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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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街-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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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缜密,视野深远,农活样样得心应手,加上樟勇伯父留下的影响力,完全能胜任我家的田头。”

    坐在一边的景山可急了,他虽然七个作坊抓总,但散粉铺里全仗景连维持,一旦没有他支撑,这一摊子生活怎么转运?就说:“我们家里自己都忙不过来,连弟哪能出去当田头?”

    景前只好婉言谢绝:“庚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本家兄弟毕竟还嫩乳,捞不上筷头来的,再说作坊转运也少不了他。至于余讨饭的确是一把好手,我们虽然认定了他,但你家更需要,就让给你好了!”

    景聚吸够了烟也开口了:“我看连弟现已成人,应该自拿主意的时候,人总归要出山的,既然庚大哥如此器重他,让他趁这个机会去闯闯外部世界有益无害。比悠在铺里要好,但这须要尊重他的选择,倘若他愿意,还不如让他走马上任,以利成才!”

    姜庚笑道:“迎逻牌那天巧遇景连贤弟,已和他聊过,只要你们家没有异议,也可以考虑哩。如今我把余讨饭还给你们了,那景连务必要帮我大忙的。”

    当姜庚走了以后,大家才意识到景连并非等闲之辈。

    明天是正月十三是三天灯会的第一天,当日阴阳街三条龙头都要从姜庚家花厅的藏龙阁上请出来,分别停放到被轮值的堂口,经龙头会里抽签,三七公堂口轮到大金龙。祠堂账房兼三七公堂口总干事的景明又忙碌起来,命余讨饭带些伙计把堂屋隔墙打开,打扫堂屋,把经过洗涤龙头迎进大堂,如此,人、神和僵尸又共处一堂。

    经过龙头会技艺人员装扮,上灯笼,戴龙须,插二支绣球吊挂,把一条雕刻得玲珑剔透沿袭五百余年的樟木龙头装扮得威武雄壮,绚丽多姿,并上了架,前面放张大供桌,两边阵列着“巡逻”“肃静”“回避”“吉祥”四罩牌灯及火统、钢叉、大刀、金瓜、还有龙旗、虎旗、回字旗各12面,当日就有陆陆续续朝拜的村民,他们有的挑肉盆、祭盒,献上小牲畜礼,但多数仅一份香烛,以表示心诚不在礼重,由于旧年旱灾,一般佃户和长年家境不济,捉襟见衬,办副上好香烛已经力不从心,那能像大户人家那样讲究体面呢。

    三尊龙头头天展出,次日天没亮,老噱头和愣头青扛着开祖神锣、大鼓,满村转游,蓬蓬锵!蓬蓬锵的锣鼓声催人激奋,三天大灯夜的气氛立即笼罩了村坊。

    由于傍晚寒潮侵袭,到了后半夜竟纷纷扬扬飘下雪来,地面已经见白。正在睡梦中的小跟牢被惊醒了。他几次钻出被窝,都被父亲压了下去:“外面冷哩,这么早出去做贼么?”

    “找五叔一起看龙头!”

    玉林见儿子死活不肯再睡,就竖起身来,披了件锦袄,替他穿好衣裳,把他送出门去,再把门拴上,脱了外套,重新回到暖烘烘的被窝。

    “瞧你身子都冻紫了,外面有多冷,你怎么忍心把孩子放出去呢!”丈夫紧紧把她拥在怀里。

    “你说的,过了元宵又要到三江源头修水碓去了,那时又把我娘儿俩掷在这冷屋里,不像别的夫妻有朝朝暮暮厮守那分福气,知道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嫁给你。”她用纤纤十指捧着他的脸庞,漫无目标地吻着,有点儿气急地说:“搂紧一点,我需要你哩。今年我要立个规矩,不过正月不准你出门。”

    “其实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只是一年三百六十天要吃要用,不去做水碓喝西北风?”

