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杜鹃 白杜鹃 作者:桂恒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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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杜鹃 白杜鹃 作者:桂恒彬-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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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打援没有围城的,咋说都扒拉不开!敌八十九师一旦从黄安出动……”
    吴焕先不能容忍任何动摇情绪。他说:“现在所讨论的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必须打,坚决打,怎么打的问题!作战兵力不够,粮食供给困难,省委已经作了安排,由徐宝珊和郑位三负责完成,都不准再提这个意见!对于省委的决定,我们现在只有执行的权利,谁再动摇围攻七里坪的决心,就是政治上的罪人!”
    围攻七里坪的部署就这样确定下来。吴焕先提出由姚家芳绘制几张七里坪以北以东山势地形图,就近挖上几个不同形状的工事式样来,然后召集连以上干部观摩一下。部队是头一次进入攻坚战,缺少构筑工事经验。大家没有异议,会议结束。
    廖荣坤和徐海东都不是省委成员,不知省委会议意见分歧,对吴焕先的一套做法心中不服,两位血气方刚的战将不可能体谅他们军长的苦衷,一散会便拂袖而去。
    吴焕先也无须对部下作何种解释,他当军长本来就受命于危难之际,省委会上的争论没有必要再争论一遍,对谁也没有讲过,压根也没提过。他是省委常委,即使私下里出口怨气,又能达到什么目的?上不愧党,下不愧兵,吴焕先是个无私无畏的人。
    吴焕先,1907年7月22日生,1935年8月21日牺牲。1926年由戴季伦、戴克敏介绍入党。从此他把自己交给了大别山,献给了中国革命。箭场河四角曹门的后代无人不知“破家革命”的“七相公”。他家本有困地百亩,还兼营商业开了一家杂货铺,是个十分富有的小地主。吴焕先领导穷人闹革命,恶霸地主方晓亭怀恨在心,勾结土匪民团一次杀死他家六口人,只剩下他和孤苦伶丁的母亲、二嫂和侄女荣荣三人。七里坪之战开始,身为红二十五军军长吴焕先,还不知道在这兵荒马乱年月,他的母亲和新娶的妻子曹干先正在乞讨为生……
    残酷的现实无处不在。年仅二十五岁的军长也如泰山压顶,他不是不知道眼下夺取七里坪没有条件。这时的敌情仍然严重。敌人“围剿”的兵力十五个师又四个旅,加上民团等反动武装超过红军二十倍,整个鄂豫皖苏区敌强我弱的形势并无改变。敌人继续采取“筑碉修路”、“稳扎稳打”。“驻剿’与“追剿”相结合的作战方针,加紧对苏区实行摧残。潘家河战斗后,敌人重新调整了黄安、七里坪等地的兵力部署,由第十三师接替第八十九师在黄安、七里坪、华家河、河口镇地区的“驻剿”任务,敌八十九师改任“追剿”任务。而这时红军虽然经过整编,红二十五军虽然下辖三个师,六个团,一万二千余人枪,但红军既没有围攻和阻击援敌的足够兵力,又没有攻击坚固设防据点的重武器装备及攻坚经验。此外,鄂东北苏区屡遭敌人摧残、洗劫,元气远未恢复,人力、物力、财力等均十分困难。特别是正值青黄不接之时,群众生活极为困苦,红军给养亦无保障。另外,七里坪位于黄安县城以北二十公里处,是鄂东北地区的重要集镇。其南面为大小语仙山,是突出的制高点,西、北两面有倒水河作为自然屏障。自1932年12月敌人占领七里坪后,即在其周围修筑碉堡、围墙,挖堑壕,设置鹿砦、铁丝网,构成了坚固的防御体系。
    由此可见,红二十五军要夺取七里坪是不可能的。但是,省委强调中共临时中央的指令必须执行,强调夺回七里坪对恢复苏区的作用与意义,坚持一定要打。并且提出,把敌人逼走就是胜利。根据鄂豫皖省委的战役企图,红二十五军围攻七里坪的部署是:红七十三师布置于七里坪以东王锡九、习家坡、石门口。郑必高至大斛山一带;红七十四师布置于七里坪以北江家(土旁)、高庙岗、酒醉山一带;红七十五师除以红二二四团配属红七十四师布置于神龙岗外,两个团随军部留在七里坪东北的龙王山为军预备队。另以黄安独立第七师等地方武装,在七里坪附近活动,配合主力作战。省委书记也在这时从大畈来到军部。他巡视了七十五师构筑的示范工事,看到部队饱满的战斗情绪,心里也十分高兴。他听说这些工事都是姚家芳领着干的,马上又告诫吴焕先说:“姚家芳参加过第三党,对他军事上可以利用,政治上要实行监视。要在师政委高敬亭的监视下工作……你们有些师以上军事指挥领袖,政治上很成问题!我听保卫局反映说,有些人竟敢把大举反攻敌人、夺回七里坪的战略方针,说成是上级的宣传话,岂有此理!完全是坐井观天的农夫意识,看不到全国革命的顺利形势,天外还有天哪!”
