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船尾的书生把玩着玉瓷壶,“当今丞相确实为天下豪杰,不过在下听说丞相实施屯田,前不久大多土地被亲贵权重所占,百姓没有怨言吗?”
“不过是一百姓,心里面能有啥怨言啊,”船夫叹了口气,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刘大人在世时,荆州百姓富庶安康,开荒做田,沃野千里,开设太学天下学子据都慕名而来,那时真的是片安泰之地啊。”
“如今田地被当官的占有,但百姓真没多少怨言,平常人家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能够多吃一口就好。”船夫手中竹杆撩破清水,“若不是这些大人,这富康的荆州,指不住什么时候战火纷飞。我在这条河待了三十多年,家打没了,儿子也打没了,真的不想打了……”
…………
安众城方城西北,地势险要,而其西南便是邓县,邓县是个宝地,有着“三省雄关”之称,也是医圣张仲景的故里。
要不说东汉末真是人才济济,光是医术领先者便足足有着两位。
华佗与张仲景,这两人在医学地位上都是举足轻重,泰斗级的人物。
不过这个时候,张仲景的名气比起华佗来说,却是不如。
可能因为张仲景独自创作伤寒杂病论的缘故,而华佗游历天下,四处为人治病,名气自然比张仲景更加响亮些。
不过这也使得张仲景命比华佗好一些,曹操没有找上门。
自邓县继续南下三百里,便可以到达樊城。向老人支付了钱币,江问背着自己行囊登岸。
正值战时,这个时候马匹的费用比起平常价格要高出不少。一匹普通的马也需要三四万钱。
江问与某家商谈半天,买了一头驴乘坐,驴的价格比马那可就便宜了十倍不止,很多士族都很不屑骑驴,一是脚程不如马,二是关乎形象问题。
驴的脾气也比马大多了,有种形容就是驴脾气。
不过一般有驴脾气的人更易结交,这种人直来直去,豪爽,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中国上下这么多贤士,喜欢骑驴的似乎只有刘伯温。
江问看着眼前的驴,头大耳长,胸部稍窄,四肢瘦弱,躯干较短,颈项皮薄,蹄小坚实。
身上的毛发不如马匹柔亮舒畅,但耐力可比马强多了,还不挑食。
喂了点草料,骑着驴悠悠的走进邓县。
城门口守卫的兵卒脸色古怪的向着江问行礼。
“这位大人真的好生奇怪,马不骑骑着一头驴。”
“小声点,要是被听见一个不高兴可是会杀头的,再说大人骑什么是大人自己的事,兴许是大人自己的兴致。”
江问牵着驴进入了邓县城,渔夫挑着扁担,桶子里是鲜活的鱼,接着过道不小心撞在了路人的身上,两人发生了争吵,不就便惹来了官兵。
一旁穿着美丽衣裳的姑娘,游历于各大店铺,正询问着令人满意的胭脂水粉。
…………
“听说贾老爷的儿子患了伤寒,天天烧艾草求名医来医治自己的儿子。”
“得了伤寒啊!那可是瘟疫啊,要是传开那还了得!”
路人看着自己好友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不怕,刚刚已经找着名医了,这位医者可是妙手回春,堪比在世华佗!”
“敢问两位,这贾老爷的府邸如何走。”
“哦,这条街直走下去,左拐角最大的府邸就是贾老爷家。”
“谢过二位。”
………………………………
第六十九章神仙水
贾家,邓县当地有名的富商,贾家老爷子平日里心善好德,乐善好施。
但这家人却少子多女,贾老爷早年时生了六个孩子,但全是女儿。
名医看过,巫师也找过,却始终没有解决。在年迈时总算是老来得子,一家人高兴的乐翻了天,甚至播发了钱币与粮给乞丐。
可没过多久,这唯一的儿子也染了伤寒。这巨大的落差,让贾老爷从此一蹶不振。
“诶,听说华佗乃是在世神医,此人真能与华佗相比?”
“这个人啊,来邓县之前就医治了不少人,一碗符水入肚,比得上任何灵丹妙药,这是天上的神仙给他的神水!”
“真有这么神?说的我不信啊。”
“诶,你看看对面那个红光满面的老人家,他就曾经被医治过,你可以去问问他。”
贾府门前围观的人数极其不少,也挤进了人群,所谓的“名医”正在不断唱颂着什么奇语。
唱诵完后,便在庭院之中摆放的祭台来回蹦哒,穿着一身道袍,右手执古铜铃,左手执剑,一张张符纸从手中丢出做法。
看到此景江问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打着神医旗号的神棍。
巫蛊之术害人无数,汉武帝成就风光无限,可晚年听信巫蛊之术,逼得自己下罪己诏。
伤寒这种病若真能被这种巫蛊之术医治。
那张仲景也不用花费一生心血,游历各地查看病情,经过十几年的钻研才创作出伤寒杂病论。
老道拿起一旁竹引墨画符,顺畅自然,行云流水。
“这真是神仙啊,凭空引燃火!”
