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造成的结果往往便是强者愈强，否则为什么结亲都讲究门当户对，有所补益？谁都希望彼此的亲家能够令自己脸上增光。
“你以为当年祖父为什么不愿意你与梁子诚结亲？两家家世悬殊是一方面，而且是极为微小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祖父早就看出来你不适合做一家的当家主母！梁子诚本非池中之物，可你却不能胜任他的贤内助！”
什么？
嘉惠郡主如遇雷击，瞪大了一双眼睛，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退的干干净净。
荣王妃微微冷笑，“郡主，你自幼便被祖父捧在手心里疼爱，但为什么祖父从来不要你知道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那是因为祖父是真的心疼你，不希望将来你作为筹码，成为皇室的牺牲品，他老人家甚至已经替你找好了夫婿，家世简单、人品可靠，家境宽裕，人品宽厚，足够你单纯无忧的过一辈子。
“可是你偏生看上了梁子诚，要死要活非要嫁他，祖父迫于无奈，才妥协，只是恰逢乱世，他无法给你更多的指点，只好托付我多多关照于你。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怕你不爱听，我拿你当女儿一样看待，凡是我能替你做到的，我都替你做到了。这几年来，我带着你出来应酬，教你成为一个合格的丞相夫人，你可知道我替你挡去了多少明刀暗箭？”
嘉惠郡主傻愣愣看着自己的嫂子，却觉得怎么世事都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了呢？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绝情
荣王妃悄悄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郡主，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能带给我们什么荣光，起初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可。
“可是，谁知道，这也成了奢望！梁子诚是个温文君子，对你也颇多包容，哪怕你任性，他也多是退让，可饶是如此，怎么这日子还是让你过成一团糟？
“这门婚事是你要死要活求来的，梁子诚也是你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追来的，我本以为你会好好珍惜好好善待他，可是你竟然成天疑神疑鬼，他但凡和一个女子多说几句话，你便要疑心他要背着你做什么不要脸的事。
“疑来疑去，竟然疑到了娘娘头上！当年的教训你还没记住？还是说这几年顺风顺水，你也越发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你这样闹下去，不说梁子诚对你有多深厚的情分都会被你耗光，单是陛下那里你觉得你过得去？
“陛下是怎样一个护短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陛下的逆鳞就是娘娘，难道你不清楚？
“难道说你还以为，如今的陛下还是小时候拿块糖逗你玩的纨绔皇子？
“郡主，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也用心看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京中贵妇们往来，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对，一个眼神没有用对，都会得罪人，你知道得罪的是君子还是小人？你知道会不会有人暗算你？
“往小了说，让你受点皮肉之苦，往大了说，败坏了你的名声，不光让你无颜苟活人世，便是你的夫君的仕途也会因此受损。
“这还仅仅是内宅的阴私手段。更不要说，你得罪的是一国帝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娘娘一个不高兴怪罪下来，你觉得你承受得住？
“还幸好娘娘是个宽和大度的，这几年来对你一直宽待油价，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任由你胡乱猜疑！
“再说，还有陛下呢！天子之怒流血漂橹，你便是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想一想你的夫婿，你的女儿，你的哥哥你的侄儿侄女门吧？
“郡主，这几年来，我扶着你拖着你拉着你，我也累了，你若值得我这样付出，我自然还会心甘情愿为你付出，可是你不值得啊！
“郡主！”荣王妃发出悲痛的一声，“我不仅仅是你的嫂子，我还是你哥哥的妻子，你侄儿侄女们的母亲，荣王府的主母，我便是不替我自己考虑，也要替他们考虑周全！我没必要为了你，打上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我这么说，你也许会觉得我绝情，可是我实在不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你知道我不声不响替你擦了多少回屁股么？你知道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多少委屈么？
“还是那句话，若是你值得，我自然无怨无悔，但问题是，你根本就不值得啊！
“人生在世，需要有自知之明，更需要惜福！
“今天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话，回去以后这些话我也会跟你哥哥说个明白，若是他觉得我这么做是委屈了你，那么，大不了不是还有一个和离么？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子女受了你的拖累！和离之后，荣王府便与我没有瓜葛，荣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将来是死是活也便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说罢，荣王妃掀开车帘，利落的跳下车去，可是她也心情过于激荡，落地不稳，几乎跌倒，伸手扶住了车辕，快步朝着荣王走去。
荣王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他也听梁立儒把缘由讲了一遍，简直又羞又怒又气又急，臊得简直无地自容。
