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让张安林坐立不安的,是百户所给最先建的前十个小院,会各租赁给一个水伞,每月租金十文,那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贵重货;这前十户需要做的,只是要把靠东的院墙盖得高些,院子里留有能上到墙头,露出肩膀的一溜台阶而已。
把这些山顶外缘的小院,打造成能抵御山下攻击的**堡垒,是萧夜的初衷,当然改善军户们居住房屋,也是一方面;毕竟,现在各家军户的手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小钱了,在这石关屯里可是花不出去。
为此,他还特意给王大力打了招呼,让他的灌模场对军户建房只收人工,可以赊欠盖房的灰泥石块,欠条交给梅儿记账就行了。
想建房的军户不少,但带头的到现在还没两家。
思量了一顿饭的功夫,张安林收好了烟袋锅,起身去了百户所,二两银子的报酬他想要,但更为重要的,是他想回去碎石堡看看,那里还有他的两家远亲,现在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粮了。
眼下正是麦熟前难熬的一个月,正好给亲戚送上一些粮食,别让他们饿了肚子。
百户所里,萧夜见到了张安林,这个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木匠,萧夜还是很有印象的,自己家以前在碎石堡,父亲还请他给自家打过炕柜。
“张叔,路程是远了点,你看,还是让年轻人去吧,这大热天的,”萧夜亲自给张安林倒了杯凉茶,劝说着这个有些固执的长辈。
“没事,当年俺去别的屯里打家具,夜路也不是没走过,”怀里插着烟袋的张安林,坐在石凳上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粗糙的大手,眼睛盯着地面,“再说,俺经过碎石堡,还能去看看表兄弟,他们家孩子多,口粮紧的很,”
知道张安林不好说银子的事,萧夜也不说破,挥手让小六子拿来一个小盒,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小额银票,足足有三百两。
“张叔,那好,这个你拿着,路费十两我会给张成,让他陪你去走一趟,”把小盒推到张安林面前,萧夜淡淡地说道。
“路上注意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这些银票,”说完,萧夜起身,肃然冲着张安林一拱手,“我那六个兄弟家里的抚恤,就拜托张叔了,”
临下山前,王梓良找到了张安林,又是二两银子的报酬,让他有机会联系一下火墩里的军士,最好能拉上关系,方便今后的走动,成不成银子是不会收回来的;张安林想了想,为了二两银子,点头应了。
穿着一身崭新鸳鸯战袄的张安林,腰里挎着短刀,腰牌带好,骑着一匹骡马下了山;虽然他们退出了旗队,但是腰牌萧夜给他们留着,明面上还是在编的军士。
这么大年纪的军士,在边墙一带各千户所,随处可见。
跟在他旁边的,是背着一个包袱的张成,他牵着的骡马背上,满当当托着两袋粮食。
怀里揣着一把左轮火/枪的张成,最要紧地是自己身上的一张名单,那六个军士家里的地址就在上面记着;要命的是,他爷俩都不识字,出发前小六子几次给念了姓名地址,让他俩死记硬背下来。
萧夜根本没想到,自己按惯例的抚恤,虽然高了点,却是在后来引来了上百的军户、农户的投靠,那些丢下了身家田地的破落户,无一例外的,是被张安林的说辞给打动的。
张安林他们跟随着返回甘肃镇的马车队,过了西龙河,直到在碎石堡外这才分手,车队要直接去往甘肃镇。
这次车队里装载的货物,价值就在数万两,光是怀表萧夜就拿出了十块,黑色丝棉大衣,整整有三百套。
堡德斯在甘肃镇里闹得越热闹,他这石关屯就越是没人在意,萧夜现在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刘连成手下的红发军士,萧夜在亲卫队里挑选了六个补充,头发用从白龙湖那里的颜料染红了;重申了一边保密军纪后,随着百户的一声令下,他们放下长枪,摇身一变成了堡德斯的护卫。
