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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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6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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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一赶走了海古拉,托胡迪夏就开始联络外援了。他一方面向托克逊的朝廷大军报告库车反正的消息,请王师早日南下,“敉平反逆,救民水火”;另一方面,派人沿着和田河,穿越塔里木盆地的大沙漠,来到和田城,游说尼亚孜一同反正。

    库车使者不是卑辞厚币,相反,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尼亚孜,你勾结阿逆,背叛吾族,自外朝廷,罪孽深重!哼,你的罪过,本来是无可原宥的,可是,你的运气太好了,现在,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从天而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话说的很不客气,根本不是什么“求援”的口气,可是,却刚刚好打在了尼亚孜的心坎上。

    自从收到朝廷改“缠回”为“维吾尔”的消息,尼亚孜就感觉到,和田人开始有些不大安分了;之后,朝廷大军进入新疆,由北而南,一路摧枯拉朽,“洪福汗国”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市井阛阓的群情汹汹,已经按不住了。

    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之役后,就是尼亚孜的亲信,也在明里暗里,婉转进言:咱们是不是该提前“打算、打算”了?

    真是得提前“打算、打算”了!

    尼亚孜晓得,“维吾尔”的族名一出来,就有许多人在下头骂他“维奸”了,都说,安集延人坏,“维奸”比安集延人更坏!

    他多次自辩:故“帕夏”请“埃米尔”进城,不关我尼亚孜的事情;安集延人纵兵屠掠,更不关我的事情!事实上,要不是我拼命阻止,还要死更多的人——我不但没有杀一个人,我还救了许多人的命呢!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尼亚孜明白,如果“洪福汗国”倾覆,只怕朝廷大军还没有到和田,他和他的亲信,就被和田人群起攻之,撕成碎片了!

    他是本地土著,不是浩罕人,和俄国人也没有什么交情,到了危急关头,就算要逃,也不晓得,能够逃到哪里去?

    所以,如果可以“将功折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虽然库车使者对他颇不客气,他对库车使者却十分客气。

    可是,深入交谈之后,尼亚孜犹豫了。

    他看出来了,“将功折罪”神马的,只是库车单方面的意思——这帮泥腿子,其实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授权,他们和自己做的交易,朝廷能认账吗?

    *(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灾星() 
尼亚孜认为,不谈妥条件,不能够轻易“反正”,如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就亏大发了;还有,也不能过早“反正”。

    和田的北部是塔里木盆地,无边无际的沙漠和戈壁,朝廷大军打下喀喇沙尔之后,若继续南下,就得穿过这片广大的无人区,这是不可能的,也根本没有必要——朝廷大军的进军路线,一定是绕着大沙漠走的。

    所以,他看的清楚,朝廷大军南下之后,必然折而向西,喀喇沙尔、库车、乌什、喀什噶尔……这么一路打过去,打下了喀什噶尔之后,再掉头东进叶尔羌,最后,才轮的到和田。

    就是说,如果“反正”过早,和田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大军的直接支持,他尼亚孜就得单枪匹马面对喀什噶尔的讨伐了——那怎么打得过?

    可不比他们库车!

    库车和喀什噶尔,隔着阿克苏和乌什,和乌鲁木齐、吐鲁番,却只隔了一个喀喇沙尔,朝廷大军收复喀喇沙尔之后,紧跟着就进入库车,因此,托胡迪夏那帮子泥腿子,不怕和喀什噶尔方面翻脸,和田可不行!

    至于库车方面提议的,朝廷大军由西向东进攻的时候,和田出兵叶尔羌,拿下叶尔羌之后,进而进攻喀什噶尔,抄“洪福汗国”的后路,尼亚孜想都不敢想——怎么可能?!

