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婕妤听了皇后的言语,方才止住了些许泪水,勉强笑道:“皇后所言,臣妾受教。”
忽而永和宫中的伺候的宫女宝珠神色极是慌张的跑到茯若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茯若闻言,脸色大变,匆匆起身对着皇后告辞,皇后关切问道:“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
茯若有些焦急道:“仁元帝姬又不好了,听宫女来报,方才把今早所吃的膳食都吐了,现下正在殿里大哭呢。”
皇后的面色也渐渐有些着急了,问道:“可曾请了太医?”
茯若答道:“王尚仪已经着人去请了?今早起来仁元便有些不好,没曾想却又加重了。”
皇后惋惜道:“你且先去吧,本宫随后就来。”
茯若急匆匆回到永和宫之时,宫内已经乱做了一团,王尚仪与清儿正在吩咐着宫女在仁元帝姬所居的偏殿伺候奔走,茯若回去了,直唤来王尚仪问道:“仁元,现下情形如何,可有好些?”
王尚仪无奈摇摇头,无奈道:“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帝姬现下直哭,连奴婢给她喂的牛乳,也悉数都吐了出来,奴婢现下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茯若细细瞧一瞧殿中诸人,发觉不对,便问道:“玉娘去了何处?”
王尚仪微有迟疑,最终仍旧道:“被清儿遣人关到后面的库房里,等候娘娘回来发落?”
茯若闻言,不觉吃惊道:“好端端的将玉娘关起来作甚,若是没了她,何人来照顾仁元,究竟出了何事?”
清儿走上前,道:“小姐,那贱婢竟想着谋害帝姬,幸亏奴婢发现的早,不然便出大事了。”
此刻,茯若心下交杂着复杂难言的恐惧和伤感。惶恐了半日,只是喃喃道:“带她来见本宫”
清儿正欲前往,王尚仪却将她拦下了,劝道:“还是让我前去吧,姑娘此刻还是在宫中服侍昭仪娘娘,娘娘从外头急忙的赶回来,定时累坏了,还不快让小宫女去沏一壶茶水来给娘娘解渴。”
随即,王尚仪便去了库房,清儿扶着茯若到殿中的软枕上靠着,茯若看着仁元帝姬一直哭闹着,不由得心里烦闷,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今日宫里乱成这样,澄儿可还好么?”
清儿笑道:“小姐忘了,今日乃是二皇子特许了回坤华宫的日子,他一早起来,宫女们替他梳洗了,他便急匆匆的往坤华宫去了,现下还没有回来?”
茯若悠然释怀道:“所幸澄儿不在,若是他在,阖宫上下手忙脚乱的,指不定他会吓成什么样子。”
忽然闻得王尚仪一阵惨呼,茯若急忙起身,领着清儿及众人往库房内赶去,行至半路,忽见王尚仪跑过来,吃惊道:“昭仪娘娘,玉娘她自尽了。”
茯若一闻,不由得心下火起,便厉声问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自尽呢”
王尚仪从未见过茯若这样的动气,不由得惊住了,清儿见状,急忙劝道:“小姐息怒啊,也是奴婢今早起来,才看见那个贱婢用棉被死死的捂住仁元帝姬,奴婢见了吓坏了急忙喝止住了她,所幸仁元帝姬还未断气,但想必是受了惊吓,竟将昨夜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奴婢这才警觉出了事,所以才遣人去凤仪宫请娘娘回来的。”
茯若经清儿这么一说,稍稍缓了一口气,道:“宫里的乳母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怎会有这般用心歹毒之人?”
王尚仪缓缓道:“宫中的乳母都是由司礼监的挑选,昭仪娘娘若是有所疑窦,不妨请殷尚宫前来询问便是。”
尚宫乃是六局二十四司的主管,协助皇后掌管后宫所有宫女的一切事务。可谓乃是除了皇后并协理六宫的嫔妃之外,后宫内真正的当权者。
茯若细细想了想,出神道:“且先不必去请殷尚宫,咱们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没得让旁人看咱们的笑话。”
王尚仪思虑片刻,复又想起一事来,只在茯若耳畔细细低语,茯若闻言一惊,只对王尚仪道:“你可看仔细了?”
