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烦请替本王解释解释——这赌不起究竟何意?”
昭王仰头回视不二,眸色清明。不二见昭王听进了他的话,面色欣然,忙为昭王答疑解惑:
“殿下,其实这话极好理解——奴才斗胆说一句,假使今日您与陛下互换角色:您的妻儿,您的国民,您管辖的大好河山,皆要仰仗您。您一个决策不慎,会造成何种万劫不复的后果——想来不必奴才多言……”
无二很是圆滑,他不说昭王不对,仅仅是引导昭王以沐阳君的角度看待问题,既不会得罪昭王,言谈中也无一词一字提及国事,便没有干涉国政之嫌,当然——也得适时阿谀奉承,这样以来昭王方能听着舒坦。
无二言简意赅的阐述了“赌”字的深意,昭王何其聪允,若还不能领悟,便是死钻牛角尖了。
昭王侧过头来,正好与沐阳君视线相触,细细端详之下,昭王难以忽视沐阳君眼角、嘴稍的细纹,还有白发胜过青丝的对比,眼神不禁变得柔和,面上渐生愧疚。
沐阳君摆摆手,示意无二退下,才又看向昭王轻言细语的诉说心声:
“王儿,寡人知你痛恶奸佞,寡人又何尝喜欢被人欺罔、被人玩弄?可你看——我日兆同爪洼息战不久,眼下人心惶惶,你总得留给百姓喘息的时间。若如你所说——时不待我,非得值此之际拔出奸臣,岂非要天下大乱?”
昭王闻言,心里认可沐阳君所说,但面上没有作声。只因他方才还狂傲张扬、振振有词,可听闻了沐阳君细数的顾盼后,难免感到挫败和气馁。
见昭王满面失落,沐阳君虽然不忍,却不得不告知对方——一国之君,并非整日伏案批文那般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例子比比皆是。
“王儿,你适才所说攘外必先安内,确实不错。可你思虑过没有——前有恶狼,后有猛虎之时,你若选择与恶狼拼死一搏,那猛虎岂能不趁虚而入?恶狼之利害——在于贪婪,猛虎的要命之处——却在于争夺领地!孰轻孰重再明显不过……”
昭王回视着沐阳君恳切的注视,身上的戾气渐渐被对方所描绘的险境给磨尽,终究被说服的他,认可了沐阳君舍小保大的权宜之计。
心平气和以后,昭王凝着沐阳君精锐的目光,启唇赞道:
“父王英明!是儿臣想的太简单。便如父王所说——韬光养晦,等待良机,杀狼屠虎,指日可待!”
沐阳君赞许的点头,目光欣慰……
几日后,日兆天墉城蝗灾祸民,因怕赈灾款项被层层克扣,日兆王派遣昭王亲去天墉城救灾——
昭王预备前往天墉城时,因有意提拔齐胜,便托人给宋将军捎去口信——借齐胜一用。谁料宋将军亲自拜访昭王王府,痛心疾首的告知齐胜失踪一事,让昭王错愕而震惊。
思及往日与齐胜并肩查案,两人配合默契,齐胜行动力高效,服从命令,没有一次让昭王失望过,昭王颇有些惋惜。
征兵令急召的兵士——除去像黎落一样被正式纳入骁勇军一员的,其他皆被打发回去。并且沐阳君为了奖赏骁勇军上下齐心,奋勇作战,特命骁勇军全员休假半月,以便回家探亲报个平安。
嫪菁菁苦等了黎落几日,都等不来黎落,便不分白天黑夜的守在校场门口,逮住一个人便要问一声黎落现在何处。
好在嫪菁菁遇上了方右尉,被方右尉告知黎落于行军途中被匪兵绑架,早就音讯全无。
不想等来的是噩耗,当时嫪菁菁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一路上浑浑噩噩,引得行人频频侧目。回到嫪府后,嫪菁菁茶饭不思,时不时会默默流泪,嫪升平于嫪菁菁的贴身婢子口中得悉了缘由后,亦不知该如何劝慰爱女……
——天墉城