“这这……的确是仙术!”
手中符纸突兀的自燃,这一手惊呆了周围的人民,不过江问却是一眼看穿了这骗人的把戏。
一旁坐着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眼中露出了希冀的光芒。
符纸在水碗游荡几圈,一半化为了残灰,仅剩的黄符纸一般贴在碗上。
一位面色苍白不停咳嗽的公子走了出来,周围的百姓全部连忙退开,看热闹可以,但谁都不想染上伤寒!
身旁服侍的人,也是已经快要入土的老人。贾老爷的那些家眷前不久都搬到另一处宅院居住,仅有贾老爷和他的宝贝孙子在这。
“老夫乃道教太上老君传人于吉,奉太上老君之命化为济世神医,今日在此贾老爷的公子虽为病魔缠身,但此符水为天上神赐之水,喝下便能消除百病从此之后万毒不侵!”
“于吉?”江问微微咋舌,还以为是个类似张角一样不靠谱的神棍,没想到是于吉。
汉末最出名的神棍一个左慈,一个便是于吉。
于吉这人也颇为邪乎,能够以符水救人,若非水里面下了功夫,那就与纸有关。
另外一个则是更加邪乎,左慈更是戏耍诸侯,著名的便是左慈掷杯。
左慈如今在何处江问无从知晓。
但按理说于吉这老道应该在吴郡,会稽一带传教,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恐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吧,只能说如今历史的动向,已经全然改变了,今后会如何已经完全不知。
于吉这人硬要说的话,与刘备却是极为相似,极度亲民,不爱慕虚荣就喜欢治病。
也正是因为如此,于吉才会死于孙策之手,孙策正欲借着江东之地创建一番伟业,需要的是手下绝对的忠心,以及百姓的民心。
结果当地百姓亲近的却是于吉。
而在孙策要处死于吉时,不仅是他的爱将,甚至他母亲都帮其求情,犯了如此大的忌讳,也难怪于吉会死。
就人品来说这人无可厚非,虽然不知道是否与刘备一样演戏。
刘备虽演戏,不管他是什么伪君子也好,什么大耳贼也罢,但他用自己的一生演全了这戏。
就算后世如何抨击,至少在东汉末他是真的一个欲匡服天下,拯救黎民百姓的君子。
“不过旁门左道尔尔,若世间真能凭一纸符,凭一清水治病,百姓与家国岂有将倾之势!举凡遇祸难,使用巫蛊之术不就即可!”
而在一旁的于吉,却已经将符水让公子服下,贾老爷颤巍巍的身子似乎都要站起来了,他死了不要紧,毕竟年岁已大,但贾轶可是唯一的独苗啊!
江问看了身旁说话之人一眼,年龄已经步入了中年,他的眼袋很重,布满了黑眼圈,手指甲里也有许多粉末。
中年人疲乏的看着于吉,眼神有着不屑与轻视,但更多的是愤怒,“为传自己的妖道,竟如此愚弄众人,实属一妖人!”
于吉温而不火的笑道:“老夫自小遵太上老君教育,得天水地纸容万物之灵气,不求挽国之大任,只求能救一二无辜,何来妖道之说?”
“以符落水便可自比仙丹,难道不是妖道之为!”中年人怒气而发,“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行径害人利己!”
“这人谁啊,究竟有什么本事敢如此责备神医?!”
“也是一医者,不过替人医治一些小饼,听说他的族人得了伤寒,死了七七八八,这人受了刺激,天天四处寻找伤寒患者询问病情,也不怕被传染。”
“如此医者莫不是百姓之福?”
“可他治不好啊,多少人都是站着进去抬着出来的!”
于吉听到周围百姓的言论,并未讥讽眼前此人,引手示意道:“你讥讽老夫为妖道,但是否有效看过便知。”
中年人死盯着贾轶,就见这位少年面色居然稍稍红润,咳嗽也缓和了许多!
“这……”中年人深深看了眼于吉,之后转身便离去。
“伤寒好像止住了,这……真的是神医啊!”
“这一碗神仙水,恐怕在世华佗也难与神医相比!”
江问紧随着中年人的身后,他之所以邓县停留,只是想要目睹医圣之貌。
他不担心于吉,这人喜欢治病便让他治便是。但也放不下,毕竟这位可是黄老道的代表。
任由发展,鬼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张角。
但于吉有什么心思……中国上下五千年,可从来没有宗教立国的先例。
………………………………
第七十章张仲景
中年人自贾府离开后,进入街道穿梭了几条巷子。
江问背着包袱,紧跟在他的身后。
中年人走进一家小院,这个小院极为偏僻,附近的房舍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中年人一人之外,并无他人居住于此地。
门匾有些破烂,院落之中堆满了各种药草,一口陶瓷正在火上烤,里面的药正在蒸煮,有着浓郁的药味。这种气味绝对不好闻,让人心头有些闷。
中年人坐在不远处,一边看着炉子一边用笔墨记在竹简上,“自打我辞官以后,便少有人来拜访,阁下何人?”