茯若紧皱眉头,只是冷冷出神,王尚仪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奴婢发誓,所言非虚。”
清儿上前道:“小姐,此事究竟应该作何处置。”
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茯若定一定神,沉稳道:“且先将此时告知皇后再做定论。”
………………………………
第44章
皇后见到茯若,只是关切道:“仁元可好些了?本宫来的路上一直不得安心。”
茯若也不答话,只是朝着身边的王尚仪使一使眼色,王尚仪便上前怯生生将方才之事,悉数说与了皇后,皇后闻后大惊,怒斥道:“若真有此事,那犯下这事的人定然是大胆之极。”
云修扶着皇后到了正殿上坐着,又打发妙春去将伺候仁元的一干宫女都叫到了殿上,宫女们一一入内,衣裙碰触时衣料特有的窸窸窣窣的柔软声响有着驱不散浓胶一般凝滞的气氛。皇后端然安坐,神态自若,茯若居于下首,似乎是有些倦了,神情总是泱泱的。
待到人都来齐了,云修尖利着嗓子问道:“玉娘与歹人勾结谋害仁元帝姬,你们当中可有知情的,速速报来。”
那殿中的宫女面面相觑,都不知云修所云何意,是以均不发一言,云修见状,顿觉有了臊了,只是有些讪讪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也不瞧她,只是将王尚仪与清儿唤到跟前,细细问道:“玉娘欲图谋害仁元帝姬,乃是清儿亲眼所见,那么王尚仪可是当真瞧见了前几日坤华宫中的锦儿前来找过玉娘,可是确有此事?”
王尚仪连胜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
严尚仪冷冷道:“若是如此,皇后娘娘只需将锦儿请到永和宫细细盘问,便知真假。”
皇后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森然道:“也别无他法了,且这么办吧。”
严尚仪伺候了皇后甚久,凤仪宫内大小事务皇后如不过问,均是由严尚仪打理,因着凤仪宫的宫女除皇后外,皆对严尚仪唯命是从,只见严尚仪朝着两个小宫女努努嘴,那两人便知趣的去了。皇后不动声色冷眼瞧着一切,待到事毕,皇后对着茯若和气道:“仁元现下可有好些了,把这些事处理完了,待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本宫也会提点皇上在宫女设宴,给仁元祛一祛晦气。”
茯若只对皇后投以感激的微笑,柔声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过了半刻,两个宫女才悻悻然的回来了,二人一进殿,云修便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会只有你二人,不是让你们去坤华宫将锦儿带过来,皇后娘娘有话要问她么?”
两个宫女里头为首一个叫莺儿的,怯生生道:“小的方才去了坤华宫,可是那里的掌事宫女香玉说锦儿从昨晚开始便不在宫里,还说等到她回来了,自会亲自让她过来的,还望皇后娘娘等候片刻。”
话音未落,便闻得云修怒斥道:“放肆,她不过是小小一个宫女,竟敢让皇后娘娘来等,那个香玉这样一番话便将你堵回来了?”
同莺儿同去的另一位小宫女梳儿说道:“她既然这样活了,咱们自然也不好在说什么了,便先回来了。”
云修不再发话,只是一脸恭顺的看着严尚仪,且听她如何应对此事,严尚仪为此也是颇为无奈,只是对着皇后恭谨道:“皇后娘娘,奴婢可否要亲自带人进坤华宫去,将锦儿带到凤仪宫,再容皇后娘娘细细盘问?”