昭王带领五百禁卫军驻扎在天墉城已有两日,白日里命人搭建粥棚,晚间带兵消灭害虫,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翌日天明,昭王小睡了一会儿,便去就近的粥棚监督卫军有无偷懒,灾民可有按时分到清粥果腹。(未完待续。)
………………………………
第一五三章:赈灾二三事
昭王目光凌厉的扫视着眼前排队等待打粥的灾民,察觉到灾民中有些人虽然衣衫褴褛,面目脏乱,手中拿着的器皿却纤尘不染,干净得很。
再观形容憔悴者,一双黢黑的眼球巴巴望着锅里的白粥,手中捧着的海碗还留有上一顿吃粥时溢出来的污渍。
细看之下——昭王觉得某些灾民脸上沾染的黄土,像是故意涂抹上去的,滑稽的很。
昭王垂眸思忖了片刻,恍然大悟,但他没有阻止灾民中混进了并不急需白粥救命的人,而是悄然叮嘱身边的侍卫,看他的手势行事——
若昭王捏耳垂,便是渐少分量;若昭王摸鼻尖,便是多盛一些;若昭王毫无动作,便不多不少。
准备派粥的侍卫虽然不解其意,但也不敢径自询问缘由,便只能按照昭王的吩咐办事。
锅里的粥已经煮的稀烂,昭王见侍卫这就要派粥,居然走到锅边舀了两三瓢凉水兑进粥里,侍卫诧异的看着昭王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明白昭王为何要这样做,又因为那些灾民实在可怜,便怯怯的看向昭王道:
“殿下,这粥本是熟的,您添了生水进去,怕要吃坏肚子……”
昭王面色如常的回视侍卫,不急不徐的迎视着侍卫疑惑的眸子:
“看见那些迫不及待的百姓了?”
侍卫忙点头,回道:“看见了!”
昭王挑眉反问:
“若你饥肠辘辘,会等粥凉一些了再用吗?”
侍卫歪着脑袋思考了顷刻,坚决的摇头。昭王见状嗔道:
“那你还疑惑什么?”
侍卫的脑子适才转过弯儿来,明白了昭王的好心后,侍卫面色钦佩且动容的凝了昭王一眼,这才看向排好队列的灾民喊道:
“都排好队!不许抢!不许争!不许打闹!领到粥的远离粥棚再食用,一人一碗,不准浑水摸鱼!”
言毕,侍卫接过排在最前方的一名老妪递来的破碗,瞧了眼昭王,见昭王抬手摸了摸鼻尖,侍卫便给那老妪盛了满满一碗。
不想领到粥的老妪不愿走开,她盯着打粥的侍卫面色凄苦的询问:
“小兄弟,您能否行行好,待会再让我打一碗?”
老妪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身后一众灾民的不满,甚至有人开始咒骂起来。那老妪虽然面色通红而尴尬,却没有被不入耳的辱骂声给臊走,仍是一脸期盼的望着侍卫。
打粥的侍卫心善,并没有立即哄走老妪,只是面色为难的同她解释:
“大娘,灾民众多——还请您为其他人考虑考虑。”
昭王见老妪迟迟不走,后方已经有嗷嗷待哺的小幼童哭闹起来,便径直走到侍卫旁边,看着嫪夫人正色道:
“这位老夫人,您可知道每一个供给点每日领到的粟米都是定量的,从第一日起,每个粥棚前等着多少人,就已经统计过了。我们要保证每一位灾民都能喝上粥,就必须按规矩办事。”
老妪听了昭王的话,面色犹疑的看了眼碗里的粥,终究步履蹒跚的退开了。但当她退开的顷刻,眼泪便落下来了,嘴中也呢喃道:
“罢了罢了,为了孙儿……”
“老夫人留步!”
老妪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看向昭王,目光疑惑。
昭王吩咐侍卫继续派发白粥后,走到老妪近旁,柔声询问道:
“老夫人,粥棚每日发两顿饭,但我瞧见你走起路来都异常吃力。您是食不饱麽?”
