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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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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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下之意,不是“钦定”的,就不是“弘法之绳墨”,以后就不可以“颁行”了。

    上谕说,既然教义译成了“通用语”,阿訇布道,也就可以用“通用语”了,至不济,也可用陕甘当地的“回语”。此事当然不能一蹴而就,阿訇学说“通用语”,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这个,暂定三年为期吧。三年之后,如果始终学不会“通用语”,或者明明是会的,却不肯以“通用语”来布道,就不好再请他来继续做这个阿訇了。

    反正,以后,不许再用外国的话来布中国的道了。

    上谕说,这既是“正本清源”之举,也是推行“通用语”的良方:教义译成了“通用语”,听道学经的信众,如果不会“通用语”,自然要想法子去学,这,就会自然而然,大大加快了“通用语”之传布啊。

    其二,上谕说,大乱之后,朝廷有必要将回区的寺庙,从头到尾,梳理检核一遍,重新予以认证,并颁发“执照”。这一来,毁于战火的,要视情形拨款修缮;二来,要确保主持寺庙之人,皆为守法弘道之士。

    从今以后,回区一切传法布道,皆应在向朝廷申领了“执照”的寺庙之内举办;若有人在这些寺庙之外,私下传教,即视为邪说异端,必严惩不贷。

    总之,只要遵纪守法,回人学经宣道,朝廷不但不会禁止干涉,还会加以鼓励和保护的。

    这个教务管理的模式,关卓凡的野望,是推广到全中国的。不过,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真要得遂所愿,三五十年总是要的,就先拿陕甘做“试点”好了。

    定汉语为“通用语”,在全中国范围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汉人、汉官,自然是欣喜激越,一面倒的支持——这个暂且不表,先说说心存疑虑甚或暗中反对的那些人。

    蒙、藏、回之中,当然会有人反对,不过,这种反对,意料之内,蒙、藏、回是推行“通用语”的对象,蒙、藏、回的反对力量,是推行“通用语”过程中的正常成本,不论这个成本是高是低,关卓凡都不视之为真正的麻烦。

    真正的麻烦,来自于“自己人”——满洲贵族。

    这其中,有人原本就是关卓凡的反对派,但是,也有人乃是他的铁杆粉丝,譬如说,睿亲王仁寿。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长汉人志气,灭满人威风?() 
定汉语为“通用语”,乃是最重大的国是,且涉及最敏感的满汉消长,绝非只搞掂慈禧一个人就可以了。事实上,上谕明发之前,关卓凡对相关人等,做了大量的沟通、说服的工作,最主要的近支亲贵,他都亲自一一拜访,“不惮繁钜”,将此议之来龙去脉,反复譬解,直至天花乱坠。

    近支亲贵中,最紧要的,自然是几位亲王。

    此时,地位最崇、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惠亲王绵愉已经过世,惇亲王奕誴被一撸到底,亲王爵的还剩下八位,他们是恭亲王奕?、睿亲王仁寿、肃亲王华丰、庄亲王奕仁、怡亲王载敦、郑亲王承志、礼亲王世铎、豫亲王本格。

    恭王不必说了,他本人就是定汉语为“通用语”的政策参与者之一。

    其余七位,年纪大、资格深的是睿亲王仁寿、肃亲王华丰、庄亲王奕仁三位。

    其中,肃亲王华丰在文宗手上得罪,早已失去了政治影响力,同时,年纪大了,身体骨儿也不好;庄亲王奕仁则生性恬淡,从不对重大国是发表意见。

    礼亲王世铎、豫亲王本格,都是二十出头,非常年轻,身上没什么像样的职分,也从来没办过什么像样的差使,在关卓凡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怡亲王载敦、郑亲王承志年纪稍大一点,但他们俩情形仿佛:原来的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祺祥政变”后被恭王杀掉,慈禧和恭王要在这两族中,寻两个老实人来继承王爵,“铁帽子”就这样落到了载敦和承志的头上。

    罪余之家,夹着尾巴做人,载敦和承志两个,面对当年亲手抓捕肃顺、今日独掌国柄的轩郡王,就不仅是“唯唯诺诺”了,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亲王之外,还有两位郡王也是重要的:醇郡王奕譞、钟郡王奕诒。

    这两位年纪都不大,奕譞和关卓凡同岁,生辰还晚着关卓凡几个月,兼之脑筋素来不算十分清楚,比较容易忽悠;奕诒则一向是“追随”关卓凡的,他的宣宗亲子身份,也叫关卓凡看高他一线,很乐意安排他做些体面差使,两人关系极佳,对于二十岁不到的奕诒来说,“三哥”说啥就是啥。

    所以,做肃亲王华丰以下的亲、郡王的“思想工作”,都没有花什么太大的气力。这班王爵,在这件事上,不见得个个赞成关卓凡,但就算不以为然,也不会公开、明确地表示反对。

    真正麻烦的,反而是关卓凡在八旗和宗室里的头号铁杆粉丝,睿亲王仁寿。

    仁寿此人,对汉人尤其是黄河以南的汉人,抱有莫名的成见,对洪杨军兴以来,汉人势力愈长,满人势力愈减,极为不满。他粉关卓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认为关卓凡大长了八旗的脸,将满人的日薄西山的颓势,又挽了回来。