    吴焕先当面作了一番解释,说思想不通的人是有的,发两句牢骚话也不足为怪,他都给以严厉的批评,必须坚决服从省委决定,执行作战命令!现在全军上下的战斗情绪都十分高涨。
    “你也不要过分自信,盲目乐观!”沈泽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又反问:部队何时行动,什么时间进入作战阵地?
    “无论如何,我也得等老经理打粮回来,看有多少粮食,部队进入阵地,每天都得吃饭。”
    “切勿贻误战机,中央军事指令有句十分重要的话,‘必须注意到每天都是很宝贵的!’5月初必须开往七里坪!”
    没有余地。一场惨烈悲壮的七里坪之役匆忙走上阵地!
    5月2日夜晚,吴焕先率部进入作战阵地。由于兵力不足,而无法实行四面包围,只能占据七里坪以东以北的几处高地形成半边包围的威逼之势。对于七里坪以南通往黄安县城的公路、以西通往华家河的道路,都没有足够兵力加以控制,敌人照样通行无阻。按照省委的意图:能够把敌人逼走就是胜利!
    进入阵地后,部队还在构筑工事,敌人即以进攻的态势,向红七十三师前沿阵地发起进攻,经过几番激战,终将敌人打退。此后,红军数次向敌前沿阵地勇猛进攻,均未能占领敌人阵地,也无法向七里坪逼近。在此期间,敌八十九师由黄安县城开抵七里坪,形势越加严重。5月21日夜,我军以红七十四师和红七十五师的两个团,再次袭击小悟仙山,占领了敌前沿阵地。次日拂晓,敌八十九师两个团在强大火力掩护下,遂又向我猛攻反扑,我军被迫撤回。此后,即与敌形成阵地对峙状态。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进攻不成,撤退不能,胜利的希望十分渺茫,部队反倒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这种不自量力的阵地战,就其兵力配置而言,也如同强拉橡皮筋一般,为了扩大包围区域,兵力火力都分布过宽,难以对敌实行重点突破。所以形成这种半边包围的威逼态势,完全是错误作战方针的必然产物。
    战役开始半月,红军就断了粮。群众将自己仅有的一点粮食,一碗一升地拿出来支援军,仍不能解决红军的粮食问题。
    “军长,我们断粮了!许多连队的行军锅,都……揭不开了!”姚家芳板着一双忧郁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吴焕先的面前。
    “知道,我知道!”吴焕先皱着眉头回答。这些日子,他也是够窝火憋气的了。两只眼睛急得通红。两军对垒的战场,对一个军事指挥员来说,既是施展勇气和智慧的舞台,也是陷入困境和失败的泥坑。有什么办法呢?他即使具有三头六臂的杀敌本领,也难以改变这种僵持的被动局面。
    “军长,”姚家芳喃喃呐呐地说,“部队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呢?……”
    “是呀!这样围攻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别说夺取阵地,饿都饿垮了!”吴焕先不由得垂了下自己的脑袋。
    “到此地步,你得拿个主意才是!”姚家芳提醒他说。
    沉了半晌,吴焕先才无可奈何地说:“这样吧,我马上就去天台山,找省委领导商量一下!”