皇后入鬓长眉轻轻一挑,道:“既是如此,本宫还是且由她所言,暂且等待片刻吧,即便你带了人进到了坤华宫,敬贵妃岂是好相与的,虽说皇上将她禁足,但她到底还是贵妃,你一个正六品的尚仪,能从她手里把她宫里伺候的宫女带出来?只会自讨没趣。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去太医院好生给仁元帝姬调养调养身子。其余的,往后再说吧。”
茯若听皇后说的在理,也不好再多言了,待到送走了皇后以后,又去瞧了瞧熟睡的仁元帝姬,看着她尚不足周岁便要遭受这般多的折磨,只觉心下痛苦之极,更觉今日之事,仿佛将她拖入了一团混乱的迷雾中,她瞧不见孰是孰非,只觉一片茫然。况且,更觉似乎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但又思虑不出究竟是何处?这样的前思后想,只让她头疼欲裂。秀儿从外间走了进来,对着茯若道:“昭仪娘娘,且先去歇息片刻,帝姬由奴婢来照料便是了。”
秀儿的手抓住了茯若的手臂,暗暗用劲,仿佛想把她的力量传递到茯若的身体里,以支撑茯若此刻的无助。
茯若抬头,微微一怔,半晌道:“如此甚好,叫上清儿一起照料仁元,本宫那里自有宝珠和喜儿伺候。”
这样一番安排,茯若才觉得稍稍心安,便暂且回了寝宫。且先寐了一刻钟,缓一缓一直紧绷的思绪。
茯若醒来时,只见门外的王尚仪似乎等了许久,茯若便唤她进来,王尚仪只是语气低沉道:“回禀昭仪娘娘,坤华宫的锦儿在上林苑的碧水池自尽了,奴婢听闻是段修容带着宫女在哪里散步才发现了她,将段修容吓得当场便昏了过去。”
茯若只觉诸事更显迷茫,只是冷冷问道:“好端端的人怎会去自尽,当中莫不是另有蹊跷?”
王尚仪只垂下眼睑,似乎连眉毛也耷拉了下来,道:“奴婢觉得或许是那锦儿做了恶,心中有愧或是担心被人查出,所以先自行了断了。”
茯若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拈了绢子按一按额头,冷冷道:“皇后娘娘可知晓了此事?”
王尚仪一怔,道:“是,皇后娘娘已然知晓了此事,现下或许正遣人去坤华宫,追查此事呢?”
茯若不觉含了一抹冷笑,道:“既是如此,本宫也去坤华宫瞧瞧?”
王尚仪闻言,似有要阻拦的意思,茯若不理会,森冷道:“本宫乃是仁元的生母,今日之事事关仁元,本宫焉能不过问,且本宫如今协理六宫,自然是应该去帮皇后分担一二的。”
如此一言,王尚仪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得去帮茯若梳妆,待茯若到了坤华宫时,只见里头来了不少人,不单单是皇后,询也来了,且与之同行还有玉贵嫔,宜贵人,齐贵人,蒋氏,段氏二位修容。只见敬贵妃坐在下首,一脸憎恶的瞧着皇后。茯若走得近了些,才听见敬贵妃辩驳道:“皇上明鉴,臣妾自被禁足以来,每日只安心于宫内度日,怎会教唆手下宫女去谋害仁元帝姬,且不说仁元帝姬也是皇上的孩子,便是臣妾也是两个孩子的生身之母,况且锦儿只是臣妾宫里的一个寻常宫女,臣妾便真是有吩咐下去,怎会交由她去办。且锦儿从昨日便不在宫里,今日被人发现死在碧水池里,便有人来臣妾宫里兴师问罪,臣妾瞧着倒像是布好了局,只用来污蔑臣妾。”
询闻言后微微点一点头,但眼中阴霾的惑色不曾减去半分,他依旧挥了挥手,向皇后道:“敬贵妃所言有理,皇后意下如何。”
齐贵人闻言,轻笑道:“敬贵妃这话好不通,这满宫里谁人不知你和宋昭仪素来有嫌隙,且你协理六宫的职权被宋昭仪一朝夺去,焉能不恨,若是依着臣妾所见,指示手下宫女去买通仁元帝姬的乳母行凶,不正好报仇么。”
敬贵妃怒极,只是恶狠狠瞪了齐贵人,再不多言。
皇后微微欠身,只对着询和声道:“皇上,臣妾认为方才齐贵人也言之有理,且锦儿到底是敬贵妃的宫里人,不如将坤华宫上下都细细盘问一遍,瞧瞧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询闻言蹩眉,道“皇后所言也不无道理。”