老妪连连摇头,擦着眼泪回道:
“官爷,我孙儿腿脚不好,我亦搀不动他,但粥棚只给能好端端站在此处打粥的人放粥,可怜我那孙儿走不来,呜呜……”
昭王闻言,心里一阵泛酸,他猜想着老妪必定接连饿了两日,将打来的粥全留给了自己的小孙子,所以行动时才这般孱弱。
昭王回头看向打粥的侍卫,严声下令:
“待会子这位老夫人回来,再给她盛上一碗!”
打粥的侍卫亦想优待对方,可思虑着按人头不够分一事,便支支吾吾道:
“殿下,若不够分……”
昭王闻声,神色冷峻的保证:
“放心,今日绝对够分,说不准还有剩。”
侍卫听昭王如此说,以为昭王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办法,便乐呵呵回道:
“是!”
老妪感动的热泪盈眶,双膝一软正要跪下拜谢昭王,昭王眼明手快的扶住老妪,温和一笑:
“老夫人,快回家吧,您孙子还饿着呢!”
老妪抹了抹泪珠,朝昭王鞠了一躬,正要走人,却被人群中歹毒的诅咒言辞给拉了回来——
“你孙子那腿怎生断的你不知道吗!还腆着一张老脸来为他讨粥!呸!那种不学好的小杂种,早死早投胎!”
昭王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是一名伪灾民,那人脸上的泥土还泛着潮,衣衫上破烂的地方切口整齐。
老妪焦急的想要辩解,不想让昭王误会自家孙儿,恰好人群中发出另一种议论声——
“那人不是米铺的王掌柜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不信他屯的粮食捱不到秋收季节!”
“是啊!那李老太孙子的腿不就是他给打断的麽?听说李老太的小孙儿本是去借米,并非偷盗,可恨王掌柜不仅冤枉人,还把孩子的腿给打折了!”
“他呀!本来就是狠毒之人!为了替妾侍解气把自己的发妻推到井中活生生溺死了!怪就怪这老天不长眼——眼看那恶人欺负可怜人!”
……
帮着老妪声讨先前诅咒老妪孙儿的人愈来愈多,那人许是心虚,灰溜溜跑走了,连蹭白粥的机会都放弃了。
昭王亦不耳聋眼瞎,孰是孰非他看的清楚,也听得明白。
知道了老妪孤儿寡母的惨状和那位米铺掌柜的卑劣行径后,昭王看向身后的一众侍卫,高声下令:
“都给本王听好:此后,若那人再来讨粥,乱棍撵走!”
“是!”
末了,昭王又看向激动的无以言表的老妪叮嘱道:
“老夫人,米铺掌柜的那份粥,你孙儿顶替了,往后每日两次的派粥,你皆能领取两碗,无需你孙儿出面。”
老妪听完昭王的话,非要给昭王行大礼,昭王拗不过她,只好依了她。待送走了老妪,昭王重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粥棚面前的排成长龙的队伍中——
(未完待续。)
………………………………
第一五四章:雁过拔毛
米铺掌柜的名额被顶替后,排队打粥的人群中有一小本分开始骚动起来,或许他们见昭王慧眼如炬、精锐洞察,觉得眼前那位长相十分俊俏的官爷不似一般朝廷走卒极好糊弄。
昭王站在打粥的侍卫身旁,侍卫依旧得看昭王的眼色行事——
尽管昭王不解——为何灾民中会混入有意扮惨哭穷之人,但他亦没有冷血到剥夺这些人打粥的份额,只是量多量少酌情而定。
昭王示意给打粥的侍卫打手势的同时,双耳和双目并没有偷懒,他非常想了解这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何至于引来贪小便宜的刁民。如方才那位老妪一般穷苦的灾民,一碗白粥对她们而言来之不易,可对于屯粮足够的百姓而言——
一碗寡淡的白粥,似乎并不那么诱人。
原本打粥的队伍还算安静,可远处姗姗来迟的一家人使得人群中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并不是因为那户人家不守时,而是无论从衣着装扮,抑或是面色来看,对方全然不像饱受灾害之苦的穷困潦倒者。
昭王循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也注意到了那户人家的与众不同——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他眉宇间略显焦躁,不时回过头来催促跟在后方不急不忙的三位女子。那三位女子中有一名年纪最长,看起来像是身后两名女子的母亲。
最引人发笑的是——这对夫妇很有夫妻相,体态丰腴,面庞圆润,因而走起路来显得呼哧带喘很是费力。他们的一双女儿,则清瘦的多,该是到了爱美的年纪,知晓一味贪吃致使脑满肠肥是毫无美感的。
昭王随意瞥了一眼后,挑唇冷笑道:
“有意思……”
昭王身旁的侍卫循声去探,眸色微愠,显然这侍卫亦见不待见此类雁过拔毛的市侩之徒。
“殿下,这!”