    大台山,就在七里坪以北四十里的地方。省委住在半山腰的一座村庄。吴焕先上得山来,没说上几句话,沈泽民就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跑下山来,巡视红军作战的前沿阵地。
    经过一番巡视之后,沈泽民似乎也看到敌我力量过分悬殊,也没加以指责,只是一味地给吴焕先鼓着劲说:“现在正是鼓劲的时候,可不能松劲!如此对峙下去,把敌人逼走,就是胜利!”就在这时,谁知保卫局的办案人员,紧跟着也奔上阵地……许多指战员看到时,无形中又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恐惧心理,都感到惶惶不可终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保卫局找谈话”,这就是历史的真实写照。
    “你这当军长的,倒是很重视军事技术人才!”沈泽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儿。不等吴焕先回答,他马上又说:“我听说你把个四川‘格老子’,带在身边当你的号官?”
    “对对。”吴焕先连声应着,“他叫赵凌波,是个俘虏兵,军号吹得不错……”
    “到时候,可别把冲锋号吹成了开饭号,够你吃一碗的!”
    “哪能呢,我又不是饭桶!”吴焕先不以为然地笑笑。随后才说大多数连队都没有号兵,他得依靠这个号官当教练,尽快训练出一批号兵;否则,打起仗来也没法子联络。
    一不过要严加控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噢,对了!我早就跟你讲过,姚家芳是两次加入第三党,定要督促他自首!”沈泽民便提起“肃反”问题。现在当前的反攻时期,敌人必然要用许多反动侦察,勾结利用红军内部的反革命分子,在苏区从事破坏活动,“肃反”工作也更加重要。红二十五军一面围攻作战,一面还要加紧“肃反”,随时注意“消灭内部的敌人”,此事有省委委员高敬亭去办等等。
    一提到“肃反”问题,吴焕先就意识到什么似的,顿时产生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脑门上不禁冒出几粒汗珠。因为省委书记讲到这个程度,他也不便追根究底,只是为姚家芳作了几句解释。可他心里也很苦楚,自以为书生气十足的省委书记,这两年搞一肃反”也是很积极的,曾提出要从“那些思想意识不好与非无产阶级观念的分子中找出反革命线索”,主观上认定必有反革命,非打着灯笼找出来不可。多么惨痛的历史悲剧啊,现在又在阵地前沿继续重演……。
    “张国焘在时就搞肃反,我们还要重蹈覆辙么?这个问题……”沉思了半晌,吴焕先忍不住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省委书记箭已搭在弦上,就不得不发。“关于这个问题,省委已给中央写过报告,认为国焘同志在苏区内开始肃反,还是有功绩的嘛。当然,张国焘的命令主义、处罚主义也是有的,他在党内不采取集体领导的方式,不发动自我批评,也不发展党内民主,……此是国焘同志之家长制度领导作风。我们指责了他的右倾逃跑主义,可不能在肃反问题上麻木不仁,有所放松……”讲到这里,他很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小烟斗又说:“算,算,你是军长,负责指挥作战。肃反的事,有保卫局和政治委员负责进行,你也不要多加干涉。能不能坚决夺回七里坪,就在此一举!”
