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怎么断？”杨飞燕疑惑的看着郝景程问道，杨飞燕其实也是非常聪明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太够用了。
“我也只是猜测，但这个局面他们正面推已经是推不住了，推得越用力，接下来恐怕只能全军覆没。一旦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恐怕是不敢推了。眼下的这个局，他们唯一的生路，不是在怎么破，因为破不了了，那就只能顺着局走，把自己摘出去。如果他们这么果断，对我们来说反倒是最麻烦的事情！”郝景程沉吟着说道。
他这句话说的太过于含糊，以至于众人都不知道郝景程说的这话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郝景程顿了顿，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想想军心为什么动摇，不管是头领投诚，还是内部混乱，归纳到最根本的一点，大家担心的是如果真的叛军破了，我会活不下去，如果明确这一点，就是壮士断腕。”
郝景程说得并不算清楚，马车里的两个人听得都不是很明白。
杨飞燕愣了愣，对郝景程说道：“不可能吧，你总不会是说，他想要放任局面发展下去，那样一来，叛军……叛军就真的完了。”
“狼牙岭的时候，他们撤兵，只能算是壁虎断尾逃生，真正的壮士断腕，是要痛的，痛得人想死才算是断腕。”郝景程摇头笑了笑，“如果他们能想到，够果决又能有足够的执行能力，对我们来说这才是最麻烦的。”。
马车上，郝景程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沉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接下来……要准备打仗了。”
叛军之上，李磊、席麦军等人，面对叛军此刻的处境，确实是非常的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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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破寨
这天，一场小规模的火拼出现在叛军上，火拼的起因是因为原本就不睦的两家人发生的摩擦，最终导致了每方几十人的互砍，当局势得到控制，已经出现了七八人的受伤。
这其实已经是在互相克制的情况下了，尽管没有死人，当事情被报告到李磊这边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李磊还是将椅子的扶手抓得吱吱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以这件事为起点，大大小小的摩擦与火拼在之后频繁地爆发开来，然后开始有人失踪。大大小小的头领疲于奔命地试图稳定事态，然后属于头领之间的猜忌，其实也在升级。
但事实上，谁都明白，将事情推动到这一步的背后黑手、主导者到底是谁。
郝景程，此时就连叛军上最坚定死硬的分子，也不得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已经给叛军带来了无可承受的巨大痛楚，而这人接下来的手段，甚至还远远没有到达完结的一刻。
一个山寨对上一个人，最后竟至如此田地，这样想想，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再后的几天，局势愈演愈烈，开始有头领试图离开叛军，但真正能走的人并不多。
这天清晨，地方官军的大军破开雾气，开始封锁山寨、扑向叛军。要将整个事态，画上句点，距离叛军之前意气风发地整军出师，到此时地方官军扑上门来，前后所计，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天夜里，整个山寨岛，在火焰与杀戮里逐渐的陷入地狱当中。
夕阳西下时，地方官军的统领手按刀柄，站在大队的最前方，看着远处山寨上叛军的大旗自旗杆上掉落，在如火烧起的彤云中，预示着李唐叛军昙花一现般的崛起与坠落。
同一时刻，在山寨之上，或是另一侧的山麓间，一名名头领看着混乱的出现、扩大，终至无可挽回，发出悲呼的声响。
地方官军攻向山寨的整个战争过程，前后持续的时间只是两天。第一天，官兵的攻势展开，是极其谨慎的，这是因为在山寨还未至如今规模的时候，地方官军就已经铩羽而归好几次。
这一次虽有狼牙岭战役在前，统领张睿仍旧无法掉以轻心，一开始封锁了青龙山山寨，仔细地弄清楚山寨在周围几座小山寨的防御，在这天中午，才开始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对周边几座小山寨的进攻，其实遭到了不少的反抗，但老实说来，这些反抗却不如前面数次那般厉害，甚至于在官兵保守的防御下，山寨那边的袭扰都显得笨拙。
察觉到这一点以后，张睿才开始下令正式进攻，打掉了外围的几个山寨的据点，对几座小山寨的攻势在这天入夜进入尾声，而后，诡异的情况就发生了。
战斗打到尾声，总会有人投降，而这一次，首先的投降者带来的是同伴的人头，而后仿佛是因为夜幕降临而放出的妖魔在人的心里滋生，一部分守卫的山寨兵卒选择了逃跑，而另外的一部分，在这夜幕之中，开始内讧。
一切就如同那自京城过来的人所说，人头换命、换奖赏，最初的一些人拿过来的或许是已经战死的同伴的人头，而后来当小部分人无法逃离，也没有足够尸首的时候，他们将刀子挥向了身边的人。而统领张睿这边，此时也已经下了严令，有人头可以活，没有人头只能死。
