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照圣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照圣朝- 第1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娘和喜饶郡王的,但陛下实在担心殿下的病情,所以特准管遄前来侍疾、开方,希望能够药到病除。”

    柳王妃道:“陛下的隆恩如天之厚。也有劳特使大人一路劳顿。给特使大人备了些薄礼,直接送到驿馆吧。王府里头这段时间忙乱的很,招待不周,礼物也薄,还请特使大人不要责怪。”

    宣旨特使笑道:“王妃客气了。奴婢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妃美意。”

    柳王妃道:“有劳特使大人了。不知管遄大人安在啊?”

    宣旨特使道:“就在王府门外。管遄大人说,未得殿下和王妃允准,暂不敢入内来。”

    柳王妃道:“这是哪里话?!逄麓,速去迎接管遄大人。”

    宣旨特使道:“那奴婢就退下了,不叨扰王妃和世子了。”

    柳王妃道:“逄麓,送送特使大人。”

    管遄很快就由逄麓引着走进来了。他原本就与权贵宗室及其家眷们很熟,今天又是奉特旨来“救命”的,双方自然格外热情非常。

    柳王妃亲自走到殿外迎接,道:“管遄大人亲临鄙国,有失远迎了,还望管遄大人勿怪。”

    管遄是何等伶俐的人,在权贵宗室跟前惯于伏低做小,看到柳王妃亲迎又是如此客气的语气,急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端端正正行了礼,道:“折煞在下了。折煞在下了。”

    柳王妃赶忙扶起管遄,道:“快起来,快起来,万万使不得。咱们都是熟透了的,哪能行这么大的礼?这不就是见外了么?”

    管遄道:“应该的,应该的。”

    柳王妃道:“管遄大人重任在肩,实在不敢劳动大人大驾。我实在感到不安啊。”这个“重任”指的是侍奉云姬和喜饶。但以朝廷重臣的身份侍奉后宫嫔妃坐月子,说出来总不是个体面的事情,所以柳王妃特意不明言,只是一带而过。这就是很体贴的表示。

    管遄对于柳王妃在人情上的通达和周到很承情,忙道:“这都是陛下的隆恩。原本在下是在侍奉云昭仪和喜饶殿下的,但陛下为了殿下的病情实在日夜难安,因此特遣在下来给殿下请脉开方。”

    有了管遄自己铺设的台阶,柳王妃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问候云昭仪母子了,因此道:“陛下的隆恩如天之厚。大人的高谊,我们感之不尽。大人,云昭仪和喜饶郡王,可还好吧?”

    管遄道:“好的很。好的很。”管遄知道,这个时候,柳王妃最关心的是甘兹郡王的病情,最想的是请自己尽快给甘兹郡王请脉,其他都是虚情。但碍于自己现在封疆大吏的身份,深通世故的柳王妃无法主动启齿,因此,请脉一事就只能自己主动提起了,于是道:“殿下的病怎么样呢?还请王妃先说一说,我好心里有个底。有些话,殿下面前恐不能尽言吧。”


………………………………

第一〇二章  甘原·甘兹郡王之病(四)

    柳王妃道:“我们殿下的病,哎,实在是每况愈下了,太医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也都听出来了,怕是不中用了,左右不过拖日子罢了。不怕大人笑话,我和逄麓已经开始给我们殿下预备后世了,心里头早已放弃了。未成想今天能见到大人,大人是仁心圣手,我们殿下总算有救了。”边说边垂下泪来。

    管遄道:“王妃言重了。殿下和在下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定竭尽毕生所学,为殿下和王妃解忧。殿下是有大福的人,身子的底子又好,一定会康复的。王妃莫要焦急。国中的情形,在下多少知道一些,一切还要王妃主持大局呀。王妃千万要珍重。”这句话就显出管遄洞悉世态人心的上乘功夫了。

    果然,一句话说完,柳王妃就收了泪,用热巾擦了擦脸,道:“大人从圣都赶来,一路鞍马劳顿,今日先歇息歇息,明日再看不迟。”

