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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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9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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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孤拔说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不错,”萨冈说道,“就是这个道理!”

    顿一顿,“而同一条船上,火炮的数量和口径,却是一个反比例的关系——火炮的数量愈多,平均口径就愈小。因此,我认为,减少火炮数量,增加火炮口径,乃是大势所趋,‘阿米德’级是走在前头了——很好,很好!”

    “还有,减少火炮数量,也使舰船的设计,少了许多桎梏——‘阿米德’级三千五百六十九吨的体量,却如此轻盈灵活,此乃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因为火炮数量减少,‘阿米德’级得以中心列炮——也必须中心列炮,由此,‘阿米德’级不必像其他侧舷列炮的舰船那样,非得先把自己打横,才能进行战斗——‘阿米德’级的战术动作,灵活的多了!”

    “‘阿米德’级唯一的缺点,是木壳体,不是铁壳体,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如果‘阿米德’级是铁壳体的话,未必还能够如此灵活。”

    “木壳体也未必就是什么缺点,”孤拔说道,“‘七星期战争’的利萨海战,意大利以铁甲舰对阵奥地利的木壳舰,输家却是意大利——那是‘铁甲舰’,不仅仅是‘铁壳体’。”

    “理论上来说,”萨冈皱了皱眉,“铁甲舰的战力,应该强过木壳舰才对——也不晓得利萨海战这场仗,到底是怎么打的?诡异的很!”

    “我是这样看的,”孤拔说道,“两条船,一条木壳,一条铁甲,尺寸相同的情况下,火力大致相若,而铁甲那一条,较之木壳那一条,一定笨重的多,就算防护强一些,总挨打,也不是个事儿啊!”

    萨冈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

    顿一顿,“好,我们回到‘阿米德’级战列舰上头来——”

    “‘阿米德’级结构简单而牢固——因为简单,所以牢固;动力分配方面,风帆比例较大,蒸汽比例较小——如是,锅炉、发动机的负担就比较小,出故障的概率就比较低;三千几百的吨位,自然不小,可也不算太大,整个船体的承重处在一个比较合适的水平——这些因素,共同都决定了,‘阿米德’级是一型适合远洋航行的舰船。”

    “除此之外,‘阿米德’级火力强大,操作灵活——我认为,较之中国人的那两条大船,‘阿米德’级的火力并不逊色多少,灵活性则远远过之,因此,虽然吨位略逊一筹,却足以匹敌!——正正是他们的尅星,也说不定呢!”

    “嗯,就像你方才说的,铁甲舰较之木壳舰,一定笨重的多,就算防护强一些,总挨打,也不是个事儿啊!”

    “对!”孤拔说道,“而且,将‘阿米德’级部署到遥远的远东,也不需要花‘库隆号’、‘法兰德号’那么多钱嘛!”

    “不错!”

    顿一顿,萨冈继续说道,“‘阿米德’级共计划建造六艘,首舰‘阿米德号’去年十一月份下水,次舰‘维拉号’今年二月份下水,我的算盘是,最好把两条都给他弄过来,不得已求此次,至少把‘阿米德号’弄过来——”

    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可是,‘阿米德’级是法兰西帝国最新锐的战舰,大伙儿都当宝贝似的盯着,‘维拉号’刚刚下水,‘阿米德号’下水,也不过半年时间,都还没有执行过任何一次正经的战斗任务,‘首战’就派到万里之外的远东?”

    摇了摇头,“人家会说,已经差不过将法兰西帝国海军的一半给了你了,还不够?嘿嘿!”

    孤拔轻轻的“啊”了一声,“将军,我明白您的‘取法其上,得乎其中’的意思了——”

    萨冈微笑,“明白了?说说看!”

    孤拔也微笑,“先提出一个‘上头’十有八九不会答应的要求——就是‘库隆号’和‘法兰德号’了;待‘上头’拒绝了,再‘不得已求其次’,要求‘阿米德’级——”

    顿一顿,“‘库隆号’、‘法兰德号’拒绝了,‘阿米德’级还拒绝?——‘上头’也不大好意思了罢!”

    “不错!”萨冈说道,“我就是打的这个算盘!”

    叹了口气,“其实,如果仅仅是咱们海军一家子的事情,我未必需要耍这种花招,可是,海军的调动、部署,并不是海军一家子的事情——陆军总要插手咱们海军的事情,甚至,打咱们海军的横炮!”

    *

第二七七章 左手一个海呀,右手一个陆,前边还有一个日不落() 
    “这”

    “你等着瞧吧,”萨冈说道,“讨论要不要向北京—东京舰队增派‘第三批次’之时,‘库隆号’、‘法兰德号’就不说了,即便我退而求其次,要求增派‘阿米德号’、‘维拉号’,也会有人反对的,而且,跳的最高的,一定不是咱们海军自己的人,而是陆军的人!”

    “请教将军,”孤拔略感疑惑,“这怎么说呢?”

    “一句话,”萨冈竖起一根手指,虚点了一点,“陆军要留着这些主力舰船替他打下手嘛!”

