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陆启明很快道:“走,去玉林桥。”
“玉林桥?”秦渔皱眉。
与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相比,玉林桥并不是最近的那一个;而这已经是陆启明不止一次跳过紧邻的节点、选择更远的了。只不过这一次秦渔的反对并非真心,而是刻意装作的。
掩藏住心中喜意,她像之前那样质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继续舍近求远?”
“我自有用意。”不出所料,陆启明依旧没有多说。
“走吧。”
……
玉林桥非是单一座桥,而是一片众桥拱连、水流汇聚之处。
陆启明甫一靠近,便立刻察觉此地颇为奇异,气息流转明显与他处不同。五行元力充沛而活跃,更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韵律感,隐约有蓄势以待召唤的意味。
再看前方那一座座拱桥连环,皆通体清洁如玉色。虽此刻无星无月,周边亦罕遇灯火,但只要仍有光线存在,拱桥也便显现出其特有的剔透来,似乎从内里正微微发着光。
奇异的外观仍为次之。
若俯瞰观海城,能够相当清晰地看出其聚势之用。日精月益,上千年的积累,整座观海城早已蕴养出了一种细腻的意蕴,使这里万物有灵,能人异士辈出――便是这座城市的气运。
陆启明虽然没有像苏景那样能够看透气运的天眼,但依凭对规则的特殊感知,他也能够对气运这类玄物隐约看出几分。气运本为虚无缥缈的存在,漫逸于观海城各处不受人力拘束;然而在流经这片玉林桥的时候,却如江流被引了入渠,渐渐变得错落有致,仿佛被无形之手化成一匹庞大的锦绣织画,无声渗透入大地深处,最终消失于感知的尽头。
这一切无疑源于环环相扣的精密布置――然而,就像每一座精心布置的阵法一样,这种精密正无比清楚地告诉着陆启明――它是可以被操控的。
陆启明站在这里,在此刻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他看到的却是错综交织的规则线条,它们流光溢彩,又无止无息的流动着。他将一切收入眼底。
“开始吧。”他如常说着。
秦渔无声而笑。
她应道:“好。”
……
……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函玉镜
玉林桥的阵图显映在水里。
黑暗中河水愈显幽深隐秘,使人以为其中存在无限。以星点光亮构成的阵图在清透的流水中浮浮沉沉,恍惚间好像正倒映着整片的晴朗夜空。可惜抬头唯见天幕漆黑如墨,未遂人愿。
陆启明步履平稳地穿过一枝枝白玉拱桥,立于玉林中央朝水中望去。雨夜湿冷,拱桥望柱触手凉似冰雪。他低头注视着阵图,不经意间用指节在桥上轻声一叩。
“五。”
与此同时,秦渔在心中默数着。她将目光从陆启明的背影收回,转身走向她需要去的方向。
风与暗香;女子长裙深红,几与夜色相融。在背过身去的同一时刻,她纤长的十指开始了无声而迅疾的交错舞动,其间玄妙印诀不断变幻,渐渐与弥漫在玉林桥周围的那种独特意蕴呼应。
轻灵但足够强大的力量在秦渔掌心凝聚着。这次她已足够谨慎,没有可能再被陆启明发现。她引动的是远比修行者精神力量更加阴柔的东西,它原本是世间不应存在之物,所以不会被生者察觉。
但这一切只在瞬间。秦渔停下,默念:“四。”
另一边,陆启明手指遥遥点向阵图――空气中五行元力微微震荡,嘀嗒一声轻响,就像一滴雨珠掉落池塘。
秦渔不由看过来,而陆启明与之前那么多次一样,对五行之力的控制自然而流畅,没有丝毫迟疑。
她便又一次沉下心,指间印诀再换。
气息微妙,自四面八方呼应而来,向玉林桥寂静地流淌着。秦渔眼帘微阖,无声道:“三。”
蓦然间有四声连响,急促如琵琶扫弦――却是陆启明突然大改先前谨慎有序的做法,同时引动玉林桥四方水池中的关窍所在,只一瞬间便激得周围天地灵气遍处流窜!
秦渔一惊,顾不得再掩饰自己动作,一瞬间连转数次手诀,试图再次将自己被波及的气机稳住――然而自陆启明那方而来的力道却总是被她预想的要麻烦一些,无奈之下她不敢再犹豫,只能仓促引动了下一个印诀。
“二。”
这次秦渔念出了声;而她的声音却顷刻间被更浑厚的响声所掩没――阵法逆转,玉林桥下灵力陡涨,直化作滔天怒海向四方奔涌而去!
秦渔蓦然抬头,正对上陆启明的眼睛。他仍站在原处静静望着她,看不透神情。
开弓便不回头。
“封!”
秦渔轻喝一声,定下最后一个印诀。
磅礴气势
(本章未完,请翻页)轰然而起――那一层层细微潮汐终于堆叠出庞大的江海,自观海城各个方位暗涌汇聚而来,刹那间便显化出一座坚固无比的四方光牢,彻底将陆启明困锁其中!
