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兵的最怕什么,怕的不是战场上战死,而是怕战死之后家里没有着落,或者就是负伤之后被抛弃,不管不顾。
这不是夸张,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极其低下,许多负伤的士兵,都失去了返回战场的能力。
对于这种伤兵,许多诸侯都是直接舍弃的,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些不能再上战场的伤兵,都失去了利用价值,在他们身上哪怕花一个子,都是浪费。
而如今,却出现了这么一个主君,不仅没有直接舍弃这些伤兵,还将他们安顿下来,让这些人后半生有了着落。
这固然让那些受伤的士兵感激涕零,也让那些还没有受伤,很健康的士兵非常安心,因为这无疑是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无数士兵,将发布命令的韩馥当成了万家生佛。
如果韩变使用探知技能的话,便能知道,整个大营当中的军队,士气都处于一个高涨的状态。
可他们却不知道,在一开始,韩变向韩馥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韩馥几乎没有考虑便加以拒绝了。
用功之臣还可以理解,但善待那些受伤的,已经无力再上战场敌的士兵,岂不是让钱打水漂了吗
不对,甚至比那还不如。
把钱扔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
哪怕已经在韩变的软磨硬泡,沮授在一旁敲边鼓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了,韩馥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就就这一次了”韩馥看着手上的一份文书,一副心痛得要滴血的模样:“这开销实在是太大了”
韩变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韩馥,他知道,那份文书,便是军中的一些善于计算的属吏,在忙碌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大致算出来的,要安置好伤兵,所需要的金钱。
韩变哪怕是不看那文书,也能猜得出来,能让韩馥一副的了脑淤血的模样,那数字该有多惊人。
这几日都有战斗,虽然冀州军是胜利的一方,却仍然有不小的损失。
阵亡的士卒便有上千人,身受重伤,以后都不能再上战场的,也有超过千人。
要将这些人统统安置好,让他们下半生有着落,需要的金钱,绝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样的数字,饶是韩馥坐拥冀州这个富裕的大州,也感觉到十分肉疼。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他拥有冀州不假,但却没能做到对冀州全盘掌控。
像是所在的渤海郡,便犹如一块铁板一般,针都插不进去。
韩馥所能掌控的,只是冀州的一部分而已,或许连一般都未必能达到。
更何况,他征召了数万的军队,人吃马嚼的,耗费的粮草,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收入高,支出也绝对不低。
韩馥的日子过得虽然不紧巴,但也算不上轻松。
反正韩馥是打定了主意,以后不管是韩变与沮授说得多天花乱坠,他都不会再同意这样“荒唐”而又废钱的提议了。
韩变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作为韩馥的独子,本应该让父亲事事顺心,但是
他即将做的事,偏偏和韩馥的想法截然相反。
他与很多人看法不一样,他认为那些因为伤病,已经无法再上战场的伤兵不仅不是累赘,相反,还能成为一个有力的臂助。
韩变苦笑了一声道:“父亲,孩儿有个提议,此次的法子,需得坚持下去,从今往后,凡是服从父亲统领的军队,无论经过什么战斗,都要依照此法安置伤兵。”
韩馥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不是知道面前这人是自己的独子,知道韩变刚刚立下大功,挫败公孙瓒的,他都要以为这是公孙瓒派来的内应,专门来消耗他冀州的钱粮的。
“就这么一次,消耗的金钱便如此之巨,你还想以后都如此做”
韩变点了点头,示意韩馥没有听错。
韩馥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韩变,手指在案几上用力地点了好几下:“你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真要按照你的提议进行下去,我冀州的钱粮根本就不够使用的”
说着,韩馥把手头的文书冲韩变那边一丢,道:“你自己看看,这得花多少钱粮”
韩变从地上捡起那本文书,粗略地扫了上面的数字一眼,其数额让他也有些动容。
随后,韩变便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数字没有多大的意义,我们实际上花不了这么多钱。”
韩馥挑了挑眉毛,道:“你的意思是,我军中的这些账房,都是废物,他们算了一半天,结果全都算错了”
韩变笑了一声道:“他们的计算结果有没有错我不清楚,但是他们计算的方法,却是有问题的。”
“仔细说说”
韩变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分析。
其实韩变的思路很简单,绝不算复杂。
这个时代的军队,绝大多数,都很擅长打顺风仗,只是,一旦到了逆风,局势不顺的时候,这些人却大多数都会软脚。
能打逆风仗,能打硬仗的,已经可以称为精兵了。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有训练不足的因素,也有统帅无用的缘故。