如今见荣王妃气色不正走了过来，越发觉得难看了，他是书生意气了些，可并不代表他不通世务，尤其是经过了战乱，尝够了人间冷暖，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闭门读书的闲散世子了。
“嫂嫂。”梁立儒仍旧礼貌周到的给荣王妃行礼，“这几年实在是委屈您了。”
荣王妃眼圈一红，略带哽咽，“还好，还有一个明白人。这样的话以后也别说了。之前是我心甘情愿，以后，也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也是折腾不起了。”
梁立儒深深一揖，“不管怎样，嫂嫂都已经仁至义尽。”
荣王妃叹了口气，微微侧身，不受他的礼，抬眸看着荣王：“王爷，今日之事……”
“罢了，”荣王抬手制止了她，“别说了，我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以后她自己好自为之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夫妻两个与梁立儒草草作别，互相扶持着离去，竟是连自家的马车都不要了。
梁立儒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转身上了荣王府的马车。
嘉惠郡主如同木雕泥塑的一半，只知痴痴流泪，眼神空茫而惶惑，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满是绝望。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忍。说起来，嘉惠郡主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与他脱不开干系，若是他肯多花些功夫指点，也许她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他无声的握住了嘉惠郡主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嘉惠郡主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急忙紧紧抓住了梁立儒的手，惶然道：“子诚！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说什么傻话？”梁立儒口气温和，甚至还温柔的替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你我是夫妻。”
嘉惠郡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梁立儒皱了皱眉，道：“别哭了，”声音蓦然冷了下来，“你是在怪我还是在怪哥哥嫂嫂，抑或是在怪娘娘？”
嘉惠郡主猛然刹住了哭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凄凄惶惶望着他。
梁立儒却已经缩回了手，淡淡说道：“等你生完孩子，我会请两个积年的老嬷嬷回来给你教规矩，这之前，你还是不要再出府的好。”
嘉惠郡主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口腔里有铁腥气弥散开来，仍旧没有松开。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铠甲的铁叶子刷啦啦直响，梁立儒揭开车帘，便看到铁成带着一队人急匆匆进宫去了，看脸上紧绷绷的神色便知道是有大事发生。
………………………………
第二百六十章 散闷
梁立儒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嘉惠郡主也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惊得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个人的愁绪，也悄悄往外张望。
即便她再迟钝，也知道，定然是宫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子诚，你不去看看么？”
梁立儒转头看了她一眼，嘲讽的勾了勾唇，道：“你觉得我还有脸回去？”
嘉惠郡主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铁成当然也看到了荣王府和相府的马车，不过并未在意，他刚刚接到禀报，说是二皇子出事了，因此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立刻带人往宫里面冲。
他也实在是害怕了，若是初一那一日的事情再次发生，自己也只能以死谢罪了，可问题是，自己才刚刚订了亲，还不舍得死呢！
匆匆进了宫，便叫手下人先等着，自己先去丹阳宫找到了文竹。
文竹见了他有些讶异：“你今日不是说好了不会进宫的么？”她微微有些害羞，还以为铁成是专门来看自己的，可是待看清他身上的装束便忙把绮思压下，正色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铁成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是这样的，二皇子可能出事了，我提前过来跟你知会一声，你做到心中有数，免得此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你也知道，娘娘如今的情况，可禁不起大悲大怒。”
文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两只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水，她甚至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二皇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跟我说明白一些？”
“具体的情况我暂时还不知道，”铁成无奈的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传信来的人说，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我也是多想了一些，唯恐是什么人的诡计，所以格外加着小心。你可不能乱！”
他说着伸出手去，用力握了握文竹的手，“你是娘娘宫里的掌事宫女，娘娘最得力的人，你一定要稳住！”
