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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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6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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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点算,叛匪窖藏的粮食,竟然有数十万斤之多!

    好,不必挨家挨户的去搜“大户人家”的存粮了!

    上上下下,正在兴高采烈,卫兵来报,旧土尔扈特南路台吉、和硕特中路台吉求见克帅。

    展东禄立即传见。

    展东禄字“克庵”,此时的他,已被称为“克帅”了。

    喀喇沙尔境内,有两支蒙古人聚落,一支是旧土尔扈特南路四旗,一支是和硕特中路三旗。

    其中,旧土尔扈特南路四旗,乃是当年历经千难万险、百死余生、从俄国回归中国的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的后裔,高宗分回归的土尔扈特为新、旧两部,旧土尔扈特,由渥巴锡统领,分东西南北四路,共十旗;新土尔扈特,由另一首领舍楞统领,分二旗。

    新、旧土尔扈特的牧地,都安置在新疆境内。

    新疆乱起,蒙古人坚决不肯附逆,他们对各割据政权的基本态度是:要我们缴纳一定数量的赋税,可以;但是,要我们加入你们的军队,对抗朝廷,绝对不可以。

    如果彼此不能井水不犯河水,那就只好以死相拼了。

    割据政权的草头王们,对蒙古人的战力,还是颇为忌惮的,既然你肯缴纳赋税,我也就不以为甚,数年来,双方基本维持着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因此,白彦虎西窜,并没有想过去打蒙古人的主意,他裹挟的,都是维吾尔人。

    两位蒙古台吉,见了展东禄,都十分激动,都说,日夜盼望王师,王师真的来了!白逆罪大恶极,他开掘开都河,水淹喀喇沙尔,自然是为了迟滞朝廷大军的行动,嗯,我们的牧民,晓得几条水浅的小路,可能可以轻装泅渡,请克帅看一看,这个,对大军的行动,是否有所助益?

    自然有所助益!

    展东禄一面对两位台吉温言抚慰,一面传令工兵连,由蒙古台吉的部下带路,前去相关渡口实地侦测。

    同时,他下令,将缴获的部分粮食,分给“蒙古兄弟”,两位台吉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展东禄请蒙古二部,协助官军,招徕、安抚难民,两位台吉自然一口应允。

    不久之后,工兵回报,蒙古人指认的几个渡口,条件都相当不错,或搭桥,或泅渡,都可顺利过河。

    展东禄传令,立即赶制干粮,今日略事休整,明日一早,渡河追击白逆!

    第二天早上,出发之前,接到了刘锦棠的报告,库尔勒的情形,和喀喇沙尔大致仿佛,“沿途民舍均已烧毁,亦无居民。”官军进入库尔勒,“则空城一座,满目疮痍,余烬未绝,不见人踪。”

    库尔勒被水,不如喀喇沙尔之严重,但是,被火却比喀喇沙尔严重的多,因此,刘锦棠的运气,不如展东禄好,没有找到可以食用的粮食,只能等喀喇沙尔这边儿的接济,暂时无法继续进军。

    展东禄和刘锦棠约定,追击白彦虎,暂由轩军独任其事,待喀喇沙尔的干粮运到库尔勒了,老湘军再间道赶上来。

    在蒙古人的协助下,轩军在水浅之处,减装轻骑,乱流而渡。

    “减装轻骑”的意思是,炮兵留在后头,暂时跟不上来了。

    不过,没过多久,轩军的侦骑,就赶上了白彦虎的后卫部队,发现叛匪胁裹大批百姓随行,行动非常缓慢,计算时间和路程,未入库车境内,就会被轩军主力赶上。

    展东禄得报,放下心来,库车是不必担心的了,但同时他也发现,这个仗,其实并不好打。

    叛匪的战力并不足虑,可虑的是:第一,不能正面对阵,不然,叛匪必然逼胁裹的百姓,摆在阵前,充当“人肉盾牌”;第二,即便避免了第一点,枪声四起,弹矢如雨,乱军之中,百姓们惊慌走避,很可能自相践踏,死伤惨重。

    如果展东禄不顾这些百姓的死活,这个仗,自然好打,可是,如此一来,又如何算得上“救民水火”、“解民倒悬”的“王师”?

