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叹他的人生在早期还是挺顺利的,如果当时把握机会,不那么固执,也不至于当一辈子老师,儿女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
他想到几个儿女都很争气,一个个考上了大学,安排了工作,都已成家立业,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老二事业上也有了进步,老三明年就要当母亲了。老大嘛,苦吃得最多,懂事得也早,从小就知道孝敬父母,关爱弟妹。托祖上的福,这些年事业也走得平稳,马上就是县级干部了,从祖谱上追溯十多代也没有出过县官,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等一帆下次回家,一定要去拜拜祖宗。
文致学越想越兴奋,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记忆慢慢消失,身体麻木无力,紧接着胸痛心悸,呼吸困难。他赶快大声叫喊龙玉梅,不知是没叫出来还是她没听见,他连忙想用手推醒她,但手脚已不听使唤。突然间,四周死一般地寂静,幽幽的黑幕向他遮盖了过来。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微笑地闭上了眼睛。良久,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条五彩路,两边开满鲜花,这是他少年的梦想。久违的父母露出慈祥的微笑,约隐约现,正在向他招手。他心中大喜,喊着:“爸,妈,你们等等我。”一路追了过去,但越追离得越远,渐渐地失去了父母的踪影,他无助地大哭,突然感觉自己飘浮起来,飘向了深邃弘大的天穹。
2
清晨六点多钟,文一远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文一帆,父亲昨晚去世了。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正在晨练的文一帆全身颤抖,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晚都谈笑风生,今天怎么就走了。
文一远仍在哭述着,妈妈早上才发现,父亲是安详地离去,医院诊断是冠心病猝死。
文一帆拦了出租车,回到市分行,在电话里向尹力平请了个假,给包谨中发了条短信,找汪和贵要了个车,便匆匆地回了宁溪。
曹晓希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噩耗,急忙安排许泽翔和杨莉带了几个人去帮忙。龙玉梅一家子在医院急救中心已哭得天昏地暗,无人去考虑后事。许泽翔他们过来后,迅速把遗体转移到殡仪馆,匆匆地布置灵堂。
文一帆赶到的时候,灵堂已布置好。文一帆靠在父亲的冰棺前泪下如雨,哭诉不已。一家人跪在旁边也是嚎啕大哭。许泽翔他们向前劝慰,把家属们扶了起来。文一帆与许泽翔他们握了一下手,表示感谢。许泽翔劝文一帆要节哀,说这样哭下去身体要垮掉。接着把初步安排向文一帆作了汇报。文一帆完全同意。
一会,钟山乔带着冯哲贤和贺之俊也赶了过来。
钟山乔告诉文一帆,是尹行长安排他们过来帮忙的。文一帆内心一片感激。接下来,大家大致分了工。冯哲贤负责礼金登记,钟山乔和贺之俊负责接待,许泽翔他们负责物品采购和安排用膳。说到遗体告别仪式,大家都说应该由学校来主持。许泽翔说他去找学校。文一帆想了一下,说还是由我们自己去找学校。
当天下午,王雄波带着曲江县支行的班子成员前来吊唁。王雄波虔诚地下跪拜祭,单位上和自己各包了五百元礼金。文一帆大受感动,认为两个人的结总算解了。
吊唁仪式进行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有文一帆父亲生前的故友,有文一远和文一娴单位的同事,有文一帆单位的人和朋友。长江银行来的人最多,许佳新代表市分行和行领导来了,机关中层干部基本来了,每个支行都有人来,还有一部分城区网点主任。封铃是和桑雪婷、田秋敏她们一起来的。谢凤儿代表他父亲,在华文修的陪同下,从灵山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并很懂事地在冰棺旁陪着家属,有人吊唁时,她也和家属一样跪下去拜谢。
遗体告别仪式由宁溪一中办公室主任主持,副校长致悼词。文一帆代表家属发言,他对父亲的生平感人的故事进行了追思,一度哽咽无语。在场的人很多流了眼泪。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大家都渐渐地离去,只有亲属和家属留了下来。文一帆姊妹三人看着燃烧的花圈,看着一大堆父亲的遗物丢进焚烧炉里,都放声大哭起来。
龙玉梅说:“孩子呀,别伤心了,你父亲有福。虽然只活了短暂的六十八年,虽然这辈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他生养了你们三个好儿女。你们给他挣了脸,他高兴啊。人嘛,无疾而终,含笑而去就是大福,你们父亲他得到了大福。”
