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营外训话,早早缴械投降的新兵们也挤出脑袋来偷窥,可听清了内容的小兵一个个臊眉耷眼,无颜面对营外的弟兄。
昭王朝大营的方向瞥了一眼,原本热情的目光渐渐冷却,然后坦言道:
“你们有所不知:今日的耐力训练,并不是普通训练,而是综合考量的第一项!”
先前已然垂头丧气的偷懒小兵们,闻言大惊失色,哪里还有得意的心态去嘲笑场外之人的愚蠢,都开始怨恨起自己的懒惰。
反观捱过了第一轮考核的兵将们,脸上是无以言表的激动和雀跃。
昭王再次把冷漠又凌厉的目光投向大营,且直指彼处:
“我体恤你们因征兵令而来――身体素质自然是良莠不齐,万事不会强求……可有些怠慢军令之辈――就不得不多提两句:日兆子民若指望那些个鼠目寸光之辈去迎战仇敌,岂非国之大患?”
昭王一语中的,挑明了他仅是睁一只眼闭一战,而非耳聋眼花。被道破心思的贪享安逸之人再也挂不住脸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话锋一转,昭王又收回目光打量着前方萎靡不振的新兵们,可他眼中没有鄙夷,全是认同:
“万幸:我日兆还有大把英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场的你们,单单只凭这一次苦练,就赢得了骁勇军兵将的名额!而非后勤尔尔。当然――至于你们每个人占据中锋、前锋还是后卫?须得通过接下来的第二、第三次考核。”
“四殿下万岁!”
“哈哈……还好老子撑下来了!”
“娘的!今儿个把这双腿站瘸了都值!”
昭王俯瞰台下猛然间就打了鸡血一般的众人,也禁不住同他们一起兴高采烈。
至于营内和营外,早已互换了角色:老话说的好――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用来形容此时的场面,再贴切不过。
台下喧闹的声音太大,昭王以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宋将军不悦的神色,他不禁在心里腹诽:真是个老顽固,何时都不忘秉持军规军纪。
顾忌到宋将军没有自己那般不拘小节,昭王只得抬手压下了浩荡的声势,许是经过第一轮考核的新兵们很是受用昭王赏罚分明的练兵方式,因此格外听他的训诫,片刻间安静下来。
“眼看临近日落,尔等操劳了一整天,待会儿用了饭食便回营歇着吧,但不要高兴太早!韬光养晦去迎接第二次考核,才妥!明白吗!”
“是!”
齐刷刷的应答声,让昭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有一种抓住军心的奇妙体验。
昭王正欲遣散众人,眸色锐利的宋将军示意他朝大营看去,昭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记得赏、忘了罚。
“未曾通过第一轮考核的众兵听令:军医正在赶来的途中,尔等在大营稍待片刻,妄图蒙骗过关之人若逃不过军医的法眼――便只能认栽领罚!明白吗?”