    因为以上种种的顾虑和算计,尼亚孜虽然表示,非常愿意“将功折罪”,但是库车、和田两家,并没有达成任何具体的协议。

    不过,尼亚孜一再拜托库车方面,替他联络朝廷大军,转达其“悔罪输诚”之意;同时,尼亚孜也派了亲信,和库车使者一起返回库车,再从库车出发,间道前往托克逊,向朝廷大军请罪、示诚。

    和田“伯克”是本地土著,喀什噶尔对和田,从来没有真正的放过心,因此,喀什噶尔虽然未在和田驻军,却派了大量的密探,监视尼亚孜的一举一动。

    库车使者的行动,虽然尽量隐秘,到底还是被密探侦知了。

    密探虽然没办法打听出库车使者和尼亚孜都谈了些什么,但是,看到尼亚孜的亲信和库车使者一块儿离开了和田,密探就晓得,库车、和田两家子,一定是勾结在一起了!

    于是飞报喀什噶尔的新“埃米尔”。

    伯克胡里接到报告,先是两眼圆睁,继而眉头深锁。

    他不能两线同时作战,必须二择其一:是先打库车呢?还是先打和田?

    反复思量,最后决定,先打和田。

    伯克胡里是这样考虑的:库车小,和田大,库车是“藓疥之疾”,和田是“肘腋之患”——伯克胡里最担心的,是托胡迪夏设想的那样:中国人由西向东进攻的时候,和田出兵叶尔羌,继而攻入喀什噶尔,抄“洪福汗国”的后路。

    如是,可就麻烦了!

    伯克胡里和托胡迪夏一样,都高看了尼亚孜——没有想过,尼亚孜根本就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

    除了对尼亚孜判断失误之外,因为库车小,伯克胡里就视其为“藓疥之疾”,是更加严重的战略误判。

    如果伯克胡里全力进攻库车,托胡迪夏的民团势单力薄,十有八九,不是对手。

    库车东接喀喇沙尔,喀喇沙尔虽然是艾克木汗的地盘,但是,艾克木汗已经挂掉了,他的残部,绝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浪花来,白彦虎更加不会自外伯克胡里。如果拿下了库车,喀喇沙尔以西,“洪福汗国”的地盘,就重新连成一片了。

    如是,当中国人进攻喀喇沙尔的时候,喀什噶尔方面,就有能力给予喀喇沙尔直接的支持。现在,库车横在中间,中国人打过来的时候,喀喇沙尔就是孤军作战,中国人雷霆一击,喀喇沙尔必失——这是用脚后跟都想的到事情。

    喀喇沙尔丢掉了,接下来,可不是轮到库车——库车已经反了,等于已经是人家的了——接下来,就是阿克苏了!

    阿克苏和喀什噶尔,不过只隔了一个乌什,如此一来,“洪福汗国”的大本营,会更早承受更大的压力。

    收到喀什噶尔军逼近和田的报告,尼亚孜根本就没想过做任何的抵抗——反正也打不过!

    他的想法是:打也罢,不打也罢,反正,留下来就是个死,我得逃!

    往哪儿逃呢?

    尼亚孜收拾细软,带着少数亲信,沿和田河北上,越过塔里木盆地,去库车投托胡迪夏。

    他想:伯克胡里打过来了,就证明我已经“反正”了,再加上,我千里迢迢的主动跑过去“投诚”,朝廷大军到了,怎么也不好意思砍我的脑袋吧?

    伯克胡里率军刚刚进入和田境内,就收到急报:中国人南下了!

    他赶紧胡乱任命了一个新的和田“伯克”,留下一小支军队,用以弹压其余心存不轨的和田人,然后调转马头,回师喀什噶尔。

    反正,尼亚孜这个叛徒已经跑掉了,“南征和田”,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

    *

    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大捷之后,西征大军的粮道,拉的更长了,不过,后勤的压力,却反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

    这是因为,乌鲁木齐和吐鲁番,都是膏腴之地,打完了仗,刚刚好是夏粮收获的时节,吐鲁番的展东禄、刘锦棠,乌鲁木齐的左宗棠,都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组织士兵和百姓抢收夏粮上头,由是,西征大军的军粮,不再全部依靠内地转运了。

