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磊劝了半天才把她哄好。
朱姐擦擦眼泪,鼻子眼眶都还红红的。碰巧小海带着加奴正好回来,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大磊冲他摇摇头,示意没事儿。
“给你添麻烦了。”朱姐深吸一口气:“我先回去了。”
转身看到小海,朱姐说道:“小兄弟,之前有对不住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朱姐紧忙擦干,快步离开。
小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道:“哥,咋了这是?”
“唉,没事儿。”大磊心里烦闷的很,看样子朱姐他们真的没进去过古墓。
那最后还是剩自己跟老六啊
“叔叔。”加奴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表情很奇怪啊。”
“是吗?”大磊自嘲:“哪里奇怪?”
“感觉快死了啊。”加奴一字一句地回答道,突然笑起来:“真好玩,嘻嘻嘻嘻嘻嘻嘻”
。
………………………………
第三十七章:罂儿
“加奴!”小海呵斥道:“你再这么胡说八道的,我一大耳光抽死你!”
加奴愣了一下,咂咂嘴欲言又止的,可能是小海第一次对他这么凶,他低着头委屈得不行。
“算了。”大磊摇摇头,他自己心里也憋气,心想这小屁孩怎么这么无法无天,恨不得自己先抽他一耳光。但看到加奴那可怜的德行,心又软了。
“加奴。”大磊拍拍他脑袋,柔声道:“叔叔问你,你那天说,经常看到我身边有个黑影,是怎么回事?”
加奴低着头不说话,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小海见状,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擦干加奴的脸,轻声哄着:“加奴,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对你吼,但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说些不吉利的话,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发火了。听到没?”
“嗯。”加奴点点头,眼眶还是红红的。
“好,那你告诉我,你是真的看到那个黑影了吗?”小海问道。
加奴点点头,嘴巴撅得老高。
“男的女的?”
“女的。”
“长什么样子?”
“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很漂亮。”加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看得出这孩子还在耍性子。
大磊心里已经猜到了,那个黑影就是塞娜。
自己那晚跟老六在村口时,她就在。
自己跟小海在村口时,她也在。
但究竟是她一直不让自己走出这个村子,还是墓主的意愿?
不过看样子她是跟自己杠上了,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好了。”大磊摆摆手:“送加奴回去吧,这孩子还在难过呢。”
小海抬头看了大磊一眼,感觉哥心里有事,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拍拍加奴的肩膀:“走吧。”
大磊一头栽在土炕上,闭上眼不知叹了多少气。他翻来覆去的躺了好一会儿,最后起身卷了一根皮烟,蹲在门口吧哒吧哒抽起来。
对面老六推开门,看到大磊一筹莫展的样子,问道:“磊子,咋了?”
大磊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老六走过来,在大磊旁边蹲下,问道:“我看那女的白天去你屋呆了一会儿,发生什么了?你这一脸的愁闷。”
“没啥。”大磊挠挠头,头皮屑跟鹅毛纷飞的大雪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这里水源紧缺,能有得喝就不错了,自己上一次洗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前两天还跟小海互相捏虱子玩。
“六哥,你说加奴这孩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思索了一会儿,大磊问道。
老六可能没想到大磊会这么问,先是愣住,随后点点头:“嗯。你才发现啊?”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他这里不太正常,经常疯言疯语的。咋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孩子怪怪的,问问。”
“这孩子没爹没娘,由族长拉扯大,村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他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就当耳边风。”顿了顿,老六看四周没人,跟大磊低声说:“加奴有一天还说族长早晚会被绳子勒死,老家伙听了差点没把他腿打断!”
死这个话题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一个禁忌。
大磊摇摇头苦笑,跟老六说了关于塞娜的事。
老六听后一言不发,脸色难看。
大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就是纳闷,到底是墓主不让我走出这个村子,还是塞娜不让,还是她俩都不想让我活。”
老六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
大磊完全没有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喃喃道:“我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这一路上多少次差点死于非命,却又活下来了。想着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吧,结果发现自己一直在一个圈套里,根本逃不出去。”
“都一样的。”许久,老六闷闷地说道。
“啊?”
“是罂儿。”
“婴儿?什么婴儿?多大的婴儿?”
“不是。”老六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罂”字。
“什么意思?”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碰到的是黄口冢,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不是六哥你能别卖官司了吗?赶紧说吧!”
