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人听了,便让手下宫女去掌紫琴的嘴。玉璃自是不愿意自己宫里的人受气,便对着顾良人道:“紫琴说的乃是实话,皇上不愿去顾良人宫里,难道还要本宫把皇上给你拉过去吗?”
顾良人气的只骂道:“本宫怀有皇嗣,你不过是个位分低微的才人,也敢对本宫这样讲话。”
玉璃嫣然笑道:“顾良人说本宫微分低微,但本宫好歹也是个正七品的才人,而顾良人只是从七品的良人,本宫位分再低,也在顾良人之上。”
顾良人一时间被这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悻悻然走了。
走到半路,顾良人的肚子就疼了起来,身边的宫女一看,已经要临盆了。便慌慌张张的把她抬回了宫里。忙去请了太医。到底顾良人乃是妃嫔。太医来了过后,两宫太后都只是叮嘱太医务必要母子平安。也不前来探望。询也只是派手下的首领太监前来问候就罢了。妃嫔也只是来了茯若与苏修容。远远不能与皇后临盆那日的盛况相比。
太医拼尽全力的救治,也未能让母子二人平安,顾良人难产并大出血,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差人去皇上哪里请旨保大还是保小。
询为此倒是踌蹴不决,仁惠太后得知,让杨尚仪告知太医报全皇嗣即可。询为此倒是颇有些不忍。
到了深夜,一声婴孩的啼哭传遍了六宫,皇后卧在床榻上,手里抚摸着原先命司制房给三皇子淙做过的棉衣,眼神里是无尽的空洞与哀愁,喃喃道:“宫里又有孩子了,孩子只会越来越多吧。”
顾良人诞下一女,询册封此女为惠順帝姬。顾良人因难产而殁。询或有哀痛,追封顾良人为正三品贵人,谥号“顺安贵人”。
顺安贵人过早逝世,昭惠太后下旨由苏修容抚养惠順帝姬。为此,询于苏修容抚养帝姬一月后,晋封其为从四品昭媛。
宣和三年的夏秋,就在三皇子与顺安贵人接连夭亡中,悲痛而又缓慢的度过了。
………………………………
第15章
宣和三年十一月初七,端惠亲王的棺木被放入泰陵。顺安贵人则被放入了前朝的昭仪赵氏的地陵中。
十一月初十,询亲临祭所,奠酒三爵。
为避免皇后触景伤情,询特意下旨丧仪的一切事务均是由庆顺帝姬同茯若一同打理。茯若可谓是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费尽心神料理好三皇子同顺安贵人身后之事,以求极尽哀荣。
丧仪过后,后宫的一切都慢慢恢复了平静。
顺安贵人身边的宫女华穗,自顺安贵人的丧仪结束后,就被分到了昭惠太后的长乐宫,她本是个性子伶俐的,一来二去也渐渐得了昭惠太后的信任,不到一个月,竟成了长乐宫的典仪。
这日,华穗依依立在朱漆花格长窗下,细细往青鹤瓷九转顶炉中撒下一把香末,太后看着她笑道:“你如今已是典仪,这等微末事情让小宫女去做不就行了么?”
华穗摇摇头,笑道:“奴婢虽为典仪,但也是太后娘娘的恩典,自是应当更加尽心竭力的服侍太后。”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你先前伺候顺安贵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机灵劲儿么?”
华穗听了这话,眼角有些红了,言语难免有些哽咽:“原先顺安贵人待奴婢是极好的,都是那个张才人惹得我家主子生气,才让我家主子难产而亡。”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闻言微微蹙眉,旋即淡然道:“还有这等事,哀家原先见过那个张氏几次,的确生的容貌出众,就连皇后与惠贵嫔也有所不及。难道你家主子的早产与那张氏有关。”
华穗点点头道:“奴婢不敢期满太后,张氏一直狐媚着皇上,我家主子在孕中难免有些烦闷了,偶尔碰到张氏就与她争辩了几句。谁知那张氏仗着自己是正七品的才人,挖苦我家主子留不住皇上。主子听了难免呕气,回宫的半路上就要临盆了。”
华穗说完,已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洪尚仪过来对昭惠太后道:“若真如华穗所言,张氏当真是放肆之极,太后娘娘务必要重罚啊。”
太后的叹息融在如画的莹莹秋光中几乎难以辨清:“哀家听闻,那个张氏原先是仁惠太后的宫女,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得了皇上宠幸,封了正八品的常在。”
洪尚仪微微靠近了太后,低声道:“太后所言之意是?”
