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千金贵女,莫不是惊才艳艳之人,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市井趣闻,皆是如数家珍。不知不觉,一群人都交谈得热火朝天。
林汀兰和林慕芫立于人群外围静静的观望,似乎,不管是在哪里,这位二姐姐,都像是一颗会发光的宝石一样,引得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向她看齐靠拢。
四下观望,没有找着林芙蓉的影子,二人心生疑惑间,却是看到白嬷嬷步履轻快的赶来,走到林傲梅身边,靠近她耳际低语了一番。
林傲梅转眸望了白嬷嬷一眼,继而站起身,俏脸上带着歉意的浅笑,朝着众千金道:“诸位,实在对不住,傲梅突然有些要事,得先去处理一下,过会再回来给诸位小姐赔这失礼之罪。”
旁边一位身穿茜草色对襟襦裙的女子掩嘴道:“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既有要事,便莫耽搁了。我等万没有怪罪之理的!”
话语刚落,众人都随而附和。
林傲梅倩了倩身,眸光四下找寻了一圈,没看到林芙蓉,无奈之下,只得朝林汀兰和林慕芫招手道:“兰儿,你暂且代我好生招待诸位小姐,我去去就来。慕芫,你去找找看大姐姐在何处,让她过来这边。”
虽说让林汀兰一届庶女来招待众人有些不合规矩,但是谁都看得出,这是林傲梅找不到林芙蓉之下的无奈之举,谁也说不出林傲梅半个不字。
只是,这林大小姐好生奇怪,自家家中办宴席,她身为嫡女,没帮着招待客人,反倒是自己跑得无影无踪了,留着二小姐独自一人应对,连个可以接手帮衬的人都没有。
林汀兰灿烂一笑,兴冲冲的应了,虽说在三姨娘还未和林傲梅结盟时,林傲梅便总会若有若无的帮衬她,但是这一次,竟让她帮着招待客人,这可是嫡女才能有殊荣啊!
林汀兰不知道的是,林傲梅每一次帮她,目的都不是为了帮她,而是要以此打压林慕芫罢了。看林慕芫此时闷闷不乐的郁搐脸色,便知道,以抬高林汀兰来打击林慕芫,效果颇好。
林慕芫郁郁不得志,却也不能辩驳什么,认命的去找林芙蓉了。凭什么!凭什么林汀兰那个没脑子的愣头青可以在这里招待众人,她就要去做这种跑腿的活计?身份都是庶女而已,论样貌,论才情,论心计,她哪里不如林汀兰了?
难道,林傲梅是知道姨娘和自己已经投靠杜柳清,所以故意帮林汀兰,借此来打压自己的吗?
这个想法不过一瞬,林慕芫便否决了。因为,从慈熙宫宴时,在自己面前,林傲梅就毫不避讳的偏帮林汀兰了。她们和杜柳清的共识,不过最近几天才达成的。近期来,杜柳清虽然屡次吃亏遭殃,但是,杜柳清膝下,有林严昱这个嫡长子和林芙蓉这个嫡长女,是永远不变的事实,再怎么吃亏遭殃,杜柳清在府里的地位,依旧是稳如泰山的。而且,杜柳清身后,还有一个不容小觑的杜家,由此种种可见,杜柳清东山再起,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姨娘说,雪中送炭,才能让人铭记于心,所以,趁这个时候投靠杜柳清,是最好的时机。
当时,林慕芫也是极为赞成的,可是,适才寿宴时,她按照杜柳清的要求,那样委身抛砖引玉的帮助林芙蓉,林芙蓉居然还败下阵来,反倒和她们一起,变成给林傲梅抛砖引玉的了。再加上,见投靠林傲梅的林汀兰那样意气风发,林慕芫突然间有些后悔了。
她都委身抛砖引玉了,林芙蓉都没给她半点好处,还自个消失不见了踪影,让林傲梅有借口支开她,助林汀兰一枝独秀。况且,直到现在,林汀兰除了对林傲梅的态度比以前恭敬了些,林慕芫还真没见过,林汀兰付出了什么去帮助林傲梅,反倒一直是林傲梅在不动声色的给林汀兰制造机会。
想到这种反差,林慕芫心中那一丝丝后悔的情绪就变得更加强烈起来。如果,她和姨娘是投靠林傲梅,那么,起到的作用,一定会比三姨娘和林汀兰来的大!这样一来,那林傲梅给自己和姨娘的利益,不是会更大?