敬贵妃冷笑道:“皇后的意思,莫不是要将坤华宫伺候的宫女太监悉数带到慎刑司严刑拷打么,重刑之下,必有冤狱,若是这样一来,即便不是本宫的过错,皇后也势必能嫁祸到本宫头上了。”
玉贵嫔盈盈一笑,头上的碧玉玉翠珠花细闪耀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闲闲道:“敬贵妃方才说了“嫁祸”二字,莫不是敬贵妃拿定主意此事乃是皇后所做,专生来陷害你么,贵妃娘娘入宫多年,怎会不知污蔑国母,乃是大罪啊。”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既然同意,敬贵妃怕是也不得不委曲求全了,只能委屈坤华宫的人了。”
宜贵人盈盈而出,一袭粉白衣衫像一株凌水而出的俏丽水仙,只见她温婉道:“将坤华宫的人带去慎刑司盘问,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上回苏婕妤流产一事,疑窦颇多,还望皇后也将此事一并审问了,也好宽慰苏婕妤失子之痛。”
皇后神色端和,温言道:“本宫也正有此意。”
询的神色捉摸不定,疑云更重,“倩蓉那一胎着实没的蹊跷,劳烦皇后细细追查出来。”
敬贵妃微一咬唇,神色颓败,似乎今日是逃不过此劫,更是连争辩的心都没了。只是无精打采的靠在软塌上。
殿中极安静,听得见远远树梢上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只在坤华宫的上空留下破碎的回声。
………………………………
第45章
在坤华宫伺候的奴才悉数被皇后命人带去了慎刑司拷问,只余下了两个才入宫不久的小宫女在敬贵妃周围伺候。
慎刑司是宫中惩处犯错的宫女、内监的地方,亦是刑审之地。皇后当晚便去了凤印下了懿旨,且又命了云翳与妙春在慎刑司亲自督察,更加着力,是夜慎刑司中哀嚎连连,据宫里的人传出不少熬不住的宫女直接咬舌自尽了。到了后半夜,其余的人料想也是问不出了什么了,审讯的典狱官便将一干奴才都关了起来,只余下了香玉和敬贵妃身边的首领太监邓文通二人重审。
到了第二日的午间,询同皇后一起到永和宫探望仁元帝姬,看着仁元似乎比前几日是要好些了,为此询也顿感宽心。
皇后惋惜道:“都是敬贵妃不好,害的仁元帝姬襁褓之中便要受此苦楚?”
茯若淡淡道:“或许等到此事过了,仁元的身子也能慢慢安好了。”
过不多时,慎刑司的典狱官便到了永和宫,将昨日的审讯结果悉数报予了询。邓文通已然承认了勾结乳母玉娘暗害仁元帝姬乃是敬贵妃指示锦儿所为,事情败露又灭了锦儿的口。并且还有指使御膳房的宫女在苏婕妤的饮食添加了令人睡不安寝,惊悸忧思的药物,使得苏婕妤身体孱弱,以至于流产。
询闻言后,愤然道:“韦氏用心当真歹毒之极。”
皇后蹙眉,细细道:“便只有这些,再无别的了?”
典狱官悻悻然道:“是,回禀娘娘,微臣只问到了这些,邓文通受了几次鞭刑便招供了,后来他说了这些,便说其余的他也不知了,随后微臣再命人着审香玉,谁知那香玉甚是固执,受尽了酷刑一言不发。最后便死了。”
皇后闻言后,冷冷道:“好端端的人怎的就死了,敬贵妃入宫多年,若是真有这些个事,本宫料想她所做恶事也远不止只有这一两件。”
询双唇紧闭,摇头叹息,道:“她十六岁便伺候朕了,朕初次见她的时候,只觉她温顺体贴,似桂如兰,怎的如今竟成了这般样子。”
皇后只看着询的身影在光影下显得渐渐模糊不清,便细细问道:“皇上,敬贵妃应当如何处置?”
询负手立于窗前,神色在朦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静默良久,方一字一字道:“韦氏用心歹毒,着实不堪,念及着二皇子与静慧帝姬的面子,暂且还留她贵妃的名位。”
茯若心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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