“明白……”
这稀疏的应答声――显然是出自一些体质不佳,因为没能通过考核而显得垂头丧气的小兵。至于心怀鬼胎之人――便是不发一语,听说军医要来试探,他们百爪挠心般焦虑,哪还有心情应和一声。
黎落和齐胜对视一眼,前者抿唇偷笑,后者爽朗扬唇,估计她二人今日也颇有体会――老实有老实的好处,问心无愧才是做人做事的原则。
和黎落一样通过考核之人,有不少都憋得脸颊通红,对于昭王的行事风格:他们唯有一个词来表态:大快人心。
黎落今次可算是尽力一搏达成所愿,她比旁人付出的多,也比旁人筋疲力竭的多,所以:在众人都散去后,她还席地坐在沙土地上久久不曾离去,脑海中思绪飘零……
………………………………
第六十六章:断袖之癖
用过晚饭后,黎落开始琢磨如何向昭王讨回自己的小香囊:若是急赤白脸前去,只怕会被昭王看出蹊跷;但如果态度不骄不躁,就表明那物件对自己并不甚要紧……
思来想去,黎落灵机一动――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她勾起嘴角,清丽一笑,心中已然拿定主意。
月色渐浓,正是避人耳目的好时机,黎落从榻上起身,扫了扫衣襟,准备去拜会昭王,恰逢齐胜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向黎落走来:
“黎兄弟,我好说歹说――才向后勤的管事要来一盆热水,你快些褪去鞋袜,将双脚浸在木盆中。”
黎落闻言受宠若惊――齐胜对她的关怀备至让黎落动容,一时间愣在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见黎落呆若木鸡,齐胜以为她劳累过度,所以才行动迟缓,便将痴傻的黎落抚到床沿边坐下,作势要亲自伺候她泡脚。
当齐胜的手搭在黎落的长靴上时,黎落这才惊地乍然起身,而后又不禁红了眼眶,神情温婉的看向齐胜道:
“齐大哥,你待我这样好,倒让我受之有愧。”
齐胜大大咧咧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摇头说道:
“你因听信我的建议,才比旁人多吃些苦,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黎落抬眸回视齐胜眼中的坚定和温柔,鼻头有些发酸,她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会遇上对自己如此情真意切的好大哥,便奋力捣头,哽咽着回道:
“那也得我自己来不是?怎有让你为我躬身低头的道理?”
齐胜笑笑不说话,面上有些难为情,心中暗暗怨怪自己的失礼。黎落没有顾及到齐胜会多想,反倒把对方当成了亲大哥,只是不好意思让旁人伺候自己罢了。
黎落脱下长靴,感觉到被挤在靴中的双脚舒坦很多,想着一会儿子若将这一双饱经摧残的脚丫全部浸在水中,该是何等享受。
咦?黎落心道不好――自己的那双小脚根本不似男子的生理结构:肌肤光滑不说,连茧子都不曾结下,叫她如何当着齐胜的面儿堂而皇之的脱掉。
因此――黎落有些尴尬的抬眼偷瞄齐胜,不成想齐胜早已回到了自己的铺位――怕是正在为自己先前的僭越举动而懊恼。
虽然不明白齐胜为何要走开,但如此一来――也成全了黎落想要安安静静独自泡个脚的小心思。
脱掉薄袜的黎落,适才发现自己的玉足底下布满了凝滞的血痕和青肿的污块儿。
趁着热水的温度刚刚好,黎落迫不及待的将她失去本来面目的双脚完完全全泡在水中,一开始触碰热水之际,钻心似的疼痛――让黎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仅是一声低微的吸气声,就叫齐胜不由得转头来打量黎落,瞧见了黎落皱作一团的小脸儿,齐胜紧拧墨眉,仿佛也像经受了极大的痛楚一般面色难看。
许是这热疗的法子有活血化瘀的功效,黎落本来失去知觉的腿脚在热水中泡了一阵儿后,有了酥酥麻麻的感知。
“呼――”
黎落满脸舒服的表情,嘴中发出爽快的嘘气声。这厢齐胜耳郭一动,脸色好看不少。
泡完了脚,黎落思量着把污水倒掉,洗干净后还给后勤营,谁料齐胜行动如风,速来鞍前马后,吓了黎落一跳:
“齐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想让我多休养的心意我领受了,但这……”
出于女儿家爱体面的本性,黎落羞怯的不好再说下去,只见齐胜木木的应了声“哦!”,急忙掉转头回去了。
黎落见状轻笑出声,而后穿好鞋袜端着木盆出了营帐。
其实:黎落想借着送木盆的由头去夜会昭王,免得引起旁人的猜忌――众人都辛苦了一天,谁不想黏在榻上少走动两步,黎落总不能施施然出了营帐只为吹吹晚风。
黎落出门后,营帐内闲极无聊的男子们瞅了眼面色不自然的齐胜,一一起哄说:
“我说齐胜,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哈哈!谁说不是呢?两个大老爷们相处如此含羞带臊,叫人怎能视而不见?”