外出任务,可是能记军功的,亲卫里想去的人不少,但平日里在屯里露面招摇次数多的人,也失去了这次机会。
这六个机灵的军士,在甘肃镇富贵楼里做干杂活的活计,他们真正的作用,是扩展消息渠道,结交底层的平民走卒,正好补充了堡德斯的耳目。
石关屯百户所,萧夜吃过晚饭,溜溜达达就去了甲字号磨坊,本想着能拿出些枪榴弹的,没成想,一挨进了磨坊,就看见那浮现出的画面中,竟然又一次出现了乙字号石磨,数量是一个。
这个被他编号为零陆的石磨,萧夜并不打算卖出去,转身叫来小六子,让他带着亲卫,把石磨抬上马车,直接就拉到了山下,在距离百户所五里地的峡谷山道里,找地方放好了石磨。
火把昏暗的火光下,萧夜指着不到十步宽的山道,对跟随而来的王大力,沉声说道,“王叔,你安排人,用土工弹炸开石壁,尽量把山道拓宽,黄灰泥就地铺路,先把屯里到这里的路铺好,”
“水伞和土工弹有左石他们看管,”寂静的峡谷里,萧夜指着草原方向,“迟早,咱们会把灰泥路铺到白龙湖那里,”
“好的,职下晓得,明天就安排军士过来,”见萧夜如此郑重的看待这铺路的事,王大力明白期间的轻重,赶忙应声道,“那这个石磨的灰泥产量,就不用告知黄家了,”
“不用,他们现在的眼睛,都盯在富贵楼那里,”萧夜抬头看看头顶崖壁上隐约垂下的藤草,缩了缩脖子,娘的,要不是这里两边都是沟壑峭壁,或许藤草已经到了峡谷出口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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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提早出现的鞑子
甘肃镇,城里的大小商家,谁都不意外,堡德斯的商队会这么快地回来,毕竟,无论是哪家要成立新的商铺,货物都要提前备好。
车队在进城前,黄家已经派出了执事出城迎接了,在城门口上缴的入城税,也是黄家代为缴纳的。
富贵楼后的大院里,五辆包裹严实的马车旁,围住了十几个或胖或瘦的商人,为首的黄昌祖笑吟吟地,看着刘连成把一张清单,交给了挺肚抬胸的堡德斯。
堡德斯随意地看看清单,随手就递给了黄昌祖,“黄少爷,一共七万八千三百九十两的货,富贵楼新开,求个吉利,七万八,”
“好好好,堡老哥痛快,”满脸红光的黄昌祖,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一摆手,“管家,结账入库,”
七万八千两的银票,堡德斯没有全部拿到,他在甘肃镇商会的订货,已经花了他整整五万两,饶是如此,厚厚的一叠黄家钱庄的金边银票,足以让那些商人们垂涎三尺了。
七万八千两,一成就是七千八百,两成就是,哦,一万五千六百,眼里金光闪闪的堡德斯,捏着这一叠银票,突然觉得,或许跟着小姐的丈夫干,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钱程。
有道是钱催鬼推磨,堡德斯不是圣人,反倒是喜欢吃喝,喜欢女人的俗夫,有着极高回报的富贵楼掌柜的位置,让他立马焕发了活力。
至于冒点风险的事,那就是应该的了,否则其他人也能干这个掌柜了;心思急转之下,打心眼里决定给萧夜卖命的堡德斯,喜笑颜开地邀请众人去三楼的阁楼里品茶谈事。
现在的富贵楼,与其说是商铺,还不如说是茶庄,能上二楼谈事的,无不是怀里揣着银票的客商,都是来谈生意的;而一楼的饭食,也是供应给商人们的。
各大商家派驻在二楼的管事,那都是消息灵通的主,平日里的任务就是和堡德斯拉好关系,万一人家从手指头里漏点货物出来,就是一本百利的好事了。
但是,堡德斯提供的货物数量,还是太少了,新成立的商会里,为了拿到多一点的货物,这些商人就能吵闹地打破了头。
三楼阁楼里,大圆桌旁,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管事,正一脸不善地看着黄昌祖,“黄少爷,这事你们三家就办的不好吧,为何我们只能拿到三成的货,其他的七成,你们三家都拿走了?”