    “打下手?”

    “是!”萨冈冷笑着说道,“打下手!”

    顿一顿,“陆军那帮人,眼睛一直盯着普鲁士,就盼着法、普两家,能够打了起来,他们好建功立业!”

    再一顿,“他们认为,若法、普果然开战,海军应该沿英吉利海峡北上,封锁普鲁士北方海岸,因此,海军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乃至主力!”

    “呃”

    “先不说法、普两家会不会真的打了起来,”萨冈摇动着手指头,“就算真的开战,战场也是在陆地上,跑去封锁普鲁士的海岸,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对大局发生不了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普鲁士不是英国,不是靠海外贸易过日子的国家!”

    “若陆上战况不利,即便封锁成功,也不可能扭转败局;若陆上战况顺利,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因此,封锁普鲁士海岸,拿中国人的话说,根本就是一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哼,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另一边厢,法、中两家,可是已经彼此宣战了!”

    “法、中之战的关键,在于是否可以歼灭中国新生的舰队,取得完整的制海权——这一点,即便陆军部的人,也是承认的,在这种情形下,陆军还要求将一半以上的舰只——包括所有的主力舰只,留在欧洲,随时准备着,去捡他娘的‘鸡肋’——”

    说到这儿,萨冈的激愤,已经有些形诸颜色了,“艾雷,你说,这不是他娘的岂有此理吗?”

    对于“陆军那帮人”是否“盼着法、普两家,能够打了起来,他们好建功立业”,孤拔是有颇有保留的;不过,对于萨冈的封锁普鲁士海岸实为“鸡肋”之分析,孤拔还是认同的,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封锁普鲁士海岸,确实不具有什么决定性的战略意义,两相比较,将更多的资源投入亚洲战场,才算真正的生意经。”

    “可不是嘛!”

    “那么,”孤拔说道,“这个观点,将军是否向‘上头’进言过呢?”

    萨冈微微苦笑,“说是说过的,不过,只在私下底——”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既然做了这个劳什子北京—东京舰队司令,有些话,就不能摆到台面上说了,不然,瓜田李下的,说了出来,任谁都会认为,我有私心——就说了出来,也不会什么分量!”

    这倒是。

    “所以,”萨冈鼻孔透着冷气,“说不得,只好去耍那个‘取法其上、得乎其中’的花招了!”

    孤拔的关注点,已不在萨冈的“取法其上、得乎其中”了,“那,请问将军,这个‘私下底’,‘上头’又怎么说呢?”

    “对于‘鸡肋’的说法,黎峨将军亦颇以为然的,可是——”萨冈摇了摇头,“没有用!”

    “黎峨将军既然呃,英雄所见略同,又怎么会‘没有用’呢?”

    “就如同当年哈姆林将军无法拒绝卡洛波特的要求,”萨冈说道,“黎峨将军也没法子拒绝陆军部的要求!没法子,战争部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过——简直是和陆军部穿一条裤子的!”

    顿一顿,“再说,他们上头,还有皇帝陛下!”

    什么意思?

    这岂非说皇帝陛下圣聪不明,为臣下所壅蔽?

    萨冈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略有“不敬”的嫌疑,说道:“皇帝陛下当然是英明的,可是——”

    顿一顿,“法兰西的‘以陆领海’,多年痼疾,迄于今日,简直叫病入膏肓了!海军在陆军跟前,已经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了!人家说啥就是啥,就算提的要求不合理,甚至荒唐,也不晓得该如何拒绝了!”

    孤拔心中一动,“以陆领海”一说,就是萨冈的“成名作”——克里米亚战争炮击塞瓦斯托波尔港一役,因为不满陆军统帅卡洛波特拿海军当陆军用,“瞎指挥”,上书皇帝,攻讦卡氏的话。

    不过,孤拔倒也不大觉得自个儿在陆军跟前“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沉吟了一下,说道:

    “克里米亚战争,卡洛波特要求海军抵近、下锚、排成一线进行炮击,确实荒唐;目下,陆军部又要求海军将主力都放在欧洲,以备不时之需,也确实难免私心自用之嫌。”

    萨冈看了孤拔一眼,“格格”一笑,“艾雷,我说的‘以陆领海’,何止此二端?”

    “呃请将军指教。”

    “一六九零年,”萨冈说道,“法国海军主力舰达到一百二十艘,远超彼时的英国和荷兰;而且,在舰体设计、火力、航速等诸多领域,均执彼时欧洲之牛耳——”

    顿一顿,“今天呢?”

    “这”

    怎么一下子跳到十七世纪去了?

    “就在同年,”萨冈说道,“法国海军在比奇角海战中大胜英、荷联合舰队——法军俘获、击沉、烧毁了十七艘敌舰,自己呢,毫发无伤!连一条小艇也没有损失!”

    说着,萨冈已是两眼放光,“法国海军同时击败了两支曾经控制大洋的伟大海军,同时击败了两个最强大的海上霸主!比奇角大捷是法国海军取得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胜利!是整个法国海军史上最光辉的时刻!”