    出京之前,关卓凡就一再叮嘱,新疆的局面,较之陕甘,颇不相同,咱们在陕甘,有一套做法;在新疆,得有另一套做法。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彼时的关贝勒,郑重指出,咱们在新疆的真正的敌人,不是新疆土著,是浩罕人。新疆土著之中,固然不乏煽风点火、浑水摸鱼的,但一番乱局过后,既然最终是浩罕人占了新疆,那么,新疆土著也就同在“倒悬”之列了。

    而且,浩罕人暴虐贪婪,新疆人的日子,比在朝廷的治下,苦的多了,所以,新疆人是打心底盼着有人来解救他们的,只要朝廷剀切宣谕,西征大军言行合一,新疆的“缠回”,便会东望王师如大旱之盼云霓。

    哦,彼时,离改“缠回”为“维吾尔”的上谕发布,还早着呢。

    所以,既为西征军事行动的顺遂,亦为日后长治久安计,咱们进军新疆,“救民水火”,“解民倒悬”,不能是一句空话。

    所以,入疆之后,对僭居新疆的浩罕人和新疆本地的“缠回”,必须区别对待,对新疆的“缠回”,必须做到“一人不妄杀,一物不妄取”。

    陕甘乱平之后,进军新疆之前,每开一次军事会议,以上方针,就会被郑重申明一次。

    另外,关卓凡和左宗棠,重视西征大军的后勤保障,过于西征大军军事行动本身,以上方针,也是原因之一——进入新疆之后,不可以随便“因粮于敌”了。

    西征大军入疆之后,严格军纪,很好的执行了“一人不妄杀,一物不妄取”的方针,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维吾尔人几乎没有真正肯替浩罕人出死力的,被迫上阵,也是出工不出力,枪声一响,便一哄而散,譬如乌鲁木齐战役中的红庙子狙击战,便是典型案例。

    到了后来,维吾尔人纷纷主动替西征大军做向导、通风报信,譬如,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战役中,西征大军对达坂城的战备情形和周围地理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当地民众的通传消息。

    库车反正的时候,朝廷大军尚未南下,浩罕人的势力犹从东、西两个方向牢牢夹包着库车,彼时的库车,其实无法得到朝廷大军的直接援助,但是,托胡迪夏等人,依旧毅然举旗,这,就更加说明了“一人不妄杀,一物不妄取”带来的人心向背了。

    “洪福汗国”抵御西征大军,非但无法有效动员治下的人力,以为己助,反而还得分出相当的精力、人力、物力,对本地民众高度戒备,这是“洪福汗国”溃败如此迅速的重要原因之一。

    总之,为了“救民水火”、“解民倒悬”的一以贯之,展东禄必须找到将被白彦虎胁裹的百姓的伤亡减少到最低的作战方案。

    斟酌再三,反复权衡,他决定这么做:

    第一,通过细致的侦查,找准几个“节点”——叛匪和被胁裹的百姓,并不是混在一起的,彼此存在着相对明显的分界,此谓“节点”。

    这个“节点”,不止一处,轩军侦骑,事先确定“节点”的位置,开战之时,精骑先出,切入“节点”,将叛匪和被胁裹的百姓,分隔开来。

    第二,派出本地相貌、口音的探子,混入被胁裹的百姓中间,暗中传递消息,说朝廷大军有话,战事一起,马上俯卧,不要四处奔跑,以免误伤。

    这两条,在军事上,其实都不甚可取。

    第一条,突入敌阵的骑兵,不以冲击敌阵为第一目标,且“节点”不止一处,兵力分散,如果叛匪战斗意志坚决,这批“首发”的骑兵,很可能陷入被动。

    第二条,更不必说了——有可能提前将轩军的行动暴露给叛匪。

    不过,展东禄和部下将领,经过仔细研判,认为风险不大——叛匪人数有限,且都是惊弓之鸟,坚决抵抗的可能性很小,只要轩军骑兵的行动足够迅速,加上后头的主力部队及时“补位”,就可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至于第二条,也不必过虑,这种乱军乱民里头,本就流布着各式各样的传言,多一条少一条,未必就能引起叛匪的注意。就算叛匪留意到了,仓促之间,也难以分辨真假和追踪来源。

