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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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花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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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浅色(上)

    仙界的风素来比人间的暖上许多,人间还是春寒料峭之时,天庭已是繁花似锦。三月的春风暖意融融,攀着竹屋外翠青的细嫩藤蔓溜进窗台,窗边石青花绘的瓷坛中,开着一株枝干纤细的的玲珑树,浅紫色的花朵像一个个的小铃铛,在风中开得疏朗,似乎随时会发出一串串的脆响。

    桃木长案散发着令人舒爽的幽香,花汐吟坐在案前,出神地望着手腕上那三颗铃铛,金色的日光为其镀上一层柔软的光芒,明明是那样可爱的景色,她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发窘,侧了侧脸,目光落在摊在面前的一本厚重的古本上,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撅着嘴道:“师傅到底哪里去了?……”

    一连八天,自从白君卿将她带进这间竹屋,丢给她一本足可以砸死人的书,叮嘱她用心看完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八天里,她曾尝试着喊他,可除了林间的风声鹤莺鸣外,这里似乎只有她的声音,无奈,她只好放弃继续伤害自己的嗓子。

    他失踪倒不打紧,好歹是在天庭,只是他临走时留给她的书可是让她愁了整整八天。

    迟疑半响,她从椅子上跳下,走出门去,拍了拍土坐在了门前竹阶上,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碧空的眼睛黑到仿佛从中能荡漾开水光,清澈如镜。花香轻扬,仙鸾齐鸣,如同传说中那般美好。

    一只云雀落在她手边,她低下头注视着它,那云雀竟也不怕生,歪着脑袋回望,一人一鸟对视良久,竟然和谐如斯。

    花汐吟忽然叹了口气:“小笛,你说我师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哦不,一个仙啊?”

    云雀自然不懂眼前的女孩在烦恼什么,拍拍翅膀就飞走了,留下竹阶上不过*岁模样的女孩独自叹息。

    这八天,她整日地留在屋里,不敢走远,顺便替附近所有的东西都起了名字,今天的“小笛”是最后一个了,可她师傅仍旧没有回来。

    垂眸间,她忽然想起紫辰了,那人从一见面就笑意盈盈,俊秀的眉宇间,灿烂浓郁,不知他的徒儿会是怎样一个人……

    然后,又想到她自个儿那玉骨清风十五美人师傅,不知何时才会想起她这个小徒弟,一时怅然,便倚着竹栏,嗅着竹香浅浅地睡去了。

    这一睡,便到了日暮黄昏。

    满树的羽桃花被夕阳染成温暖的浅橙色,白君卿信步走来,迎着天边血滴般火红的夕阳,容颜如画。

    当看到倚在竹阶上睡着的花汐吟,他的脚步静静停下,看着那张粉嫩玉琢的笑脸浸染着软软的光芒,他突然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

    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经是个师傅,这娃娃叫什么来着?貌似是个还动听的名字,什么吟……

    白君卿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不是元神离体,望着那娃娃的脸竟然脱口唤了声“阿吟”。念完后,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听见有人叫她,花汐吟揉了揉眼,定身望着眼前的人,似乎是不敢相信:“师傅!”

    她激动地从竹阶上蹦起来,奔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仰着脸。

    “怎么坐在外面?”白君卿看了她一眼,与她进屋。

    “师傅怎么才回来?”她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一进屋,白君卿就注意到桃木案上那本摊开的《五行律》:“书可看完了?”

    花汐吟低下头:“没有……”

    白君卿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这本书对于你这年纪来说确也太难懂,看了几章?”

    花汐吟来回纠结着自己的衣角,犹豫良久,抿了抿唇:“回师弟……一页未看。”

    闻言,白君卿眉间一蹙:“为何?”

    她窘得小脸通红,揪着小辫子结结巴巴地答道:“师,师傅,阿吟不识字……”

    气氛霎时尴尬了。

    看着她涨红的小脸,白君卿第一次尝到了郁结的滋味,就好像有人用一个馒头塞住你的胸口,气不得又笑不出。他走过去默默拿走了那本《五行律》放回书架上。

    “阿吟,过来。”他走到案前,取来文房四宝。

    花汐吟赶紧走到他身边,扒着与她高度差不多的长案,凝神看着。

    烛光宛如碎影般无声漫开,她的眼睛灿若星辰,专注地仰望着一身月白长衫的白君卿。柔和的光芒细细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仿佛浓墨在江南烟雨氤氲间缓缓晕染开,晶莹如玉的肌肤在烛光里,简直不似真人。

    花汐吟歪着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痴痴地打量着他。

    在人间的时候,她见过许多男子,有的丰神俊朗,有的眉宇清秀,有的温文儒雅,可他们都没有她师傅生得好看。记得紫辰说过,她的师傅会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想来应是不假。

    这样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当做画一样欣赏吧。

    “可会写自己的名字?”白君卿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花汐吟一个激灵,神儿就回来了。

    她摇摇头。

    他便开始研磨。她只觉得他撩起长袖研磨的姿势都煞是养眼,不禁抿唇一笑。

    “好生看着。”他执起一支龙木毛笔,挥袖间,笔锋苍劲有力,落墨处似有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勾勒婉转,意韵先至。顷刻间,她的名已赫然纸上。

    花汐吟。

    她虽对书法一窍不通,但眼前的字已让她生生觉得气若游龙,故惊叹地张着嘴。

    那人挥洒泼墨间写下她的名,她怕是今生今世都再忘不掉。

    “自己的名字,今后要记着。”他示意她靠过来些,好看得清楚。

    花汐吟便贴着他的衣袖站好,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那三个字,一字一顿地念:“花汐吟,花汐吟……”

    越念便越是欢喜,最后竟捏着他的袖子痴笑起来:“师傅,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是这样的字呢!”