但秦渔没有丝毫放松。
她的眼睛仍然紧紧盯着陆启明,他那种不该有的平静令她心中充满不安。尽管她清楚地看到陆启明已然被困住,尽管陆启明没有丝毫任何反抗的意思,秦渔却还是不敢确定她究竟成功与否。
于是秦渔说话时十分客气。
她很小心地没有靠近光牢,只站在安全范围内解释道:“不要担心,虽然你暂时不能从光牢出来,但是外面的人也无法伤到你。我也没准备对你如何。只要你留在这里,不要再对观海城的阵法做手脚就好。等到下一次传送开启,光牢自会解除。”
而陆启明却已盘膝而坐,看模样像是在结印修行,对秦渔的话不闻不问。秦渔越发意识到,陆启明似乎颇为反感与她交流,一切对话能避则避,就连此刻秦渔暗中以光牢待之,他竟也不屑开口。
秦渔知道,他一定已经意识到了某件事。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向下一个尚未被触发的阵法节点走去。
然而下一刻,一声低笑――
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蓦然探出,撩过女子耳际的碎发,亲密而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脖颈。
秦渔僵住。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季牧手臂缓缓下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犹还记得低头对她安抚一笑。而他说话时却是对着陆启明:“这得要多谢你把她的感知封闭地这般彻底……不过,好歹也是传说中的‘织女前辈’,竟然被我近身都不知道――承渊,你抓的这个该不会是冒牌货吧?”
陆启明抬眼,看着他带着秦渔一步步缓缓后移,道:“你倒够谨慎。”
“那是当然,”季牧微笑道:“我可不像这个蠢货,居然连自己建的光牢已经易主都发现不了。”
陆启明淡淡一笑,道:“既然已到了这里,便由不得你们了。”
他话音未落,场面已陡然大变――只见原先聚在一起的诡门四人赫然已远远分散四方,而他们竟没有一个能回忆起这一幕是何时发生的!
当下他们四个自是立刻开始移动方位,但邪门的是无论他们走往如何方向,停下来时却依旧是原先的位置。
季牧目光细细扫过四周,当先开口道:“不要慌。这里看着像是金函玉镜的布置,不是秦门的人,他也施展不动全力……什么声音?”说到最后,他忽然听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远处有多个方向同时传来隐约的轰隆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坍塌。
“快阻止他!”秦渔脸色忽然变了,急道:“他在更改阵法节点!一旦……”然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是季牧嫌她聒噪,掌力一吐直接把她击昏了过去。
季牧收手,眯眼看向不远处的陆启明。
陆启明对外围一切变化置若罔闻。
秦渔结成的光牢此刻却成了他贯通整座观海城大阵的枢纽,阵法一环一扣紧密相连,让陆启明得以将感知蔓延至城市的每一个地方。但想要彻底脱离危险,这还远远不够。最完美的法子是将阵法中随机传送的部分直接毁去,可惜他无法做到,这才只有尽可能再拖延时间。
陆启明心中微微一叹,希望都还来得及。
虽然对秦渔毫无新人可言,但季牧自能看出陆启明此刻正心无旁骛忙于他事,目光一转,命令道:“鬼面,你先。”
鬼面神色阴沉。他们四人此刻的位置虽然东南西北各占其一,但与陆启明的距离却毫无相同。花月最远,乔吉次之,季牧再次之,而鬼面却是靠得最近的。鬼面虽是大奥义境的修行者,在神域也算恶名赫赫,却性情多疑到了极点。就像现在这一幕,就令他大大疑心起承渊是否有特地克制他的法子了。
不过多疑归多疑,战术上的被动主动鬼面却还是能够选择的。只片刻的犹豫,他便决定出手――
然而就在鬼面刚刚决定的一刹那,他突然眼前一花,而再定神时,他竟又与陆启明挨近了一大截!
鬼面即将出手的动作不自觉一滞,一只脚已欲要后移――
“别再犹豫!”季牧断然一喝,“出手!”
季牧早已看透了鬼面,就知鬼面定然又会迟疑,是以他这两句出声极是及时,就是要赶在鬼面最犹豫的瞬间、逼他不假思索――
季牧特有的冰冷语气仿佛有种魔力,这一瞬鬼面竟真的忘记了平日对季牧的反感,下意识便听从地抬起了手;势尚未开始散去便再次凝实!
顷刻间风云涌动,鬼泣森然;只见鬼面周身黑雾如万蛇招摇,他一刹那便完成了蓄势,立刻便要踏步上前――
然而眼前却再次变了!
少年的身影在鬼面眼中迅速放大,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承渊向前拉近!
当真以为他好欺了?!鬼面尖啸一声,双手勾如鹰爪,反以更快的速度向眼前人影逼杀而去!
……
……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未出的那一剑
从暴起到迫近只在一瞬间――而在画面定格的刹那,鬼面看到的却赫然是季牧的脸!
