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脚伤的事告诉她,她根本忘记有这回事了。”
“忘了?”单洐哼了声,烙在他身上的伤,她大小姐居然说忘就忘!
不,也许该说,从头到尾,她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犯过什么错,这个错甚至可能伤害一个人的一生。
“是的。”单元笑著点头,目光凝落在孙子的脸上。
“换个角度来想,或许是她欠你的也说不定。当年她伤了你的脚,如今却喜欢上你,让她陪著你、照顾你,跟你同组家庭、帮你生儿育女,不也挺好?”
“不,这一点都不好。”单洐沉下脸色,板起了脸孔。
一想到昨日与易飘飘见面的情况,单洐不仅心情郁闷,还想狠狠地揍人一顿。
他敢说,她刁蛮的本性不仅没变,甚至有可能变本加厉。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他真娶了她,不知是谁陪谁、谁照顾谁?
搞不好,三天之内,他就会气得将她给狠狠地掐死也说不定。
“为什么?”虽然单元明白,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但他并不是要他们马上结婚,先交往看看也没关系。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若会娶她,除非太阳打西方出来。
他的童年有一半以上的记忆中,都有爷爷的存在,因为父母忙于美国的工作,所以他几乎是让爷爷给带大。以往对于任何事,只要爷爷开口,他一定照办。但,只有这件事,他绝对不从!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一年四季,也没见他交过女友。
或许是脚伤的关系,单洐从没带著女友出现过,单元不希望自己的孙子有自卑感,因为他是那么的优秀。
“我……”单洐一时语塞,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人影,很清晰,虽然他不明白为何会记得起她,明明只是一刹那的对视。
但,只要能扫去爷爷要他娶易飘飘的念头,他不介意说出脑中第一个想起的人。
“我喜欢性子独立,不会黏人的女人。”他想,她应该是这样没错,需要养家活口、跑给警察追,不够独立是做不来的。
“还有,她有一张清秀的脸,一双灵动俏皮的丹凤眼,只是,常常咬著嫩嫩的嘴唇,看来可怜兮兮。”
“你……阿洐,你谈恋爱了吗?”看他能将一个女人形容得如此清楚,单元猜想。
“我……嗯。”只迟疑了约一秒,单洐点头。
他绝对不是故意说谎,只为了让爷爷打消念头。
单元泛白的眉先微微蹙紧,然后霍然舒展开来。“既然你已经有了对象,爷爷是不会勉强你的,有时间的话,将人给带回家里来吃饭,或是约在这儿一同用餐也可以,我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喜欢上她。
至于飘飘那边,我会找时间去跟她说,唉,毕竟感情的事,半点也勉强不得。“
“这……好。”单洐硬著头皮允下承诺。
找人来一同吃饭!?
开玩笑,他到哪里去找?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何况两人只是惊鸿一瞥,连话都没对上两句。
单洐没想到会再度遇见她,而且是在三个小时之后,不过场面似乎有点紧张。
晚上八点多,上班大楼后方的巷道中,少了白天的人潮,有些许的冷清寂寥。
“喂,不是说好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吗?怎么又来找我麻烦?”月光无畏地站在几个彪形大汉的面前,一手叉腰。
看来他们将她调查得很清楚,还到她打工的地方来找她。
“虎哥想见你。”男子撇撇嘴,下颚撇向停在一旁的一部黑色BMW房车。
“虎哥?”月光哼了一声。
原来是大哥的大哥想见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带著几个小弟到她家来要钱的头头,所以她称他为大哥,而大哥背后的人,当然就是大哥的大哥。
不过,就为了向她索讨那三十五万,连大哥大都出动了,值得吗?
虽然对她这种社会上的小可怜来说,三十五万已是天文数字,但她知晓,对于那些为非作歹的黑道分子来说,三十五万不过是九牛一毛。
“是的。”男子退开一步,坐在车后座上的人刚好按下电动车窗,一张严酷带有刀疤的脸霎时呈现。
“我叫黄狮虎。”那男子开口说话,声音响亮。
“黄师父?”一时忍俊不住,月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刹那间,他那张严酷的脸和深刻的刀疤,再也显示不出丝毫恫吓的效果,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要怕他。
“你笑什么?”黄狮虎极度不悦,拉开车门下车。
月光看著他不高的个头,更是转为哈哈大笑。
原来大哥大竟是长得这副模样,虽然浓眉大眼,但年龄看来比她大不了几岁,身高不到一六五,充其量不过比她高过一咪咪,身材更不是什么壮硕型,瘦瘦弱弱的全身没有几两重,若要说比较吓人的,就属脸上那道刀疤。
“再笑我就叫人把你给剁了,装到垃圾袋中,直接丢到淡水河。”威胁的话,听来半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月光终于止住了笑,轻咳了几声。
“是你自己要说你叫做黄师父的好不好!”
