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胭脂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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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江山〈胭脂泪·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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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城绝睁着迷蒙的醉眼望着身边的妹妹,笑得真诚。「燕子,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啊。」

    「可是有几个新郎官的新婚之夜是在洞房外过的?」

    一语中的,他咬咬牙,醉态毕现地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妳大哥我为人行事就是喜欢出人意表,难道妳不知道?」

    心,空空的,连酒也填不满的孤寂,人痛苦了,曾几何时,他竟学会了忍受?

    「大哥,若她心里没你,你又何必强求?」

    妹妹幽幽的一句,让他倏然竖起了嗓音。「这样的话,妳怎么不对自己说?若萧离心中根本不可能有妳,妳为何还要缠着他?!」

    「我、我只是偶尔看看他,可没有逼着他娶我。」金城燕虽然满是羞燥,却还是硬着头皮反唇相稽。

    金城绝一晃,苦笑着抚摸妹妹的头,「燕子,妳是聪明人,知道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但是哥哥我不一样,我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即使我得不到她的心,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她的人!」

    「可这样你会快乐吗?」扶着他的胳膊,金城燕将他扶到边房的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替他脱去鞋子,「哥,我好怀念我们小时候。那时候你每次从外面打仗得胜归来,都会送我一朵花,你说因为你心中总是开着这样一朵花,所以才能撑着活下去。」

    「那么久远的事惰,妳还记得……」

    「谢萦柔,就是你心中的那朵花吗?」她低低的问。

    他没有回答,直到妹妹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帮他盖上被子,又轻轻地退到门口后,他才忽然开口。

    「燕子,妳听说过有一种花叫罂粟吗?」

    「嗯?」金城燕诧异地转过身。

    他并没有睁开眼,只对慢慢的说:「那种花外观艳丽如朝霞,却含有剧毒,据说只要饮下由这种花做成的酒,就会一辈子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直至死亡。」

    「哥,你是说……」

    「她,是开在我心中的罂粟花。」
第七章
    当初朱棣封萧离做校尉,便直接要他去兵部领命。

    兵部侍郎看出这其中的奥妙,所以没有给他过多的工作,只是让他在城门负责统领那十几个的小兵。

    但是萧离做得却很认真,每天天未亮就起床点卯,然后出操习武,原本守城官兵是六人一班,两班轮岗,到了萧离这里,改为四人一班,三班轮岗。这样一来,站岗的士兵精力充沛,站姿也特别威武,百姓更是议论纷纷的说,现在这个城门的守军怎么看起来截然不同了。

    百姓的嘴巴是最好的传话筒,这件事慢慢地就传到兵部,兵部尚书和萧离还算友好,所以趁机将这件事说给朱棣听,当时锦衣卫指挥使魏建南也在旁边,朱棣顺口问了他一句,「你那里还有适合萧离安插的位子吗?」

    他低下头,有气无处发。「南北镇抚司都有人了,位子如果太低又怕辱没了萧离这样的人才。」

    朱棣笑笑,「我也觉得他再当回锦衣卫并不合适。」

    这一句话后,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魏建南却留了心,心中更加恼恨。

    从皇宫出来的路上,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办事衙门,而是转道去了东城门。

    东城门那里,萧离果然就站在城门口。

    他快马来到门口,翻身下马就假笑着拱手,「萧大人,有礼有礼。」

    萧离瞥他一眼,「魏大人又来巡城?」

    「岂敢岂敢,我是特地来给萧大人道喜的。」魏建南笑着凑到他身边,「我刚从皇上那里回来,听皇上的意思,近日很有可能要重新起复大人呢。」

    「君若有命,我当不敢辞。」他沉静地说,「不过万岁没有任何旨意给我,魏大人这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去比较好。」

    魏建南又说:「我这次来其实还有别的事,你听说最近京中又闹刺客了吗?」

    萧离皱皱眉,「没有。」

    「唉,也难怪你不知道,毕竟你不是当年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啊哈,看我这话多该死,我可不是要取笑萧大人。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让皇上很不愉快。我得到消息说,刺客当日从皇宫跑山后就朝东城门逃窜,不知道萧大人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是哪天的事情?」

    「就是前天。」

    「几时?」

    「戌时之后了。」

    萧离叫手下兵卒翻了一下记录册,「没有。凡是当日有特殊模样的山城人员,我都会命人登记在册。戌时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山城,亥时城门就关了。」

    魏建南好像很困惑地说:「那……莫非那个刺客还躲在京中?」

    「这就是魏大人的事情了。」萧离眸光一跳,忽然抬手指道:「那辆马车为什么没人检查?」

    他所指的是即将出城的一辆马车,那马车看起来豪华至极,四轮是乌木镶金,四匹骏马都穿着精心绣制的坎肩,车厢宽敞,车身皆由绸缎包裹。

    一名小兵低声对他说:「萧大人,这是金城绝家的马车。」

    他淡淡道:「金城绝又怎样?无论人车,到了城门口就要接受检查,这是万岁新进的旨意,以防有乱党作乱,难道你们忘了吗?」

    魏建南却在旁边冷笑,「金城绝总不至于造反吧?看这马车的样子,应该是他家中女眷坐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新婚妻子……」