    “这你就不用愁了。就凭我留在娘家的积蓄,三辈子不敢讲,一辈子是用不了的。”玉林心境舒坦,非常兴奋,小跟牢不在身边,更肆无忌惮,放开手脚,两人翻来覆去,鸾凤颠倒,直到丈夫精疲力尽还不肯罢休。

    “你这是怎么啦,以前很少见到你这样的。”

    “是的,以前我俩在一起的时间太少的原故。俗话说良宵一刻值千金,眼下不好好享受人生,待到人老珠黄时,后悔都来不及了。不瞒你说,我知道年前你要提早回来的,我吃了麝香鹿呢,这东西很有效验,还给你留着,明天吃了,保管你也锐不可挡……”

    他们经过极度兴奋以后,就相拥睡下,俩人心里都充满柔情蜜意,感到无限舒坦和幸福。不想有人来敲门了:“妈妈,五叔那里扎了好多好多好看的灯。还给了我一盏宝莲灯,说正月十五大灯夜照到祠堂里去,可以领到好多好多馒头哩!”

    “妈妈听到了,你再到五叔那里去一趟,妈妈也要他扎一盏二娇灯,还要叫他扎精细些,还要画上仕女的。到时候我们娘儿俩一起去参加灯赛。领大馒头。”玉林躺在丈夫怀里那里肯起来,就三言两语把儿子打发走了。

    “这么冷的天气,你不放进来让他在风头里瞎跑冻着怎么办?”

    “他现在兴许冒汗哩,我们小时候打雪仗,连棉衣都要脱下扔掉呢!你整年都在四面临风的水碓里干重活有多辛苦,别人不心疼我心疼呢,这会子我给你暖暖身子多睡一会还不作兴么?让这小王八蛋回屋来,你我还能躺在舒心的热被窝里么?你呀,真是个大傻瓜!”玉林在丈夫的眉心戳了一指头,接着又怕戳伤了,用那玲巧的小咀去蹭他的痛去。

    “时候不早了,你不是厨房里轮值么?”

    “偏不让你起来!”玉林紧紧地把他压住:“我今天是舍命陪君子,如果没有你在家中的份量,我在这个家还有这样地位么?正月头的陪你睡个懒觉也算我给你一个小小的补偿哩。厨房里自然会有人为我代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景聚是经过科班的,严师出高徒,手艺人自有一套生活起居严格规律,这半辈子都没有违反过,今天只得破了例,尽由她摆布了,落得个好梦玉床,曲尽夫妻之情,让她亲个够。

    她抚摸着丈夫,发现他的胸膛比以前更加广宽,乌黑发亮的胸毛下满是结实肌肉,比以前更壮实,更有力量。四年前在热沁洲初次接触时还是平平的,连胸肋都摸得出来,那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伙子,对她那样猴急,那样痴情,现在则比先前厚实得多也成熟得多,已经显示出成熟男性阳刚气质。

    “再过个年我就到了而立之年。你才二十四岁。我到热沁洲修水碓的时候你才二十。没想到你花样之年竟敢在一饿汉面前脱衣露体,引起我无法抗拒的冲动。结果是一个饿虎扑食,把那只美丽的狐狸精抓到手了。更想不到一位红极一时《大荣春》戏班班主的爱妾竟是一个处女!”

    “那是缘分。自从你来修水碓时就引起我的注意。你年轻英俊,眉宇间透出一股可以倾倒一切女人智慧,每次给你洗衣服时心中会荡开缕缕的情丝,对你产生遐想,一天不见到你心中就想得慌,我发现自己已经悄悄地爱上你。你难道没有发现么?每次送饭来我都坐在你身旁看着你喝酒吃饭,心情也特别激动。记得那回给你斟酒,你说够了,把住我的酒壶,把我的手捏住了,我就一阵晕眩,可你是一个不懂得姑娘心理呆大,我没计可施,只得借脱衣烤火引你注注意,你果然上当,可当你像暴风似的向我袭来时,我真害怕极了……”

    两人正当如醉如泥沉浸在爱河时,窗口有人叫了,是谁?见下回。
第三十六回 缀桥灯掏语抒情怀 观龙头解危获知音
    第三十六回缀桥灯掏语抒情怀观龙头解危获知音

    原来窗口叫的是景明,他是灯会头首,本堂分又轮值接龙头,只得前来同二哥商量有关迎灯事宜。但觉得天没亮,不好意思打搅他,只得走了。

    再说景花同景芳来到树丛沿观灯,朱家自然喜出望外,那朱兴更是兴奋不已,立即引到席上同客人们见见面,他们多少听到朱家新媳妇人物标致,没想到她姐姐并不逊色,村上那些惯于评头品脚的妇女闻讯也借油头来串门,一赌这对姐妹花的芳容……

