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罢。”
龙奕勋赶紧上前,躬身作揖道:“请母妃安。”
“免礼”一声示意龙奕勋起身后,于茜月丝毫不惧的盯着龙吟风冰凉的眼,道:“王爷,妾身前来并不是有意听墙脚,只是事有赶巧要向王爷禀报,奈何听到了王爷和奕勋的争执。妾身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承认听到了争执,走的话倒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
不走,冠冕堂皇的听,倒显得坦荡许多。
从眼前的女人以龙熙敏的真实身份来要挟他的那一天起,龙吟风便已知眼前这个女人的厉害。虽然他龙吟风可以毫不犹豫的将拿他短的人一刀毙命,但手中的大刀却不会挥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于氏家族。再说,这个女人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有了嫡子后果然便再无所求,且对龙熙敏亦精心照顾,不下亲生。
当然,他的西宁王府也需要这样一位心机深沉的主母。既然她愿意当,他便予她。这么些年来,他在边关保疆守土,她在京中主持中馈,二人各行其职倒也相安无事。更难得的是这些年来后院一直就没给他闹过什么事,可以说这些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功劳。
看着她一如以往不喜不怒、略带薄凉的神,龙吟风问道:“如果是后院的事,你拿主意便成,无需向本王禀报。”
如果说这些年他从未予爱予她,但信任却是予得极多。一笑,将凉薄掩在嘴角,于茜月道:“是奕真的事。”
“奕真?”
于是,于茜月将龙奕真为了显摆而驾着龙奕勋的侯爷制式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且差点撞了林府的三姑娘林璇的事说了一遍。
万不想自己方方封侯,娘和兄弟便相继出事。一迳听,龙奕勋的脸色一迳的黑下去,神色中颇多懊恼。
只听于茜月最后说道:“如果是以往,妾身教训一下奕真,然后打发些银子赔了也就是了。但此番却关系着林府、武府。听闻此事,妾身不敢怠慢,本想向王爷讨个主意,可偏不巧梅妹妹又病了,妾身不敢拿此事打扰王爷以免分了王爷的心。所以,妾身只好私下处理了。这几日,每每想起这件事,妾身心中越发没底,也不知处理得妥不妥帖?想着王爷不日将回边关,是以方才特地急急前来回禀王爷。若王爷觉得妾身的处理办法有不妥,还望王爷在回边关之前补救一二。”
这话回得天衣无缝,既解释了她于茜月听墙脚的无奈,也诉责了龙吟风这几日因了梅艺菲而完全忽视了其它。龙吟风想起来,这几天,丫环、婆子们确实时不时的传言说‘王妃求见’的话来着,可当时他一门心思都在梅艺菲的保胎上,当然就直接来了好几个‘不见’。
“你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肯定不能只是赔银子那般简单。
“妾身此番并没有赔罪,只是派人向林府、武府解释奕真并不是驾车显摆,而是得奕勋的通知驾车前往接奕勋,不想路上就出了事。然后妾身想着林府、武府的丫头好歹也因差点撞了车而受惊,于是命人送了两杯压惊酒过去。只是,妾身这几天越想越觉得似乎怠慢了林府、武府,毕竟王爷和林府、武府的交情不错。是以,王爷看看,可还要补救一二。”
本觉得事情一团糟的龙奕勋闻言,心中突地明亮起来,深深的看了于茜月一眼,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玲珑手腕。这件事若真赔银子的话那便是认定西宁王府的错了,而她这番解释外加压惊酒压惊的做法可以说是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听到龙奕真又在外闯祸的消息,龙吟风的太阳穴本来一直在隐隐跳动,但在听了于茜月的解释后,他亦是深深的看了于茜月一眼,道:“如此处理甚好,无需本王补救。”
看来,自己没有追打落水狗的举动是正确的。否则,依龙吟风的性子,必定会怀疑那个最终落得好处的人。于茜月心中冷笑一声,再次作福道:“既然王爷不反对妾身如此处理。妾身便告退。”
不待于茜月告退,龙吟风道:“奕勋大了,该娶亲了。你这个当母妃的好生帮他挑选挑选。”
一时间,龙奕勋有些着急。“父王,我……”
想起自己当年被父皇指婚的无奈,似乎知道龙奕勋为何着急,龙吟风道:“王妃觉得入得了眼的便多选几个。然后一一介绍给奕勋观察观察,合了奕勋心意的再订下亲事不迟。”
呵呵,从订亲到成亲,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二年,这样一来,龙奕勋就不会在其它的事上有作为了。这样,她的孩儿岂不就有了时间。于茜月心中无限欢喜,道:“是,王爷。妾身定为奕勋挑选几个极出色的。”
只当于茜月的喜上眉梢是出自肺腑,龙吟风心中很是欣慰,转身看向龙奕勋道:“你母妃的眼光自是不错的。你要相信她。到时候你自己做主选一、二个便是。”
虽为庶子,但心比天高。好在时势造人,亲娘助势、父王厚爱,他龙奕勋一直便想寻一个聪慧一如亲娘且能够在仕途上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女子,最好他能够爱这名女子,这名女子也爱他。如今未来的爱人虽然是由于茜月挑选,但也要过他的眼,这样一来那女子定是合心的罢。不再推脱,龙奕真作揖道:“是,孩儿听命。”
