戏楼的门前,这便是狮子下山与狮子出洞。
一番精彩纷呈的舞狮技巧,看的观众惊叫连连,早已忘了戏台上的那些小小的失误。
在三个狮子离开八仙桌的片刻,便听见大戏楼的门前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在鞭炮声响起的刹那,萨满巫师将左手中的绣球突然向上抛起,右手拿起一根竹竿稳稳的将抛在天上的绣球挑住。
此时一大二小三只狮子随绣球而动,两个小狮子一个接着一个叠起来罗汉,后面的大狮踩着下面的两个小狮子逐层上攀,直至四人叠起,那狮头一口叼住了杆头的绣球。
接着就见狮口微吐,那绣球重新被吐了出来,只见那绣球下垂出一副长长的条幅,上书“娘娘慈悲民沾泽,庙宇优雅永垂芳。”
自条幅垂下的那一刻,前来观戏的人们轰然叫好,不论是认得还是不认得那条幅上面的字的,只知道那是酬神的联子就够了。
三个狮子轮番跳下,围观的人们响起阵阵掌声,经久不息。
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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