他也只是用力一握，随即便松开了手，“文竹，你能做到的！一有消息，我立刻派人通知你。在这之前，不管什么人跟你说什么话，你都不要信！”
文竹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省得的。”
铁成又觉得这样说话不免会吓到文竹，于是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便是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陛下的眼光，相信陛下留在宫中的这些人都是得力的！”
文竹也回应了一个微笑，此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甚至还俏皮的眨了眨眼：“你也不要太小瞧了我，我也不是那没有经过风浪的女子。”
铁成点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文竹看他去的方向是御马苑，想了想，转身便把柳风找了来，附在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柳风皱了皱眉，“这样只怕不好吧？”
文竹退了推她：“你怕什么，便是有什么，也是我担着！”
柳风无奈的道：“好吧，反正你最大！”
“呸！”文竹笑着啐了一口，“后宫中娘娘最大，天下陛下最大！哪里就轮得到我最大了？也不怕拔了舌头！”
柳风嘻嘻一笑，自行离去。
文竹回去服侍顾倾城，神色如常。
顾倾城却有些心神不宁，拿了本闲书看，翻了几页便觉得索然无味，问道：“太子在读书？”
文竹应了一声，“太子殿下勤奋刻苦，虽然太傅二月二之后才会开课，可是殿下仍旧每日温习功课，一点也没生疏了呢！”
顾倾城不免叹息了一回：“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太早熟了一些……”又问，“昀儿呢？怎么这半晌都不曾过来？若是往日，只怕早就凑过来了。”
文竹眼皮突地一跳，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说不定过一阵便会过来了。”
顾倾城并不曾留意她的神色，放下书站起来，随意走了几步，又道：“从深秋开始，到现在，我几乎便没有出过丹阳宫，简直都要闷坏了！今日天气似乎不错？”
文竹抬手搓了搓脸，方觉得神情自然了，笑着应和：“是不错。今日阳光也好。若是娘娘兴致好的话，不妨去御花园转一转，虽然还没有花开，可是御花园中常绿的树木也不少，便是不为观赏，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顾倾城有些意动。
恰逢谭妈妈过来送汤，闻言便笑道：“娘娘若是想去只管去，只是这路上却需要有人抬着步辇，孕妇产前是需要心情愉悦的，出去走走并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文竹便吩咐人去准备软轿、暖炉、手炉、暖垫、点心、热水之类的。
顾倾城不免笑道：“不过是出去散闷，准备这些做什么？”
谭妈妈在一旁帮着文竹说话：“若是按奴婢，还要多准备些才行。”
顾倾城只好不再多说。
出了丹阳宫，走了一阵，顾倾城忽然侧起耳朵，认真听了半晌，狐疑道：“怎么听着有马蹄声？还有人在宫中纵马不成？”
文竹也跟着仔细听了一回，却是什么都没听到，“娘娘想是听岔了？并没有马蹄声。”
顾倾城只是不信，让文竹跳上宫墙，仔细看看。
文竹无奈，只得跃上宫墙，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跳下来笑道：“真的没有。”
顾倾城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是说漠北送了十匹闪电豹来么？我也去见识一番。”
文竹的心弦立刻绷紧了，忙道：“马有什么好看的？娘娘身子重，别被那些不好的气味熏了。”
顾倾城偏生在这时候起了犟脾气，还就非去不可了。
宫中她最大，文竹苦劝不行，也只得跟了去，却还记得铁成去的就是御马苑方向，心中不住地祈祷，但愿二皇子不在御马苑中……
她巴不得顾倾城的凤辇迟到一阵子，或者半路上顾倾城改变了主意。
可是，都没有。
渐渐靠近了御马苑，顾倾城掀开了轿帘，疑惑的道：“怎么里头这么乱？”
御马苑门口也有重兵把守。里面隐隐有呼喝之声。
“御马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顾倾城从来不曾来过御马苑，是以并不知道御马苑的具体情况。
………………………………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闪电豹
文竹捏着手心里的冷汗，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僵着脸道：“娘娘，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御马苑气味不大好，熏到您可怎么办？”
顾倾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是怎么了？怎的反复提醒我御马苑气味不好？纵是我不曾来过也知道御马苑有专门人负责打扫，还种了香樟树，所以并没有那些难闻的气味。
“我倒是真的对那闪电豹起了好奇之心，陛下常跟我说他的白龙马是最好的马，可是漠北又号称闪电豹世所罕有，所以我才想见识一番，若是合了眼缘，说不定还会帮陛下选一匹马，将来……”
她抿了抿唇，萧凤梧曾经跟她说过，想要让人专门培育一匹良马，将来也好运用到战场上。
她想问问，培育马匹到底难不难。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闲来无事罢了。
说着顾倾城便下了轿，扶着文竹的手走到了御马苑门口。
把守御马苑的兵丁看到顾倾城来了，彼此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急忙跪下行礼。
顾倾城面容温和，命他们起来：“你们辛苦了，本宫想进去看看，你们找御马苑的监正过来，请他安排一下。”
几个兵又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顾倾城等了一阵，见他们这副模样，也并不生气，而是问道：“难道说里面正在驯马，不适合本宫进去？”
就在这时，陡然听到一声震天的呼喝：“二皇子，抓紧了马鬃！”
紧跟着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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