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被季牧叫破身份,少年的神情却一如平常。他微笑道:“如你所见,我与这位姑娘在秋塘偶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有什么不妥吗?”
季牧淡淡道:“有意思?”
少年揶揄道:“季牧,你这就生气了?”
季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花月,忽然没来由地打揖笑了句“佩服佩服”,接着道:“既然如此,那这竹筏就送你了——
“祝你们永远‘同舟共渡’!”
大笑声中,白衣少年足尖一点竹筏,霎时将竹筏远远推去;他本人则一瞬间便横渡了江面,飘然站到了岸边。
不明玄机的人们见此惊艳情景皆欢呼叫好,一时间少女们的手绢香囊飘舞不绝。白衣少年好心情地接过了一个小女童递来的花灯,返身朝竹筏那边挥手作别。
季牧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过了身,沉默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花月。
花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时间安静过去。
就在花月的心越来越乱的时候,她终于再次听到了季牧冷淡的声音。
“走吧。”
……
秦府内院。
天际晴蓝,苑景美甚,而此时却无一人欣赏。龙安澜与秦悦风各自坐于房间两处,沉默地等待着。
“你说,他这次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女子忽然开口,略停顿后续道:“应该问题不大吧。”
秦悦风略感讶然,但毕竟也没有调侃的心思,低声笑道:“他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只是他的笑容并非发自真心。
龙安澜简单“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风轻近无,连窗边的水晶珠帘都不曾有丝毫摇曳。阳光晃眼,前几日刚刚退减的暑气又在此时高涨起来,惹人生厌。
龙安澜腾地站起来,快速道:“我过去看看。”
“去哪儿?”
“那还用问?当然是……”话说了一半龙安澜便截住,回头喜道:“启明,你回来了!”
“回来了,”提着盏花灯的白衣少年悠然晃进了屋里,对他们点头笑道:“成功蒙混过关。”
见他安然无恙,龙安澜脸色却立时僵了下来,冷声问道:“你到底去哪儿了这么久!不知道都在等你么?”
“没办法,”陆启明在她旁边坐下,苦笑道:“我得先找些地方恢复一下。”
“恢复一下?”安澜公主眉峰一挑,但神情却不知觉间缓和了许多。她反问道:“挂着只灯笼恢复吗?”
“这个啊,”陆启明提了提手上的花灯,随手把长柄卡在椅背镂空的祥云纹上,笑道:“拿来当道具嘛。”
“随你怎么说吧。”龙安澜哼了一声,但人已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秦悦风迅速凑了过来,亲自倒了杯茶递给陆启明,嘴上不住说道:“你行啊你!这也能搞得定?那可是四个奥义而且还有一个是大奥义啊!来你给我说说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鬼才信你小周天啊!让我算算,你该不会也已经偷偷摸摸变成奥义境了吧,反正你本来就跟我们人族不一样,我也是能理解的……”
龙安澜一拍桌子,怒道:“话这么多不嫌吵?”
“没事,”陆启明不假思索道:“你就让他说。挺好的。”
此话一出,另两人同时停了下来,皆一脸古怪地瞅着他。
陆启明微怔,旋即笑道:“好吧,我可以给你们解释一下……简单地说就是,我确实有一种方法可以短时间骗过他们,但是消耗很大,而且恢复的方式有些不寻常。”
龙安澜指了指秦悦风,面无表情道:“比如听这个话唠说话?”
秦悦风翻了个白眼,一脸诚恳地拍着陆启明肩膀,喃喃道:“你可千万别说‘是’。”
陆启明笑起来,道:“与人交流确实是一部分,待在相对有活力或者地势复杂的地方也有好处,如果恰好能遇到一些特殊的事件就更好了——这是我目前试出来的最有利于恢复的办法。虽然听起来很像胡说,但事实就是这样。”
在确认陆启明真的不是开玩笑之后,另两人对视一眼,皆忍不住摇头——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秦悦风想了想,一拍腿道:“那你直接说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恢复不就得了?”
“真这么说也没错,”陆启明点头道:“但是有快有慢。”
龙安澜忽然问道:“这次你去找季牧他们,恐怕免不了有武力的直接对抗吧?”
秦悦风也安静下来,一起望向陆启明,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启明清楚他们的意思,直接道:“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种程度的攻击,我最多只能挡下两次。”
“确实了不起。但太冒险了。”龙安澜对这个回答并不算意外。她很快指出道:“所以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你那种力量的恢复速度究竟如何?如果能跟得上,那你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远远没有那么快,比精神力、内力那些慢得多。”陆启明摇头,道:“保守估计,我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龙安澜眉心紧蹙,“这就麻烦了。”
陆启明略有自嘲意味的笑笑,道:“所以初次见面,只好借承渊的名头一用了……如此算来倒也有趣,他假替了我的身份,而我现在也正在做相同的事。不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究竟会是个什么局面。”
他说到最后时的笑意让秦悦风捉摸不透,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一直在说承渊承渊——承渊到底是谁?”