    管遄忙道:“多谢王妃体谅。不过,歇息就不必了吧。云昭仪娘娘和喜饶郡王那边儿的差事在下还担着呢,所以还得赶紧回圣都去。在下还是现在直接去觐见殿下吧。请脉看病要紧。”

    柳王妃道:“那就有劳大人了。”于是和逄麓带着管遄来到后院的温室暖房。

    韵菡轩设计的极为精巧,如果不是因为多添置了几盆炭火而过热,室内真的是温暖如春,而且由于专门的设计,室内通风良好,气韵流畅但又丝毫觉不到风行的轨迹,置身其中,真的是通透和畅。

    逄世桓躺在榻上,已经瘦的脱了形,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柳王妃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殿下,陛下隆恩,特意派了管遄大人来给你诊病来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逄世桓完全没有反应。侍从在侧、日夜不离的左都侯高岚道:“王妃、世子、大人,殿下刚刚睡着。根据这几天的情形,殿下一睡总要两三个时辰的样子,一时半恐怕唤醒不过来。您看……”高岚的意思是请示,需不需要上点参汤之类的,把甘兹郡王灌醒。原本高大英俊的左都侯高岚因为这几个月日夜不离的贴身侍奉,已经瘦了好几圈,形容憔悴,风采大减。

    柳王妃转身看着管遄,道:“大人,你看……”

    管遄忙道:“不必叫醒殿下。病中之人,最需好的睡眠,千万打搅不得。殿下尽管睡着,在下给殿下诊脉就可以了。”

    柳王妃道:“大人不需要问些话么?”

    管遄道:“不用。脉上都有。脉比话好。”

    柳王妃起身,道:“大人,请。”

    管遄一躬身,坐到榻前。

    甘兹郡王的脸色差极了,黄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原本猛虎一般的壮硕躯体小了一半,平躺在榻上,像一个干瘪的枯木似的。甘兹郡王张着大嘴喘气,口气中带着一丝甜丝丝的怪味。

    管遄搭手号脉,变换了好几个位置,眉头越皱越紧,神情越来越严肃。

    柳王妃和逄麓眼巴巴看着管遄,心里凉了一大半。因为管遄是举世公认的神医,几乎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力妙法,常常能够将一些濒死之人神奇地治愈,圣都里的亲贵、宗室中多有得他之力延命增寿的。而且,管遄诊病以“快”著称,号脉往往只在须臾之间,从未有过长时间诊脉而没有结论的时候。看他眼下这越来越踌躇的样子,柳王妃和逄麓都判断,甘兹郡王怕是真的难以回天了,好在两人对此早有预期,而且心思都在和兄弟们闹家务上,因此能够忍住悲恸、未曾垂泪。

    这是柳王妃和逄麓的心思。而管遄真正的愁,其实并不是因为甘兹郡王病势太沉、难以救治。事实上,恰恰相反,管遄一搭脉就已诊断完了。甘兹郡王的病,病势来的快,身子倒下的也快,下世的征兆几乎一应俱全,在寻常郎中看来,确实是已到最后关头、难以救治、顶多拖日子而已。但在管遄这样的绝代圣手来看,甘兹郡王之病其实绝不是必死之症。甘兹郡王的病因,并非躯体硬伤等外因所致,也非背痈等疑难内因而起,而是源自“生了大气”而导致的异常憋闷、肝气郁结。甘兹郡王自出生就是贵胄,一辈子舒朗痛快惯了的,忽然之间犯了肝郁重症,寻常汤药手段绝难化解。说白了就是“心病”。治疗“心病”,最常见的思路当然是用“心药”来医,但这却恰恰是目前最难办到的。而且治疗心病的“心药”往往都很难得到,否则,如果病人的心结很容易了却,病人也就不会得“心病”了。因此寻常郎中对付“心病”往往以“顺气”“通郁”为主,但药石的功力不能治根,效果大多不好。