“嘿嘿!还是齐胜兄弟有远见,军旅寂寞,寻一个略有美色的男子作伴总好过一个人郁郁寡欢吧?”
……
面对众人的调笑声,齐胜既觉着气恼,又觉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猥琐之徒们倒是说对了一点:自己为何与黎兄弟在一起时,总生出一种面对女子的错觉?
纳闷儿不假,但也不能任由众人胡侃,于是齐胜缓缓抬头,一双阴骘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后,又握着骁勇军标配的长枪摩拳擦掌。
仅仅是面色狠戾的暗示,便使得众人噤声闭口,再不敢拿齐胜和黎落之间的忸怩、别扭开涮……
这厢,黎落猫着腰来到了昭王的大营前,营帐四周都围满了卫兵,让黎落无机可乘。
“这位大哥,小弟特来求见四殿下,烦请通报一声?”
偷溜进去不可行,黎落只能和一脸正气的卫兵打商量。那卫兵小哥垂眸盯了黎落一眼,见她身着便装,心里有些狐疑:
“你姓甚名谁?隶属哪个部门?有何事面见四殿下?”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黎落面容抽搐,她默默寻思着――若说自己是新兵,定然进不了营帐,该如何是好呢――
垂头间,黎落瞟了眼自己此时的装扮――虽无贵气流露,可胜在干净整洁。继而黎落思忖着是否耍个机灵?或许能鱼目混珠也未可知。
“咳咳……我是何人,你――”
黎落故意作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端详了卫兵一眼,而后继续道:
“还无权过问,快去通报四殿下,我有要事求见,若误了正事――只怕你担待不起!”
黎落将双手负于身后,高昂脖颈,脸上是刻不容缓的凝重神色。
那卫兵皱眉一脸犹豫,做了顷刻的思想斗争,终究忌惮黎落貌似深不可测的权位,便躬身请黎落入营。
黎落的脚步顿在帘幕处,一脸纠结的表情――她害怕昭王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好忽悠,所以有些迟疑。
谁料那卫兵看不惯黎落方才对自己颐指气使,面见昭王又畏首畏尾的相反做派,大掌一推,黎落便顶着帷幕一头栽进了营帐里――
………………………………
第六十七章:赤诚相见
进入营帐的黎落半晌不敢睁眼,本还想着理直气壮来面见昭王,却是以此种狼狈姿态窜了进来,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倒把先前编造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忘得一干二净。
再瞧那昭王此刻正在宽衣――可以说黎落来得真不是时候。但昭王无心去管身后的响动,他怎知黎落如此大胆,骗过了看守的卫兵混了进来。
“刘参将吗?第一批过关的骁勇军后备队名单拟好了?”
昭王以为是刘参将寻他商量公事,因而头也不回的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光洁的胸膛,但身子背对着黎落。
黎落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刘参将?她将遮住面庞的素手缓缓移开,在看到昭王袒胸露背的那一刻,黎落“呀”地一声惊叫,旋即紧捂住双眼,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昭王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女子尖叫嗓音,自是着急忙慌转头去探――黎落那娇小婀娜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原本打算穿上衣衫的昭王挑唇邪笑,将拾起的衣物又扔回了榻上,他一步步靠近黎落――可怜心慌错乱的黎落毫无察觉。
直至昭王走到黎落跟前儿,朝黎落的一双柔荑轻呼出一口气,黎落顿时一跃而起,好似见了鬼一般浑身哆嗦。
待看清捉弄她的始作俑者一脸玩味的笑意,黎落面色微愠,恨恨瞪了眼昭王道:
“四殿下!你可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噗……咳咳!”