黄长祖稳坐在红木椅子上,面色不变地摇着扇子,“靳管事,我们拿货可是按股拿的,再说这批货哪一个都是价值不菲,进价如此,卖出的价格,出了甘肃镇地界,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商会新近成立,有些章程还要大家商讨,不过目前来说,是我黄家和王、田两家拉来的波斯人,为何就不能多拿点货物?”
“况且,你们靳家的商事,可是在东北一带,到了这里还是要和我们这些商家多商议的好,”淡淡的语气里,携带着丝丝的强势,黄昌祖的表态,王、田两家的主事人,用笑脸表示了赞同。
为了利益结成松散联盟,一致对外,那是必须的。
“你,哼,”靳管事无奈地一甩衣袖,不忿地坐下了,形势比人强,强龙难敌地头蛇,他虽然不服却也没办法,只有向家族里去急信上报了。
其他的商人,见在京师里势大的靳家都吃了闷亏,自个只能就此罢了,看下来能不能拣点其他的便宜了。
二十件精铁网编制的防护衣,十个单筒望远镜,三十面精致的梳妆镜,两百套丝绵大衣,五个神奇的水伞,号称削铁如泥的乌兹战刀,加上怀表、香水,能分到他们手里的,区区也就一些样品罢了,上缴给家族里还不够呢,哪有拿出去贩卖的份。
还有一车的货物,竟然被黄昌祖让武装家卫给拉走了,那一车的货,才是让靳家管事不满的原因。
黄家别院里,后花园平坦的跑马场上,那辆马车就停在树荫下,两个白袍年轻人正带着几个军官,饶有兴趣地看着家卫掀开油布,把一箱箱的火/枪抬下来。
这两个年轻人正是黄昌子的结义弟兄,甘肃镇守备康洛石之子康新龙,都指挥同知罗怀集之子罗川江;黄昌祖结交弟兄的前提,必须是有着相当潜力的。
当初就是看中了萧夜能拿到波斯人货物的独门渠道,这才紧赶着结拜了,没想到,波斯人的商铺,直接转到了甘肃镇,那萧夜的潜力就看不见了,黄昌祖自然也忽视了那香火下的缘分。
五军都督府建立于明朝洪武十三年(1380年),用于管理卫所。
前身是大都督府。洪武十三年(1380年)明太祖朱元璋废除丞相制的同时,同时废除大都督府,并改为中军、左军、右官、前军、后军等五军都督府。
每都督府设左、右都督、正一品,并设有五军断事官。永乐十九年(1421年)迁都北京,原南京五军都督府犹存,无实权。
五军都督府彼此平行,互不统辖,各自与兵部直接联系,最后奏请皇帝裁定。
《明史职官志》云:“凡军制内外相维,武官不得辄下符征发”。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但无调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两者互相制衡,以避免权力过大。
五军都督府的成立是为制肘将帅拥兵自重,但亦因此削弱军事力量,使武将、士卒的社会政治地位日益低微,军事日益衰败。《明史兵制》称:“积轻积弱,重以隐占、虚冒诸弊,至举天下之兵,不足以任战守,而明遂亡矣”。明代中叶以后,卫所制受到破坏,五军都督府的职权渐被兵部取代。
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五都督府的总称,统领全队的最高军事机构。
朱元璋初置统军大元帅府,后改为枢密院,又改之为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分别管理京师及各地卫所。
都督府统兵之官,加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等衔,始有带兵之实权。有明一朝,全国总兵八十余人。
甘肃镇归属右军都督府,在城里设有总兵府,有副总兵驻防武关镇,军兵计三千六百余人,辖下三个卫所。
各卫所军户战时为兵,平时为民,都督府辖下的部队,却是常备军了。