周围光线昏黑,飓风猛烈席卷着,五行元力混乱翻涌,惊呼、轻笑、怒喝无数声音乱作一团;这一切令鬼面心中戾气暴增。身为堂堂大奥义境的修行者,他居然被承渊这么轻易地耍了一通,还是在他最厌恶的季牧面前!
近了,越来越近了。
鬼面阴测测地盯着季牧,而季牧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鬼面疯狂地想要假装失手、就索性把这一掌按在季牧身上,趁他身上噬骨之刑未愈,说不定真就能杀了他――真杀了也就杀了,想必奉天府府主也不可能当真因为一具尸体而如何为难他……不久之前,季牧自己不也正是做过这样的事么?
可惜,鬼面仍不是季牧。
纵然心中再怎么蠢蠢欲动,最终鬼面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到此时,鬼面已经犹豫了相当之久的时间;不过他可是大奥义的修者,就算如此也依然能够轻松避开。现在他准备偏转方向了……
“放肆!”
――乍然一声暴怒至极的咆哮!
近处怎还有第三人?到底是谁?!鬼面惊怒交加,却根本来不及喝问――凶狠无匹的拳风已然逼至他后心!
来人之拳意钧若泰岳,至重至朴,正是最最克制鬼面的路数;而他更显然已将拳法炼至化境,拳意刚一展露,鬼面竟已感应到了性命的威胁!
鬼面厉喝一声,骤然扭转身势,聚起全力与那人硬拼一记――
短暂的死寂过后,光鸣电闪,天地灵力轰然沸腾,空气中扭曲着充斥暴烈力量的层层纹路,大周以下触之必死;然而那些看似脆弱的玉林众桥却悄然蒙上一层莹润微光,在这等骇人风暴之中,竟安然无恙。
风烟散去。
在看到对方面孔的一刹那,鬼面却彻底愣住了――
这人居然是乔吉!
――那个木讷、本分、平庸无奇的乔吉?开什么玩笑!鬼面对此实在没有一丝预想,乃至他之前根本没有认出那竟是乔吉的声音。纵然羞恼至极,但鬼面感受着脏腑间滋生蔓延的隐痛,再对上乔吉冷漠无情的双眼,他却莫名语塞,说不出任何质疑咒骂的话来。
机会!
陆启明沉定的眼底倏然闪过一道光;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到了这一瞬――
手诀无声一转,阵法再变。
这时鬼面看着季牧与乔吉二人,刚欲开口说话,然而他身子却早已不在那处――
光牢!
又是毫无征兆地移形换位――身在光牢之中的人赫然已变成了鬼面!
承渊何在?!
诡门四人的神经霎时绷紧至了极点;他们警惕着承渊隐匿于暗地,于不经意间给他们致命一击。
但他们却是猜错了。
陆启明就这样出现在了最理所应当又最匪夷所思的地方――鬼面原先的所在。他就站在这个与他们近若咫尺的位置,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如若秦渔此刻还醒着,定然会深深震惊于陆启明这一举动之疯狂――毫无防御地同时与季牧乔吉二人正面对峙,继有花月下一刻就要赶来……他怎么敢?!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不敢先有动作的反而是诡门诸人。
寂静,寂静,连观海城渐起的喧嚣都已在感知中远去。季牧的面庞苍白如雪,一滴冷汗顺着鬓角缓慢滑落。
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像鬼面那样去畏惧承渊的名号;季牧之所以会如此,唯一的原因就是陆启明令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
那是一道剑意。
似有又似无,甚至尚未动用一丝真力;但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这一刻季牧忽然感受到了许多。他仿佛看到了群山之巅,看到了海洋尽头,看到了日升时遥远地平线迸现的第一道光。
季牧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震撼而迷惘,不愿意相信自己感受的真实。
已经很久,陆启明始终毫无动作,唯目光平稳地注视着季牧。可季牧已不敢再做丝毫试探,因为他清楚在那束目光之下,有一柄无形之剑正时刻准照着他的眉心。
嗒。
先是一滴,紧接着是倾盆大雨。
天地间倏然雨落。
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着,隐露出深处紫金交缠的雷电。漆黑天幕犹如裂开一道肌肉翻卷的刀口,暴雨如血。所有人同时感到肩上一沉,背后阴森生寒,似乎自己正在被某种神秘而强大的意志逼视。
那究竟是何等剑意,还尚未凝出形质,便引得天谴欲降?
季牧忽然想起承渊那个与黄金树秘境有关的传闻――
血榜榜首,深陷数百奥
(本章未完,请翻页)义围杀却得全身而退,最后更是凭天道一剑断天梯,使天梯规则至今不复。
“承渊。”季牧再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季牧知道他已经输了,因为这是未出的一剑。只要这剑尚未出,它就是真正的至强一剑,永远没有极限。
季牧终于道:“你可以不必杀我。”
他示弱了,却用这句话打破了危险的沉寂。
陆启明仿佛没有察觉,微笑对道:“我可以。”
――在陆启明开口的同一刹那,乔吉身形暴掠而起!
他抢身夺至陆启明与季牧之间,猛然将手臂探向季牧,以最快的速度将季牧连带秦渔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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