侍卫气愤的欲言又止,昭王却示意侍卫莫要张扬,他云淡风轻的面色似乎不甚在意,实则早已有了对策。
起初,昭王是不欲斤斤计较的,毕竟天墉城的蝗灾却是闹得厉害,或许这些人是怕自家的屯粮不够度日,这才拉下脸来讨粥。但远处那户人家如此招摇过市的举动,岂不会引得更多并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人蜂拥而至。是故昭王不得不改变主意,不再心慈手软。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女儿就是被你给惯坏的!”
这声音出自衣着得体的那户人家的当家人,此刻他们已经排到了队伍最末,许是认为方才他们一行人确实引人注目,方才出声责骂自己的妻子。
“女儿家爱美,出门总要好好拾掇一番的,怎就等不及了?粥棚设在此处,还能跑了不成?”
那妇人面色不悦,并不觉得自己********,觉得男子无端端的抱怨分明属于妄加之罪。
“你以为咱二人带着女儿游街呢!你瞅不见眼下城中是何景象?这个时候怎能露财?你就不怕那些穷酸户踏破咱家的门槛儿麽!”
男子显然比妇人懂得审时度势——既然是来装灾民的,自然越狼狈越好,否则便要引起众怒。并且比引起众怒更让中年男子忌惮的,乃是被饿疯了的百姓惦记上。
男子的唠叨让妇人有些不耐烦,她掏出帕子擦着干干净净的白瓷碗,口中敷衍道:
“行了行了,奴家知道了!”
见妇人听不进去,中年男子也懒得再费口舌,他回过身子瞭望前方的队伍还有长之际,正对上昭王耐人寻味的深邃目光。
昭王的出现让中年男子鬼使神差般有些心虚,特别是在与昭王对视过后,中年男子竟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
“诶!老爷,奴家瞧着粥棚里的那位官爷气宇轩昂,估摸着来头不小啊!”
原是妇人也留意到了昭王,但她的心思与她夫君的心思截然相反。妇人踮起脚尖盯着昭王打量了好一阵,回头扫了自家女儿一眼,扯了扯中年男子的衣袖,面色窃喜的提到:
“老爷,我看那位官爷做咱家女婿最合适不过,不如待会让凤儿、娇儿试探试探?不论他看上哪个,咱们把女儿许出去,都不会差的!”
中年男子闻言,没好气的剜了妇人一眼,漫不经心的揶揄道:
“尽想美事!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曾摸清,你还想着牵红线?得了吧!”
两人话不投机,却丝毫没有减少妇人雀跃的心情,她不再同中年男子商量,而是径自转头示意自家女儿看一眼昭王。正值妙龄、芳心大动的两个女子见昭王那般潇洒、倜傥,立即娇羞的垂下头去,可那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却不禁飘向昭王——
妇人看在眼底,明白了自家女儿对昭王有意,便打定主意要撮合这门亲事。
身在远处的昭王,若是知晓那妇人作何心思,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施粥的效率很高,大多数灾民都严守秩序,领完自己的那份便走了,偶有苦衷的道明缘由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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