思及此,林慕芫便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独留林汀兰在畔柳亭招待客人,林傲梅离了众人的视线,大家闺秀的仪态仍是一丝不乱,步履却明显加快了许多。她并非故意制造机会给林汀兰的,而是真有事,必须离席!
“郁儿怎么样?”林傲梅温雅的面容上,破天荒出现了焦急的神色,头也不回的问白嬷嬷道。
“表少爷他在临花水榭,不许老奴们靠近,也不许老奴请府医!”白嬷嬷言简意赅的应道。
林傲梅眉目浅蹙,脚下的步履却没有丝毫停顿,沉声道:“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
“适才出嵘祥园后,大少爷跟宾客客套了几句,叫众人随意赏玩,然后就跟杜府的少爷一同离开,说要去园中切磋几招,还让众人切莫跟着,以免误伤。表少爷虽有些惑然,倒也没去计较,就独自去了临花水榭温书去了。”白嬷嬷紧跟着林傲梅的步伐,微喘着道:“后来,梁御史的嫡子梁隽成和其他几个官家子弟看到了表少爷,便大摇大摆的上了临花水榭。双方言语不合,发生了口角,吵着吵着,不知怎的,表少爷和那梁隽成竟动起手来,表少爷一个不慎,被梁隽成猛的一推撞到了柱子上,还差点掉到了水里,幸亏苗嬷嬷见势不对,早有准备,表少爷才不至于掉进水里。那梁隽成一看表少爷撞伤了手,便赶忙走了。后来,表少爷就独自在临花水榭,不说话,也不肯让老奴看伤势,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肯让老奴们过去。老奴无奈,这才来找小姐的。”
听出白嬷嬷语气里加重的喘息声,显然是跑了一来一回很累了。林傲梅放慢了脚步,让白嬷嬷有歇口气的时间,神情若有所思。
郁儿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所以,连林严昱他们,郁儿都尽量的避开,不会去招惹。别说和谁动手了,就是口角,也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今天会和梁隽成动起手,必定是对方说了或者做了什么让郁儿也无法忍受的事。
“知道他们因何发生口角吗?”林傲梅停步,微微转头问白嬷嬷道。
白嬷嬷摇了摇头道:“表少爷温书喜静,所以,老奴和苗嬷嬷都是在水榭外面守着,梁隽成几人进了水榭,听不到他们和表少爷在说什么,一开始也都心平气和的,老奴们也就没有多想。直到察觉不对时,两人已经动起手来了!小姐恕罪,都是老奴的疏忽,请小姐责罚!”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怎么能怪你?嬷嬷,你去请府医到临花水榭吧,我和笋香碧泉先过去。郁儿那孩子,手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林傲梅忧心道。
白嬷嬷应了一声,转而朝府医堂而去。
“走吧!”收回目送白嬷嬷离去的视线,林傲梅莲步轻移,款款先行,碧泉笋香赶忙紧跟其后。她们看得出,小姐很担心表少爷,很担心很担心!