    树丛沿三年一度的灯节,是村坊最大的社火活动。是一般较小的村庄是难以承受的。因此许多村庄只得轮值联迎。树丛沿比周边的汪坦、壁塘、山下龚等七八个小村较有财源,故拥为群龙之首。其他小村仅备一轿或数轿灯板,届时接上树丛沿的龙头也算参与迎灯。按祖例,凡接上七桥以上灯板的,该龙灯必须要经过该村,并在该村打谷场上“磨”灯三圈以上方可出村,当长长的板桥灯进村或出村时,满村人都要呜放大小炮仗,家家户户备了三牲礼沿途顶礼膜拜,祈求龙神消灾赐福,保佑一方平安。因而板桥灯迎遍各村,拉回来时往往通宵达旦,出村时仅三十多桥,经各村加接拉回主村时已达一百多桥。而且每桥灯上的灯笼有两盏的也有三盏的,有圆形、方形、六角形的,有篾札的,也有木条雕的五花八门,更有趣的每两盏灯笼之间都有一束处女花。这些都是黄花少女聪明才智的凝聚,是发自心底秘密的泄露,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一旦龙灯停下换烛,各家各户护灯使者都前来送吃食换灯烛,修理灯具,村坊少男少女趁机纷纷争睹花卉,凡有特色就要追根刨底,尽可能访得花主芳名村姓,并对心灵手巧的程度作出评估,为灯后求婚铺路。而小伙子们则以迎灯时坚强意志和力度来显示青春活力,树立口碑,博取芳心。谷江一带最常见的社火活动是迎灯,且源远流长,它有沟通感情,展示男女风采,促进人类繁衍的有效形式,这就是迎龙灯为主体的社火活动长盛不衰,人们喜闻乐见的本质原因……

    小跟牢被“蓬蓬团,蓬蓬团”的催灯锣惊醒了,几次要窜出被窝,都被母亲按住:“天没亮呢,外面又黑又冷,你出去做甚?”“接姑姑去!”“昨夜姑娘在树丛沿观灯,没数闹个通宵,这么早会回来么?”“会的,五叔约我今早去接!”

    “让他去吧,强按牛头也是枉然。”景聚开口了。玉林给他穿好衣裳送到门外,一阵寒气袭来,打了个寒噤,儿子一阵风似的跑了,雪地里留下一溜子脚印,她随手扣上门,丈夫一把抱过去:“快进来,连嘴唇都冻紫了!”他把手伸到她的胁下,她痒得咯咯笑个不停:“我晓得你支走了儿子就没怀好意!”“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别怪我了!”说着把她摆布开了,经过一番折腾,两人都已心意满足……

    催灯锣再度响起,景聚推开玉林:“今天我还要背龙头,还是早点起床吧!你把我惹火出来,自己倒想溜,没门!”玉林抱住他健壮身躯就是不放:“你告诉我,景花同五叔究意怎么一回事?”“那还不明显,他们被活生生拆散能心廿么?可大哥和母亲死活不同意,我又有什么办法?连弟寄人篱下,我们再不怜他,他可无路可走了!”

    “依我看,五叔相貌堂堂,人品出众,肚里文才不亚于四叔,将来一定成才,你们兄弟善待他才是!”

    “可不,我常年在外,你得时刻带着一眼,千万别冷落了他;还有我那小妹子,情如烈火,弄得不好还会出乱子,全家只有你同她合得来,你也得担待些!”

    “你放心,我同情他们哩!”

    天刚麻麻亮,景明又来叩窗,说:“这条老龙头有一百七十斤,别人难以扛得动,这主肩非你莫属。”景聚回道:“景连高大,身力不错,让他上吧!”“龙头会商量过,景连心力虽好,但你老成持重,还是你上为好!”“其他的执事都排好了?”“靠抽签的,把龙头架的有丁奎、王大麻子;掌钢叉的有郭槐、李林、放铳的杜柏、旗牌仪仗摊派到户头。”

    景明见二哥再没吭声,知道答应了,就放心地到堂屋张罗灯事。

    景连同小跟牢站在寺姑桥风头,寒气逼人,一轮红日从枫树塘水面跃出,朝霞满天。但毕竟春气已动,除了鳞次栉比的屋顶还有厚厚积雪,农田和沟岸上的冰雪已开始销融,露出的坨坨黑土,飘荡着一缕缕乳雾,不久景花景芳和朱旺出现他们的视线,小跟牢奔过去,扑到景花怀里:“你们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五叔好等哩!”