“黄口冢是指死于非命的孩子为了续命找活人当替死鬼。生前是确确实实的人。而罂儿就不一样了,&;amp;#;罂&;amp;#;是一个人临死前所有怨气的结合,而&;amp;#;儿&;amp;#;是它的形态。”
“你是说,我碰到的那东西,是某个人临死前的怨气所体现出来的形态?”
“没错。”
“也就是说”大磊心里一紧。
“对。”
塞娜是墓主的罂儿。
大磊心一沉,却总觉得不对还有什么,既然是这样,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落下的!仔细想想,好好想想
“罂儿是墓主生前怨恨幻化出来的,所以你见到的那个塞娜,也跟墓主长得一样,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见过墓主?”老六问道。
!!!!对!!!对啊!!!
想起来了,大磊想起来了!
难怪难怪啊,自己一看到塞娜就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是那次,是那次!
是那面镜子!阴沉金丝楠木镜!!!
自己第一次见到那面镜子时,除了惊讶它在沙漠里被保存的完好无损,更讶于自己在镜子里所看到的景象!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一个很美,很惊艳,很悲伤的女孩。
那女孩跟塞娜长得一摸一样。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想起在楼兰遗址那次,为何自己会掉进八角大楼里,为何自己会经历这些,为何偏偏是自己,原来早已成定局。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逃不掉了
“哈哈”这样想着,大磊突然笑出声来。
“你咋了?!”这一笑把老六吓坏了,他以为大磊被吓傻了,慌忙问道。
“没事。”大磊摇摇头,想明白这一切后,他竟意外地觉得轻松。
是哪种轻松呢?
仿佛一把尖锐的小刀,每天一下一下地划在自己的身体上,力度很轻,但又很疼,一下又一下,从来没有停止过,全身上下血肉模糊,而那把刀,依旧在肉皮翻烂的伤口上一下啊又一下地划着现在,那把小刀终于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大刀,“噗嗤”一下直接插中心脏,血溅四射,一刀毙命,终于结束了。
“看来最后是我躲不掉啊”大磊长叹一口气,说道:“以后你跟小海走出去了,逢年过节的,记得给我烧点纸钱,别忘了我就行。”
老六夺过大磊手中的皮烟,低头猛劲地吸起来。
“出去以后出息点,给我多少烧点纸钱,这样我在下面贿赂贿赂阎王,说不定也能做个大官。”
“磊子!”老六呵斥一声打断他:“我我”老六抬起头,两个眼睛红红的,看着大磊欲言又止,但那种强烈又灼热的眼神足够说明一切。
大磊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老六是感激他,又愧对他。
憧憬外面世界的同时,又悲伤他的结局。
大磊拍拍他肩膀:“替我照顾好我弟弟。”
“嗯。”
“哎呀我这腿都蹲麻了!”大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灰沉沉的天,太阳埋藏在数以万计的尘埃里,阳光若有若无地透露出来,正如自己此刻的心情。
隔壁朱姐推开门,看到大磊跟老六后愣了一下,可能察觉到俩人间不对劲的气氛,她朝这边点点头尴尬地笑了笑。
“朱姐!”大磊朝她挥挥手。
老六也站起来,扔掉手里地皮烟,歪着身子头靠近大磊,低声问道:“你叫她啥?”
“朱姐啊。”大磊小声回应着。
“那她叫啥名字啊?”
“没名字,就叫朱姐。”
“人咋可能没名字。”
“你不是也叫老六嘛。”
“我叫程六,因为别人都叫我老六,久而久之我就叫老六了。”
“那你也喊她朱姐呗。”
“我一大把年纪了,咋喊她”
“大磊!”正说着话呢,朱姐走过来,问道:“你弟弟在吗?白天情绪不太好,也没好好跟他说声谢谢,现在睡了一觉,好多了。”
“他出去了。”
“这样啊。”
“咳咳”老六不自然地咳了咳,说道“那个小小朱?这两天在村子里在习惯吗?”
“唉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朱姐笑了笑:“这位大哥?”
“啊,我叫老六,你喊我六哥就行。”老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哟!”大磊看到老六这样,刚想说点什么乐子改变一下气氛,这老家伙却借口先走了。
看样子他是很久没见过女人了
但那又怎么了呢,反正他也快出去了
“你怎么了?”朱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咋这么问?”