承祖上余荫,康洛石三年前由南京调任甘肃镇守备,小儿子康新龙随父到任,很快就结识了从太原来这里历练的黄家三少爷,黄昌祖鬼精的人物,几番交往之下,就和康新龙结拜成了结义兄弟,黄昌祖为大。
算是当地地头蛇的罗川江,在荷池游玩中,和黄昌祖臭味相投之下,也和黄三少跪倒在了香烛之下,成了最小的跟班;他的年纪,比萧夜还要小半岁。
康新龙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罗川江长相英俊,说话办事颇为阴柔,但两个人却是都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玩火统,甚至是喜欢玩抬枪、虎尊火炮。
一百支后装火/枪,六千发弹丸,放在地上也是不小的一堆,康新龙和罗川江等家卫递过来火/枪,熟练地摘去枪帽,哗啦哗啦地拉动着枪机,举枪查看着望山,手法相当老道,明显是玩了不短的时间。
很快,后花园里,传出了彭、彭连续不断的火/枪声,急急赶回来的黄昌祖,在前院就听见了响动,不由得脚步一缓,晃悠悠进了跑马场。
“少爷,”在家卫们恭敬地声音里,黄昌祖笑呵呵地来到了两个弟兄身后,今天他生意获利巨大,心情自然好的很,也就不在意这两个只顾着玩枪忘了礼节的家伙了。
“彭、彭、彭,”随着枪声,硝烟弥散,连续打了三枪的康新龙,嘴里嘀咕着把枪交给一旁的家卫,接过另一把新枪,继续装弹射击。五步远的罗川江,也在重复着他的动作。
对面百五十步外的两个木制靶子,上面已经有了星点的痕迹,但是相当的杂乱,中心一圈白灰画的圆圈里,只有两三个弹痕。
两人各自打过了十多支枪,放下火/枪休息,自有家卫跑到对面,把两个厚实的木靶子,拔起来插到一百步远的地方。
“两位弟弟,你俩玩性还真大,肩膀不疼吗?”坐在树荫下的黄昌祖,笑眯眯地招呼着康新龙和罗川江,“来来,喝口凉茶再玩,”
“哦,大哥,”康新龙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拿着毛巾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过去一屁股坐在黄昌祖身边,拎起茶壶咚咚地喝着。
罗川江走到另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烟尘,仔细地掀后襟坐在马扎上,“大哥,事情办完了?“捏着茶杯,浅浅地润着嗓子。
“嗯,差不多了,那些满脑子肥油的家伙,想占我黄家便宜,门也没有,”黄昌祖使劲地摇着扇子,“咋样,这批火/枪如何,这可是直接就拉回来的新货,”
感情,他还是拿两个兄弟当了免费的劳力,让他俩试试火/枪的威力,以便于今后给军队里贩卖的时候,心里有相当的把握才行。
罗川江琢磨着还没张口,康新龙就嚷嚷开了,“大哥,我试打的火/枪,和鸟枪差不多,百五十步,根本就打不中,中了也是蒙的,就看百步如何了,”
手里的扇子稍稍顿了下,黄昌祖眉角一挑,眼睛看向罗川江,他对这个心思缜密的弟弟,还是很重视他的看法。
“大哥,小弟试过三把火/枪,只有一把可以打中百五十步,估计,那波斯工匠,火/枪打造的成功效果,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厉害,或许,小弟以为咱们拿到的,不是新枪,只是重新涂了油脂的旧枪,”
不得不说,萧夜手下的亲卫,在匠户的指点下,清理即将报废火/枪的仔细程度,是相当到位的,但细微处的瑕疵难免,遇上了爱玩枪的有心人,那被猜中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罗川江的猜测,虽然不远,但黄昌祖不信,三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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