    而治疗“心病”,却是管遄的独家绝技。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出身于世代神医之家的管氏,独有一套外人不知的秘法、妙方,但最重要的却是他自己的钻营和努力。这里边儿有一个浅显易懂却常为人忽视的道理:寻常百姓,每日为生计所迫,续命糊口尚且难以做到,心绪没有一天痛快的,偶有乐事已是天赐之福,所以,他们虽然时有烦心之事,但能够烦到得“心病”的,却十分罕见,即便得了“心病”,因为家境艰难,因此也不为人重视。恰恰是那些富贵闲人们,尤其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宗室贵胄,自小未遇烦难,一辈子闲适、痛快,若遇较大变故,或失却皇帝宠信,或家中出了不孝子孙,或不得钟爱之人,往往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因此而得上“心病”,且极难治愈。管遄自少年时便志存高远,一心只在攀附权贵、扶摇直上,所以早早洞悉了这个“富贵病”现象,于是遍查古方,又请教了族中大佬,再加上自己的超高悟性和着意用力,独创了一套与传统“顺气”路子大相径庭的疗法,多年来不断完善,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近几年,管遄经手的“心病”,几乎都是药到病除,从未失手过。管遄能够普遍得到权贵宗室们的喜爱,和他治疗心病的独门秘法不无关系。

    甘兹郡王的病虽重,但还没有到不治之症的程度。他是极健壮的底子,从病倒到现在,除了日渐萎顿、食欲不振、气息渐弱之外,身体并无非死不可的大症候。管遄认为,这一切的根由在“食欲不振”,进食若是少,精神自然委顿,如果再加上用药不当,或者乱补,或者乱泻,用不了一个月,气息自然减弱,看上去就是要下世的景象。在这个时候,如果再一味“顺气”“通淤”,无异于在茫茫大海的破船上凿了一个大洞,只会加速病人衰落、直至必死。

    管遄对于医好甘兹郡王的病,有着十足的把握。但正因如此,他才无限烦忧。因为,皇帝将他从侍奉云昭仪和喜饶郡王的身边调离,前来为甘兹郡王诊病,是有指令的。但这个指令,让管遄摸不着头脑。

    逄图攸召见他时,除了要他代为慰问甘兹郡王之外,似乎不经意、又似乎是有意的,淡淡说了一句“恐怕世桓现在还死不了吧”。管遄觉得皇帝这话大有文章,但无论如何不能参透,当然也不能直接请示皇帝这句话是何意。

    为此,他专门拜见并请教了丞相雒渊概。雒渊概说:“这有什么不好解的。陛下这句话的旨意很明确啊:甘兹郡王现在还死不了。否则,也不会把你从云昭仪和喜饶殿下身边调离出京啊。所以,你这次去,一定要用尽毕生之所学,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医好甘兹郡王。”为了让管遄更加明了,雒渊概专门又解释道:“这关系到朝局。新政千头万绪,虽已显现成效,但毕竟尚未稳固。现在朝局依然扑朔迷离,一切的一切,都要以‘稳’为前提。甘兹郡王若是此时薨逝了,他的几个儿子必会大闹、特闹,到时候,陛下新政里的‘推恩令’就会成众矢之的,引发意想不到的大麻烦,进而导致新政这个大局受阻。这是陛下所不想看到的。只要甘兹郡王康复过来,这个乱局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到时候,朝廷无论是措置甘兹的家务事,还是其他的新政事务,也就从容的多。若是甘兹郡王现在就薨逝了,那可就麻烦了。朝廷里头,现在糊涂的人不少,乱出主意的人很多。但朝政是个大棋局,每项举措、每个臣子都是棋子,每个棋子之间又都是相互关联的,寻常人等哪里能够看得明白?你明白人,刚刚位列封疆,陛下和朝廷里头都在盯着你看呢,你可得一步一步都走对喽,千万别犯糊涂。这一次奉旨去甘兹侍疾,就是你第一次接受考验。”

    对于雒丞相的开诚布公,管遄感激不尽。


………………………………

第一〇二章  甘原·甘兹郡王之病(五)

    听了雒丞相的话,管遄心中大亮,自忖已经完全明白了圣心,也更加激发了上进之心,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展示一下起死回生的绝技,让皇帝陛下、雒丞相和整个朝廷,看看自己的医术,更要看看自己在政治上的修为。