办完丧事后,文一帆带着文一远去了趟宁溪支行。首先,向各位行领导和前去帮忙的员工一一致谢。然后,与宁溪支行结账。
曹晓希说:“算了,没花多少钱,你也不要太正统了。”
文一帆正色地说:“这次丧事,把你们忙得要命,如果折算工钱,我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吃饭购物的钱,哪能还要你们破费。别说了,这笔钱我肯定要付的,不然的话,肯定有人会闲言闲语,甚至会说我以权谋私。”
曹晓希心里清楚,现在是文一帆的关键时刻,也就没坚持了,叫许泽翔结账。
在许泽翔办公室里,许泽翔把杨莉叫了过来,两人把垫付的款项凑了凑,写了个清单给文一帆。文一帆叫文一远把钱付了。
文一帆想了想,把清单递给许泽翔,郑重地说:“请在上面证明我付了钱。理由不说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许泽翔说:“明白文处的意思,这样也好。还是叫杨莉写,更有说服力。免得怀疑我们官官相护。”
文一帆笑着说:“这样更好,还是许行长细心。”
杨莉在清单下面的空白处写上:
文处已于丧事结束的第二天全部付清我行垫付的款项。证明人杨莉
文一帆握着杨莉的手,再次感谢她。
文一帆回到曹晓希的办公室,正准备辞行,曹晓希说,别慌,有人找你。把手机递给了文一帆。
是范树华来的电话,他说,“老文啦,你要节哀顺变,这几天也辛苦了。正好廖海涛和洪少君还没走,大家中午在一起坐一下,散散心。”
文一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文一帆知道这是曹晓希的计谋,但这一计并不高明,有明显破绽。范树华请我吃饭,怎么会打曹晓希的电话,又怎么知道我就在宁溪支行。文一帆心里暗笑。
中午,他们去了吃土猪肉的菜馆。焖烧猪头、心肺肉片汤、红烧大肉、清炒猪肝,爆烧猪脚,辣椒炒油渣等传统菜,大盘大盘地上。土猪肉那种特有的鲜甜香醇的味道,令大家吃得赞不绝口。因为文一帆刚办丧事,大家这一次以吃菜为主,只喝了啤酒。大家都举杯预祝文一帆高升。文一帆一一回了酒,说了些感谢的话。席间,为了活跃气氛,大家还聊了聊山里人接触现代社会时一些趣闻轶事。这次,范树华接受上次的教训,早早就结了账。
………………………………
第五十九章 到手的官帽打了水漂
1
省分行考察组到了北港,带队的是省行人事处副处长施淑媛,随同的是人事处干部科长安明昌,还有一人是南州市分行人力资源部的副经理。考察组对文一帆进行了民zhu测评,找了市分行行领导、机关中层干部和支行行长谈话。同时,对沈斯山在北港期间的工作情况也进行了简单的了解。
施淑媛走时私下对文一帆说,民zhu测评有点小情况,但无妨大局。谈话中,大家对你评价很好。放心,没有问题媲。
安明昌给文一帆发了条中西文结合的浓缩版短信:“ok了!丫”
这时,文一帆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不久,沈斯山告诉他,党委会上,我们都通过了,马上进入七天的公示环节。
文一帆心中一阵狂喜,感觉到踮起脚能摸到桃子了。
就在这时,一个阴谋浮出了水面。一封举报信到了省分行行长解正案头。举报信列举了文一帆在操办其父亲的丧事中,大肆敛财达六万多元,并在宁溪县支行列支办丧费用七千四百余元。解正大为不满,责成省分行监察室立即调查。
省分行监察室由一位副主任带队立即去了宁溪县支行,在开展调查的同时,通知文一帆到宁溪接受询问。文一帆到家里拿了礼簿,出示了宁溪支行购物垫付的清单,许泽翔和杨莉都作了证。这个问题不复杂,调查组一天就查得水落石出。礼簿上有三百多人,总金额六万五千余元,人均只有两百余元。单笔最大金额一千元的有两笔,一笔是北港市分行,一笔是宁溪县公安局。单笔五百元的有若干笔,一部分是单位的,一部分是朋友的。其他的都是一两百元,一百元的占大多数。
调查组认为文一帆是清白的。临走时找文一帆谈了一次话,对他进行了安抚。
省分行党委最后审定这批干部时,文一帆被拿掉了。原因是中纪委最近有一个通报,讲的是某地一个副县长借办丧事疯狂敛财的案件。省分行纪委书记认为,尽管文一帆没有问题,但六万多元的礼金毕竟不是小数字,在这个风头上提拔文一帆不太合适,建议暂时放一放。其他党委成员也认为这样比较好。最后商定,下次处级干部竞聘时,文一帆免笔试面试,直接走组织考察程序。
文一帆得知这个消息后,放下电话,半晌没有说话。想到了死去的父亲,想到欣喜的叶之萍母女,想到庆贺他的朋友和同事,他万念俱灰,悲愤交加。
第一个安慰他的是尹力平,他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省分行还是器重你的,已内定你为下一次处级干部考察的对象。不要背包袱了,好好工作,省分行党委在看着你呐。”
其他人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钟山乔说:“这个人已经在关键时刻两次加害你,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我来帮你查。”范树华说:“在你关键的时候,这个人还会跳出来的,要把他查出来,以牙还牙,以绝后患。”洪少君说:“还是和为贵比较好,找到这个人很有必要,要开诚布公,想办法化解矛盾。”丛向阳说:“这个人不能放过,他还会打冷枪的。”扁平化后,担任驻厂信贷组组长的唐召彬说:“这是个毒瘤,必须割掉。”龙玉梅说:“一帆,你命中有此一劫,别人是眼红,下次就不会了。你千万不要去报复别人。”封铃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调整心态。反正你们银行经常搞干部竞聘,你又会考试,有的是机会。”