黄师父?我还黄飞鸿ㄉㄟ!但,黄飞鸿要长得像他这副德性,也成不了什么英雄。
“是黄狮虎。”对方纠正她,还不忘介绍得更仔细些。“黄色的黄,狮子的狮,老虎的虎。”
“是、是,虎哥,请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败类,只会欺侮她这种毫无反击能力的市井小民的败类。
“阿吾说你很勇敢,面对我几个手下,不颤不畏,所以我来看看你。”果然是与众不同,有胆识,又长得挺漂亮。
“来看我?”月光哼了声,真想直接翻白眼。“我妈欠的赌债,我会想办法还,如果你是想我去你开的那些什么酒店、应召站之类的地方上班,等下辈子我不想当人了,再来说。”
这些人会抱著什么好心眼?还不是只会欺凌像她这种可怜又倒楣的人。
“我不是来找你谈这些,既然阿吾答应要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是一个星期。”黄狮虎看著她,眸光很直接也很大胆。
被看得很不自在,月光想赶快闪人。
“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是没事喽?既然没事的话,请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还得赶紧工作,赚钱来偿债。否则以这群吸血虫钱滚钱、利滚利的情况下,三十五万搞不好很快就成了七十万,或是三百五十万。
“嗯。”应了一声,算是同意放她离开,黄狮虎转身拉开车门,坐回后座。
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同,不忸怩、有胆识、个性直率却不莽撞,而且笑起来还该死的好看,他记住她了。
“阿吾,我们走了。”朝著车窗外一喊,几个大汉很快分别坐上车,车子呼啸地驶出巷子,消失在淡淡的月色之中。
月光看著迅速消失的一群人,啐了声。
“真是活见鬼了。”想闪人的是她吧?没想到他们闪得比她快。
不知道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不过……算了,想太多很辛苦而且又伤脑筋,赶快去上班赚钱,才是当务之急。
一转身,才走了几步,月光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对不起!”她揉著发疼的额角。“你……你是……”抬高脖子,眼前男性的脸庞让她觉得陌生又带著几分熟悉感。
单洐没说话。
方才的那一幕,他全看见了。这一刻对于她的印象,不仅止于她看来极为稚气的外貌,又多了分不容人小觎的勇气。
方才那几名彪形大汉,一看就知绝非善类,而她一个小妮子,居然敢单独面对几名大汉,不慌不乱,这要有何等的勇气啊!
“啊,你是下午,不,是黄昏的时候,帮我捡衣服的人。”在眸子即将眯起成一条线时,月光终于想起了他。
他的长相并不特殊,也没帅到让人走路会跌倒,但月光就是记得他的模样。
应该说他有股特殊的气质,沉稳中带著淡淡的忧愁,冷然中又有隐藏于眼底的温柔,他绝对不属于阳光型的人,但也没阴郁得需要躲在暗夜中。
“你没怎样吧?”
“没事。”她望著他一笑。
“我是指方才。”
“方才?”月光想了下,转脸看看身后。“你都看到了?”
“嗯,他们看起来似乎不好应付。”
“是呀。”月光笑笑,但可看出她笑纹里的无奈。“不过,没关系的啦!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单洐略眯起眼来睇著她。
这种事能习惯吗?莫非她的生活圈或是成长背景,与黑道人物有关?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这种人,只能找我这类没有还击能力的人来欺负。”没去深思他的想法,月光仅是很直接坦率的带过话题。
“他们要胁你吗?”他猜应该是。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如果妈妈不赌钱的话,他们不会找上门,更不可能有所谓的要胁。
“那么……”他看出她脸上微僵的脸色,知道她可能有难言之隐。
月光看著他,将差点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虽然知道他应该是一个挺和善的人,但也不可能将家里的情况随随便便对人说吧?
于是,她看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腕上的五十元电子表铃声响起,不仅解了突然沉寂的尴尬,更让她有了逃开的好借口。
“对不起,我工作的时间快到了。”若是迟到了,恐怕今夜得很晚才能回家。
“你……还要去上班?”
“是的。”月光对著他又是一笑,挥挥手道再见。“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再见。”又抬手看了一次表,她转身就要往前跑。
“等一下,我还没问你的名字。”眼看著她已跑离了几步,单洐突然想到。
月光转过脸来,时间已迫在眉睫,于是她抬起一手,指指天上的月亮。
“我叫月光。”她大声地喊,同样大声地问:“那你叫什么?”
“单洐。”单洐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确定她是否有听见,因为她的身影已越跑越远。
第3章
回到家门口,单洐很惊讶,易飘飘居然等在门外。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按下车窗,单洐没好口气。
就是为了怕她打扰,一回台湾,他才会独自找屋子住,而没去与爷爷住在一起。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单爷爷告诉我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吗?”她跑到他的车窗边,双手抓住车窗不放。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根本与你无关。”他一手拿起钥匙串上的遥控器,按下车库铁卷门的开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易飘飘气得大叫。“我这么喜欢你,而且一直以为、以为……”
“以为我会娶你,是吗?”单洐帮她将话接下,讪笑著哼声。
“为什么不?”看著他脸上的笑纹,她的眼神是哀怨的。“我这么优秀,有美丽的容貌、人人称羡的身材、响亮的名气,还有、还有……”
“还有,让人受不了的骄傲。”睨了她一记,单洐冷冷地接腔。
“我……骄傲?”拜托,在他面前,她早已不是了好不好!