如玉面容淡雅无暇,清澈如星的眼眸咋看璀璨柔和,细看却是寂若古林,深若幽谭。
梁隽成,她记住了……
………………………………
第139章 忠臣佞臣
曲折的抄手游廊之后,是一座建于湖心的水榭。临花水榭面积不大,建造的也算不上繁华,却胜在周围湖水清幽,碧波万顷。
黎郁之独倚在水榭外栏,凝睇着水面愣愣出神。微风翩影,波光掩映,他宝青色的长袍和湖中的碧色似乎融为了一体,透着淡淡的迷离和落寞。
林傲梅心中一疼,垂敛双眸,伸手示意碧泉和笋香在此候着,自己踱步上了水榭。
“郁儿。”林傲梅在黎郁之身后站定,轻唤了一声。
黎郁之转过头,掩下眸中隐隐的流光,唇畔微扬道:“表姐。”
知道林傲梅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定是因为知道什么了。黎郁之愧疚的垂下头,他终究,还是给表姐惹麻烦了……
如果、如果他适才,能忍那梁隽成一时之气,就不会……
可是,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察觉到黎郁之的自责,林傲梅柔和一笑,望向黎郁之的眸光,如春雨般温柔清幽,甘甜温雅似乎可以洗涤一些,包容一切。
这是只有面对黎郁之的时候,林傲梅才会有的眸光。此时,却意外落在了隐藏在抄手游廊假山乱石之后那一双潋滟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璀璨星眸微妙,昭示着詹玄羽此时的不悦。
临花水榭上的黎郁之和林傲梅,对此却是毫无所觉。
移步到黎郁之身旁坐下,林傲梅伸手搭在黎郁之肩上,缓缓道:“告诉表姐,梁隽成说了什么?让你这般生气?”
在林傲梅眸中,黎郁之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责备,有的,只是包容和关怀的温柔。心中的委屈落寞被自责代替,顿时红了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傲梅微叹了口气,掏出绣帕拭去黎郁之长睫上似落未落的泪珠。
黎郁之伸手抹过脸颊,迎上林傲梅询问的眸光,这才娓娓道:“梁隽成说,祖父和爹爹他们,都是叛国贼,黎家满门,死不足惜。郁儿是罪臣后代,注定遗臭万年,根本没有脸面苟活于世上,何必在这右相府,污了众人眼……”
“咔!”黎郁之还未说完,只听一声脆响,竟是林傲梅袖中纤长的指甲应声而断。
“表姐!”黎郁之紧张的拉起林傲梅的柔荑,削葱般的右手中指上,因指甲骤然折断,而涌现出隐隐的血丝。那一抹红,在泛着白玉光泽的指尖上,更显分明。
“我没事!”林傲梅若无其事的掩下长袖。黎郁之只是单纯的转述出来而已,当时梁隽成的原话,怕是比这还要难听。
黎郁之拉着林傲梅的手不放开,垂睑道:“表姐,郁儿错了,不该跟梁隽成动手的。给表姐惹麻烦了,是吗?”
“是梁隽成太过分,郁儿你何错之有?麻烦倒是算不上,只是郁儿,再有下回,你行事,切不可再这样莽撞了,这样跟人动起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不,自己还吃了亏!”林傲梅掸了掸黎郁之衣袖上的琐屑污秽,柳眉浅蹙道。
见黎郁之一副受教的表情,林傲梅继而道:“表姐的意思,不是让你遇到事情,都必须忍气吞声,而是你要找对方法才行。就像今天这件事,本意上,是梁隽成过分了,你动手,也没有太过。但是,如果适才你们动手,受伤的却不是你,而是梁隽成的话,事情的后果是怎样,你有没有想过?”
黎郁之沉吟稍许,蓦然抬起头,明显已经了然,却仍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林傲梅。
林傲梅抿唇浅笑道:“你想的没错。如果今天不是梁隽成伤了你,而是你伤了梁隽成,那这件事,才是真的闹大,一发不可收拾了!梁隽成的父亲官任御史之职,虽然只是正三品的职位,却是**于诸部之外,素有闻风奏事的弹劾之权,如果今天梁隽成在你手下受了伤,怕是明天一早,黎家罪臣后代不思其先祖之过,不感念浩荡龙恩,出手殴打朝臣之子,以泄心中不平,诸如此类的奏章,就会被递到圣上面前了!到时,怕是连暗中救助于你的祖母和父亲,也难辞其咎!”
