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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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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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这个人,姓李,是个商人,”朱尔说道,“他说,他有一个朋友,是轩军——即中国国防军——的高级将领;而川石、熨斗、金牌、长门炮台——”

    顿一顿,“川石岛、熨斗岛是一个战区,金牌、长门江口是另一个战区,各有一位正职的守将,而这两位守将,都是这位高级将领的旧部,这位高级将领,可以发挥影响力,使川、熨、金、长炮台,在我军通过的时候,只做象征性的阻击。”

    萨冈、孤拔对视一眼,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朱尔也晓得自己的话出奇,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说道:

    “当然,彼此默契,我军也不可以对川、熨、金、长炮台做实质性的攻击。”

    孤拔搓了搓手,“朱尔先生,无意冒犯——不过,这件事情,听起来,很有些……匪夷所思啊!”

    “呃……是的!”朱尔说道,“上校先生,您说的对——乍闻之下,确实匪夷所思。”

    正要进一步解释,萨冈开口了,“这位高级将领是哪一位啊?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了钱?还是别的什么?”

    朱尔:“李复圆——哦,这个姓李的商人,名字叫做‘复圆’——说,为免走漏风声,他暂时不能够透露这位高级将领的姓名,至于这位高级将领为什么肯做这样的事情,原因呢,十分复杂——”

    顿一顿,开始掰手指头:

    “第一,这位高级将领有重大的把柄在李复圆的手上。”

    “第二,这位高级将领同李复圆‘合资’做国债生意,李的资本,是真金白银,而这位高级将领所出之‘资本’,是相关的军事情报——他们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三,这位高级将领对轩军的人事安排,有着重大的不满。”

    我操,信息量好大呀!

    孤拔看了一眼萨冈,萨冈微微颔首,意思是:你“主审”,我“拾遗补缺”。

    “国债生意?”孤拔问道,“什么国债生意?”

    “中国和法国的国债生意。”

    孤拔略一沉吟,“我明白了——法、中开战,法胜,法国国债上涨、中国国债下跌;中胜,中国国债上涨,法国国债下跌——”

    顿一顿,“而买卖国债,最关键在于——信息要准、要快!因此,这位高级将领的军事情报便可以发挥重大作用——是这样吗?”

    “是的——您的分析非常正确,上校阁下!”

    萨冈“拾遗补缺”:“出卖军事情报,当然是重大的犯罪,李……呃,李复圆说的‘重大的把柄’,指的就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朱尔摇了摇头,“所谓‘把柄’,另有其事。”

    顿一顿,“我们也问过李复圆的,他不肯说——他说,为了保护相关人士的隐私,恕他暂时不能奉告。”

    萨冈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孤拔:“‘对轩军的人事安排,有着重大的不满’——到底有什么不满呢?这一层,李复圆说了吗?”

    “说了!”朱尔说道,“李复圆说,这位高级将领认为,对法战争陆路最高指挥官的位子,本来应该由他来坐的——可是,他的愿望落空了。”

    顿一顿,“非但如此——这个职位,还落到了他最厌恶的一个同事、也是他最大的一个竞争对手的手里。”

    孤拔、萨冈的目光,同时微微一跳。

    “就是说,”孤拔缓缓说道,“这位高级将领,其实并不希望中国打赢这场战争?”

    “是的!”

    好家伙!

    “这位高级将领,”孤拔沉吟说道,“似乎有一定的……做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动机——”

    顿一顿,“不过,李复圆呢?这件事情,他才是真正的主导者吧?他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国债买卖吗?——他还另行向我们索要多少报酬呢?”

    朱尔摇了摇头,“不,他什么报酬也不要。”

    啊?

    孤拔、萨冈都大感意外。

    “李复圆这个人,”朱尔说道,“既不是我们找的他,也不是他找的我们——这条线,是博罗内公使回国前交代过来的。”

    哦?

    “前不久,”朱尔说道,“发生在北京‘南堂’的那件教案——就是阿历桑德罗神父被杀、庄汤尼神父自杀的那件教案——二位都是晓得的,是吧?”

    萨冈、孤拔都点了点头——当然晓得啦,你们驻华公使馆的博公使,不就是因为这件案子,打铺盖儿卷儿回国的嘛!

    “我们确信,”朱尔说道,“这件教案的幕后主使者,是中国政府内部一位地位很高、势力很大的人士,虽然我们不晓得该人士的名字和具体的职位,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是辅政王的死敌——”

    微微一顿,“辅政王未必视他为死敌,但他一定视辅政王为死敌。”

    哦?

    “其所做的一切,”朱尔面色郑重,“都是为了使中国在这场战争中遭受失败——如是,辅政王的地位、威信,便会大大动摇,便有了将辅政王赶下台的可能性。”

    介么刺激?