    秋凉伊始,经过充分休整的西征大军,粮饷充足,士腾马饱,誓师之后,大举南下。

    上路之前,展东禄和刘锦棠,都是信心满满。

    此时的“洪福汗国”,还没有见到南下的西征大军的影子,自己人之间,就先打的头破血流了,展东禄、刘锦棠联衔上给朝廷的奏折,以及展东禄写给左宗棠的信件中,都是这么说的:“安夷内讧不止,已成瓦解之势,计南八城中,除喀什噶尔尚须重烦兵力,此外师行所至,当无敢再抗颜行者。”

    各部汇集于托克逊,然后,分批出发。

    展东禄是这样布置的:

    陶茂林部进驻苏巴什和阿哈布拉,然后,由阿哈布拉出发,经桑树园、库木什、榆树沟、星星子、乌沙塔拉,至曲惠安营扎寨。

    沿途上述地点,皆设哨筑垒,以为警备。

    接着,雷正绾部由伊拉湖小路进抵曲惠,与陶茂林部会合,预备柴草饮水,准备迎接主力部队。

    陶茂林部、雷正绾部到位之后,老湘军、轩军先后出发,刘锦棠率老湘军走大路,展东禄领轩军走小路。

    数日之后,西征大军各部,齐集曲惠。

    当晚,展东禄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兵分两路,对喀喇沙尔和库尔勒发动攻击。

    第一路,陶茂林部配合刘锦棠的老湘军,取道乌沙塔拉,沿博斯腾湖西向,绕至库尔勒背后,出敌不意,收奇袭之效,一举拿下该城。

    第二路,展东禄自领轩军,向开都河一带推进,正面进攻喀喇沙尔。

    雷正绾的马队,负责后路警戒。

    第二天一早,各部按计划出动。

    彼时的喀喇沙尔,只有白彦虎的陕回余部,以及艾克木汗留在库尔勒的一支部队,叛匪兵力十分薄弱。不过,白彦虎取得了喀喇沙尔的统一指挥权,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逃到喀喇沙尔的溃兵,带回了“条勒”兵败阿克苏于先、被库车土民杀害于后的噩耗,艾克木汗留在库尔勒那一支部队的将领傻眼儿了:西边儿是翻了脸的维吾尔人,北边儿和东边儿是是中国人,南边儿是大沙漠——无处可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白彦虎要求库尔勒方面接受自己这个“喀喇沙尔总督”的统一指挥,浩罕人只好乖乖听命了。

    白彦虎审时度势,情知自己虽然“统一指挥”了喀喇沙尔和库尔勒,但是,此时的情形,较之海古拉时期,已是天壤有别,自己若只凭手头的这两支小小的兵力,和朝廷大军正面对阵,那纯粹就是以卵击石——

    无论如何,喀喇沙尔都是不可能守的住的。

    我得走人了。

    不过,守有守法,走有走法,俺可不是拍拍屁股就上路的那种人啊,俺得带点儿什么走,同时,再留下点儿什么。

    白彦虎带走的,是喀喇沙尔和库尔勒两城的几乎所有的人口、牲畜。

    有那不肯受胁裹上路的,白彦虎下令:格杀勿论!

    喀喇沙尔境内,就此多了数以千计的刀下亡魂。

    多年以后,喀喇沙尔人提起白彦虎,犹以“灾星”呼之。

    人和牲畜,是“带走”的,那么,“留下”的又是什么呢?