    看着她纯真的笑脸,不觉间他的容颜也渐渐温和下来。

    “师傅,何时阿吟额字也能写得像您这般好?”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细碎的额发:“等你长大的时候。”

    他的神情像被朝阳轻轻抹开的黎明,花汐吟单是这样看着,就失了神。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白君卿没有再闹失踪,除了去灵霄殿露个脸,便是回竹屋教花汐吟识字,还教了她画山水花鸟,识地理天文,星象八卦。或许是觉得这个小徒弟尚可教养,他也开始学着怎样去当一个师傅。

    白君卿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收徒,并不是因为嫌麻烦,只是那件事之后,他便失了收徒的兴致。

    三百年前。

    冬日的昆仑山像一片被白雪包裹的世界,从万里云霄到深渊崖底,没有一处例外,仿佛连天地都要被积雪尽数吞没。

    皑皑的漠雪中,那人一袭紫襟凭风而立,手中青峰长剑饮血悲鸣,血滴落在纯白的雪峰之巅,如同一朵朵没入黑暗盛开的红色曼陀罗。

    白君卿立在不远的山崖上,长发飞羽,傲骨清风,抹淡了天地间的暗灰。他目光复杂地俯瞰着雪地里鲜血四溢的娃娃,瞳如漆夜。沉默间,他讲目光转向紫衣的男子:“为何杀他?”

    那日的昆仑山巅云浓似锦,男子茶绿的双眸如燃烧的妖火,冥冥的天地间回荡着他的嘶喊:“你的徒儿,收一个,我便杀一个!”

    白君卿缓缓合上眼,将所有的情绪隐于眼下,那声叹息还是在喉间流转开来:“你这又何苦……”

    倒也不是怕了他,只是不愿再见他那副模样。

    可是如今,他竟又收徒了。

    不知是怎么了,那日只是看见这娃娃明澈如镜的眼,便把信物给了她。好在这是天庭,那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来去自如。

    这么多年,他始终觉得愧对同心,那孩子生性善良,却因他而早夭。如今既然收了阿吟,他便断不能让她成为第二个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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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浅色(下)

    “师傅看什么呢?”花汐吟发现白君卿相当不爱说话,有时会坐在窗前一日,望着那株开得稀疏,又瘦又小的玲珑树出神。她想不通他在看什么,以前听人说,仙人都是有神眼的,能看到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她只能看见那株玲珑树开出的紫花少得可怜,却不知他能看见什么。

    白君卿转过头来:“《三字经》背完了?”

    低头看看手中的《三字经》,她有些犹豫。

    “教了你这些时日,识几个字了?”他问。

    “……还有一些不认得。”师傅的声音总是很温柔,可每次答话,她都感觉很紧张,“但是阿吟已经能背下半本了!”

    白君卿示意她背来听。

    她从椅子上蹦下来,站在他跟前站的笔直,像极了人间等着先生检查功课的学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琅琅童音回响在竹舍,白君卿默默听着。犹记得,当年初入师门,与师兄一同罚背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三字经》,少年稚气未退的声音仿佛已是昨日今生。

    静静地听她背完半本,白君卿点点头:“书拿来,还有那些不懂?”

    她欢快地将书拿来给他:“这个字阿吟不会念,还有这个‘国风’和‘雅颂’是什么呀,师傅?”

    白君卿便指着她不解的地方细细与她讲来。

    他其实是不擅为人师的,即使已当过同心的师傅,他还是经常不知该怎样去教导一个白纸般的孩子,只能暂且学着人间的先生,先教她读书识字。

    可即便只教这些,他也有些无从下手。哪里不会,他便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她,念会了,就去抄。不过半月有余,花汐吟都快把老庄超过百遍了。每每看见这七八岁的娃娃坐在青灯下,一遍一遍地抄下去,他真觉得自己这个师傅当得不好,过几日且去看看紫辰他们是怎样教徒弟的吧。

    “师傅。”她忽地抬起头,目光闪烁良久才小声嘀咕一句,“我饿了……”

    边说,肚子就不争气地叫起来。

    “咳。”大约是没料到这一茬,白君卿有些尴尬,差点忘了这娃娃是要吃饭的。

    长袖一拂,一碗清粥便出现在了案上。

    “师傅不饿吗?”

    他摇摇头。

    花汐吟捧着那碗粥咯咯地笑,她真是饿糊涂了,师傅是仙,仙怎么会饿呢?