一直以为龙奕勋是人中龙凤,不想他方才那番和龙吟风的争吵还有听闻兄弟惹事后的神态也不过非大稳大沉之人。看来,别人敬他一丈不过是因了龙吟风总护在他身边而已。若没有龙吟风的盲目爱护,他龙奕勋根本不可能是今天的龙奕勋。
看着父子二人远去的背影,于茜月笑得更开心了。
------题外话------
啊,不容易,王府的戏终于码完了。接下来都是天珠的了。
今日两更,一更《前番:小娘子》在‘作品相关’卷。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开‘目录’去看看。主要是写上官澜、龙世怀、武念亭三人初相逢的戏。想了想,添加一个章节,文也显得连贯些,是以还是上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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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告天状
转眼入得十月,逍遥王府秋色更浓,远远望去,有层林尽染之彩。
清荻斋。
看着小徒弟灵动的双眼中因了他讲的故事而有了浅湿,上官澜突地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相当的罪恶,不但滔天而且昭彰。
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他这段时日陆续的给小徒弟讲了许多故事,若说前些时他讲的是一些或风花、或雪月的风月故事的话,但自从发生八角亭的事情后,这几天他便有意无意的讲了些关于忠、孝、节、义、烈之类的正气凛然的故事。
今天讲的这个《告天状》内容大体上是一个名唤席方平的年青人,为了给死去的父亲平冤,不惜得罪被恶鬼收买的差役、郡城隍、县城隍、阎王,历尽苦难不改其志,最后终于将状子告上天庭的励志故事。
上官澜讲这种故事也是有目的的,他希望小徒弟听了这样的故事后,能够对那位性格正直、不畏权贵、不惧黑暗,怀着赤子之心终于替父亲平冤的席方平式的人物产生兴趣。从而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如此一来,她定也会追逐这样的人。
咳咳,好罢,他也是有苦心的。
如果小徒弟真喜欢这类形象的人,起码也是个执着之人,他希望这执着之人能够一如席方平待他父亲般的待他的小徒弟,对小徒弟执着的不离不弃。
“师傅,那差役、郡城隍、县城隍均被恶鬼收买,只打席方平的板子也便罢了。可阎王爷却是生生的将席方平锯为两半,便是心也锯成了两半,那得多疼啊。”
上官澜自感罪恶,声音当然便有些低:“他父亲的冤屈未雪,席方平的心就不会死,就永远是热的。在经受了那般多的折磨后,他的心越来越强大,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一个拥有强大的心的人才是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并取得最后胜利的人。所以,只要他永远怀着赤子之心,再多痛之于他而言也便不痛了。”
“师傅,徒儿也想去告天状。”
“嗯?”
“那席方平告了天状,他的父亲就回来了,而且席老爷还被天上的神仙多送了三十六年的阳寿。如果徒儿也去靠天状,那老天会不会也将徒儿的老爹还给徒儿?这样一来,姥爷便不再孤独了。天珠也有老爹了。”
上官澜闻言,心中一悸,没有任何思想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姥爷是世上最好的父亲,老爹是世上最好的儿子,老爹是为国靖难、是英雄。看在老爹为国为民的份上,如果天珠去告天状,天上的神仙肯定也会将老爹还给姥爷,而不是只赐一个孙女给姥爷。姥爷有了天珠,虽然很开心、很开心。但天珠想着,无论姥爷有多疼爱天珠,只怕天珠始终也替换不了老爹在姥爷心中的位置。所以,天珠真的想去告天状,让老天将老爹还给姥爷,以减少姥爷的遗憾。”
默默听着小徒弟的话,上官澜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个千遍万遍,选哪个故事不好,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故事呢?
好不容易平复心神,上官澜起身至小徒弟身边,轻轻替小徒弟试了眼中的泪,道:“人人都说西方有极乐,但却不明白生和死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意识知觉便都模糊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去往何处。这些死而生、生又死的变化不过故事而已,当不得真。只要知道这些故事是告诉我们忠、孝、节、义、烈是为人的伟大之处便可。天珠的老爹对国家忠诚、对姥爷孝顺,是个极伟大的人。天珠也只要记住这一点便可。”
“原来当不得真啊?那天珠告不成天状了吗?”
“自古以来,忠、孝、节、义、烈的人多之又多,如果他们的后代皆去告天状,这世间的秩序又该如何遵循?”
细想了想师傅的话,武念亭点头,道:“师傅,徒儿明白了。徒儿只要在心中记住老爹是个极伟大的人便是。然后,天珠也要做一如老爹般极伟大的人。以后,天珠还要找一个一如老爹再或者如席方平般极伟大的人和天珠一起孝敬姥爷,这样的话,姥爷的遗憾就会越来越少的,对吧,师傅?”