    话音未落,萧离已经几步走到马车前,朗声道:「请车内人移步一见,本军例行检查。」

    车内幽然响起的果然是女子的声音,那声音让萧离眸光更显笃定。

    「萧大人,不必在小女子面前大露虎威吧?我是出城赏菊,又没携带兵器。」

    「例行检查乃是国法,与被查者是男是女无关。圣旨有言在前,凡是出城人员或马车,皆要检查之后方可放行。」

    这时车内忽然跳出一个小丫鬟,双手扠腰,瞪着他娇斥,「这位军爷,您难道不认得我家车子吗?我们公子姓金城,和万岁是朋友。」

    萧离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万岁没有朋友,金城绝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的车子怎么就不能查?再不让查,我就要强行上车了,到时候如果让车里的人难堪,可不要怪我。」

    接着便是一片沉默,周围的人也屏息凝神起来,忽然觉得好像听到什么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下一刻,「刷拉」一声,车内的人掀起了车帘。

    坐在里面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虽然年轻,但已是出嫁妇人的打扮。艳丽的红色凤尾裙,一条长长由珍珠玛瑙串成的坠领垂挂在胸前,腰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金饰,像是云雀的图案,在她精心点就的妆容上,眉心处点了一瓣梅花。

    眉翠而唇红,千指尖细白皙,只是她的睫羽轻轻低垂着,盖住眸中本应流光四溢的灵动神采。

    「萧大人,请看吧,这马车内的东西一目了然,除了我和丫鬟,你认为还能容得下什么反贼吗?」她缓缓扬起睫羽,那一瞬间的抖动如羽毛滑落在清风之中,是一种让人心疼的柔弱。

    萧离望着她,一字字清晰地说:「我想看到的东西,自然会去看,旁人无论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车内的女人也望着他,「大人太自负了。自负的人容易被自信遮住眼,您以为看到的真相,也许是您错误的自以为是。」

    「我怕的正是这个。」萧离居然朝她笑了,「所以我必须静下心来仔细地看,谁若想骗过我的眼睛可不容易,别忘了,我曾经审问犯人无数,只要对方眨眨眼,我就知道他心里在转什么阴谋诡计。」

    她的眸中因为这话闪过一丝慌乱和诧异,睫羽又盖了下去。

    「大人是否检查完毕?我家的马车可以走了吗?」

    萧离这才退后一步,「检查完毕,夫人请便。」

    这句「夫人」似乎让车中人的肩膀颤了下,但是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妙儿,上车。」

    那名婢女狠狠地瞪了萧离一眼才跳上马车,招呼车夫重新赶车前行。

    车外,魏建南还在大声道:「金城夫人,有空时请代我向金城公子致意。」

    车内没有响应,只有车轮粼粼前行的声音,渐行渐远。

    谢萦柔在车内悄悄掀起车厢后的布帘,一眼就看到萧离还在朝这边看,惊得她一下子将布帘放了下来。

    那石头以前从不会这样说话的,这一次他故意拦下马车,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是想告诉她什么?

    他不信她?不信她绝情地说要和他分手的那些鬼话?

    忽然间,车外响起了悠扬的笛声,她浑身一震,猛地抓住窗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婢女也在此时惊讶地说:「咦?是谁在吹笛子?」

    「真的……有人在吹笛?」这笛声并没有多么超群拔俗的高超技艺,但是每一个笛音都紧紧扣住她心底的记忆,一下下狠狠地撞击。

    萧离,你在叫我吗?茫茫人海中,曾经你吹响笛子就能找到我,但是现在……你找不到了,连我都找不到自己了……

    那笛音渐渐远去,她心中的痛却越来越深,深到她以为自己的胸口已经裂开,整颗心都碎裂在眼前。

    原来,她还可以如此地痛。

    「夫人,我听公子那天和管家说,咱们好像要搬到云南去住了呢。」婢女忽然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消息。

    「搬到云南去?为什么?」如果说要搬到北方,那是为了跟随朱棣的迁都,提前去北方安置,可是为什么是搬到云南?此时的云南还不是繁华之地,金城绝搬到那里去,总不会是为了帮助那里繁荣兴盛吧?