“原则上,我并不在乎你方才所说的那些优点,我的妻子,只要让我看得顺眼就好。”还有,最好别有你的坏脾气。
“你看我不顺眼?”易飘飘自然将他的话往这方面解读。
单洐睨著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是因为脚伤,所以才会一直耿耿于怀,不喜欢我、看我不顺眼?”她想起了今日由单爷爷口中问出的事。
原来他的脚伤是因她而起,不过那段记忆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由此证明,那根本不重要,只是,他为何要耿耿于怀?
“爷爷连这都跟你说了?”单洐撇唇笑笑,她毫无愧疚的表情,加深了他心中的厌恶感,让他根本懒得再搭理她。
“单爷爷是说了。当年也许真是我的错,但是、但是……”她想说这也不能全怪她,但在见到他亮得如火炬的黑瞳时,她暂时将话给压下了。
那一夜,要是单爷爷肯快一点到厨房去做她最爱吃的苹果派,她也不会将脾气发在他身上,推他那一把,以致烤盘由高处掉下,压在他的脚上。
“但是什么?”单洐危险地眯起了眼。
他想听听她还有何话可说?想将过错怪在谁的头上?
“但是……”也不能全怪我,易飘飘将声音含在嘴里,支吾地说著,然后为了将来的幸福,她抛掉了一向最在意的尊严。“就算是我错了,现在我抱著赎罪的心态,如果能嫁给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
“我是跛了脚,但还不是植物人,不需要你来照顾。”她想照顾他?怕是想照顾他的财产吧?
“单洐。”易飘飘气得又是一跺脚。“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她已经将所有尊严放到地上去任他践踏,他还想怎么样?
“是的!”他毫不客气的对她说。“如果没事的话,请你让开,我要将车开进车库了。”她最好能识趣的闪人。
“你……”易飘飘觉得自己从没这么丢脸过。“我就是不放手、不让开,你能怎样?”
“我能怎样?”单洐瞪著她,勾唇一笑。
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看吧,也不过才几句话,她就露出尾巴来。
推开车门,他跨步下车,用了极大的力道,甚至不介意会伤了她地将人由车旁扒开,奋力甩向一旁。
“别跟我耍什么伎俩,我早已不吃你这套。”他很快地上了车,将车驶进车库里,按下铁卷门。
跌倒在地的易飘飘,满脸愕然,无法置信地瞪著渐渐落下的铁卷门。
他居然下车来将她推开?还不在意她会不会受伤的使了极大的力气?他太可恶了,简直是……简直是不知好歹!
“单洐,你开门、开门呀、开门!”由地上爬起,她冲上前去,用力的拍打著车库的门。
门里的人根本不想理她,回以最高品质的安静无声。
她不死心的继续拍打,拉长喉咙的嘶喊著:“单洐,你出来呀,你是缩头乌龟吗?不敢面对我是吧?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出来、出来!”
也不怕扰了邻人的安宁,她继续撒泼,喊叫吵闹一声大过一声,不怕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更不在乎自己成为他人的笑柄。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她的攻势奏效,还是单洐另有打算,车库的门重新开启。
易飘飘高兴地退开一步,心喜他终于回心转意,肯让步的与她交谈。
然而,车库的门是开了没错,但车子也由里头被倒了出来,单洐坐在驾驶座上,按下遥控器,重新将门放下。
“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叫警察来带走你。”他放下车窗,探出头来对她说。
就说遇到她绝对会倒楣,看吧,他居然将一份重要文件放在公司里,忘了带回家。
“你……”易飘飘怔愣住。
她以为他再度出现是妥协了,没想到……在她没来得及回应前,车子已呼啸地消失在街道上。
看著车影消失,易飘飘只能气得跺脚。
“单洐,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得了我吗?从来我易飘飘要的,没有到不了手的。”
月光很累,她发誓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低头看著手腕上的电子卡通表,数字已跳过了十二,骑上脚踏车,她得赶快回家。
纵使今天做了五个工作,浑身的肌肉已酸疼得抗议她的过度操劳,她还是没忘要赶回家去看弟弟的家庭联络簿。
这是她一天中最感欣慰的时刻,因为联络簿中,学校的老师总会点点滴滴的述说著,日光在学校中优异的表现。
他是一个懂事的好男孩,有著超龄的成熟稳重,头脑机灵敏捷,最重要的,老师说他要上建中不是问题,未来更是前途无量。
这些话看在月光的眼中,是一种安慰,是她付出了辛劳后最大的安慰,弟弟没有辜负她,也以另一种形态的努力,为她支撑打气。
一想到这儿,月光的心情大好,脚上的速度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