    萨冈、孤拔心里都在想:对于教案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动机,朱尔如此言之凿凿,则驻华公使馆与其定已多有某种形式的联系、甚至合作——看来,传言不虚,这件耸人听闻的教案里,真的有俺们法兰西帝国的影子啊!

    “李复圆——”朱尔继续说道,“就是为这位‘地位很高、势力很大’的人士服务的——”

    原来如此。

    “哦,”朱尔补充,“我们称这位‘地位很高、势力很大’的人士做‘艾翁’。”

    沉吟半响,孤拔、萨冈再次交换了一个眼色,孤拔说道:

    “即便这个李复圆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轩军的这位高级将领,真的对他的旧部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吗?”

    顿一顿,“不战而——好吧,不算‘不战’,双方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可是,就‘战况’而言,‘怯战’二字,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战后追究责任,一样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顿一顿,“这两位守将,收了多大的好处,才肯承担这样的责任呢?——还有,这个好处,谁来给呀?”

    再一顿,“或者说,战后,他们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免于政府的追责呢?”

    “多大的好处,我不晓得,”朱尔微微摇头,“反正,这个好处,不用我们来给。”

    有这样的好事儿?

    “至于责任——”朱尔继续说道,“李复圆说,这两位守将,不会负上任何的责任。”

    孤拔、萨冈再次大为意外了。

    “哦?”萨冈眉毛一挑,“他们的这位老上级,势力竟如此之大?可是,若真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叫竞争对手抢去了心仪的职位呢?”

    “不,这两位守将的‘怯战’,不是靠这位高级将领免责,而是——”

    顿一顿,朱尔说道,“是这样子的——李复圆说,这两位守将,向‘上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而这个计划,十有八九,会被批准。”

    萨冈:“计划?什么计划?这和责任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将军阁下——李复圆说,这两位守将提出,将法国舰队放过‘五虎口’——即川石岛、熨斗岛所夹之航道,以及金牌、长门江口;然后,‘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这两个中国成语不大好听,不过,计划中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萨冈、孤拔心头一震。

    过了片刻,萨冈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顿一顿,“其实就是‘诱敌深入’——指望着我军打不通闽安江峡,被迫掉头返航,到时候——金牌、长门炮台再出力阻击?”

    “正是如此!”

    孤拔也点了点头,“嗯,如此一来,我军一支庞大的舰队,便被困死在闽安江峡至金牌、长门江口这一段狭窄的江段中了。”

    “不错!”

    嘿,这个事儿,可是愈来愈吊诡了呀!

    *

第八十一章 法国人的腹黑,中国人的野望() 
“李复圆说,”朱尔说道,“这两位守将,向他强调,若法国人打不破‘铜链’、‘铁索’炮台群的阻击——也即打不通闽安江峡,被迫返航,那么,金牌、长门、川石、熨斗炮台群,将全力阻击,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萨冈眉毛微微一挑,“嗯?”

    “若我军打破了‘铜链’、‘铁索’炮台群的阻击,”朱尔继续说道,“通过了闽安江峡,那么,返程的时候,金牌、长门、川石、熨斗炮台群,就不会全力阻击——只会使五、六分的气力。”

    顿一顿,“当然,我军也只能使五、六分的气力——总之,彼此默契,要叫这个战况,看上去虽然显得比较激烈,但是,双方皆无实质性的损失。”

    孤拔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两位守将的用意了——

    “若我军打不破闽安江峡的‘铜链’、‘铁索’,而金牌、长门江口和‘五虎口’两处,却叫我军打破了,那么——”

    “一来,闽安江峡胜而金、长、川、熨败,对比鲜明;二来,‘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计划,本是他们两个提出的,却功亏一篑在他们两个的手上,这个责任,就是双重的,如此一来,战后究责,这个军事法庭,就非上不可了。”

    “所以,若我军打不通闽安江峡而被迫返航,金、长、川、熨必出全力以狙击。”

    “嗯,”萨冈也点了点头,“若我军打破了闽安江峡的‘铜链’、‘铁索’,那么,‘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计划,便已事实上失败了,而失败的责任,全在‘铜链’、‘铁索’炮台群,完全不关金、长、川、熨的事情——”

    顿一顿,“而我军回航之时,既然之前‘铜链’、‘铁索’拦不住我军,那么,金、长、川、熨拦不住我军,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则我军破口而去,这两位守将的责任,就很有限了。”

    再一顿,“所以,若我军能够打通闽安江峡,返航的时候,金、长、川、熨做做样子就好了。”

    孤拔、萨冈的分析,都很到位,朱尔也不由佩服,说道,“两位大人睿见!正是如此!”

    “这个计划——什么‘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之提出,”萨冈说道,“有其特殊的动机;可是,这个动机,在所谓‘上头’那里,是不存在的,那么,这两位守将,凭什么为什么敢确定,他们的上级,‘十有八九’,会予以批准呢?”