“在下江问字长苏,见过先生。”
“先生?难得我张仲景还有这点名气,”张仲景看也没看的问道,“找我何事?”
“先生为救天下百姓,每天日夜专研医书,在下敬佩先生,听闻先生在此隐居,特意登门拜访。”
“天下之大,多少能人异士拯救黎民百姓,匡服汉庭根基,这些人你是不是都敬佩?”
张仲景将竹简放在一旁,来到炉子上的陶瓷庞,打开后从一旁的竹兜里拿出了几样药材丢进去,“我早已辞去官职,如今不过一小小的医者,还比不得那县令,若你只是来此地巧言令色,那就迅速离去,我不想赶人。”
回到位置从身旁一卷卷的竹简之中抽出来一卷,张仲景继续用笔墨记写着药材,丝毫也不想搭理江问。
“举凡天下大才,若能让百姓脱离水深火热之境,便应由在下敬佩,他们如此,先生亦如此,而以先生之才若能得到明识之人的援助,何愁眼下此忧?”
“是吗,在我看来敬佩二字不过是口头之词,说出来悦耳一番,”张仲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诚如你所说,敬佩才干之人。而这些人他日威胁到了丞相,到那时你要如何对待,是利刃还是毒药?”
江问默不作声。
张仲景面色平淡的接着说道:“军师祭酒,丞相特意为你设立的官职,不低于任何人,也不高于任何人,只听命于丞相,便是我这种闷头苦研医书之人都能闻你名声,不过你若是想要来说服我做官,还请省省力气。”
江问恭敬的说道:“在下此行目的只是为了见先生绝无他意,不过先生若能与在下同往,在下必定鼎力相助!”
张仲景大笑着摇摇头,“我早已经厌恶了朝堂,对于当今诸侯来说,争权夺势,雄霸中原才是眼下之最。”
“可这日益频繁的战争,致使了多少瘟疫横行,多少市镇化为了空城。我只是位小小的医者,没你们有远见,我不会治国,我只会治病,请祭酒离开。”
江问形色不动的行礼,“今日在下冒昧,现在便离去,若日后先生过襄阳可来江府做客,在下必定好生招待。”
江问自小院离开,若论智谋,张仲景于这人杰时代根本不出名。
而说真正的贤士,天下之大却如此少有,但眼前却有一位。
江问刚离开小院,一位老道的身影入目,于吉向着江问询问道:“这里可是张仲景的家?”
“嗯,你有何事?”
于吉笑笑道:“这里以前是贾老爷的地,为了感谢张仲景而借于他居住,但今日他想要收回来。”
“这么说道长是替贾老爷的儿子治病有赏?”江问平淡的看着于吉,突兀想到了什么。
于吉打量了江问,“请问你是?”
江问稍加思索说道:“这么说道长是来叫张仲景搬离这里?”
“自然,此地以后是老夫的住宅。”
“嗯,张仲景现在就在里面,不过此人性格乖张,执拗的很,你现在赶他出去,万一发了什么疯伤了道长,如何能对得起这邓县的百姓,不妨道长叫些家仆跟着你一起,这样更快些。”
于吉摇摇头说道:“谢过公子提醒,不过我听闻贾老爷说他待人和善。”
江问走到于吉的近前,“道长,张仲景就是在你为贾老爷公子治病时,对你破口大骂的人,你若是此刻出现在他面前,道长你会不会有事?”
“是他啊!”于吉有些小心的看了眼小院,“那我去跟贾老爷说说,老夫感谢这位公子。”
江问还礼,“不用客气,请道长快些便是。”
本来还以为弄不走你,没想到帮忙的立刻出现了,江问不由得想笑。
江问从来就不想举荐这位医者做官,就算做,别人也恐怕看不起。
要知道张仲景可是当了一郡太守都能辞官。
江问只想与此人结交,染个病就会死的时代,若是能得一神医为朋友,无疑是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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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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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入狱
邓县县衙,江问在院坝里悠闲的打着太极拳,如今战事除孙坚之外都已经无事。
兵马众多的战役,不出意外都会成为持久战,江问也不用担心眼下会出现什么变故。
只要朝堂不给自己调令,可以说有一大把的空闲时间。
“下官拜见大人,不知道昨日大人歇息的可曾舒坦?”身着官服的县令进来向着江问行礼说道。
“那些丫环以后别为难她们。”江问缓缓收气,“县令来找我有何事?”
县令说道“不不不,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大人来此地是不是执行什么公务。”
“执行什么公务?查县令你贪赃吗?”
“贪什么赃啊,大人可别乱说啊!小的一直素贫清廉,绝不会贪污百姓半分!”县令急切的说道。
江问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水,“行了,贪不贪那是你的事,那个贾老爷家可曾有什么事?”
“哦,昨天听说有个神医……”
“替那贾公子治病之后,可曾又发生什么争执?”
县令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之后是贾老爷想给神医一块地,那地却很破旧。可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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