    在这种思维定式下,关卓凡办洋务、西法练兵、改革八旗,仁寿都予以一以贯之的信任、支持——怎么改都好,只要不损害到俺自己的利益就好。

    事实上,在关卓凡的改革中,政治上,严格保持近支亲贵和政治核心的距离;但在经济上,仁寿等近支亲贵的利益,不仅没有被损害,反而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加强。宗室同被“奉恩基金”的雨露,仁寿等少数最重要的近支亲贵,则进一步,可以从朝廷新办的“国有企业”中,分润红利。

    当然,这个“分润”,不是摆在台面上的,也不存在什么“定例”。数目多少,既要视乎“国有企业”的盈利情况,更取决于近支亲贵们的“表现”——支持还是不支持轩郡王的施政呢?

    近支亲贵中,仁寿支持关卓凡的调子是最高的,因此,除了从“国有企业”中拿红利之外,他还被钦派为即将开办的“宗室银行”的“总裁”。虽说,“总裁”只是一个崇衔,“宗室银行”的实权掌握在“总办”手里,但既为“总裁”,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支取一份可观的薪水;另外,年终花红,大约也是跑不掉的喽。

    本支三亲六戚,旗员包衣,私下底向仁寿抱怨关卓凡的旗务改革时,仁寿总是说:“那是为他们好!拿了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自去寻一条活路,不比饿肚子强?不比‘逃旗’强?再者说了,朝廷也不是全然撒手不管了——还给种子,给农具,给耕牛,给耕地!”

    可是,定汉语为“通用语”,算怎么回事?这不是……长汉人的志气,灭满人的威风吗?这,从今往后,汉人的眼睛,还不得长到头顶上去?满人……还压得住汉人吗?

    *

    *

    “老睿,”关卓凡淡淡地笑着,“我晓得你有想头。嗯,这样好不好?要不然,咱们把这个‘通用语’,改成——满语,你看如何呀?”

    关卓凡进了王爵之后,和近支亲贵之间,彼此如何称呼,是一个麻烦事儿。

    如果他是正经宗室,彼此按辈分叫就是了。可是,关卓凡虽入玉牒,到底不姓爱新觉罗,他自己呢,也有意无意地和这个尊贵的姓氏保持着距离。对此,外界普遍认为,轩郡王“谦逊冲退,持盈自抑”。

    具体在称呼上,如果是同辈的,大致可以“哥哥弟弟”的叫,譬如,关卓凡称恭王“六哥”,钟王称关卓凡“三哥”。

    但是,醇王是一个例外。刚刚受爵的时候,醇王叫关卓凡“三哥”,关卓凡坚决表示“不敢当”——虽然他比醇王大了几个月。

    于是,关卓凡和醇王互称表字,醇王还是叫他“逸轩”,他则叫醇王“朴庵”。

    如果不同辈,辈份比关卓凡大的好办,他叫人家“某叔”、人家叫他“逸轩”就是了。

    辈份比关卓凡小的,如果年纪小过关卓凡的,他还可勉强接受“叔”的称呼,但若年纪大过关卓凡,他就绝对不肯自居为“叔”了——仁寿就属于这种情形,年纪比关卓凡大了一倍,辈份却比关卓凡矮了一辈。

    关卓凡坚决要求,仁寿还是叫他“逸轩”——至少在私下底要这样。

    仁寿没给自己取什么“表字”——他认为这是汉人的玩意儿。可是,仁寿年纪太大,关卓凡不肯直接叫他的名字,于是,别出心裁,拿他的封号出来,称他“老睿”,既亲切,也尊重。

    *(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殆不出五十年矣?() 
“改满语为‘通用语’?”仁寿愣了一愣,“可是,满语已经是‘国语’了,上谕中不是说了,呃,这个,‘一身不能二用’吗?”

    “老睿,”关卓凡淡淡一笑,“咱们俩说话,不必藏着掖着——上谕这么说,不过是顾及满语和满人的面子,满语若真能充任‘通用语’,就不是什么‘一身不能二用’,而是‘能者多劳’啦。”

    定满语为通用语?叫汉官们说满语?包括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班人?学不会的,罚俸、降级、削爵?不会说满语的,统统不能入闱、进仕?

    呃,这个,这个——

    仁寿微微涨红了脸。

    他虽然不喜欢汉人,不满意汉长满消的局面,但脑筋并不糊涂,情知以上措置,绝不可行,真要这么干,只怕——

    “真要这么干,”关卓凡的声音变冷了,“老睿,你心知肚明的——说句割舌头的话,爱新觉罗氏这个皇帝,只怕一年也做不下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可不是国初了!——就是国初,也不可能这么干!”

    仁寿脸上又青又红,过了半响,长长地出了口粗气,点了点头,涩声说道:“逸轩,你说的很是。”

    “还有,”笑容回到了关卓凡的脸上,“不晓得德长的‘国语’说得如何啊?”