    沉默片刻。两人都板着一副冷峻的面孔,谁也没有作声。吴焕先愣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瞧着七里坪方向出神。这个红极一时的历史名镇,那一条鼓舞人心的“列宁街”,那一座难以忘却的“南一门”,还有那一所无数次聚会过的“文昌宫”,对吴焕先来说,都是最熟悉不过也是最值得留恋怀念的地方!1926年初,他曾在这里举行过入党宣誓仪式,立下为共产主义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誓言。就吴焕先的革命信念和战斗决心来说,他恨不得在一个早晨就杀进城去,夺回这个心目中的革命发祥地。如果能够实现省委所提出的把敌人逼走的目的,当然也是最好不过的,他也会感到高兴和振奋。可是,就在敌我相持不下的紧要时刻,必不可免的“肃反”运动,偏又像瘟疫似地蔓延开来……
    谁也没有料到,副军长兼七十三师师长廖荣坤同志,像一颗突然坠落的流星似的,从大佛山阵地上悄悄地消逝了。廖荣坤死了。戴克敏、戴继伦、曹学楷也死了,他们都是黄麻起义领导人之一,他们都不是倒在战场上……
    随之而来的是,七十三师政治部主任程启波受到株连,被秘密处死;他是程启光的弟弟,程训宣的哥哥。该师许多连队的党、团组织,亦被解散废除,不少人遭到非法逮捕。指战员中凡是对“七里坪之围”流露出某些怀疑和不满情绪,都被扣上“右倾思想”的帽子,轻者罚以苦工,重则逮捕处决。常对领导上提出批评意见的,爱发几句牢骚的,犯一次纪律过失的,掉一个枪支零件的,以至几个人聚在一起谈过话的、吃过饭的、关系比较密切的,都被认为是“反革命”活动。一个人被逮捕,与之接近的人都可能被捕;一个领导被怀疑,其部属都可能被怀疑,成批成批地被抓、被罚、被杀!肃反扩大化的错误,更加引起思想上、组织上、行动上的混乱,加重了七里坪战役的困难。而这一切,军长都不得随意过问,无奈“肃反”的领导权在于各级政治委员,绝不允许“越职擅权”!
    陷入困境的七里坪之围,部队早就断粮了!战役开始时,粮食还有,各级苏维埃政府也能够动员群众“从锅里省下一把米面”,积极支援红军作战。二十天后,连地方群众也在忍饥受饿,难以糊口,即使勒紧裤带、咬紧牙关,拿出十二万分拥护红军的热情,每天也只能从地里挖点野菜,或掐点油菜叶子、薅点豌豆苗子,挑着送上去作战阵地。为伤病员送点拌着谷糠鼓皮的稀饭,也是莫大的照顾。四周的乡村根据地,饥饿、疾病、疲困和厌倦情绪,也像瘟疫般地四下蔓延……处于艰难境地的根据地军民,都在眼睁睁地望着正在扬花灌浆的青棵穗儿,经受着严重的饥饿威胁,忍受着痛苦的战争折磨!
    部队呢,每天也多以野菜、树叶、豌豆苗子充饥。一面竭力保持住与敌相持的表面状态,一面又不得不抽调小部队外出“打粮”,以解燃眉之急。加之长期露宿野外,疾病蔓延,疲困不堪,指战员的体质极度衰弱,病饿而死者日渐增多。如此与敌对峙下去,无论如何也难以支持。拼火力,拼不过敌人;熬时间,又没得吃的,也熬不过敌人。旷日持久的七里坪之围,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熬着、苦着……
    部队到了十分疲因饥饿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失去了战斗力。为了摆脱这种被动局面,吴焕先和副军长兼七十四师师长徐海东,又一次奔上了天台山,亲自找到省委书记,建议及早撤围,抓紧时间休整部队,以利再战。谁知省委不但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反而在5月24日发布了题为《坚决拿下七里坪……》的油印通告,“革命是不许可停止的,不进就要退,不是胜利就是失败!”等于又点燃起一把督战的烈火!
    能不能拿下七里坪,已成为革命成败关键的分水岭。除此而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择,胜败就在此一举。
    七里坪之围,到底该怎么持之以恒,达到逼走敌人、争取胜利的目的?战士首先还是要吃饭,只有吃饱了肚子,方能与敌人进行生死搏斗。到白区“打粮”么,也抽不出多少兵力;发动群众“拥护”么,连野菜稀粥也难以为继。每天晚上,吴焕先都不得不派出相当数量的部队,远离阵地去截获敌人的给养,借以维持实际上已是困守阵地的“围攻”。结果又怎么样呢?5月26日,红七十四师到打鼓岭附近截故给养,与敌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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