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好诗,还是小五有文采。”朱由校一边说一边在两幅字上写上朱由校三字,然后盖了个朱由校印。
朱由检本有些伤感,可听了朱由校的话顿时笑了出来,“皇兄,这是诗经里面的名篇,可不是我作的。”
“哦,哦,你知道皇兄读书少。”朱由校不以为意的道。
“怎么皇兄就这一方印吗?”朱由检看了看皇兄的题字。
“皇兄不懂这些文人的东西,就刻了这么一方印。”
朱由检又取出两枚闲章,一枚篆刻“志存高远”,另一枚篆刻“诗和远方”,然后将那枚“志存高远”的闲章递给朱由校道,“这枚田黄闲章的立意与这首诗刚好相配,便送与皇兄了,你将这枚闲章印在题上刚刚好,皇爷爷那里说是你作的也说得过去。”
朱由校接过印章便印在了诗前,朱由检也拿起另一枚“诗和远方”印在了春雷二字之前。
朱由检收了印章朝着乾清宫的方向一指大叫一声,“搞完收工,去乾清宫。”
二人每人拿了一副卷轴奔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内,王安手拿拂尘立在一旁,万历皇帝和郑贵妃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话。
朱由检、朱由校二人来到乾清宫外先是探头朝里张望,刚好迎上老皇帝的目光。
“你们两个小子来了就进来,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万历皇帝笑骂一声。
二人这才大大方方走进来,朱由检道,“不是怕扰了皇爷爷休息嘛。”
“平日也不见你们过来,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老皇帝一眼就看穿了二人的把戏。
“是有那么一丢丢小事,”朱由检用手指掐了指甲盖那么大小的样子对老皇帝道,“不知皇爷爷可还记得我们昨日作的诗?那两首诗被徐侍郎的孙女誊抄下来,今日拿来想请皇爷爷给题个字。”
老皇帝看朱由检那模样就觉得喜欢,每次见到这小孙子总会觉得挺开心,“这天下敢找朕题字的怕是也只有你们两个了,朕还从未给人题过字,今日就破例一回,拿过来吧。”
老皇帝说完就起身朝桌案走去,“王安,研墨。”
朱由检、朱由校二人乖乖的跟在老皇帝身后,然后分别把两幅卷轴在桌上打开。
“没想到这徐侍郎的孙女字写得倒是不错,你们两个也弄的有模有样的。”老皇帝先是看了看两幅字道。
待王安研好了墨,老皇帝提起笔先是在朱由校那首诗上悬了片刻,稍一思索便写下“有志不在年高”,这是引用了李商隐的诗“不在年高在性灵”之句,刚好与那枚“志存高远”的闲章呼应。
老皇帝看了看两幅字上面“朱由检、朱由校”几字,犹豫了一下在后面接着写上“朱翊钧”三个字,然后命王安取来两枚印章,盖了“万历御笔之宝”。
题完一副字后,万历皇帝先是看了看另外一首诗,然后提笔写下“天下维新,朱翊钧”,接着盖上“万历敕命之宝”。
看见“天下维新”四字,朱由检隐约记得皇帝之前拟的遗诏中似乎也有“嘉与天下维新”几字,看来皇爷爷对革新除弊也是期盼的,只是他已经没有那份精力了,这几字正应了那句“只待新雷第一声”。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题出如此契合的字句,可见老皇帝之博闻广识。
万历皇帝叹息一声, “这是朕这一生第一次题铭,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说完他怔怔的看着两幅字,有些出神。
门外的脚步声让老皇帝回过神来,王安走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太子今日批阅的奏折,呈来请皇帝御览。”
“让太子进来。”
朱常洛进来后看到自己两个儿子也在不由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皇帝行礼道,“禀父皇,儿臣今日批了部分补缺的奏折,因为儿臣资历尚浅,怕有错漏,特意拿来请父皇过目,若有不当之处,儿臣好及时更正。”
万历皇帝摆摆手道,“朕既然交给你就不再过问了,你与内阁酌情处理便是,批好了拿给王安用印即可,朕叫你进来并非为了这事,你过来看看你的两位儿子的诗,也来题个字,咱们祖孙三代一起题字,当能传一段千古佳话,哈哈哈。”
朱常洛绕过书桌走到皇帝身旁,仔细的品读了两首诗,这让朱常洛大吃一惊。这两日他一直忙于联络一些近臣商讨遗诏之事,然后处理奏折,对其他事情毫不知情。
皇太子朱常洛一直以来自顾不暇,对两个儿子很少过问,竟不知他们有这等才华。
朱常洛看完两首诗后赞叹道,“好,好,实在是好。”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在两幅字上万历题的字旁写下“朱常洛拜读”。
让唐唐皇太子用“拜读”二字,也是殊为不易。
“儿臣今日没有随身带印章,日后有机会再补上。”
“你们的事都说完了,朕也帮你们办了,朕今日也有一事,要你们答应朕。”万历皇帝看着父子三人道,然后朝郑贵妃走去。
“今日内务府的事,朕听说了一些,由校立室选秀的事,就由你自己定夺吧。但你们要答应朕,日后无论如何,不得出现兄弟阋墙之事,朕要你们护郑贵妃和福王母子周全。”
太子朱常洛毫不迟疑的答道,“谨遵父皇教诲。”
万历皇帝看朱常洛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朱由检问道,“小五你呢?”