    「奴婢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搬家,不过夫人……您可否劝公子不要搬啊?」婢女嗫嚅道:「奴婢听说那里是蛮荒之地,有好多野人,会喝人血吃人肉……」

    谢萦柔淡淡的笑了。「我知道妳的亲友都在这边,不想搬家,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我会问问公子为什么要搬家。」

    忽然间,马车震了一下,像是车轮压到了什么,只听车夫在外面叫了句,「糟糕!」

    马车在震动之后,忽然车速变得极快,四匹骏马像是受惊似的陡然狂奔起来,车厢里的谢萦柔和丫鬟一下子被晃倒,立刻摔得七荤八素。

    「怎么回事?」丫鬟吓得大叫起来。

    「夫人……不知道是谁……在路上洒了东西……马脚踩到了……马受伤……惊了……」车夫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想办法把车停住啊!」丫鬟尖叫。

    「停……不下来……」

    谢萦柔紧紧抓住窗框,帮助自己紧靠在车厢的厢壁上,减少撞伤,这时她好像听到车厢顶部「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或是有人跳到上面,紧接着,一声长长的清啸在车外响起,这一声清啸浩长浑厚,震在人的心头,如被重捶擂鼓一般,车速陡然慢了下来,车夫又在叫着,「谢天谢地!」

    车一停下,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有人一下子跃到车厢中,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妳没事吧?」

    「没事……」她本能地回答,却一下子愣在那双深沉黑亮的眸光中。

    「萧离?」她没想到他会来救自己,这里距离城门已经相当远了。

    「妳受伤了。」他的目光却停在她手上,她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右手手背和手心都划破了,有鲜血渗了出来,应该是刚才车厢摇晃的时候她撞到而割伤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车内还有那个几乎吓呆了的丫鬟,她怎么能让那丫鬟看到两人太过亲密的举动?但是萧离一言不发将她拉出车厢,拉下了车。

    「萧离,你干什么?」她惊得使劲挣脱,但是他的手指却如铁钩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去上药。」

    他不由分说将她一口气拉回城门口,守城的小兵目睹刚才的那一幕,也吓得不轻。

    「有没有金创药?」萧离问手下人。

    「哦,有一些止血的散药。」回过神的小兵忙说。

    「拿来给我。」他把谢萦柔拉到旁边的一间小屋子,这是让换岗的士兵临时休憩的地方。

    谢萦柔的脸色苍白,不是因为流出的那一点点血。而是她的心情一直处于震惊和惶恐之中。

    她想阻止他,却没办法和他惊人的蛮力相抗衡。

    萧离将她拉进屋子之后,反手将门撞上,然后将她按到座椅里。

    「会有点疼,要忍住。」他一手按住她受伤的右手手掌底部,另一手拿起手下人刚才给的药瓶。

    「我可以自己来,而且这点小伤,回家上药也行……」她还在做垂死挣扎。

    「别挣了!」他沉声一喝,将她的手按在桌上,「谢萦柔,妳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她被他一喝,呆呆的停住挣扎。

    萧离将药粉倒在她伤口上,在她疼得倒抽凉气之时,说出了当日的那句誓言。

    「我说过不会让妳受到伤害。」

    闻言,她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原本松开的右手五指紧紧攥到了一起,却正好攥到他的手背上。

    「要是疼得厉害,就攥住我的手。」他的手盖在她的伤口上,避免她因为疼痛而忍不住用指尖抠伤原本就受伤的右手。

    她手痛眼痛心更痛,好气自己的没用,也气他总是一句话就能让她想哭。「你怎么就不能放了我?」

    「有手帕吗?」他却问了别的。

    她一叹,用左手从右手袖子中泄出一条手帕,萧离接过来帮她绑在手上,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缠得很细心,很紧。

    「只要妳过得好,我不会纠缠妳。」他抬起眼,锁住她的目光,「但是如果让我知道妳骗了我,我就会缠住妳,像这条手帕一样,缠得紧紧的,缠到妳再回到我身边。」

    她不敢别开眼,只能死盯着他,害怕一转头眼泪就会掉下来,只能死死握住左拳。

    喘了口气,她力持镇定,「萧大人,我现在已经是金城绝的妻子,请你对我保持尊重,这样死抓住我不放,未免太失礼了。」

    萧离淡淡地扫她一眼,「我以为妳会把这些事情当作老夫子的迂腐礼节。」

    谢萦柔又是一震。这许久之前的话,他还记在心里?

    「金城夫人,要我送妳回府吗?我看妳现在这个样子,不大适合再去赏什么菊了。」站起身,萧离打开房门,外面有好多人探头探脑地在看。

    她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萧大人今天出手相救,回家这点路我自己能走。」

    走上马车,她忍不住转过身,看向他。

    萧离一直在望着她,当她转身看他时,她意外地竟在他嘴角捕捉到一抹笑意。

    虽然很淡很轻,轻淡到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他的笑就和以前一样,都只让她看见,让她心安,让她觉得,好像不告诉他「ILoveYou」的真正意义也是好的。

    只要他还能这么笑着很久很久,她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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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金城府,管家很吃惊,「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车出了点事故,所以先回来了。」整理好心情,谢萦柔随口问:「公子在家吗?」

    「在,不过……夫人先休息吧,公子在和人说话。」

    谢萦柔本来无心打扰金城绝会客,但是见管家言词闪烁,神情含糊,似乎另有隐情,便故作淡然说:「好,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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