    “可我们四更就出发了。”

    一回到堂屋,朱旺首先拜见范氏:“阿嫂本来由堂兄亲自陪送回来的,可他们迎灯到天亮,折腾得好不辛苦,伯母只得命我送来!”

    “只要一路平安,谁送都一样,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过个灯夜去!”范氏吩咐上茶,备点心招待。

    十五是元宵节,也是阴阳街三天灯夜最热闹的一天,祠堂里还要演大戏,各家都有众多的客人。姜家首批客人就是厚大的范大元和范大奎的夫妇。自从九峰崖悬崖寺开光,景芳出事以后,两家有六年没有来往。范氏想:兄妹毕竟是骨肉情深,不能因儿女婚事不谐而影响亲情,就捎信请来观灯,而两兄也因儿子不肖,家业凋零,有意前来叙叙亲情,驱散烦闷。玉莲见堂屋里来客人较多,怕冷落了自己父母和叔婶,就带到东铺居室叙话;景芳接受了厨事,拖住景连协助,忙上忙下地应付茶水膳食。

    客人们来了一批又一批,多是父亲在世时至交好友;其次是景明的结交;还有一位西门长丁,字通。身为衙役,一向与景聚友好,也来凑个热闹。景前、景聚、景明、景山也只好上桌陪酒,范氏待客人少时,接邀进兄嫂,只在内房陪话,别的一概不接待。可王婆来了,她名义上来看范氏的,但实际上来看小跟牢的。将春花送的一篮鸡子转送范氏,借花献佛。范氏只得迎进内房,说:“这些都是我娘家至亲,不必见外。”那王婆是吃百家饭的,那里会忌讳这些,就一屁股坐在绣墩上,说:“你小女景花长得如此水灵,我本有心布到杨梅垅尹晋士家的,他家是东乡有名的大户,田连阡陌,玉宇琼楼,尹老爷只得一子叫尹金贵,贵庚二十五,知书识礼,长得雪白滚壮,不想娶了一位千金,不到一年就殁了,现托我做媒,只求一位贤淑续房,不苟贫贱,只求美貌。前年清明节时,他见过花环得主的芳容,托我作伐,可惜她已名花有主……”

    “你别说了,都那媒人造的孽……”范氏突然意识到老张婆郑月艳是兄嫂郑月贞胞妹,就敛了口。

    “可现在还不迟呢!”王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说客,那里闭得住嘴:“尹公子去年元宵前夜灯节时又见过你的小女,从此落下心病,父亲给他物色多少大家闺秀都不依,说非要景花一模一样的姑娘,可这天底下哪有一模一样的人儿呢;如我斗胆说一句,树丛沿那边由尹老爷去了结,他有的是权势和银子,不难摆平;这边就包在……”。

    “王婆,我一向敬重你为人,我女儿虽说一万个不愿意,但毕竟嫁过去,我怎么能出尔反尔?纵然朱家千错万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容收回!我们虽然是寒门,但也算得上仁义之家,懂得什么是寡廉鲜耻的,宁可他人负我,我决不负人。我一旦失信,将会累及子孙万代,此事万万使不得的”范氏面有怒容,就大声传话:“景芳,请王婆出去用点心。”

    “不用了,我还得看看小跟牢!”王婆自悔失言,深感没趣:“亲家母请息怒,只当我开个玩笑,别作真。其实,我见景花才貌出众,气韵不凡,却落得如此结局,深感同情罢了。原本还为她未来着想呢!”

    “这我晓得,但姜家今后还要按古训做人的,这事是儿戏么?”

    “领教了,再见!”

    “慢着,把鸡子拎走,恕不远送!”

    日落西斜,随着催灯锣一次一次地巡响。家家户户的桥板灯都进行最后的修饰打扮。每桥灯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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