    德长是仁寿的世子。

    仁寿见关卓凡换了话题,微微一怔,转念一想,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苦笑说道:“不怎么样!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有的时候,叫他说一句‘国语’,过了好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憋不出个屁来!为了他的这个不争气,我鞭子都抽了他好几顿了——唉,没有用!”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比我好得多了——国语,我是只会说几个词儿,一句完整的话都串不起来;字儿呢,是一个都不会写!如果真定了满语为国语,嘿嘿,第一个要‘罚俸、降级、削爵’的,必是我关某人啦!”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咱们做臣子的,是……这般模样,‘上头’呢?两宫皇太后女中尧舜、英明睿智,可这个‘国语’,也只是会说,不会写。皇上呢?嘿嘿,我可是听说,教满语的谙达,日子不大好过啊!”

    仁寿皱着眉头:“唉,咱们这位皇上的功课……”

    摇了摇头,打住了话头。

    “九五至尊、亲贵中枢,”关卓凡说,“满语一道,尤……嗯,不过如此,下头的旗人,就更加不必说了。老睿,满语,连满人自己都不说了、不用了,怎么可能反要其他的族群,去说、去用?”

    仁寿呆了半响,突然说道:“逸轩,你这么大的本事,能不能想个法子,叫咱们满人,重新……说起满语?”

    关卓凡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个主意来,倒是怔了一怔。

    “所为何来?”关卓凡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老睿,吃力的事情我不怕做,吃了力,却落不到一丝儿好处,这种事儿,我可不做!叫满人说回满语——嘿嘿,有这功夫,还不如叫他们学多一门洋人的话!至少,学会了洋话,就可以和洋人你来我往了,说回满语,到底有什么用处?说给谁听?说给别的满人听?好,人家反倒听不懂了!”

    仁寿又呆了半响,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又或者,”关卓凡一笑,“索性取消‘通用语’之设,各族群一如其旧,还是各说各话?嗯,管他汉语、满语,就像南边儿一句俗语说的,‘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老睿,你看如何?”

    仁寿又一次微微涨红了老脸:“这是,怕是不大妥当……”

    “确实不大妥当,”关卓凡冷冷说道,“不说中国话,怎么会正经把自己当中国人?一、二十年之后,再乱他一次,再杀得血流成河——如此周而复始,嘿嘿,很好玩么?”

    仁寿的脸,由红而白,说不出话来。

    “老睿,”关卓凡做出极其诚恳的样子,“汉话定为‘通用语’之后,就不仅仅是‘汉话’了,更是‘中国话’!定汉语为‘通用语’,是为了国家一统,长治久安!宗室与国同体,国家好了,宗室能不好?宗室由国家奉养,国家富强了,第一个落下好处的,不是宗室,还能是哪个?”

    过了好一会儿,仁寿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逸轩,我服了你!这个事儿,我也想通了,虽说无可奈何,可是不得不行,我……附议!”

    顿了一顿,又说道:“也好,定汉语为‘通用语’,汉人必定得意,也就该……更加死心塌地了。”

    更加死心塌地?真是这么回事吗?

    *

    *

    定汉语为“通用语”,汉人有什么反应呢?我们选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三位——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来看一看吧。

    直隶总督府,曾国藩和他最亲信的幕僚赵烈文,密室之中,对坐而晤。

    “惠甫,你还记不记得,同治二年,嗯,差不多是年底的时候,冷雨凄风,咱们俩夜游燕子矶,你跟我说的那段话?”

    赵烈文目光一跳:“爵相说的,可是……‘殆不出五十年矣’?”

    曾国藩拈须说道:“正是。”

    曾、赵的那段对话,大致如下:

    曾国藩说:“京中来人所云,都门气象甚恶,明火执仗之案时出,而市肆里乞丐成群,甚至妇女裸身无袴。民穷财尽,恐有异变,为之奈何?”

    赵烈文说:“天下治安一统久矣,势必驯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风气未开,若非抽芯一烂,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某度之,异日之祸,必先根本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曾国藩说:“然则南迁乎?”

    赵烈文说:“恐遂陆沉,未能效晋宋也。”

    曾国藩说:“本朝君德正,或不至此。”

    赵烈文说:“君德正矣,然国势之隆食报不为不厚。国初创业太易,诛戮太重,所以有天下者太巧,天道难知,善恶不相淹,后君之德泽未足恃也。”

    曾国藩长叹一声:“吾日夜望死,忧见宗庙之陨!”

    当年,蔡寿祺上折攻讦恭王,恭王御前咆哮无人臣礼,被两宫皇太后赶出军机,文祥夜访关卓凡“求和”,关卓凡为说动文祥支持他改革八旗,拿曾国藩、赵烈文的这段话出来,隐去当事者的姓名,以“甲”代替曾国藩、以“乙”代替赵烈文,在文祥那儿,“危言耸听”,结果大收其效。

    曾、赵的这段话,内有极忌讳的内容,不可入第三者之耳,自然是没有流传在外的,关卓凡是怎知道的呢?嘿嘿,自然是在赵烈文的《能静居日记》中看来的——只不过,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啦。

    *(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章 今日执子之手,异日视汝仇雠() 
说过“正是”二字,曾国藩的手,还虚拈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同时,微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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