“孙儿希望贵妃娘娘能够好好陪着皇爷爷,若是如此还有人伤害贵妃娘娘,孙儿就是赔上性命也定当护娘娘周全。”朱由检看着郑贵妃道,这话算是应了皇上,其实也不过是把内务府说的话换了种委婉的说法重新说了一遍。
老皇帝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也搞了几十年的斗争,朱由检的话他听得明白,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万历皇帝看向郑贵妃道,“你听到了?这些时日朕觉得乾清宫中冷清了许多,你就在这里多陪朕说说话,就不要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说完又看向两个孙子道,“你们有空也多来看看朕,朕喜欢和你们说话。”
说着说着老皇帝就要瞌睡了,勉强吩咐了王安一句给太子批的折子用印后,便让郑贵妃扶着入内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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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幽兰比邻
接下来的几日,朱由检搬到了骆养性送他的府邸,府门上骆养性早已安排人挂好了朱府的府匾。
虽未大婚,朱由校也搬进了皇帝上次赏赐的宅子。
朱由检闲来无事就去四海庄园马场练练马术,开始几日每次都被青霜颠的上吐下泻,这副身体实在太差了,这两天马术总算熟练了一些,境况好了许多,至少不担心会从马上摔下来了,也不再晕马了,这还多亏了高胜、高寒,空闲时朱由检就让他们指导一下学点强身健体的本事,现在一套刀法已经学的有模有样,不会再挥几下刀,手臂就觉得吃力。
今日空闲,朱由检便准备前往四海庄园,出了后门没走几步,就见张之极在不远的一处府门前不时向里张望。
朱由检早就想把那两幅字还给张之极,可是连着几日也没碰到过张之极的面,听老骆他们说近来张之极每日都往凤来仪报道,连四海庄园都去的少了,此时遇上也省的再派人去送了,于是吩咐高胜回府去把两幅字取来。
这时一个门房从那府宅里出来,与张之极说了几句话,张之极抬脚就向里走去。
朱由检远远的招呼了一声,张之极转头看见,颇有些兴奋的与朱由检招了招手。
朱由检走近抬头一看,府宅上面写着“徐府”。
“五哥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求徐小姐一些事情,你与徐小姐和小徐更熟悉一些,等下一定要帮我说说话。”
“哪个徐小姐?”朱由检疑惑问道。
“这里是徐侍郎家,自然是徐茗儿徐小姐了,你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我没事去打听这是谁家干嘛,不过我和徐小姐可说不上熟悉,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五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上次徐小弟不是还邀请你到府上做客吗?刚好今日一起,你可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张之极拉着朱由检就要往里走。
“哎哎,先等一下,我让高胜去取你那两幅字了,等他过来,天天见不到你人,好不容易遇见了,你就赶紧把东西拿走吧。”
朱由检说完,张之极也不再拉扯他,和那门房一起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高胜就取了卷轴回来,张之极赶紧接过卷轴夹在腋下再次扯着朱由检就往里走。
徐府不大,但院中颇为雅致,种了许多花草果树,还特地隔了一块地方种些蔬菜粮食。
门房领着几人来到一处偏厅,“我家老爷正在正厅待客,请几位在这里喝些茶水稍等片刻,我家小姐马上过来。”说完便上了茶退下了。
不多时就见徐茗儿和徐尔觉走了出来,看见厅中几人,徐尔觉兴奋的大叫道,“朱大哥你也来了?”
徐茗儿见到厅中的朱由检也颇为惊讶,门房通报只说张之极一人,并没提到还有其他人。
朱由检起身道,“门口刚好和子瑜遇上了,听闻这是徐小姐和徐小弟府上,作为邻居在下也该过来拜访一下。”
“邻居?”徐茗儿有些不解的疑惑道。
“旁边的那个朱府就是五哥新置的宅子,可不就是邻居吗?”张之极笑着道。
“原来那就是朱大哥家,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经常去玩了,早就听说那座宅子很漂亮,一直也没进去看过。”徐尔觉兴奋的道。
徐茗儿只是笑笑,“听说小公爷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
张之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进来时我看院子里有许多未见过的花草,都是徐小姐栽种的吗?”
“没错,茗儿闲来无事就喜欢培育些花花草草,让小公爷见笑了。”
“我此次来正是为了花草之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徐小姐能否将那株蝴蝶兰转让于我?”