太后沉默片刻,道:“说不定是仁惠太后给皇上安排的人,若是哀家这个时候惩处了她,岂不是让仁惠太后没面子。”
华穗咬着牙,恨恨道:“太后娘娘乃是明宗皇帝的正宫,而仁惠太后也只不过就是德宗皇帝做太子时的侍妾罢了,嫡庶尊卑有别,仁惠太后岂是可以和太后娘娘相比的。”
洪尚仪连忙让华穗住嘴,慌张道:“你这个丫头到底是才入宫不久,好没分寸,这些话也是你可以来议论的。”
昭惠太后听了这话,微微颌首,理一理身上的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随口道:“你拦着她作甚,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
华穗复又道:“奴婢听说张氏原是司制房的宫女,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仁惠太后的宫里人。”
太后微一沉思,沉声道:“张氏原是司制房的人?”言毕,只是直直的瞪着华穗。
华穗吓得慌忙跪下,她一急之下额头更是沁出豆大汗珠:“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瞒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只道:“华穗你带些宫女,去把张氏给哀家叫来。”
长乐宫殿宇开阔,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唐气息。深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
玉璃是在午睡中被人仓促带来的,显然未来得及梳洗,饶是如此,依旧难掩其绮丽之色。
昭惠太后厌恶地望着她,眸中厉色毕露:“张才人狐媚惑主,又不知分寸害的顺安贵人难产而殁,你可知罪。”
玉璃目光平静如死水,淡然道:“臣妾并未还过顺安贵人,顺安贵人嫉妒成性,仗着自己有孕,便时常来臣妾宫里吵闹,臣妾不过是那日略说了她几句,谁知她气量小,受不得,这难怪也要怪到臣妾的头上么。”
太后微微蹙眉,冷冷道:“照你这么说倒是哀家听信谗言,诬陷于你是么。”
玉璃轻轻一笑,似一朵较弱的花绽开开唇边:“太后既然知道是诬陷,何故还要再叫臣妾前来呢?”
太后再不看她,只冷冷道:“你这张嘴倒是能言善道,被分到了司制房去做个绣女委实是可惜了。”
玉璃听了昭惠太后此话,心中旋即如电光石火般明了,只是淡然道:“臣妾乃是出身司制房,难免太后娘娘不喜,但是逝者已矣,太后娘娘何故为了昔年争宠之事,一直对司制房耿耿于怀呢?”
太后缓缓起身,面容丝毫不改,转向玉璃,缓步走下,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冷声道:“你竟敢污蔑哀家,司制房乃是隶属六局二十四司,哀家掌管后宫,怎会与小小司制房过不去。”
玉璃轻轻一笑,漠然置之:“如若臣妾所言不实,太后娘娘又何必动怒,纯献皇贵妃宠冠六宫乃是先帝明宗对她深情,昭惠太后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明宗。”
昭惠太后不再与她多话,只是唤过洪尚仪,吩咐道:“将张氏位分废去,打入冷宫。”
秋色如妆,赤红之色的枫木燃起漫天凄美的红焰,恰如一叶残花。玉璃被拖拽着消失于这片红色之中。
消息传遍后宫时,茯若正在宫里和素莲一起打理后宫的账簿。之间海常贵气喘吁吁地说了这个消息。茯若听了大惊,急忙要去向昭惠太后求情。
素莲急忙拉住了她,劝道:“贵嫔娘娘万万不可,昭惠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要是再想改怕是也不能了。况且昭惠太后乃是东宫太后地位尊崇,连仁惠太后和皇上也要让她三分。贵嫔娘娘可别连累了自身啊。”