文一帆心想,不管怎么说,找出事情的原委是必要的。他通过分析,推断问题出在宁溪支行。一是这人很清楚礼金的金额。二是知道宁溪支行垫付款项的金额,但这个人是局外人,他不知道垫付款项已还。他把冯哲贤叫了过来,问他收礼金记账期间,有没有人翻看礼薄。冯哲贤想了一下,说没有注意,但说了一件事,吊唁的第三天,他去上厕所,叫宁溪支行的聂彬代他照看了一下。聂彬是宁溪支行派来帮忙的小伙子。文一帆问冯哲贤有没有无意把礼金的金额告诉过别人或是别人有没有问过。冯哲贤肯定地回答,有人问过,他没有说。
冯哲贤离去后,文一帆给许泽翔打电话,直截了当地问聂彬跟曲江的行长王雄波有没有关系。许泽翔想了一下,说有关系,聂彬是王雄波的外甥。
一会,许泽翔来电话,告诉文一帆,杨莉无意听过有人给聂彬打电话了解丧事礼金的事,杨莉问聂彬是谁来的电话,聂彬很警觉,没有回答。宁溪支行垫付款项的事,聂彬是当事人,很容易知道。
文一帆心里清楚,许泽翔和杨莉告诉他这个细节,一是想帮他,二是还自己一个清白。
真相大白,举报他的人可以锁定王雄波。想起王雄波三番两次的陷害,文一帆气得咬牙切齿。
2
文一帆经过两天的思考,最终决定还是要还击。他给曲江支行的罗清琦打电话,请他务必查出曲江民营企业老板邵书礼的下落。
罗清琦对往文一帆伤口里撒盐的行为很愤慨,当时就表态,请文一帆放心,一定把邵书礼的行踪查出来。
第二天,罗清琦告诉文一帆,邵书礼在宁溪县,买断了一个钨矿的经营权。
文一帆表示了感谢。
罗清琦还是那句话,用得着我的地方直管说。
文一帆开始行动了。
他整理了上次和钱正廉在曲江支行调查的材料、匿名举报信的内容和罗清琦提供的线索。然后,给范树华打了电话……
一个月后,长江行北港市分行传出了爆炸新闻。王雄波被宁溪县检察院抓捕,而且是在二奶家里被抓。王雄波被抓的第二天,宁溪县检察院出示搜查证,搜查了王雄波办公室。
尹力平得知消息后表情平静,派了杨谦辉和钱正廉去宁溪县检察院了解情况。
杨谦辉从宁溪回来后,尹力平主持召开了一个紧急党委会。
会上,杨谦辉介绍了目前掌握的情况,“检察院是抓了在宁溪承包矿山的曲江老板邵书礼,才带出了王雄波。通过跟踪,在江北王雄波包养的二奶家秘密抓捕了他,二奶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检察院开始不接待我们,后来找了县政法委书记,他们才向我们介绍了一部分案情。王雄波的问题是帮邵书礼逃废银行债务,受贿一栋房产和包二奶。目前我们只掌握这些情况。听说案情比较复杂,还在往下查。”
尹力平脸色凝重,叹了口气说:“可惜呀,一个西浦的高材生就这样栽了。从这个案件来反思,我们放松了对干部的管理,只注重他们的业务能力和市场营销能力,忽视了道德品质这个重要的内容。今后啊,在干部的任用上,要坚持“做事先做人,用人贤为先”的理念。王雄波的问题,我们早已察觉,考虑到他身上有一个大项目营销,我和杨书记商量,才没有深查下去,只对他进行了一次诫勉谈话。他执迷不悟,罪有应得。现在我们研究三件事,第一,监察室要迅速向省分行报告王雄波案情,在措词上要注意分寸,研究一下如何写报告。第二,曲江支行的工作不能瘫掉,研究一下目前谁来主持工作。第三,以纪委名义,向各支行发一个通报,披露案情,防止以讹传讹,放大事实,在社会上造成损害长江银行声誉的不良影响。”
在王雄波的案件上,大家都认为,市分行曾经进行过调查的事情不要提及,免得节外生枝。
尹力平说:“纸包不住火,实事求是,责任我来负。”
在曲江支行目前谁主持工作上,大家认为暂时维持现状比较好,让裴建军先主持工作,考虑成熟后,再派人去。
大家认为通报案情还应强调领导班子思想建设,对各行领导班子提出严格的要求。结合王雄波这个反面典型,在各级领导干部中,开展一次自查自剖活动,各行要向市分行报告自查结果。
会议结束后,尹力平给曹晓希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与检察院加强联系,必要时融洽一下感情,有情况及时向市分行报告。
文一帆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给范树华打了一个电话,“树华,我是一帆,如果有长江银行的人牵涉进去了,问题不是很大,就放他一马,不要步步紧逼了。”
范树华这些天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下,在检察院总算站稳了脚跟,有了骄人的业绩。他对文一帆说,“放心,我会给你面子。到时候我给你一张名单,你摇头我就放人,你点头我就抓人。”
文一帆吓了一跳,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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