陆启明没有直接回答。他倏然轻笑起来,道:“这次的事远远比我预料的顺利。想来也的确该是这样——如果有两个人,他们无论是面貌、气息、灵魂力量乃至特殊的能力都完全相同——想不被人错认才难。”
“你……”秦悦风欲言又止。他突然觉得现在的陆启明有些陌生。
沉默片刻,龙安澜直视着陆启明的眼睛,缓缓道:“季牧生性多疑。‘承渊’的出现如此突兀,你究竟是如何取信于他的?”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
陆启明微微一笑,平静道:“我骗他说,灵盟让我出手相救的那个存在实际上就是你们这个世界的神明,而偏偏在九万年前封印祂的人,也是我。”
“咳咳咳……“秦悦风本来认真支着耳朵,闻言直接被呛得把茶水都喷了出来。他不由大笑道:“这种话他也信?难道那季牧是傻的不是?”
然而秦悦风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声音已迅速低了下来;他忽然看出龙安澜脸色不对。
长久地对视中,龙安澜终于开口了。她一字字道:“你到底是谁?”
“喂……喂!”秦悦风小心翼翼地拿手在他们两人中间晃了晃,干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他当然是启明啊——要不还能有谁?”
陆启明也笑着点头,道:“对啊,是我。”
“或者,一直以来,”龙安澜手指微动,冷声道:“你是不是都在骗我!”
陆启明收回目光,道:“之前的话只是我根据承渊这个名字产生的一点联想。如有冒犯,我可以道歉。”
龙安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不断变换。她道:“你不是陆启明。”
陆启明淡淡道:“我是。”
龙安澜要紧牙关,竟骤然出手直指陆启明咽喉!
陆启明却好似对此早有预料——早在女子有所动作之前,他真身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留在原处的不过是一个幻影罢了。
龙安澜眼底闪过一丝幽蓝光亮;在无所不在的水元力中,她身形陡转,瞬间以更快的速度追击而去!
这一巨大变故令秦悦风大惊失色;然而陆启明与龙安澜的战斗又哪里是他能插得上手的?秦悦风一时间急得团团转,却根本那他们无可奈可,更不理解他们为何如此。
……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 继续
出乎秦悦风意料地,战斗于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结束。
陆启明与龙安澜相对而站,半空中红缨长枪的幻影凝滞于二人之间,冷锐的枪尖逼近少年咽喉要害。枪芒吞吐间,分明有一滴殷红血珠无声渗出。
而陆启明的神态却依旧是那般的轻松从容,仿佛这危险一幕不过是场幻觉。
龙安澜忽道:“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你现在已是大周天,”陆启明平淡笑道,“我躲不了。”
安澜公主双眸中掠过丝丝茫然,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知觉间已缓缓松开。她轻喃道:“你……你……”
陆启明低声道:“安澜,你已经试过我了。”
霎时,女子仿佛被无形的针尖刺了一下。她蓦然松了力道,一时间显得无措。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语气生硬地丢下了一声“对不起”,快步转身推门而去。
龙安澜走后很久,秦悦风才抹了把冷汗,问陆启明道:“我说……你真不去追?”
陆启明沉默地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虽然那里早已看不到她的背影。
他微一摇头,返身回到座椅,道:“先说接下来的事吧。”
秦悦风看了他许久,点头道:“好。”
……
风声使人平静。
龙安澜全力运转身法,眨眼间便远离秦府而去。她仿佛也化作了一阵清风,掠过观海城里一重又一重阁楼墙筑。这里的建筑大都玲珑秀气,与南海龙宫完全是两种风格;很适合转移注意。
但龙安澜依旧不愿停留。她任由狂风从耳畔呼啸远去,一路径直避开了观海城鼎沸的人声。
最后她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安宁湖畔,长久注视着水面粼粼的波光,陷入了如冥想般寂静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龙安澜缓缓舒出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后抬手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隐约流转着金色光晕的血滴渐渐浮现,无声在空气中散开、不断扭曲,最终呈现出一行淡红色的字迹――
“我怀疑他已经知道了。”
她很快得到了回应。
那字迹转为彻底的金色;只有两个字。
“继续。”
……
秦悦风现在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所谓承渊究竟何人,又与启明他们有什么要紧关系,而龙族公主与启明方才的阵仗又该作何解读……诸如此类。
如若在平时,秦悦风纵然不亲口相问,也非要想尽办法刨根问底不可。但是今日,他可算是真生不起丁点儿的探究心思了。奉天府季牧的威胁与家族的安危,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秦悦风直直在椅子上坐着,右手不断摩挲着青瓷杯盏,再次将这几日商定的计划于心中过了一遍。
这时他忽然听到陆启明开口问他:“悦风,秦渔前辈呢?”