    “比奇角大捷之后,欧洲的制海权,完全落入法兰西之手,英吉利海峡对法兰西洞开了!英国上下一片惊慌,只可惜,彼时,咱们并没有做好入侵英国的准备,叫英国逃过了一大劫,不然的话——唉!”

    比奇角大捷的史实,孤拔同萨冈一样熟稔,不过,司令阁下拿这个说事儿,想说明什么呢?

    “荷兰不去说他了,”萨冈继续说道,“单说英国——若今日法、英海军再次交锋,艾雷,你说,结果将会何如?”

    孤拔心头微微一震,隐约明白萨冈要说什么了。

    他默然片刻,叹口气,摇摇头。

    “比奇角大捷是法国海军的巅峰之作,”萨冈说道,“艾雷,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法国海军何以能够攀上世界之巅,其后,又何以逐渐走低,终于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这”

    原因太多了,你要我说那一个呢?

    萨冈自问自答,“法国海军之所以能够攀上世界之巅,端赖路易十四国王陛下之雄才大略!还有,他的财政大臣兼海军大臣柯尔培尔之远见卓识!他们君臣相得,持续投入大量资源,终于打造出了一支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即便英、荷拢在一起,亦要相形见绌!”

    “可是,过了没多久,法国海军的路子,就开始走偏了!”

    “投入愈来愈少;目光也在海、陆之间,逡巡不定,不晓得,该以海为主,还是该亦陆为主?”

    “某种意义,也不怪当政者为难,法国是一个典型的嗯,‘陆海复合型国家’,数百年来,陆、海两个战略方向,一直互相牵制,没法子像英国那样,专注于向海外发展;而最终确定以获得欧陆控制权为最优先战略目标,嗯,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海复合型国家”的说法,孤拔还是第一次听说;而萨冈的陆、海之辨,亦是闻所未闻,寥寥几句话,便令孤拔有振聋发聩之感、拨云见日之效,不由就动了颜色了!

    “我以为,”萨冈继续说道,“既以获得欧陆控制权为最优先战略目标,那么,较之于海军,陆军的规模更大,获得的资金更多,是可以接受的,可是,无论如何,海、陆的地位,必须是平等的——”

    顿一顿,“我是说,海军的规模,可以略小一些,但必须是独立的——海、陆之间的关系,是相互配合,而不是谁替谁打下手!”

    再一顿,“现在呢?海军的主要作战任务,变成了单方面、单方向配合陆军的行动,其作用,基本上被限制在牵制、掩护、偷袭的范围内——他娘的,简直成了‘陆军中的海军’了!”

    “陆军中的海军”的说法,孤拔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微微的透了口气,按耐住起伏的心潮。

    萨冈已经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如是,久而久之,弊端便不可胜言了!”

    “没有独立性,就没有能动性,没有能动性,哪来的专业性?”

    “于是,我们的海军,素质愈来愈低,质量愈来愈差!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海军,已经不大会打真正意义上的舰队决战了!”

    “而中国人的老师,是英国人——是我们早就放弃了组织大型舰队与之争夺制海权的那个英国人!”

    “国内的那帮笨蛋,还一味的看不起中国人——他娘的,中国人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升龙一役,咱们是如何全军覆没的?输的那样惨,居然都未能叫他们清醒过来!”

    “所以,”孤拔舒了口气,“您才坚持要巴黎增派‘阿米德’级战列舰?”

    “不错!”萨冈沉声说道,“舰队决战,舰种须高低搭配,不能有明显的短板,北京—东京舰队目下的三十二条作战舰只,没有一条大吨位的,这就是短板——必须补上!”

    *

第二七八章 吾皇万岁() 
    孤拔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长期在非洲、大洋洲等海外殖民地服役,没有参加过类似于克里米亚战争这一类需要陆、海密切协同的大兵团作战,对于法军的“以陆领海”,并没有多少切身的体会——在新喀里多尼亚这一类海岛殖民地服役之时,甚至会有“唯我独尊”的感觉——这种海岛殖民地,哪儿有陆军的什么事儿?

    不然,您以为“海军和殖民地部”这个名目是咋来的?

    今日,听了萨冈的一番傥论,方始惊觉,法兰西帝国海军,真的积弊已久了!

    仔细想去,甚至连“海军和殖民地部”这个名目,都不是味道了!

    原来,将“海军”和“殖民地”连在一起,根本不是对海军的抬举,刚好相反,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对海军的“降格”,其潜台词是——你打不了什么大仗了,去干些行政管理的活儿吧!

    不然,人家英国,怎么没把海军和殖民地往一块儿凑?

    人家海军部是海军部,殖民地部是殖民地部——作战是作战,行政管理是行政管理,分的清清楚楚!

    不晓得法国海军内部,有多少人还以为自己“扩了权”,并为此自鸣得意呢!

    可笑!

    而这个“可笑”,今日之前,也包括了自己。

    孤拔背上,一层薄薄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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