    本来,人走了之后,房子以及搬不走的财物,统统都该烧掉的——我想给中国人留下的,可不是这些啊。

    不过,因为胁裹全城百姓上路,花了许多的时间;西征大军来的又快,只点了几个火头,就不得不仓促出发了。另外,算是天佑喀喇沙尔——本来,新疆的秋天,风力强劲,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叛匪纵火的时候,风力突然变弱了。终于,侥天之幸,未能形成蔓延全城的大火。

    白彦虎的计划中,他要留下两样东西:一是大火,一是大水。

    大火功败垂成;大水,他却是成功了。

    白彦虎命人开掘开都河,一时间,喀喇沙尔、库尔勒一带,洪水滔滔,顿城泽国。

    *(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救民水火,解民倒悬() 
在奏折中,展东禄这样形容这场大水:“漫流泛滥,阔可百余里。深者灭顶,浅者亦及马背。极目所及,滔滔茫茫。”

    白彦虎的这一手,大大出乎展东禄、刘锦棠的意料,并给西征大军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

    第一,大大迟滞了西征大军的进军速度,尤其是炮兵,几乎无法行动。而洪泛区过于广阔,轩军的工兵亦无以施其计。

    第二,也是更加严重的,这场大水,冲走了大部分的辎重粮秣,西征大军本来军粮充足,转瞬之间,就面临缺粮的窘境了。

    未见敌踪,未发一枪,就遭受如此严重的损失,轩军建军以来,从未受此大挫,真正是奇耻大辱!

    但是,没有时间给展东禄捶胸顿足、自怨自艾了。

    摆在眼前的局势,非常紧急。

    白彦虎胁裹百姓同行的目的,是很明显的:到了库车,攻打库车城的时候,他要把这批百姓摆在前头,逼迫他们打头阵。

    这是十分恶毒而有效的手段。

    喀喇沙尔的百姓,对于白彦虎来说,纯属炮灰,死多少都不会放在心上,攻城的时候,回人和浩罕人,必在后全力驱赶,不留任何余地。

    对于守卫库车的民团来说,这批百姓,同宗、同族,面对衣衫褴露、蓬头垢面、哭天喊地的同胞——里面还有许多老幼妇孺,民团是很难下的去死手的,十有八九,士气就此崩溃,库车城随之失陷。

    但是,明知库车情况紧迫,官军却无法衔枚急追——洪水泛滥,行动困难,尚再其次,关键是军粮不足!

    西征大军进军新疆之前,就定下了“缓进急攻”的铁律,任何时候,部队都不许远离粮道——在新疆这种地方,一旦失去了后勤补给,纵有三头六臂,也是不战自溃的了!

    当然,可从后方的托克逊等地进行补给,但是,目下,喀喇沙尔一片泽国,四周道路断绝,短时间之内,运送辎重的车辆,根本无法通行;待洪水退去,道路恢复,军粮运上来了,黄花菜也凉了——库车已经丢了!

    库车丢了,还打的下来,城池、土地是丢不掉的;可是,库车的百姓,必定大受荼毒!

    库车不比他处,南八城之中,库车是迄今为止唯一正式竖起义旗、举城重归于朝廷的,叛匪对于库车的报复,必定分外残酷。

    想到自己身为朝廷统兵大员,却不能给反正的义民以支持和保护,任由他们遭受叛匪屠戮,展东禄的眼睛都红了!

    不,不,我不能乱了方寸!

    展东禄努力收摄心神,很快,他就想到了这么一个事实:

    喀喇沙尔水草丰茂,膏腴富庶,犹在乌鲁木齐和吐鲁番之上,大户人家,都有存粮;阿古柏、海古拉经营喀喇沙尔,非一日之功,也必定窖藏了相当数量的粮食。

    这些粮食,白彦虎仓促之间,绝不可能都带走的;喀喇沙尔只经大水,未经大火,这些粮食——

    一念及此,展东禄立即下令:进城之后,掘地三尺,把粮食给我找出来!

    展东禄派出人手,堵塞决口,勘察形势,然后,率军进入喀喇沙尔城。

    他在奏折中报告,此时的喀喇沙尔城,“水深数尺,官署民舍,空空如也。所有维民,均被白逆迫胁随行,间有存者,隐匿山谷,不敢出也。”

    正在感叹,好消息来了:发现了叛匪存粮的仓库!

    展东禄大喜,根本就不必“掘地三尺”——进城迄今,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经过点算,叛匪窖藏的粮食,竟然有数十万斤之多!

    好,不必挨家挨户的去搜“大户人家”的存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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