    顿一顿,“闽江口至马尾,本有三道防线——第一道:川石岛、熨斗岛;第二道:金牌、长门江口;第三道:闽安江峡——”

    再一顿,“现在,自行将第一道、第二道防线撤去,只依靠第三道防线——这,风险也太大了吧?”

    “我想,”朱尔说道,“对于风险的判断,中国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或许,中国人自己并不觉得有多大的风险呢?”

    说到这儿,“嘿嘿”一笑,耸一耸肩,摊一摊手:

    “我是说,事实上,我们是否既不该、也不必要求,中国的将军同法国的将军,有同样的判断能力呢?”

    这几句话说的很中听,萨冈立即露出了笑意。

    小伙子虽然有点儿呃,小个性,不过,到底还是懂事儿滴!

    孤拔接口说道,“就是说,中国人不但有这样的自信心——只依靠闽安江峡的‘铜链’、‘铁索’,就可以将我军拦住;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野望——”

    微微一顿,“闽江一役,要全歼法兰西帝国的‘北京—东京’舰队!——‘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嘛!”

    萨冈不由放声大笑。

    孤拔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位大人都笑,“有小个性”而“懂事儿”的朱尔,自然也要陪着笑一笑的。

    于是,“窝尔达”号的舰长室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笑声歇落,萨冈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若我军‘将计就计’的话,引水,到底还是一个问题——而且,不是个小问题呀。”

    顿一顿,看向朱尔,微笑说道,“哦,我这么说,并没有埋怨外交部门的意思啊!”

    朱尔:“当然!当然!”

    顿一顿,慢吞吞的说道,“将军阁下,我个人以为,其实,引水问题的解决,还是要着落在这个米罗的身上的。”

    “如何‘着落’呢?”萨冈微微摇了摇头,“人家只肯出售情报,不肯行险引水啊!”

    朱尔“格格”一笑,“说句冒犯的话——将军阁下、上校阁下,两位大人,都未免太过实诚些了!”

    嗯?什么意思?

    “照我看,”朱尔露出一丝狞笑,“待米罗完成了绘图和标注详细水文的工作之后,不要放他走——将他扣了下来!进军闽江之时,将他摆到首舰的舰桥上,看一看,到时候,他到底替不替我军引水?”

    啊?

    萨冈、孤拔一起愕然。

    但是,两个人的脑子都转的很快——

    哎,你别说,这一手,损是损了点儿,可是——

    真正是妙招啊!

    米罗既然同俺们“同在一条船上”,为求活命——彼时,俺们只是不许他离开舰桥而已,真正威胁他的生命安全的,是中国人的炮火!——自然就得全心全意的盼着俺们打赢这一仗,就算俺们不强逼,他也要主动替俺们“引水”的——而且,要多尽心,就多尽心!

    退一万步,即便米某真的是个“双面谍”,甚至,是中国人的“单面谍”,提供的水文资料,不尽不实,到时候,也得自动修正过来,不然的话,俺们若触礁沉没了,他也得一并喂鱼啊!

    当然,俺们介么做,说的好听点儿,叫做“强买强卖”,说的不好听,就是“背信弃义”了。

    不过——不怕!

    米罗若安然撑过马尾一役,全须全尾的回到意大利,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不能到处去宣扬法国人“强买强卖”、“背信弃义”,因为,他干的,本来就是违法的事儿——既违反中国的法律,也违反万国公法。

    顶多,到时候再多给他几万金法郎的酬金就是了。

    如果他的运气不好,不幸殁于炮火——嘿嘿,非但死人不会说话,俺们那十几万金法郎的酬金,也都省下来喽!

    哎,朱尔这个个小伙子,别看年纪轻轻的,还真是挺腹黑的呢!

    至此,萨冈、孤拔才算明白:为什么福州领事馆会派朱尔负责同舰队的联络?——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级别低,不引人瞩目,还因为——这桩差使,风险很大,必得胆大、心细,方能干得好呢。

    嗯,是个人才!

    *

    

第八十二章 将计就计!打!() 
萨冈、孤拔的性格,都属持重一路,虽然兴奋,但朱尔辞出之后,二人还是对整件事情,由头到尾的做了一次复盘。

    首先,萨、孤都认为,米罗对“闽江防”的军力的描述,一定有夸大的成分,尤其是那个实弹演习的靶船的中弹率——对移动的目标的炮击,怎么可能有如斯之高的命中率?

    这样高的命中率,意大利人固然瞠乎其后,俺们法兰西帝国的海岸炮兵也是做不到的,甚至,英国人同样做不到——

    嘿,难道说,中国人的炮术,经已天下第一了?

    甚至……一骑绝尘了?全世界都给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至于米罗为什么要夸大“闽江防”的军力,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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