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却被许多人忽视了。
那便是,士兵们有后顾之忧,不肯用命。
当兵的拿军饷卖力气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为了军饷,肯卖命的,却只是极少数人。
绝大多数人,都是平时肯花力气,但到了要卖命的时候,却一个个不见了踪影。
这当然和士兵们的胆量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许多胆子大的,却也不一定肯卖命,为何
因为他们怕。
他们不害怕战死,却害怕战争过后,舍生忘死的他们,反而被抛弃。
这种情况下,肯卖命战斗的,就只有少数人。
于是,这种情况便在战场上屡见不鲜:军队遭遇了一定的挫折后,便迅速溃败。
实际上,他们的实力,未必便弱于了对手,但士兵不肯用命,失败便在所难免。
韩变这种安置重伤士兵的法子,固然不可能完全扭转这种局面,但也一定能让更多的士兵肯用命,敢拼命。
用一些金钱,换取士兵们用命,韩变觉得,这种买卖并不算亏。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如此,韩变并没有信心韩馥,因为这样做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撒手锏在后面。
重伤的士兵应该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非常容易走两个极端。
一些短视的君主,可能就会觉得这些士兵没有了价值,便弃之如敝履,殊不知如此作为,会让军中那些还算健康的士兵产生犹疑,现在是他们,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
长此以往,肯在战场上拼命的士兵,将会越来越少。
而一些人品坚挺一点的君主,可能就会好好赏赐这些士兵,或者将其安置下来,让其衣食无忧,这样做的缺点便是开销太大,对财政造成很大的压力。
而韩变的法子,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的法子,就着落在那些重伤士兵的身上。
其实,这些重伤士兵当中,许多人并没有到日常生活都很困难的地步,他们只是没有办法,再次上战场,用手上的刀枪杀敌而已。
但是,他们便真的不能呆在军中么
一个断了手的老卒,固然很难上阵杀敌,但是他有许多战斗的经验,这些经验是非常宝贵的。
如果将这些士兵驱逐出军营,那么这些经验便会直接浪费掉,不会再有任何价值。
韩变的想法便是,将这些无法上战场,但经验丰富的士兵留在军队里。
他们仍然领着军饷,但他们不需要上战场,他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留在军中,狠狠地操练那些新兵蛋子。
对于这些上过战场,负过伤的士兵而言,这再简单不过了。
付出军饷让他们训练新兵,这买卖也不亏。
如此一来,伤兵们仍然留在军中,生活有了着落,同时还能训练新兵,增强军中的实力,其余士兵,也少了后顾之忧,上了战场更敢拼命了,几乎就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
韩变完全想不出来,韩馥有什么理由来拒绝这个提议。
果然,在沉吟了一阵后,韩馥还是一脸肉痛的同意了韩变的提议。
。。。
………………………………
第六十三章 韩馥的招揽
当士兵们饱餐完难得的美食,该歇息的歇息,该巡逻的巡逻之时,一座营帐里面,正进行着一次小型的宴会。
这次宴会并不算正式,连酒水都没有,饮宴饮宴,没有饮,自然算不上真正的宴。
但考虑到如今仍然是战时,若大肆饮酒,一来在士兵中的影响不好,二来也会使防备松懈。
若是因为战胜之后的饮宴而松懈守备,反被敌方所乘,那可就太悲剧了。
虽然没有酒水,但此次宴会,还是比较隆重的。
韩馥高居主位,其余的韩变、沮授等人,分别列于他的左右,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丰盛的吃食。
参与本次宴会的,要么是身份地位高,比如沮授、张郃,要么就是在此次中居功至伟,就连潘凤,在周正小心地处理了他的伤势,把他包扎好之后,也大大咧咧地赶来了。
作为本次战斗的关键人物,赵云哪怕不是冀州军中的人物,也受邀坐到了次席上。
在饭桌上谈事情似乎是我国的传统,虽然小桌子上的脍肉味道很好,其余吃食也是难得的美味,但众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韩馥虽然没有饮酒,但红光满面的,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韩变的提议虽然让他肉疼,但比起今日的胜利,他付出的那些钱粮,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韩馥不是没有经历了过胜利,就说近的,讨伐董卓还有韩变讨伐鞠义,其结果都算不上失败。
但这一次却格外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是他一路诸侯,单抗天下最强势的诸侯之一,公孙瓒。
开战之前,包括韩馥自己,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认为,冀州会获得胜利。
原因无他,公孙瓒的威名,实在是太盛了,强盛到草原上的异族,听闻白马将军的名号,便会望风而逃。
公孙瓒的爵位、职位,都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可是,战斗的结果,却让几乎所有人,都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初次交战,冀州军便获得了胜利这是潘凤和郝昭的功劳,他们在斗将的时候,战胜了自己的对手。