    话虽如此,翌日她还是细细挑了一些小果,用心煮了一杯清茶捧去给他。

    但是他没喝。

    不是因为拒绝了,而是白君卿一整日都不在竹舍。花汐吟就坐在竹阶上,将果茶放在一边,用手撑着小脑袋,从清晨等到黄昏。茶早已凉透了,可白君卿仍没有回来。

    “明明说今日要教我念《诗经》的……”她撅着嘴叹息。

    被师傅忘在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上次是三天不见人,上上次只有一天,上上上次大概是五日吧……她想,她大概是这世间最**的徒弟了。

    “师傅啊……”只觉得眼皮好沉,她便又在这睡过去了。

    白君卿是回来过的,因为次日醒来时,花汐吟发现自己躺在屋内的小榻上,身上多了条被子。

    “师傅!”她欢喜地跳下床,开始四处寻他。

    竹舍外传来飒飒的响声,她追出去看见白君卿正在树下练剑,月白的长衫轻盈如纱,挥舞间衣袂如行云翻飞,掀起阵阵清风。璧骨玉肌,身如飞燕,一柄银锋长剑在他手中矫若惊鸿。剑光四溅,仙气流溢,剑走长虹,如有落星。

    她痴痴地望着,一时忘记了说话。

    他陡然回旋,身姿洒脱,长剑直指花间,一枚桃花瓣轻落剑身,真像是从绝世画卷中走出的璧人。

    注意到站在门前元神离体许久的花汐吟,白君卿利落地收起长剑:“阿吟?”

    叫了几声,她才回了神,嗤嗤一笑:“师傅舞得真好看。”

    看着那张无邪的笑脸,白君卿无奈地摇头:“饿了吗?”

    “师傅再多舞些时间吧,阿吟自己会弄吃的!”边说边一蹦一跳地往屋里去了。

    白君卿不解她一大清早为何欢喜成这样,只当是小孩子无忧的天性,便继续练剑了。

    少顷,花汐吟捧着一碗酥酥软软的桃花糕出来坐在竹阶上,只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薄衫,早春时节也不觉冷,只小口小口嚼着糕点,笑吟吟地看着白君卿练剑。

    看着看着,她时而会抿着嘴,弯起眼笑得开心。

    师傅舞起剑来真是*呐……

    一直到白君卿练完,她还是撑着下巴一个劲傻笑,白君卿都走到她面前了还没察觉。

    “在想什么,阿吟?”他没忍住在她光洁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笑得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唔!”花汐吟吓了一跳,捂着额头惊讶地望着他,“师,师傅这么快就练完啦!”

    “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说,“你还没回答师傅,方才想些什么?”

    她倒坦率,嘿嘿一笑脱口便道:“阿吟在想师傅舞起剑来简直是*蚀骨!”

    “咳!”他有种喝凉水被呛到的感觉,话说这孩子真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么。

    花汐吟笑得一派灿烂纯真,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像要融化的薄雪。

    “师傅要么?”她把那碗又软又糯的桃花糕举到他面前。

    他摇摇头:“太甜了,你自己吃吧。”

    回头看着他进屋,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桃花糕,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又咬了一口,那原本甜意丝丝的糕点如他一说,尝着竟真有几分腻喉。

    她将半块糕点塞进嘴里,喃喃道:“过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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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苏浮(上)

    窗外的风愈加温暖起来,常青藤深碧色的叶片也日益生得繁密,绕着竹舍回旋而起。桃花已经谢尽了,桃林呈现出铺天盖地般的绿意,风一吹,仿佛要掀起一片水碧色的帷幕。竹舍里的花草都生得繁盛,唯独那株玲珑树依旧是瘦瘦小小,细细的枝干上开着几多永不凋零的紫花,满屋的绿,如今瞧见这几朵紫花,倒也觉出美了。

    花汐吟坐在案前抄着那本《五行律》,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坐在窗边的白君卿。

    来天庭快四个月了,白君卿别的本事没教给她,抄书倒是愈发在行了。这儿的书大部分都被她背得滚瓜烂熟,以后天庭倘若缺个抄书童,倒是可以考虑她。

    “师傅,阿吟曾在人间见过您的神像。”她一面抄一面说,唇边荡开一抹清爽的笑意,“做得可丑了,都是老头。”

    白君卿看向她。

    “头发那么白,胡须都可以拖到地上了,还有好多好多的抬头纹!那些人啊,一定没见过您本人,要是见过呀……”

    “见过如何?”

    她瞄了白君卿一眼,他正斜倚在长椅上,纤长的发如墨汁相浸染,柔如锦缎,黛眉舒展,一双眼睛似是上好的昆仑乌玉,仿佛能映射出那雪山之巅的旷世绝伦。浅朱色的双唇微微抿起,更添了几分诱人,看得她忍不住小吸了一下口水――师傅的色相真是不能随便窥视啊。

    “要是看见了,怕是魂儿都飞了吧!”她慢慢放下笔,“师傅,一百遍《五行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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