茯若急道:“可是本宫好歹与玉璃相识一场,不能白白叫她进了冷宫受苦啊。”
素莲笑笑,温和道:“奴婢知道,只是贵嫔娘娘此时万万要忍耐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茯若伸手握一握素莲的手,默默无言。
过了半月,皇后的身子大好了,后宫众位嫔妃又恢复了向皇后问安的礼节,玉璃被昭惠太后打入冷宫,茯若倒是多和陵姝一路。少了玉璃,二人都有些凄婉。
皇后自生产后就一直身子虚弱,如今倒是大好了,自是极尽正宫威仪。皇后身着茜红妆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华贵之极,赤红色衣袖上的米白微棕色的花饰枝叶纹路清晰可辨,应是上佳丝绸线挑木棉线织的样式,极是难得。头上戴着赤金点翠牡丹花钿子,钿子主色为灿金色,以精美的镂空雕花纹路装点整个钿子,并镶嵌大颗珍珠,饱满且圆润,整体灿烂繁华。
众妃盈盈向皇后行礼,皇后脸上的笑容浓淡得益,温言道:“众位妹妹快起,本宫可有好些日子没有与各位妹妹唠唠家常了。”
苏昭媛温和道:“皇后所言甚是,臣妾们也是日日挂念着皇后,如今皇后娘娘大好了,臣妾等也就安心了。”
皇后对着苏昭媛温然一笑:“苏昭媛有心了,你如今要照顾惠順帝姬想必也是劳心劳力的很吧。”
敬贵妃却在此时接口道:“那自然是劳心劳力的,惠順帝姬的生母没福气,生个孩子把命给搭进去了。白白的把自己的骨肉给了别人做依靠。”
苏昭媛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脸红了。默默无言,倒是玉贵嫔说了句:“苏昭媛好歹也是出身世家,把惠順帝姬给她抚养,帝姬日后也更的脸有些,省得像有些皇子帝姬,从家奴的肚子里生出来,白白的给辱没了。”
敬贵妃狠狠剜了玉贵嫔一眼,冷声道:“出身尊贵又如何,玉贵嫔自进宫以来就颇得皇上恩宠,怎么如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你到时身份尊贵,不过可惜你没有孩子来子凭母贵。”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皇后见了,只是咳嗽了一声,众人便止住了言语,单单看着皇后。皇后默默了片刻才说:“你们难得来凤仪宫一趟,就在这里头吵成这样,后宫失和,对皇上的前朝政事也是不利。如今宫里头不太平,先是三皇子和顺安贵人殁了,随后张才人又被昭惠太后打入了冷宫,你们还是都安分些吧。”
各位嫔妃听了,也都不再言语了,皇后推脱身子乏了,就打发她们走了。
茯若缓步走在长街上,看着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宫。
这样繁丽的宫城,不过也只是几道深深的寂寞身影辗转其中罢了。
寂寞如斯,茯若无声无息地苦笑了。
………………………………
第16章
玉璃被昭惠太后打入冷宫已有数日,询得知此事倒是颇为愠怒,到底玉璃在后宫诸人中也算是较为得宠,骤然被废入冷宫,询亦是觉得昭惠太后拂了他的面子,为此他在向请安时,倒是颇显了些微词,昭惠太后得知,只是冷着脸训斥道:“皇帝不能让嫔妃恃宠生娇,张氏因仗着皇帝的宠爱,才冲撞了顺安贵人。导致顺安贵人殁了,也让惠顺帝姬在襁褓间便没了生母,这样的女子,哀家自然是容不得她的。”
询还欲图再申辩几句,昭惠太后便冷着脸入了内殿。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了萧索起来,直教众人觉得寒意入骨。
同在一旁的皇后,便劝慰道:“皇上虽然对张氏不舍,但是太后说的在理啊,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