“我看你一直在笑,但眼睛里挺难过的。有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朱姐这句话一出口,大磊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下去,两个嘴角仿佛是**纵的木偶,“吧哒”一声,绳子断了。
“朱姐。”大磊叹了一口气,顿了顿说道:“故事太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反正我是活不长了,但说实话我心里竟然还挺踏实的。过早的知道自己的下场也挺好,总比一颗心从早到晚吊着强。”
朱姐听完没说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从兜里掏出一个玉镯子,递给大磊:“这是我家那口子生前给我的,寓意保平安。沙漠里太多危险,我也没敢戴,怕碎了,就一直放在兜里,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它既然保佑了我平安活下来,也就能保佑你。”
“这个我不能要,这对你意义太大了。”
“没关系,收下吧。”
大磊看朱姐态度坚决,也就没再说什么,道谢收下了。
但这镯子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翠绿翠绿的,里面还有些许红色的杂质,仿佛是暗涌的血丝。
………………………………
第三十八章:镜子(二)
加奴又跑出去了,这一次特别夸张,竟然跑了五天。
村里的人出去几次都没能把他找回来,渐渐的有人说加奴肯定凶多吉少了,沙漠里到处都是危险,这孩子指不定命葬哪里了。
小海的情绪很低落,他一直在自责,觉得倘若不是自己对加奴发火,这孩子也不会跑出去。
大磊站在门口,看着小海难过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小海把加奴送到族长家后,加奴还在耍脾气,小海也有点不高兴了,心想小屁孩无法无天了,做错事还说不得了,转身就要走。加奴见状咿咿呀呀地开口喊,就是一句正经话都不说,小海挺不耐烦,没怎么理他就走了,然后隔天就听说加奴逃走的消息。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可一天天过去了,这孩子是真的不见了。
大磊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自己身上,累得喘不过气。
“哥。”小海突然开口:“我想好了。”
“什么想好了?”
“我要离开村子,去找加奴。”
大磊一愣,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小海已经站起来,拍拍腿,说道:“这孩子是因为我才跑出村子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良心一辈子都过不去,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必须要找到他。”
“海啊”大磊总算反应过来了,但语气还是有点慌乱,自己被小海突然来的这一句弄得不知所措,他说道:“哥不反对你出去,但现在墓主的诅咒还没有破,况且沙漠里到处都是危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出去别再遇到什么事”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放心不下加奴!哥,真对不起!这几天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加奴血淋淋的尸体躺在一片荒沙中,两个大眼睛还流着泪看着我我我真的快疯了!”
“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可是你没有必要愧疚啊!”大磊说道:“这孩子又不是第一次跑出去了,况且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待见他,就你对他最好。说白了,他要是因为你骂他一句就想不开逃跑了,那遇到你之前,他都是怎么活下来的?!老六说族长还拿藤条抽过他呢!我也没见加奴怎么着啊!”
“不不不你不懂”小海摇摇头说道:“加奴曾经跟我说过,他之所以喜欢跑出村子,是因为看到村里的人出来找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有被重视的感觉。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回到村子自己就又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还被厌恶的人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他什么都懂。他说我不一样,我是真心对他好的,他遇到我以后就再也没有跑出过村子了,因为他知道村子里有个人是在乎他的哥,我对于他就像你对于我一样。你是我的榜样,是我一直尊重的人,是父亲哥哥朋友一样的存在而突然有一天,我竟然成了别人心中这样的人那么既然这个人因为我跑出了村子,那我必须要把他找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两天?三天?”
“找到为止。”
大磊没吭声,罂儿的事自己并没有对小海说,怕他承受不住,本想在死之前能多看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的人,但没想到会出这么一茬子事。自己的命说不定哪天就会没了,结果唉这样也好,倘若小海离开的这段时间自己死了,他也不至于那么痛苦,说不定诅咒解除,他直接就走出沙漠了
“好。”大磊点点头。
“哥谢谢。”
“谢啥,要是我也能走出去村子,我一定跟你一起去找。”顿了顿,大磊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
“再等等,明早出发吧,我去族长家,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多给你一些水跟骒子米。你进屋好好躺着吧,明早之后就不能这么舒服了。”
灰蒙蒙的天渐渐变成黑沉的深青色,气温如然降低。
大磊去族长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快黑夜,他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门却被自己推进一条小缝。
大磊又伸手推了推,门开了。
“有人吗?堤鲁爷?”大磊喊道,里面没人说话。
大磊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这两百多户人家,屋里的布局几乎千篇一律,一个土炕,一个破桌子,没了。
族长竟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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