    这个方案的最大缺点,是这么打,一定会打成击溃战,打不成歼灭战,不过,投鼠忌器,也叫做没有法子了。

    布置已定,一天半之后,轩军在英噶萨尔追上了叛匪。

    战斗的过程,异常顺利。

    蓝色洋装的骑兵一出现,叛匪立马就乱套了——白彦虎开掘开都河,水淹喀喇沙尔,自以为得计,他打死也没有想到,轩军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惊慌之下,包括白彦虎在内,叛匪想到的唯一一个字,就是“逃”!

    根本就没有人想着“坚决抵抗”,也没有人去管胁裹的百姓了,至于拿他们做“人肉盾牌”神马的——嗨,哪儿来得及啊!

    轩军计划的好好儿的切入“节点”什么的,也没有实施的必要了——叛匪都跑到前头去了,和后头的百姓拉开了偌大一段距离,已经不存在什么“节点”了。

    展东禄及部下将领事先的一切担心,果然都属“过虑”。

    只是,这场仗果然打成了击溃战。

    回匪和安夷,大多都有马匹,纵马狂奔,所有的辎重虽然都扔掉了,但真正就歼的,其实并不算多,那个轩亲王必得之而后安枕的白彦虎,自然也是逃掉了的。

    此役最大的战果,是救下了近十万名被胁裹的喀喇沙尔百姓。

    救了下来,只是第一步,将如此大数量饥疲劳交迫的百姓,安全送回喀喇沙尔、库尔勒二城,同样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首先,不能马上就上路。

    这批百姓被胁裹西行,一路上,叛匪是一粒粮食也不给他们的,全靠上路的时候,自己携带的一点儿干粮,支撑至今——事实上,不少人已经支持不住,在半途倒了下去。勉强走到英噶萨尔的人,每一个,都是饥疲交加,如果马上上路,其中的许多人,尤其是老幼病弱的,未必能支撑到回到家里的那一天。

    轩军自己的干粮,都是有数的,不能够匀给他们——就算匀些给他们,这批百姓人数太多,也是杯水车薪。

    幸好,叛匪的辎重里头,有不少的粮食,可解燃眉之急。

    展东禄下令,英噶萨尔至库尔勒,沿途设置尖站,除了从叛匪手中缴获的粮食外,再由喀喇沙尔转输粮草,存在尖站,以备接应,如此一站一站,最终将十万百姓,送回喀喇沙尔和库尔勒。

    晓得了朝廷大军的安排,无数百姓,都留下了感激而欣喜的泪水,十几位耆老,更是环跪在展东禄面前,泪流满面。

    展东禄一一温言抚慰,然后,派一位副团长,带两营兵,主持其事。安排一定,自己立即率领主力,继续上路,追击叛匪。

    英噶萨尔一役,叛匪损失有限,虽然没了胁裹的百姓这面“人肉盾牌”,但是,白彦虎凶悍狡诈,展东禄还是担心库车有失。

    安置胁裹的百姓,花了不少时间,希望库车能够紧守城池,支撑到轩军赶到吧!