询看了皇后一眼,默默良久,只余下一个沉重无奈的背影渐渐远去。
皇后看着那专属于天子的明黄色渐渐远得瞧不见了。才缓步出了长乐宫,风贴着地面裹上身来,犹带着衰草寒烟的疏疏气味。云修在一旁轻声道:“皇后娘娘,可是该回宫了。”
皇后沉稳一笑:“本宫也乏了,便回宫吧。”
茯若和棱姝现下多是在一处,少了玉璃,绫姝便是茯若在宫里唯一走得近的人,虽说苏昭媛偶尔也会来永和宫唠上一两句,但现下她抚养了惠顺帝姬,一时间腾不开手来,倒是来的有些少了。
又是一年冬至,茯若倚在殿中的绣白玉兰样式的苏绣软榻上,望着窗外景致微微出神。
窗外的阳光却是很好,积雪映射起晶莹剔透的光芒。日与雪互相照映,反在明纸上却映得轩内越发透亮。
询来了殿中却示意素莲与清儿不要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茯若身边。片刻后他才说了一句:“茯儿又在想些什么了,可否能说与朕听听。”茯儿是询给茯若起的小名,茯若在心里亦是感慨世事无常,入宫不过一年左右光景,便从昔日不得圣宠的昭容,成了如今宫里时常得遇圣驾的惠贵嫔了。
茯若急忙命清儿为他奉上茶来,柔声笑道:“皇上来了也不告知臣妾一声,让臣妾失了礼数。”
询微微笑道:“茯儿与朕不必拘礼。宫里的妃嫔总是一副拘束样子,让朕都是觉得趣味索然,皇后原先是做贤贵妃的时候还是那般活泼明艳,如今也是变得那样不通情理。”
茯若侧头道:“皇后娘娘如今已是六宫之主,自然是要以宫规礼仪克己及人,皇上万万要体谅皇后。”
询看茯若的穿了件浅绿暗纹的棉服,看了片刻才道:“你穿的这件衣服的颜色倒好,朕记得你一直都爱穿青绿颜色的衣服。”
茯若闻言却也浅笑道:“臣妾素来便喜欢青色绿色的雅致高洁,不比得粉色那般浓艳失格。”
询却仔细看了看咸芳阁内的景致,端详了片刻才道:“到底茯儿还是喜欢清静,朕看你的咸芳阁收拾的亦是那样清爽,从前朕与皇后每逢节庆赏赐的东西也没有摆出来,莫不是都拿去赏人了。”
茯若轻轻垂首,柔声道:“臣妾只是喜欢清静罢了,至于皇上皇后赏赐的东西,只送了一些给外人,其余的都让素莲和清儿收在库房里。”
询却执起茯若的手坐下了,眼色中尽是温存之色。道:“茯儿的高华自持是宫里其他嫔妃都难以相比的,等到茯儿早日给朕生下一个皇子,朕就晋你为昭仪贵妃,让你做位份尊贵,受人敬慕。”
茯若的脸一红,转过身去,只道:“皇上惯会来与臣妾说笑。”
询的手却是用力几分,柔声道:“君无戏言,难道朕会欺骗茯儿么。”
这样亲昵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天色渐渐暗了,询亦是直接宿在了永和宫。
询上次召幸茯若虽只是半月前,询这期间只是召幸了玉璃几次,其余的便是独自一人留在乾元宫歇息。玉璃被贬后,更是数日都独自一人留在乾元宫休息,也不召其他嫔妃侍寝。
询似乎是积蓄了许久的热情和期待爆发了很久,有少年人一样的急迫和冲动。茯若只是缓缓承受着,询的唇落在茯若的唇上,一瞬让茯若有种迷离的感觉。渐深渐缠绵。弥漫开的是二人的呻吟喘息之声。
明黄的床帐内,匝地的蛟龙腾跃。
欢好过后,行如流水,茯若只觉身心俱疲,
永和宫外,雪絮脉脉,纷纷簌簌,天罗地网,一切尽在笼罩漫天冰雪之中。
皇后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翻着由严尚仪从掖庭拿来的彤史记录。晃动的烛光幽幽暗暗,皇后的脸在烛光里模糊不清。只听见她冷声道:“今夜皇上又宿在了永和宫是么?”
严尚仪嘴唇微微发白,片刻,终于说:“是。”
皇后笑意中忽而含了一丝阴翳,良久未出一言,只是挥了挥手。便让严尚仪拿着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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