包括韩馥自己都认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的胜利,阵前单挑的胜负,没有办法决定整场战争。
果然,之后的一段时间,冀州军只能坚守营寨,闭门不出,以避幽州军的锋芒。
在那个时候,韩馥自己都经常暗自询问自己,他作出的与公孙瓒对抗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到了公孙瓒的出动,用骑射让冀州军焦头烂额的时候,韩馥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因为他看到了白马义从那犀利的骑射,他知道了这支传说中的部队,到底有多可怕。
韩变说有对付白马义从的方法,韩馥也只是将信将疑。
哪怕是韩变拿出了这样的神器,沮授等人都已经很信服了,韩馥的心中依然有些忐忑。
他实在是不相信,自己这边能有人对付得了威名赫赫的白马义从。
但是到了今天,韩馥终于是放下了心。
原来,威名赫赫的白马义从也不过如此,公孙瓒亦不过如此
韩馥站了起来,手上举着一个杯子,杯中装着的是清水。
他高举着杯子,满脸通红地大声说道:“诸位我军今日大败幽州军,连白马义从,都被我军击败,其主帅被俘此等大功,某稍后自有,现在,先让我等满饮此杯。来日,等我们击退公孙瓒,再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应和,韩馥现行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
虽然是淡寡无味的清水,韩馥却觉得,这比世上最美味的美酒,还要甘醇几分。
在座的其余几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将自己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唯有潘凤,在喝完了清水之后,忍不住咕哝道:“怎的是清水,这也忒没有味道了”
沮授哈哈一笑道:“如今在军中,公孙瓒尚未退却,岂能饮酒再说了,你这夯货刚刚才险些丢了性命,重伤在身,再喝酒,不怕身体遭不住吗”
潘凤笑着拍了拍胸膛:“某这一身皮糙肉厚的,些许小伤又算什么只要让我喝,一坛子酒也跟喝水一样喝了。”
“得了文杰,你就别炫耀了,今日你是休想饮酒了,不过等你伤好之后,我倒是可以从我父亲珍藏里偷几坛美酒,让你大醉一场。”韩变笑骂了一声道。
“此话当真”潘凤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当真”韩变斩钉截铁地说道。
“咳咳”
两人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却是韩馥,正一脸无奈地望着二人。
他尚且在主位上坐着,这两人便商量着要偷他的美酒了
“今日先高兴,以后再跟你们俩算账”
韩馥重重地瞪了失言的二人一眼后,便望向了坐在次席上的赵云。
此次作战的经过,韩变早就跟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次。
韩馥在为二人心惊胆战之余,也对救援了二人,与张飞血战一场的赵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潘凤的实力韩馥是知道的,在很早以前便是冀州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后面更是斩了华雄。
张飞能战胜潘凤虽然韩变也参与了,但在韩馥心中,韩变就是上去凑人数的,必定是天下间有数的猛将。
而这赵云,能够与张飞不相上下,显然也是个人才。
但是真正看到赵云本人,韩馥却有些怀疑了。
在韩馥心中,那种万人敌的猛将,必定是膀大腰圆,身材粗壮的粗豪大汉,像是潘凤,就很符合这个要求。
赵云倒也算是人高马大,但是他的长相未免太过英俊了一点。
但是韩馥转念一想,人家公孙瓒也是这般英俊,他也就释然了。
同时,他对赵云也越加满意了。
历朝历代,都会有以貌取人的现象的。
虽然有“失之子羽”的先例在,但是同等才能下,长得帅气的,总要比长得一般的要占便宜一些。
赵云的相貌,无疑是一个加分项。
这样一个有才能,又长得帅的猛将,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韩馥才能不足,但不代表他是傻瓜。
他可能分不出来谁是人才谁不是,出现将真金当顽石的可笑一幕。
但是真要把人才搁他面前,让他看出了此人的才能,韩馥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韩馥从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走到了赵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云连忙站了起来,往旁边避让,口中还说道:“州牧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不管他看不看得上韩馥,韩馥的身份摆在那里,赵云不可能生生地受这一礼。
但是,韩馥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他抬起身子,对着赵云非常诚恳地说道:“赵将军,韩某这一拜,首先是感谢将军,你救了犬子还有潘将军,对我冀州上下,都有莫大的恩情,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赵云赶紧解释道:“州牧大人言重了,我本身受了令公子的大恩,这才前来帮忙,实在当不得州牧大人的谢意。”
韩馥神色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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