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延晨在苟长生部长生着气挂了电话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可不该说什么昨天。就算是昨天浪费了一天时间,那也怪罪不到人家苟部长的头上。再说,苟部长让他和冯常赞去天桂山游逛,也确实是出于一片好心。
按照惯例,只要是起草有分量的公,都是要在上点档次的宾馆里开房间,并且安排生活的。可由于苟长生和常务副部长刘卓然闹矛盾,苟长生在刘卓然那里碰了壁,不但没有在宾馆里要到房间,连加班晚了吃顿饭的地方也没有给。这让苟长生很是没有面子。可这样的事儿,他苟长生又和别人又说不出口,只好把苦水往自己的肚子里咽。为了不至于影响下属的工作积极性,苟长生便用小车拉上艺处的两位处长,到天桂山风景区去散了散心。
在游览了高山流水之后,苟长生还在风景区的一家农家小院里,和两位处长喝了一顿酒。由于地处偏远的山地景区,空气又好,而且心情也都不错,那酒自然喝的是流利顺畅。至于喝了多少,恐怕谁的心里也没有底数。反正吕延晨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没想到,昨天那么清闲自在,今天却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吕延晨心里自然清楚,人家苟长生之所以请他们俩到风景区去散心喝酒,还不是想让他们像驴一样的替他拉套啊没有给他们在宾馆里开房间,那又怎么啦没有开房间怎么说也不是不拉套的理由。所以,他吕延晨不能不识相。
正是因为吕延晨感念着人家苟长生的良苦用心,所以他在昨天晚上的酒劲稍微清醒了一些以后,便立即打电话给柳欣梅,询问稿子写到什么程度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柳欣梅昨天也白白地浪费了一天的时间,被临时抓差植树去了。
好在,昨天晚上还没有接到明天上午就要交稿子的通知,他还按着和苟部长的约定,可以把时间放缓一些呢。于是,他还用和缓的口气对那柳欣梅用说:“啊,我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派你去植树了。真是的,这真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既然耽误了你一天时间,那你交稿子的时间就再往后拖一天吧”
在接到了苟长生的这个电话后,吕延晨心里可就有点毛了。那郭玉琳部长明天早晨就要看稿子,这怎么能来得急啊他倒是想让柳欣梅往后拖一天交稿子,可郭玉琳能让他拖吗白书记能让他拖吗明天一大早就要看稿子,他用什么办法把稿子整出来啊
可宣传部一个不成的工作规则就是,上级领导什么时候要稿子,你就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稿子交上去。你就是干的这份工作。因此,领导要是明天上午八点钟讲话,而任务却是在今天晚上十点钟布置的,那也得千方百计把起草任务完成。因此,一大帮子人一晚上不合眼睡觉是家常便饭。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工作性质,所以在宣传部工作的人戴眼镜的多,腰弯背驼的多,得高血压、心脑血管病的多,晚上失眠的多。
吕延晨目前焦急的是,这个棘手的活儿该如何交差在接到苟长生电话之后,一种焦虑的情绪便如同雾霾一样在心弥漫开来。他没法用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这种烦乱的心情。说是迫在眉睫,火快烧眉毛,很不准确。说是被狼撵着呢,马上就要咬住屁股了似乎也不是那种事儿。于是,他突然想起青原市老百姓常说的一句土话,就是手指头被碾盘压住了。哼,对,他现在的情况,就是手指头被碾盘压住了的感觉。
手指头被碾盘压住了,这就是他吕延晨所面临的现实。可问题是他如何才能把手指头从碾盘低下抽出来啊
吕延晨也没心思喝那剩下的牛奶了,用食指往起顶了顶有些脱落的眼镜,脑子急地旋转起来。那眼镜片后的黑眼珠子急地转了那么几圈,便把解决问题的思路敲定了。
他先是给柳欣梅打了一次电话,通知她说领导审稿子的时间提前了,要她在明天上班以后就把稿子交到他的手里。他也不等着那柳欣梅回话表态,便把电话挂断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起草出这么大的一个材料,那柳欣格梅肯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且也会面临着诸多的困难。可他吕延晨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么多了,或者说他也不再对这个柳欣梅寄予太大的希望了。她要是能拿得出一部稿子来更好,如果要是拿不出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人家柳欣梅也只是一个干事,而且是一个到艺处才来不久的新兵。
在不放弃柳欣梅,但也不寄予厚望的同时,吕延晨还必须再找到一个能够完成任务的,而这个人就是艺处的副处长冯常赞。只有把冯常赞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才有可能完成这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吕延晨心里也很清楚,冯常赞爬格子多年了,已经到了一提写材料就心生厌烦的地步。在这个时候,要让他承担起这一项繁重的公起草任务,肯定像一头犟驴一样给你尥几下蹶子。如果你没有驾驭他的办法,想让他再像小干事那样伏案写材料,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当然,冯常赞自然知道冯常赞的软肋,要想驾驭他,对于吕延晨来说,也不是什么多大的难事儿。