“这……”
张之极见徐茗儿有些犹豫,连忙朝朱由检递了个请求的眼色。
“蝴蝶兰应是兰花的变异品种,徐小姐可是只有这么一株?”朱由检问道。
“年前方公子找我买那株兰花的时候确实只有一株,现在又多培育出来了几株,并非茗儿小气,只是这蝴蝶兰培育殊为不易,而且不懂习性极难养活,不知小公爷要这兰花作何用?茗儿担心最后落到了不懂兰花的人手中会糟蹋了。”徐茗儿为难的道。
朱由检也清楚,对于喜爱兰花的人来说会把兰花视作生命,万万见不得人暴殄天物的。
张之极有些扭捏的道,“不瞒徐小姐,我有一位红颜知己痴迷于兰花,近日是她的生辰,我想将这株兰花送与她作为生辰礼物。”因为担心徐茗儿拒绝又急忙道,“徐小姐放心,她也是爱兰之人,熟悉各种兰花习性,定然不会糟蹋的,到时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来请教徐小姐的。”
“既然如此,我便去取一株来交给小公爷,还望你那位朋友能够善待。”徐茗儿起身道。
张之极激动的躬身道,“多谢徐小姐割爱,不过在下一时筹不出三十万两银子,暂时只有十万两,希望徐小姐能够宽限我一段时间。”
徐茗儿停下了身看着张之极道,“小公爷不必如此,茗儿今日是看在朱大哥那日帮过尔觉的份上才答应的,兰花素来高洁,不染俗物,小公爷若是想用银子来衡量,那还是请回吧。”
张之极一时愣住了,他本是好意,没想到给人银子反倒是把事情搞砸了,一时后悔不叠。
朱由检连忙圆场道,“徐小姐误会了,想来子瑜是见那方世鸿开了这么高的价徐小姐都没卖,怕是亏待了徐小姐。”
“正是,正是,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徐小姐莫要见怪。”说完张之极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拿起旁边放着的两幅字道,“这两幅是那日徐小姐拍卖的两首诗,我找人装裱好了,想来那株兰花徐小姐培育殊为不易,还请徐小姐不要嫌弃,收下这两幅字。”
“哦?”徐茗儿接过两幅字,缓缓打开,正是自己誊抄的诗,待看到上面的题字时徐茗儿震惊到了,抬头看了一眼张之极,自己的字竟能得皇上、太子和两位世子同时题字,这张小公爷是何等的关系户。
“既如此,茗儿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徐茗儿将卷轴收起。
不多时徐茗儿就抱了一盆蝴蝶兰出来,张之极看着徐茗儿手里的花,清新雅致,花瓣直如欲飞舞而出的蝴蝶,让他这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的人都心生怜爱,何况是爱兰之人。
接过兰花,张之极急忙道,“多谢徐小姐,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五哥你在这里多喝会儿茶,我先告辞了。”说完就抱着兰花跑了。
徐茗儿看的心惊胆战,冲着张之极喊道,“你小心着点,人摔着没关系,千万别把花摔了。”
张之极一个趔趄,哪有这样嘱咐人的。
朱由检心里埋怨张之极不厚道,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去凤来仪找芙蓉献宝去了,直接把他丢在了这里。本来与这徐小姐就不算很熟,他一个人在这里更觉得不自在,只好不停的喝着茶掩饰尴尬。
“朱大哥,我带你去见见我爷爷吧?”徐尔觉也看出了朱由检的不自在。
“徐大人不是在接待客人吗?”
“没关系的,那人就是我们书院的行知先生,你也是见过的,不碍事。”
朱由检本没想去拜见徐光启,但听说来人是行知先生,让他想起了之前张之极说的一件事,觉得现在去见见也好。
跟着徐尔觉来到正厅,就见行知先生和一年近六十的老者在一起喝茶,想来这位就是徐光启徐大人了。
“爷爷,院正。”徐尔觉先是朝二人见礼,接着道,“爷爷,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朱大哥。”
喝茶的二人打量了一下朱由检,行知先生陶皖华笑呵呵的道,“原来朱小公子也在。”接着对徐光启道,“老徐你可不要小看朱公子,朱公子近日在京城可是非常有名,不管是那些公子贵胄,还是文人雅士,无不想找朱小公子一较高下。”
“呵呵,怎么会,这位小友的事迹我也听尔觉说了,连老夫都对那几幅对联佩服不已,如今有朱小友这般见识的年轻人可是不多了。”徐光启抚须笑道。
“爷爷,朱大哥现在和我们可是邻居了,就是旁边那座朱府。”
“哦?旁边那座府邸竟是小友府上?”徐光启人老成精,可不像徐尔觉这么不通世事,那座宅子的来历他是知道的,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住的,普通人住这宅子是要逾制的。“不知小友今日来可是有事?”
“小子今日原是陪朋友过来找徐小姐有事相请,听闻徐大人和行知先生在此,小子特来拜见。”
“小友客气了,还未请教小友名讳?”徐光启问道。
朱由检知道徐光启怕是看出了一些苗头,索性也不隐瞒,“小子朱由检。”
徐光启和陶皖华连忙起身,“原来是世子光临寒舍,快请上座。”
“朱大哥,你竟然是世子?”徐尔觉吃惊的道。
“尔觉,休得无礼。”徐光启斥责道。
“无妨,徐小弟,你可要为我保密哦。”朱由检冲徐尔觉笑着道。
“保密,保密。”徐尔觉说完撒腿就往后堂跑,怕是刚答应完保密就要跟他姐姐告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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