秦悦风回过神来,道:“渔姐啊,她在忙着准备地宫开启的事。原本地宫的阵法需要三位奥义境的老祖同时激活,但现在留在家族的只有渔姐一个,只能炼制些材料来替。”
陆启明微一颔首,
(本章未完,请翻页)道:“那便罢了。我与你讲也一样,到时你再转述给秦渔前辈吧……咱们先将这几日的事情再梳理一遍。”
秦悦风当然赞同,立刻点头道:“正合我意。”
陆启明道:“你说,我来补充。”
秦悦风应了一声,便开始道:“计划第一步,也是最关键、最冒险的一步――便是由启明你假借‘承渊’的身份,单独与季牧他们接触……”
敌对也好,“同流合污”也罢,必须要先创造一个足够吸引季牧他们全部关注的对象。
如果奉天府诸人的注意力一直在秦门传承上面,那么以季牧一贯的处事手段,以秦氏族人的性命胁迫已经算是程度最轻的了――到了那时,秦家要想没有族人伤亡,根本不可能。
而陆启明先通过季牧于拜帖上留下的暗手引开他们对秦家的关注,再以“承渊”这个名字完成定盘,那么以季牧的性情,势必会将全部精力转移至与“承渊”的交锋之上,秦门传承反倒成了次要之事。在小心翼翼防备“承渊”这种对手的过程中,就算季牧再如何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敢再将注意分散;尤其是――季牧本来就没有将中洲秦家当作威胁。
同时,假借承渊的身份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将后患减弱至最低。就算季牧等人日后报复,报复的对象也会是“主导一切陷阱阴谋的承渊”。
当然,这个看似百利而无一弊的谋划,其最基本的前提是――陆启明以承渊的身份取信于季牧并全身而退――否则一切好处都不过是个笑话。
所幸,第一局的目的已经如期达成。
……
陆启明仔细听着秦悦风复述的前后细节,直到他完全讲完,方才点头道:“第一部分虽然看似圆满,但恐怕以季牧的多疑,再如何确信的事在他心里都会留有一分余地。看来接下来的事我是免不了要再出面一次了。”
秦悦风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了陆启明之前说的话,心中有些忧虑,问:“启明,你恢复的如何了?不如设法再拖延几日?”
“不可,迟则生变。”陆启明一摆手,道:“你不用太担心我,毕竟秦渔前辈要做的才是主要。”
“是啊……”秦悦风叹了口气,低声道:“启明,你说……进去就真的能行吗?”
陆启明与龙安澜都一致认为秦氏族地到现在仍然拥有威力极强的防御手段,而上次大家一起商量时,秦渔也确实对此默认了。但是对于自幼生长在中洲东海的秦悦风而言,这种事着实有些无法想象,难免心下担忧。
陆启明淡淡笑道:“这千余年来暗中前往你们秦家的神域中人不知有多少,季牧他们绝不会是修为最高的。之前也说过,季牧最大的威胁就在于他不依规矩、有极大对普通人下杀手的可能――但现在这一点已不存在。只要他被困入你们秦氏的地宫,再加上秦渔前辈的控制,不可能有事。”
秦悦风默默点头,低声道:“希望如此吧。”片刻后,他抬头道:“那我就接着说吧?”
“先不急,我补充一下第一局中的额外收获。”陆启明微微一笑,先问:“季牧他们四人的名字和特点,你都记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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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悦风点头道:“当然。”
“好,”陆启明讲道,“之前被认为是最大威胁的鬼面,实际上与季牧面和心不合。而表现上经常反对季牧决定的花月,在关键时候却可能不惜性命维护他。”
秦悦风闻言微怔,脱口道:“难道那花月喜欢季牧?”
陆启明笑起来,调侃他道:“悦风,你果然对这种事够机敏。”
秦悦风翻了个白眼,道:“那乔吉呢?”
陆启明皱了皱眉,道:“乔吉……难说。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他是绝对忠于、且只忠于季牧一人的――根据这条判断,乔吉极有可能是奉天府府主特地派来保护季牧的。若果真如此,那么乔吉也绝不会是看上去这般简单,连修为也要另行估计。”
秦悦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在这群人中,季牧是绝对的核心。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到时候秦渔前辈大可以利用一下。”陆启明道,“季牧来此之前受的伤势极重,若放在旁人身上恐怕早已危及性命,最不济也要闭关修养。”
秦悦风无奈道:“既然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跑中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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