吕延晨到了单位以后,那冯常赞办公室的门早就开了。吕延晨向冯常赞招了招手,说:“常赞啊,来我办公室一下,看我给你带来点什么好东西”
那冯常赞听了,便笑嘻嘻地到吕延晨的办公室里来了。只见那吕延晨从腋下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用一张旧报纸包着,说:“这是我内弟前几天来看我时,给我带的一条黄鹤楼烟。反正我也不吸,就让你享受了吧”
那冯常赞一听,嘴便笑歪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把烟接过来,把包着的报纸撕开,果然里边是一条包装高档的香烟。他笑嘻嘻地看了半天,突然,又把烟放在了吕延晨的桌子上。说:“这烟吧,真是馋人,可我哪里能享受这么高档的烟啊。这一条烟要是从商店里买,要大几千呢”
吕延晨有些不高兴地说:“我给你,你就拿走,别给我说钱不钱的。反正也不是我花钱买的。”
“不管谁买的吧,这可是好东西。你就留着招待人也行啊”冯常赞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推辞。
“你要是真不要,我就收回来了啊”说着,吕延晨便要把香烟往抽屉里放。
冯常赞见了,赶紧上前把烟夺了过来。“要,我要,既然你给我呢,我怎么能不要呢嘿嘿”冯常赞一边咧着嘴笑着,一边把那条烟卷好收了起来。
“哎,这就对了,以后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假,我还不知道你呢”
冯常赞拿了烟,就要转身回去,却被吕延晨叫住了。“你也不能拿了东西就走啊你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又怎么啦”
于是,冯常赞又笑嘻嘻地走了回来,坐在了沙发上。
“哎,咱昨天喝了多少酒啊”吕延晨好像是很随便地问。
冯常赞想了想说:“两瓶子酒都喝干了,咱们三个人也就是每人六七两吧。”
于是,两个人就说起苟部长来。说苟部长够意思,够哥儿们。
说着说着,吕延晨说:“他苟长生又是请咱们去游览,又是请咱们喝酒,还不是让我们当驴给他拉套呀”
“这我也早看出来了。”冯常赞说,“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繁荣艺创作大会的讲话稿写不出来。”
“是啊,他担心,我也担心呢。”吕延晨好像是牙疼似的,满脸痛苦,凝着眉毛道:“欣梅这孩子啊,我可能看走眼了。昨天晚上我给她打电话,问她稿子写到什么程度了,你猜怎么着”
冯常赞眼睛大了起来,问:“她写到什么程度了”
“第一大部分还没有起草出来呢。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欣梅,昨天上午咱们没有在,偏偏又派她参加植树劳动去了。”吕延晨叹了一口气,样子极为忧愁地说,“她要是写不出来,那可怎么办啊看起来我非得亲自操刀不可了。”
还没有等吕延晨说完,冯常赞便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地道:“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再爬格子啊,不是还有我吗老兄你放心,这活儿我包了”
见冯常赞那么信心满满,吕延晨的心放下来了。为了把这一件事儿砸实,他又说:“可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苟部长今天早起通知说郭部长明天上午一上班就要把稿子送到白书记那里去,苟长生让我们明天一上班就要交稿子呢。”
“这么急啊”冯常赞略微想了一想,精神又振作起来。“不就是一篇稿子吗,多大jb个事儿,你不用管了”说完,就胳膊低下夹着那条香烟回办公室去了。
虽然冯常赞很仗义地接下了任务,可吕延晨的心还是放不下来。即便是稿子起草出来了,就一定能够博得领导的欢心吗就一定能够通过领导的审阅吗手机请访问::feis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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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疲软的老冯
第三十五章疲软的老冯
艺处副处长冯常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阳萎了。 这令他十分地苦恼,也有些悲伤,还有几许忧郁。他想,我还正年轻呢,怎么就不行了呢在这如狼似虎的年龄,怎么就突然间就疲软了呢
其实,当昨天晚上的那件本来让他满心欢喜的事儿,在白白胖胖的媳妇那充满弹性的皮肤上突然偃旗息鼓的时候,冯常赞并没有放在心上。偶尔遇到一回两回不遂人愿的战事,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坚守住阵地,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既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哪有常胜不败的将军。
可是,当他面对着闪着荧光的电脑,敲不出一个字儿来的时候,那种在媳妇肚皮上败下来的恐惧,突然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件事儿不行了,难道思也涸竭了吗