咳咳,小徒弟果然认为席方平很伟大而且要找一个一如席方平似的人,“你姥爷有你,从来不觉得有遗憾。”
“真的吗?”
“你姥爷在为师面前总是说你的出现是老天对他最大的眷顾。还说就算他有十个儿子只怕也不抵你这么一个孙女强。”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就好。天珠相信师傅。”
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心中到底是何滋味,上官澜道:“这样吧,方才的故事虽然是个美满的结局,但过程却太过悲壮,为师再给天珠讲一个欢快一些的故事。”
“好。”
上官澜给小徒弟讲的第二个故事是《打山贼》。
戏本子的内容大体上是讲一个少年壮士勇救落入山贼手中的少女,最后二人终成良缘的故事。
里面讲到少女被山贼抢了的时候,那少年壮士是如何不畏山贼群殴的孤身救她。又讲了少年壮士在救少女的时候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最可恶的是,少年壮士在救了少女后二人渐生爱意,却不料少女的家人棒打鸳鸯赶走了少年。那少年壮士不但不恨少女的家人,更觉得女方家人的所做所为全是为了少女好着想,于是少年离开少女走上从军的路,从此拼战沙场不惜马革裹尸还,最终建了一份伟功、立了一份伟业,然后回到少女的家乡高调的娶她为妻的故事。
上官澜发觉,这个故事小徒弟听得就津津有味了。当听到少女被抢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神情很是担忧。当少年壮士出现的时候,她的神情转忧为喜。当听到少年壮士受伤严重差点死掉的时候,她的牙齿咬着,小拳头都紧张的捏了起来。当听到少年壮士为国征战沙场不惜马革裹尸还的时候,她居然也与有荣焉的点头赞许。最后,当听到少年壮士和那少女终结良缘的时候,她笑得很是开心。
小徒弟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变化都尽落上官澜眼中。他想:这故事果然又对了小徒弟的路子。
最后,上官澜一如以往般说出近段时日所讲的那些风月故事后的总结性陈词:“从此,少年壮士和少女便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照以往的套路,讲了总结性陈词后,小徒弟就会知道今天的故事到此结束,然后会收心且非常用心的听他讲那些正儿八经的课业。
但今天,小徒弟不但没有翻开课本,而且很是意外的来了一句:“师傅,这位少年壮士一点不比席方平逊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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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少年壮士
咳咳,怎么又提到席方平?
看来刚才那个《告天状》的故事在小徒弟的小脑袋瓜中根深蒂固了。
上官澜“哦?”了一声,只听小徒弟道:“这位少年壮士不但对国家忠诚,对他心悦着的女子更有一颗赤诚之心。无论三年五载,他一直便守着对那女子的承诺。也正是因了这份执着,老天才让他和那女子团圆。当然,这女子也不错,在家人屡次逼迫下仍旧守着承诺,这才最后有情人得以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啊啊,小徒弟开窍了么?
真的开窍了!
上官澜的心不觉‘卟卟’的跳了起来,脑袋不知不觉便回放当初在梅院的时候,小徒弟对孝慈皇后、靖安帝和他父王三人感情纠葛的谈论,那个时候他还觉得小徒弟也许是早熟,其实不然。只到现在他才发觉,小徒弟那个时候的言论多是心向着谁就为谁说话,倒不是真的懂什么成人间的感情。只不过如今这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论点倒颇有懵懂的意思,也不知小徒弟到底懂了几分、在心中坚定了几分、还有……
就在上官澜揣测的功夫,只听小徒弟突地问道:“师傅,只是不知这位壮士有没有父母家人,是不是一如席方平般的孝顺他的家人?”
故事就是故事,不可能方方面面顾及。但小徒弟问了,他总不至于说‘那位少年壮士是个孤儿’的话。于是上官澜答道:“人都是父母生、父母养的,他当然也有家人。他能如此忠诚为国,那在家中定然也是个孝敬父母之人。忠孝有时虽然不能两全,但忠孝却永远是相辅相成。”这么长时间的教化,他还是相当懂小徒弟的,是以将小徒弟后面有可能会问的也一并做答。
闻言,武念亭果然似有所悟的点头,道:“原来如此,徒儿受教了。师傅,你会画画吗?”
“嗯?”
“人物?”
“尚可。”
“那麻烦师傅帮徒儿画一幅少年壮士的画像。”
“画像?”
“就是方才那个《打山贼》中的少年壮士的画像。”
不明所已,上官澜诧异的看着小徒弟。他很想告诉小徒弟虚构的人物没有具体的面像。但看着小徒弟很是兴奋的神情,他又实在是不忍心泼冷水。
“徒儿是女孩,不可能如那位少年壮士一般当个气震山河的大丈夫,但徒儿以后可以找一位这样的大英雄、大丈夫,他不但忠诚为国,更会孝敬姥爷,一定能够做到忠孝两全。当然,他还会爱护我,对我不离不弃。”
咳咳,这么歪七歪八的东西,小徒弟接触得怎么就这么感兴趣且开窍得这般快?上官澜心中莫名的泛起了点子恼,也不知是恼小徒弟还是恼那个虚构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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