    这一次,展东禄还真不是“过虑”,不过,此“过虑”,彼“过虑”,颇有不同。

    库车的民团,事先已经得到了轩军的飞骑通报,不过,叫展东禄没有想到的是,托胡迪夏、西日阿洪一班人,根本就不肯“紧守城池”——尝过了伏杀艾克木汗的甜头,他们故技重施,再次主动出击,在半路设下埋伏,袭击逃入库车境内的喀喇沙尔残匪。

    可是,同为“喀喇沙尔残匪”,这一回,上一回,却大不相同,这一回,叛匪的头目,不是艾克木汗,是白彦虎。

    *(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困兽犹斗,何况枭獍() 
一路狂奔,进入库车境内之后,总算暂时摆脱了追兵,白彦虎松了口气,下令略事休整,检点损失,治疗伤病。

    命令刚刚传达下去,身后传来了啜泣声,扭头看时,抹眼泪的那个,却是他的大嫂。

    白彦虎的大哥白彦龙,在肃州战死,大嫂一直跟着小叔子,在军中打杂,砍柴、烧饭、浆洗、缝补、喂马、照料伤员、擦拭枪支、打磨刀剑……什么都做。

    大嫂的哭声,愈来愈高,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诉说,大致意思是:从陕西到甘肃,从甘肃到新疆,从北疆到南疆,但凡在一个地方略略安稳下来了,紧接着就要打仗,一打就输,一输就跑,打从离开老家,已经跑了好几千里路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周围人众,面面相觑。

    大嫂的哭声,愈来愈高,且车轱辘似的,反反复复的问:“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

    未具其名,但大伙儿都晓得,大嫂口中的“你”,指的是谁。

    这特么就尴尬了。

    见白彦虎的脸色,愈来愈是难看,旁边儿说的上话的人,正要开口相劝,寒光一闪,白彦虎刀已出鞘,向大嫂颈中一横,登时鲜血飞溅,大嫂身子晃了一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周围人众,失声惊呼。

    大嫂伏在地上,侧过了脸庞,眼睛瞪的大大的,手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脖颈之下,鲜血汩汩而出,很快,大半个身子,都在血泊之中了。

    惊呼声低了下去,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白彦虎声音低沉的说了句:“将她好好儿的葬了。”然后,掉头而去。

    虽说要“好好儿的葬了”,可是,非常之时,只能一切从简,略具意思。

    回教徒的殡葬,讲究清水洗、白布裹、深土埋,可是,这三样,一样都做不到。

    清水洗——亦称“洗埋体”,即为死者冲洗全身,可是,附近没有河流、湖泊,又不能把随身带备的饮用水,拿来做这个事情。

    白布裹——用白布将死者自顶至踵包裹妥当,可是,辎重全失,找不到这么多的白棉布。

    深土埋——略事休整,就得上路,没有时间挖太深的墓穴。

    幸好,教义中,有战争时期,战士牺牲之后,可以免洗礼、着血衣入殡的说法,乃援引此义,将白彦虎大嫂草草的葬了。

    至于白彦虎大嫂算不算“战士”,就没有人去研究争议了。

    除了“将她好好儿的葬了”这句话之外,白彦虎再未就此事,说过一个字。可是,他下头的人,不论是回人还是浩罕人,都震骇殊深,都体味到了他誓死不屈、一往无前的坚定意志。

    原本已经动摇的军心,迅速稳定下来。

    再次上路的时候,队伍齐整、安静,伤员都咬着牙,不肯轻易呻吟出声,许多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舍身赴义的悲壮气概。

    白彦虎说出话来,言出法随,再没人敢质疑和违抗了。

    就在这时,托胡迪夏的民团发动了攻击。

    变起俄顷,可是,这一回,叛匪只小小骚乱了一阵子,便发现敌人不是穿蓝色戎装的官军,而是一帮子维吾尔人——他娘的,连土佬也敢来欺负我们了?!

    叛匪立即稳住阵脚,呐喊着迎面冲了上去。

    一交上手,民团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支叛匪,和海古拉、艾克木汗他们,不是一码事!

    海古拉、艾克木汗,都是一触即溃,都是被民团在后头追着砍瓜切菜,可是,这支叛匪,不但不逃,每一个人,连同伤员,都往上冲,且个个面目狰狞,人人眼中放光——

    双方撞在一起,金戈相交,惨叫声随即响起——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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