昭王隐忍不住笑意,却在瞧见黎落满目的杀气后硬生生憋了回去,戏谑的眼神也收敛不少,只见他毫不在意黎落窥见了自己的龙躯金体,大大方方俯视着黎落反问说:
“贤弟本事倒不小,本王的营外有重兵把守,你却进来的这样容易……”
提及此事,黎落的脸色由愠怒转为心虚,最终干笑着敷衍过去,对于混进营帐之事缄口不提。
见黎落不愿告知,昭王也不以为意,看着黎落刻意避开的视线,昭王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身躯,但见他莞尔一笑――唇红齿白的煞是清俊。
昭王不再出声,故意以赤诚相见的状态去刺激羞恼至极的黎落,黎落的脸蛋儿忽而酡红,忽而铁青――她知晓昭王是有意为之,在忸怩了一会儿后,索性抬头直视昭王。
黎落一双黑亮的眸子如绢上点漆,衬得她皎如月辉、白如皑雪的面颊更加清新动人。昭王也不示弱,朝黎落迎视过去――他的眼底除却黎落看不懂的炽热便再无其他。
“四殿下,呃……我的香囊……能还给我吗?”
黎落被昭王滚烫的眼神凝看的很不自在,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但昭王将“香囊”二字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知晓了黎落的来意。
见黎落对那枚普普通通的香囊如此割舍不下,不知为何――昭王心中有些不舒坦,他暗自估摸着:以黎落的年纪,早该嫁做他人妇,即便有那么一位情郎身在远方也合情合理。是故:昭王并不想让别人对黎落的缠绵情意长留于黎落身边。
做好了死皮赖脸的打算,昭王微微蹙眉,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他云淡风轻的回看黎落,问道:
“香囊?什么香囊?谁的香囊?”
黎落气得紧握住双拳,恼怒的眉眼更显清丽无双,她气势汹汹逼近昭王,全然忘记了不该和****着上身的男子距离如此之近。
“看来四殿下忘记了一些事,是否需要属下提点一二?”
此时的黎落已经抱着不讨回香囊誓不罢休的笃定,她私以为昭王锦衣玉食惯了,定然敌不过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竟然朝昭王伸出了拳头。
昭王再次发笑,让怒火攻心的黎落很是下不来台,见昭王不呼救也不逃跑,黎落渐渐变得心虚:难道他也练过几手?
思忖了片刻,黎落心烦意乱的抛开了顾忌,挥拳直上,正对准昭王的左脸――谁知昭王不紧不慢抬手反握住黎落的豆沙包拳头,往怀中一拉,就使得黎落无法挣扎出他的挟制。
虽说黎落不怕昭王反击,却碍于如此难堪的姿势羞红了双颊,张牙舞爪想要挣开昭王的怀抱,昭王哪里肯依――又加了一成力道,把黎落牢牢困在他的臂弯中。
两人闹出的动静很大,却默契十足的没有出语争执,因此外界并不知晓营内打得热火朝天。
此番实属黎落考虑不足,本就累死累活了整整一日――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和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斗气?此刻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挣扎无果,黎落几乎耗光了力气,她一脸窘状,也放弃了抵抗。昭王见她老实许多,适才调笑说:
“贤弟啊贤弟,你是高估了自己三拳两脚的功夫,还是低估了我徒手搏獒的实力。哎――你怎就像那不听话的小猫儿一般淘气,非得逼为兄动粗才可……”
昭王故作伤心,长吁短叹的揶揄黎落,黎落即便气得恨不能将他撂倒痛打,也苦于彼此实力相差太远,也只能任由他去。
黎落的后背紧贴着昭王的胸膛,她耷拉着眉眼,灰心丧气的乖巧样子颇让人怜爱。昭王见黎落闷声不语,害怕当真惹恼了她,因此一脸不舍的张开了双臂,让黎落离开了自己掌控的范围。
黎落紧走几步,与昭王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间距,而后垂眉恳求道:
“四殿下,您就把香囊还给属下吧,那香囊对我何其重要――旁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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