在党政机关里起草公,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劳神痛苦的事儿。写公这种东西,可不是写小说,也不是写散,当然,更不会像诗人那样激情澎湃地去面对苍天长呼短呤。公这种东西,大都是古板的,教条的,更多是抽象的,而且是没有任何评判标准的。还有让人感到恐惧的一点是,它的时间性还特别的急。领导说是黄昏要用,那你就绝对不能等到天明。而公的写作,在党政机关里又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工作,如果要是没有诸多笔杆子在那里无明无夜地熬费心血地忙活这些看似无用但又一天也离不开的东西,那么,整个机关也就运转失常了。
因此,很多机关里的公务员都不愿意写这劳什子的公。而冯常赞则不一样。他虽然非常痴迷于学创作,特别是剧本创作,但他对公写作也不反感,甚至还有几分喜欢。他之所以能够这样,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在一次学青年的创作讲座上就说:“如果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只是研究学创作技巧,是远远不够的。要是只注重形象思维,而缺乏理论指导,写出的作品无论如何华丽,都是缺乏灵魂的玩偶,不具有生命力,更谈不上艺术感染力。”
缘于这样的见识,冯常赞不仅对公写作不会产生反感,反而有几分喜爱。是那种只要听说有公要写,就有几分激动的人。
然而,冯常赞毕竟是一个作家型的笔杆子,他从来没有把公写作视为自己的主攻方向。他在公写作上,大部分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远不像苟长生那样一天没有公写就没着没落的那种。虽然并不是经常起草公,但冯常赞因为有字功力,起草一般性件那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的事情。而更有一般人比不上的是,他还创新了一种用学语言写讲话稿的特色,曾一度得到了也是作家官员的一位市委副书记的赏识,因此一时在市委宣传部名声大噪,争得了一个市委宣传部四大笔杆子之一的桂冠。
可此时,冯常赞坐在电脑前,脑子里却一片白雾,一句话也组织不起来。
啊,说到冯常赞敲电脑,他还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绰号,叫“一指禅”。禅那些打字流利者,都如同弹钢琴一样,十个手指非常灵动地在键盘敲击着,学像是流水一样在荧光屏上一行一行地显示出来。而冯常赞却与众不同,而且别出心裁。他左手捏着香烟,右手呈半握状,只是伸出一指食指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在键盘上找着字符,等找到了,再用右手那一根伸出来的手指,在键盘上猛得击打那么一下。因此,他打字的样子便有些滑稽。再加上他不会五笔字型输入法,用的是汉语拼音,所以效率就非常的低下。
目前他遇到的问题还不是打字慢的问题,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要说冯常赞没有什么想法,肯定是冤枉了他。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他的很多想法都是上一稿用过的。可以说,第一次呈送给市委领导审阅的稿子,虽然市委宣传部组织起了那么一个庞大的起草小组,可真正做工作的还是他冯常赞。可是,那篇稿子既然被领导否决了,现在让他再重新起草一个面目一新的东西,就不能不让他作难。
至于柳欣梅提出的那思路,冯常赞由于从心里并不是真正的认同,所以要让他按着柳欣梅的路子来,也是一件难事儿。别的不说,就说柳欣梅所建议的要符合领导的讲话特点,讲出霸气、匪气、王者之气,就有些让他勉为其难。这是在起草公,不是在写戏剧剧本。在戏剧为一位帝王写几句指点江山的台词,并不困难。大不了,先啊一声,然后指着苍穹道:“苍天啊,我是天子,喝令你降下甘霖,赐福于天下的生灵吧”可要让一位市委书记在阐述艺繁荣与精神明之间的关系时,体现出一种将帅气势,就似乎有些做作。这也是他写不下去的一个原因。
此时,他左手点着烟,眼睛看着荧光屏,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却不知道去击哪一个键位。
唉,这种蹲在茅厕里肚子发胀却又什么东西也排泄不出来的感觉,实在是折磨人啊
一想到茅厕,冯常赞突然就卟哧一声笑了。一件在市委宣传部广为相传的笑话,就是他冯常赞经历的一件真事。这也是他另一个绰号,称为“屎秀才”的由来。
那还是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委宣传部的第二年,是一个飘着雪花的日子。那个时候,苟长生还没有升迁,在艺处当处长。他带着冯常赞和吕延晨等几个笔不错的年轻人,为市委领导起草一篇讲话。那一次的起草任务虽然紧张,但还算是顺利。领导晚上十点要稿,冯常赞承担的那一部分,在九点多就完成了。于是,心里就特别的舒畅,很有一种成就感。也就是心里这么一激动,小腹便有些发胀,就想去上厕所。他在排泄废物的过程,还想着稿精彩段落,越想越觉得得意。可是,当他把精力转回到排泄上时,却十分清楚地感觉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及当他要用手纸收拾残局时,才发现由于一心想着稿子的事儿,只是褪去了外边的棉裢,却忘记把最里边的小裤衩也脱下来了。结果,那一塌糊涂残局,着实让他忙活了半天。
唉,写材料的人苦啊这不是人干的活儿啊特别是给领导写讲话这种事儿,更是一种替人做嫁衣裳的苦差事儿。你要是写的好点吧,也不会受到多大的表扬,这是你应该做的事儿。你要是写得不好,那肯定少不了领导一阵数落,那就更是出力不讨好了。遭受领导的白眼儿,那还是小事儿。说不定,由于哪几句话写错了,领导就在心里对你产生了成见,而你却傻呼呼的还在那咧着嘴笑呢。
更折磨人的就是眼前的这种情况,根本没有什么话儿可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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