第二天，对叛军的主寨的进攻展开，大军在山寨附近的山路上厮杀混战，而就在这天下午，地方官军主力就开始攻破山寨，当占领下第一块阵地，做好了进攻准备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便已经不是山寨的巨大抵抗，而是……整个山寨乱匪势力的，自行崩溃。
按照之前作战的经历对比来说，地方官军这一次对山寨的进攻，就像是一把钢刀斩进了一块豆腐。没有人意识到整个过程会如此之快，甚至于它后半部分的崩溃，还不算是这把钢刀斩开的。
对于张睿来说，也只能从抓下的一些俘虏口中，逐渐拼凑起事情的原委。
就在官兵进攻的前几天，整个山寨的状况，就已经陷入一片猜疑与恐惧之中了。事情发展之快，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残酷的事实就已经在众人面前出现，不由得他们相信或是不相信。
摩擦、隔阂、口角、小规模的火拼还算不得最严重的事情，最麻烦也最让人敏感的是，当人头换功绩的消息传开，导致少数人的失踪。有些时候，尸体甚至会从某个人的屋后找出来，连山寨内部的人都无法确定这人到底是对方杀的呢，还是有对头栽赃过去的。
大头领们试图压下事态，但也免不了互相戒备、串连，上面增加了巡逻的频率、严查的力度，但这样也无补于事，最聪明的一部分人从一开始就在试图组织小团体，然后各个不同地方派系的人为求自保，也在互相联络，他们看护住家人，只要有人窥视，就变得格外敏感。
连续几天的夜里，都在死人，暗地里的冲突、明面上的冲突。虽然是几万人的叛军山寨，但是这样死上几个十几个人，也是非常吓人的。
指责与冲突开始变得明显之后，大家都已经意识到了崩溃的到来，上面的头领，也已经压不下了。
亲密的心腹会开始试探上面的老大到底打算投诚又或是跑路，上方的头领也在试探心腹们的想法。
这个过程里，当官兵开始进攻，整个山寨的状况已经像是身体里裹着一大团燥热的病人，随时都要喷发开来，但如果没有外力，整个过程，恐怕还得持续上一段时间。。
就算饥荒来临，十室九空饿殍满地的时候，饥民难民间的猜忌与提防，都未曾被压迫和激发到这样的一种程度。
不光是山寨上的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就连这地方官军的张睿，之前也未曾见过这类事情，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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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二八定律
这天傍晚以后，官兵冲上这山寨上面，其实也遇到了一拨拨小规模的抵抗，山寨周围的山路上，战斗也仍旧在进行，突围的叛军与地方官军爆发了几次冲突。
但若论整个山寨上的状况，就像是成了一个单纯为了考验人性的地狱中的浮岛。
同伴之间的杀戮、为了人头的自相残杀，一直在进行，想要让混乱更大、浑水摸鱼的人们漫山遍野的放火。
人头可以保命、人头还可以发财，为了避免麾下士兵在这种狂乱的情况中损伤过重，张睿命令部分士兵只是将叛军的山寨给团团围住，并不做攻击，让整个山寨上的人自生自灭，只有拿了人头下来的，做出统计和保护。
人性之恶在整个岛屿上肆虐。
而在山寨外，突围的、追击的、落单的，零零碎碎的战斗一直在火焰中进行。
这天夜里，看着冲下岛来的各种各样的幸存者，张睿忍不住和自己的副将感叹道：“我辈军人，多相信人性本恶，可人性到底恶到什么程度，此时方知。”
相对来说，那京城来的书生，到得此时在他看来，就真如恶魔一般，那副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沉声说道：“只是如此手段，狠毒太过，怕是有伤天和啊！”
一个手段，给敌人带来寒冷的同时，给自己人带来的，也是寒意，这一点如果郝景程知道了，心中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只是当张睿做着如此感叹的时候，山寨附近的山路上，火焰与残骸间，也有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进着。
杨飞燕站在马车的前头，想起的是郝景程准备出手的前几天，他坐在李家庄的屋檐下，拿着那手链当成念珠旋转的神情，有一些信息，也在传到这辆马车上，汇集归总。
“年幼之时常听人说，人之初性本善，这次之后，我是不信了。”杨飞燕在那儿喃喃地说道，而旁边同样看着这一片水光与火光的郝景程，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飞燕，人性这东西，本来就是无善也无恶的。”片刻之后，郝景程轻声说道。
杨飞燕盯着面前的郝景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郝景程便解释道，“你之前觉得人性本善，那不见得对，如果这样的一件事就让你觉得人性本恶，那你的认识也是有些狭隘了。人性混沌，无善无恶，但它并不坚定，易受诱惑，会变成什么样子，全看外力。要到这一步，固然不易，但是要让人变好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如果一心觉得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恶，那是一点努力都不想付出的懦夫的想法，他们没有想法也没有自我，只得推诸本质。”
目睹山寨崩溃的这一幕，在众人眼中，郝景程的心绪其实也不见得好，他并未将事情的重心放在山寨的这些普通人上，此时等待的，也是更为关键的一些情报。
想了好一会儿，杨飞燕才轻声说道：“我记住了。”
郝景程见到杨飞燕说的认真，忍不住笑了笑，坐到船头的一张椅子上，望着远处燃起火焰与混乱的岛屿。
