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怎么解释?拨了三次号码,都在第七个字停下来,她无法找出任何理由。
慢慢地走回座位,听他们热烈地说着那些听来很无聊的事。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想回家!”立刻,她被自己吓一大跳,她看见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
“啊!是,时间不早!”家俊十分知情识趣,看看表,立刻站起来,“卓依习惯早睡,我送你回去。”
“这么早回去?我们还有节目呢!”其中一个好像也是律师的人叫,“才十一点。”
“你们等我,我再回来。”家俊挥挥手,拥着卓依往外走。
他的表现十分大方、坦白。
“对不起!也许白天上班,我觉得累。”她是真的有歉意。
“我明白,我了解。”他看来全不介意,“结婚后辞去工作,你会慢慢习惯。”
卓依不响。结婚后一定得辞去工作。
家俊开了车上的音机,一阵阵音乐流泻出来,充满了小小的车厢,她暗暗透一口气,不必再费神来应酬他。
应酬他?他将是她丈夫。
家俊送她上楼,在门边轻吻她的面颊,说声晚安,转身离去。
家俊急于赶回去见朋友,卓依也没有半丝邀他进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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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皮包,卓依立刻打电话去贺家。
“卓依姐?你不是与大哥一起?”家珍问。
“是。刚回家。”她考虑着措辞,“本想来看你们,家俊却约了朋友。”
“我们也不寂寞,家杰回来陪我们。”家珍笑,“以前他很少回来的。”
“他──我是说家杰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半小时前离开,看来很累,我想他回家了。”
“我也没事──或者明天来看你们──”门铃响起来,她意外地看一看,“有人按门铃,我们明天再聊。”
挂断电话,奔到门边,会是去而复返的家俊?
门开处,站着家杰,他带着一丝有点──暧味的微笑,似轻责,似疑问,又似带着些不安,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
“家杰──”她要深深吸一口气,才能令自己剧烈的人跳稍平静,“请──进来。”
他双手插进袋,犹犹豫豫地慢慢走进来。
“对不起──”
“我看见他送你回来。”他坐在远远一角的沙发垫子上,“刚才。”
他的模样,语气都显得别扭,不像平日。
“我打算去你们家,他订了晚餐桌子,后来又约了朋友,我──走不掉。”像解释。
“没所谓,本来我回家也只打算做个陪衬角色,你说会自然些。”他做个夸张的动作,“也没什么损失。”
“我──”她忽然难堪起来。
“刚才我等在下面,只想知道你是否安全?”愈解释愈着痕迹,“或者──我不该上来──”
“不不不,此地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她抢着说:“你永远受欢迎。”
“下个月你──会搬离。”他不看她。
“啊是──”她语塞。她不该说“永远”,这个世界已再没有永远的事。
“他说你们会搬到他的住所,他预备找人装修,换一张漂亮大床。
家杰只是随便说,卓依却觉得面孔发热,尴尬得不得了。明知不是讽剌,却有这感觉。
“我能──喝杯水吗?”见她不作声,他只能胡乱地说。
他怕沉默,若大家都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样自处。接过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我回去了。”转身走。
她下意识地想留,话到嘴边,忍住了。为什么要留?不该留的,不要惹起更大的误会──已经有着说不清、解不透的误会了,是不是?是不是?
看见他走出门口,走向电梯,要留下他的感觉更强烈,强烈得她无论用什么力量无法再压抑。
“家杰──”她叫。
立刻停步,飞快回来。
“我在──有什么事?”他是急切而欢欣的,脸上全是惊喜。
“没事──”她窘迫地摇动两只手指,“驾车小心些──明天见。”
“明天你会去妈妈那儿?”他问,脚下像钉了钉子,难以移动分毫。
“几天没见嫲嫲,想着她。”她力持自然,却做得不好,在家杰面前,她的心很乱很乱,找不到一丝头绪。
“明天见。”他凝视她很久,展开一个很漂亮、很温柔、很真诚的微笑,走进停在那儿的电梯。
卓依关上大门,整个人靠在门边,整个人昏昏沉,心又乱又甜,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家杰的微笑令今夜的不安烦乱一扫而空,他没有怪她,是不是?
躺在床上,全无睡意,心中脑中全是家杰那柔的眼神和笑意。老天,她在意家杰多于家俊,也是家杰更能影响到她的一切,但是,但是──
电话铃大响,把她吓一大跳,这么晚了。
“卓依,是你吗?”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是阿正,王培正。”
“啊──”意识和记忆都回来。
王培正,几个月前是她的裙下臣,这些日子卓依竟完全忘掉这个人,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
“是你,好久不见。”她坐起来,“这么晚。”
“我起码打过三百个电话找你,你永远不在。”王培正夸张地说:“甚至你常常不上班,不回公司。”
“没有,我一直在,不过忙些。”
“忙什么?拍拖?”不满的语气,“连一个电话也不给我。”
“我──”她深深吸一口气,不想敷衍他,他已离她太远太远,中间是无法弥补的距离,“阿正,有一件事我必须说,下个月我要结婚。”
电话里清晰听到他倒吸一口气,不能置信的声音。过了一阵,他十分努力地假装出若无其事、大方的声音。
“恭喜你,原来这是你失踪的原因。”他夸张地说:“恭喜你。”
“谢谢。”她很为难,虽然与他没有爱情,却是好朋友,“有些事发生得很突然,我自己也没想到,真的。”
“是是,世事无常,我明白。”
王培正说:“是什么人?我认识的吗?”
“不认识。他是律师,我们认识不是太久,也许这就是缘,我不知道。”
“很好,很好。”他依然夸张,显然受了些剌激,“真的很好,恭喜你。”
“谢谢,阿正。”她为难地说,“你是好朋友,希望──你谅解。”
“当然谅解,我知道的,你从来没爱过我,我们是好朋友。”他笑了,似乎开朗些,“我一直知道,真的。”
“不怪我?”
“不怪。”笑声更真诚,“不应该怪。感情不能勉强,一点也不能,否则没有幸福。卓依,希望你以后幸福。
“我会,一定会。”她笑,心中掠过家杰的影子,震惊,怎么会是家杰?“你找我这么多次,是不是有事?”
“只想约你吃餐饭、看场电影。”他说:“我从来没想到那么远,譬如结婚,相信我。”
“结婚那天你愿意来吗?”卓依问。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不来。”王培正也坦白,“但我真的祝福你。”
“谢谢。”
“照片、结婚照片请送我一张。”他突然说:“我想看看他的样子,他一定极出色的。”
“一定。”
“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吗?”
“希望见到你和女朋友。”
他哈哈大笑。在笑声中结束谈话。
王培正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把以前的一切交代清楚,不欠任何人地与家俊走住教堂──咦,她想在教堂结婚?能吗?
莫名的内疚不安,还有一丝犯罪感,她这没说真话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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