不置可否,林傲梅这番话,虽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也绝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之所以这样尽量往大的方面去说,只是想让黎郁之记个教训,做事要先想好两面的后果,谨慎瞻顾些罢了。
听完林傲梅的话,黎郁之当即吓出了冷汗,他适才有想到,梁隽成的父亲是御史,若是梁隽成伤在他手,梁御史必定会借此生出事端。但是,他没有想到,后果竟可以严重到这种地步……
“表姐……”脸色惨白求救似的望向林傲梅。他自身如何尚在其次,重要的是,他不可以牵连到表姐,姑丈,老夫人这些真心对他,帮他,关护他的人。
看得出黎郁之的后怕,林傲梅不忍心再吓他,安慰一笑道:“放心吧,没事。至少现在伤的是你,不是梁隽成。怎么说,我们都占尽了先机。”顿了顿,林傲梅又道:“郁儿,你想过没有,你被梁隽成激得气愤难平,一怒之下和他动起手来,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输了!打赢了梁隽成,事情闹大,你输了;打输了梁隽成,手受了伤,你也输了!既然和梁隽成动手注定会吃亏,又为何要做这种糊涂事呢?”
“我、我只是一时气急,昏了头了!”黎郁之咬着下唇,委屈道。无论他能否打赢梁隽成,结果都注定落败,难道,以后还遇到梁隽成来找他生事的话,对方就是再怎么侮辱污蔑,他都要打碎了牙和血吞吗?
林傲梅如花娇颜带着前所未有的正色,缓缓道:“郁儿,在越生气的情况下,就越要保持冷静清晰的思维。否则,在情绪的左右下,对方要牵着你的鼻子走,就轻而易举了!焉知对方不是故意惹怒你,趁虚而入呢?”
虽然梁隽成并非要故意惹郁儿动手,但是,郁儿今后,还要遇到更多形形色色之人,不排除别人不会怀此心思,故意请君入瓮。
黎郁之身子一震,瞬间想通了。如果今天,梁隽成是故意请君入瓮,要惹他生气,让他动手伤人,以此作为借口打击他的话,那他岂非注定成为瓮中之鳖?
“表姐,我……”黎郁之知道自己当时是气急冲动了才会动手,但是,经林傲梅如此说,黎郁之突然觉得,自己气急冲动才会动手这个理由,压根就谈不上理由。而真正的理由,是他心性还不够隐忍沉稳,行事还不够谨慎周全。
知道黎郁之已经察觉到自身的不足,林傲梅莞尔灿烂一笑,涟涟若明月般娇美明璨。无论这件事结局怎样,郁儿能够以此对自身的不足查缺补漏,就是最大的收获。
“吃一堑长一智,你能吸取到教训便好。等着瞧吧,这伤,表姐不会让你白受的!”任何伤害郁儿的人,她都不会放过!虽然现在,她还没有能力为黎家平冤,但是,肆意侮辱黎家的人,她也照样不会让那人好过!
黎郁之看着林傲梅变得凛冽的眸光,不由有些呆怔。表姐上一次出现这种眸光,是杜柳清设计刘永年一事陷害她的时候。而后没多久,就出了账册有异一事,杜柳清也因此被禁了足,收了权。现在,表姐又出现这种眸光,是不是证明,梁隽成也要倒霉了呢?
有些担心的道:“表姐,梁隽成的父亲是御史,颠倒黑白最是拿手不过了。我们还是能避则避,敬而远之吧!”不是黎郁之胆小怕事,而是,他并不希望林傲梅因为他涉险。
“颠倒黑白?”林傲梅轻轻抚了抚黎郁之受伤的手臂,嗤笑了一声道:“事实俱在,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颠倒黑白!”
未待黎郁之细想林傲梅意欲何为,便听水榭外白嬷嬷提高的声音传来:“小姐,府医请来了!”
“知道了!”林傲梅毕竟是千金闺秀,实在不适合扬声回应,黎郁之便代为应道,却也没让白嬷嬷带府医上水榭,似乎还有话要跟林傲梅说。
不出所料,黎郁之踌躇了稍许,才迟疑问道:“表姐,祖父和爹爹他们,真的有做叛国之举吗?郁儿,是不是真的压根就不该还依旧苟且偷生在这世上?”
对梁隽成气极愤怒,那是黎郁之出于对家人的一种本能维护。不过气归气,梁隽成的话,虽然影响了黎郁之的情绪,但同样的,也或多或少会影响到黎郁之对黎家懵懂的认知。
毕竟,当年黎郁之才不过五岁,正处于半懂不懂的年纪,认识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