“看见这个，我想到的是秩序的宝贵和道德的伟大，一个世道的精神文明、文化、道德，这些东西加起来，保护了所有人，道德之后才是法律。它们一旦崩溃，很容易就会变成山寨上的这个样子。不管我们能将人性操纵到怎样一种程度，对于人性，对文化、道德，你我当心存敬畏。”郝景程淡淡的说道，这些话，倒也真的算是他的有感而发了。
马车渐渐往前，经过了一个被攻破的山寨，大门口的寨门上燃烧着火焰还未熄灭，远远地望过去，在地面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十几具尸体。
郝景程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前方的点点火光，皱着眉头，话语低缓的说道：“我以前其实见过很多人，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叫嚣着要性格，要杀伐果断念头通达，不知道德为何物的。这种人其实是世道上最底层的一类人，既无力量，又无智慧，唯一拥有的只有自大和愚蠢。”
说完这些他又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山寨上的火焰，说道：“只知些许眼前利益，却看不到自身的脆弱。其实道德真正束缚住的不是升斗小民，那些有能力有力量有智慧的人，才是被束缚得最多的。”
杨飞燕站在郝景程的旁边，听他说的话，反倒是更加的疑惑起来了。
郝景程想了想，说道：“道德这东西一旦放开，普通人沾点蝇头小利，沾沾自喜，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些大人物，枷锁每放开一点点，他们伤害的就是千百人的利益和人命。人性这东西，很有趣，也很残酷，好与坏都是混在一起的，如果你想要好的东西，那就要努力，总觉得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也许忽然有一天，道德降到某个程度以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飞燕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好想明白，皇帝哥哥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什么二八定律，好像是说这个国家当中，十中有二却是占据着十中有八的财富，十中有八的人要被十中有二的人给管着？”
光芒流转，明明暗暗的照过来，郝景程和杨飞燕的低语声浸在夜色里，周围的人都显得安静。
一匹快马从远处狂奔而来，来的是带来信息的阿四。
“前不久山寨那边突围的是圣公李磊，地方官军几艘船想要拦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已经问了一些俘虏……果然像你说的，壮士断腕。”阿四还没等下马，就急匆匆的和郝景程汇报说道。。
一直等待的消息终于传来，郝景程这个时候忍不住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询问道：“突围的有多少人？”
“最后纠合起来的不到四千人。”爱思说道，“最近这些天里，李磊他们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上，确实在等着矛盾激化。他们暗地里选了岛上最不可能投降的一部分人，带着一起突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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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围歼
“带走的这些人，要么是与官府有血海深仇，要么犯下的案子太大，要么是关系最密切的直系。矛盾激化开之后，他们也看得更清楚，私下联络，然后才将他们全部集合起来。至于其它的，都被放弃了。”阿四沉声说道。
郝景程将手掌互相按了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壮士断腕……他们还算是果断。”
一旁的杨飞燕看到郝景程面色沉重，忍不住询问道：“他们之中，有二心的人还是有吧？”
郝景程摇了摇头，说道：“奸细还有，但很难影响战力了，一来他们本身是死硬分子，二来想要拿人头换赏的，不用跟着他们去，只要留在岛上杀人，事情就算完了。”
“这样一来，我放在他们人心里的影响，才算是被摘出去，四千人，估计还有一部分是家属。但离开山寨之后，还是一个大问题。山寨上的先不管了，这批人，必须全部杀光……我们该准备追过去了，另外通知狼牙岭的两千人来跟我们汇合，通知各州县配合。”郝景程下了最后的命令。
他想了想，又对阿四说道：“阿四你带几个人过去张统领他们那边，让他分兵，你负责联络双方，今天晚上，你就在那边看完这一出戏吧。”
阿四点头，见到郝景程说的严肃，他不敢耽搁，说道：“我马上就去。”
郝景程赶忙叫住了他，说道：“另外，山上不管有家人没有家人，平均起来带下人头超过三个的，让张统领他们全部扣留。此战之后，要么他们参军，要么暂时跟我走，这批人现在不能放回去！”
见到阿四脸上疑惑的表情，郝景程摆了摆手，说道：“当然这个暂时不用说明白，等我回来再说！”
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还有，一旦山上打得不那么激烈了，便让张统领出兵清扫吧，就算没有人头的，只要不抵抗，也可以全部放了，他们现在反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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