    考虑到甘兹郡王是嫡亲的宗室,为稳妥计,当然也是因为管遄与熟悉宗室事务、现在已荣升光禄卿的逄烈极为亲密的交情,管遄又专程去拜见了逄烈,顺道无意间也请教逄烈关于皇帝陛下那句话的意思。谁料想,逄烈给出的解释,却与雒渊概截然相反。逄烈道:“陛下让你去,那都是为了面子上的事罢了。毕竟甘兹郡王是嫡亲的皇室宗亲,又一直独得圣宠、圣眷优隆。陛下历来都优待宗室,因此肯定要表示表示对他有一些特殊的恩典。你刚刚位列封疆,又在宫里值守,这个时候派你去走这一趟,算是很够意思了,陛下的情谊也就完全尽到了,这样呢,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是,你看问题,绝不能只看到这一层,一定要看得更深才行。现在,甘兹郡王的生死以及他们一家子的事儿,已经不单单是甘兹郡王一家之事,甚至也不单单是皇室宗室内部之事,实际上,可是关系着朝政的走向啊!我跟你明说了吧,陛下想要趁着甘兹郡王那边儿闹家务事,揪住世子和几位公子不孝之过,借宗室家法之名,严惩他们一家,一举褫夺甘兹郡王一脉的世袭王位。”管遄听闻大为惊讶,惊呼“啊…”。逄烈道:“你可不要惊讶。当今陛下可是位不世出之雄主,雄才大略绝不亚于先帝隆武大帝。在削藩这个问题上,今上与先帝其实是一个主意。削藩是应有之义,只是早晚的事罢了。我知道,你是觉得陛下还保留了甘兹他们几位老郡王的世袭罔替特权。但请你想一想,这么一位雄主,怎么会允许在圣都近侧还有一个世袭大郡国呢?保留世袭罔替的特权,不过就是权宜之计罢了。削藩这种事儿,急不得,推的急了,逼反了那些世袭郡王们,局面就大坏了,这就是先帝隆武大帝失去宗室支持的根由。今上绝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再犯错,因此决定一步一步来,伺机而动,各个击破。如今,甘兹郡王眼看着要薨逝,儿子们又这么不孝顺,这不正是天赐良机么?此前,陛下已经召集我们几个秘密议过了,决意要在甘兹郡王薨逝后,以诸子不孝为名,将诸子降封,褫夺世袭王位。你在品一品陛下的话,‘恐怕甘兹郡王现在还死不了吧’,你好好琢磨琢磨,这里面明显是嫌甘兹郡王死的慢啊。派你这么一个圣手去,当然是让你尽快了结他呀。之所以派你去,是因为这种事,也只能你去,这都是因为陛下信任你。一是信任你的悟性,陛下深信你必能体谅他的苦心。二是信任你的医术,陛下深信你能做的漂漂亮亮、毫无破绽。所以,你此去,万万不可卖弄医术医好了甘兹郡王。要是医好了他,陛下的部署就被你打乱了。而你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从此也就万劫不复了。”

    逄烈与雒渊概两人的意见竟然完全相反,但却都有道理、谁也驳不倒谁。而皇帝的那一句“恐怕世桓现在还死不了吧”,真正是大有歧义啊。这个“死不了”,是说皇帝不希望他死呢,还是皇帝希望他死而他却死不了呢?这两个意思可是真正大相径庭了。而且,雒渊概和逄烈俩人都是皇帝的心腹重臣,一个是追随皇帝几十年的嫡系亲信、国舅、当今的大丞相,一个是拥立皇帝有功、在宗室中极有威望的现任光禄卿,两人对皇帝的真实想法都不可谓不深知。吊诡之处在于,两人对皇帝同一句话竟然有着完全相反的理解。最让管遄害怕的是,这两人的分歧,表面上看是对皇帝那句话的理解有所不同,但实际上体现出来他们两人对于朝政走向、对于皇帝施政理念的理解不同,再深一层,这体现的其实是他们两人的政见不同。一个主张“稳”住宗亲郡王,一个主张趁“乱”削藩。那么,皇帝自己的意思是什么样的呢?削藩看来是肯定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推恩令”,但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