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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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清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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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送你。”   
送走琮之后,南宫?又去城中巡视了家中产业,回到府中已是黄昏,喝了几口下人送上的茶,他便信步走入落摧园。在南宫府的欲世园、晨往园、落摧园这三座园子中,落摧园的占地最大,景致也最为怡人,里面的山水花草鸟禽都是取自天然。走在里面常令人有种如处世外仙境之感。他忙完公务后,常会到处走走,当是散散心。   
他沿着引入溪水的清流一直向前,穿过重重杨柳阴,又走过一座玉砌石桥,一路上花香鸟语,流水叮咚。又绕过一个花篱,他看见前面一个圆形的门,门上一匾题着四个字“七夕谁同”。   
这是到了七夕汀了吗?南宫?立在门边,疑惑自己为何越走越想到这儿来,每次总会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来。到底笪奴——即是七夕汀的主人——有什么吸引他的,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亲近她?   
此时,里面传来声声清脆的铃音,他心一动,想起了七年前刚入府的笪奴。   
第一次见到笪奴,南宫?的全部精神就被她吸引住了。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立于众多紫紫红红中是那么的显眼。特别是她身上的那些青色云铃,随着她轻移莲步,轻轻地荡出一声声的天籁之音。那声音似乎有特殊的魔力,能够让人全神贯注地去随它而动。   
当时她是一个生意伙伴送给他生辰礼物的十二个女子其中之一。据说她是一个歌舞妓,但她实在不像风尘女子。同来的别的女子不是兴高采烈地环视着南宫家的装潢,就是一个劲地向南宫?猛抛媚眼。只有她,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姿态。   
她吸引了他的注意,成功地让他留下她,成为南宫府的七夫人,一个妾。   
如今,也已过了七年了,经过了七年的相处,他也知道了她的为人,知道她的甘于平淡。她永远也不会争宠,更不会恃宠而骄。她好像天生不是做姬妾的料,但她却是他的妾,他最在意的一个女人。   
那脆脆的铃声隔着围墙一声声地往他耳里送。南宫?深吸口气,终于走入了七夕汀中。夕阳的余辉为七夕汀的千百竿翠竹镀上一身金衣。在那微微晃动的竹叶下,笪奴一身青绿色的衣裙,脸上带着淡得几不可见的笑容,神情极为祥和。她的青葱玉指轻轻抚着翠竹的枝节,眼中有种显而易见的满足和欣赏,清风拂来,竹叶的沙沙声伴着她身上的玉铃声,极为悦耳动听。   
她看到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既不喜也不惊,只是有一贯的清淡神色,身边的丫环向他请安。   
她走上前,向南宫?屈身一福,“爷安好!”   
南宫?淡淡地点点头,“你看起来很怡然自得!不用问就知道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第7节:第一章 公主落难(4)         
笪奴垂首,“托爷的福!”   
“知道吗?”南宫?盯着她低垂的头,“这些年来,在这府中的女子们大都会做出许多来事让我注意她们、宠爱她们,只有你像空气一样,自进府那天之后,就从未主动露过脸,要是我不来,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你吧!”   
“回爷的话,笪奴不知。爷何时想见笪奴,让人传令,笪奴定当遵命前去见爷,实在不敢有劳爷亲往。”笪奴的声音毫无起伏。   
南宫?挑眉,早已习惯了她与众不同的想法。只是她这样子根本不像一个会争宠的小妾,更像一个惟命是从的奴仆。说不定在她心中,她更愿意做他的仆从而非妾室。   
一拂袖,他走进房里。她忙带着众奴婢跟进去。   
南宫?靠在椅子里,看她亲自端盆倒水拧毛巾、点炭炉、架壶烫酒。她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戴着那双迷人心肺的玉铃铛,不知怎的,一样是端水煮酒,她做来却总有种特别优雅清娴的味道,每个动作都宛如流水行云般,让人觉得特别的舒服。   
虽知她在进府之前是个歌舞妓,但他总觉得她实在不像风尘女子。   
其实要真论起来,他也说不出笪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没有风尘中的脂粉味,也没有世外仙姝的清灵感。举手投足间没有大家闺秀的高贵典雅,也不像小家碧玉的羞涩素妍。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都看不出她的底细,也够见她的聪明和深沉了。   
有时他也会猜想她是否也曾有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去,只是她不说,他便也不问,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不如不知得好。   
接过她递上前的毛巾,擦了把脸,他吩咐道:“今晚我就在这吃了。”   
“是。”笪奴起身低声地向仆人交代菜色。   
饭菜很快就上了一桌,两人相偎而坐。与笪奴一起吃饭,总是特别的安静,他不开口,她也绝不会开口。只偶尔她会为南宫?斟酒夹菜。他是极享受这种详和宁静的,要是和别的女子同桌,她们肯定会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这种时候,笪奴的无言与沉默便成了一种难得的珍贵,那是属于家的温暖。   
饭后,笪奴为南宫?弹了一首《醉清铃》。   
“青山如黛花鸟语,佳人似水颜如玉。翠竹节节入云天,脆铃声声传九霄。美人仙貌君子逑,君子之才妾身慕。愿奴生来花月容,倾国倾城倾君心。愿君怜惜侬心情,恋容恋美恋妾身。君既逑妾,君当知奴意。奴之心如月,皎洁为君郎,奴之心如铃,声声为君响。月入水浸波,君醉否?”   
这是一曲青楼歌,但由笪奴唱来,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他百听不厌。玉铃声声,君醉否?醉了醉了,他早就醉了,醉在她的铃声中、她的歌中、她的梦中、她的明眸里。   
南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她纤手柔荑轻轻抚过琴弦,流泻出幽柔婉转的弦音;看着她轻启樱唇贝齿现,伴着腕上铃铛的清悦之音,声音宛如玉盘珠落般清脆。那是怎样的清越剔透,又是怎样的清淡冷冽,又是怎样的清醇醉人?         

第8节:第一章 公主落难(5)         
那琴音歌声中有平淡、有缠绵哀凄、有悲怨动人,如泣如诉动人心魄、迷人心魂、令人心醉。而他的心就随着她律动……他正觉微醺之际,琴声却在这时乍然而止。   
他心一跳,看向笪奴。   
笪奴起身向他福了一礼,“爷,琴弦断了,打搅爷的雅兴,笪奴心中有愧。”   
“哦,那就算了,你给我跳支舞吧。”   
“是。”   
笪奴福身,一阵轻风吹来,她的衣袂裙带轻轻晃动,在清心悦耳的铃声中,她就像一个仙子般走到他面前,为他翩翩起舞。随着她的一摇一摆,一挥一旋,铃声轻轻泻出,一股属于女人的香味也幽幽飘荡,南宫?直直地盯着她,好像置身于百花争妍的春天,周身蜂飞蝶绕。而她舞在花草中,一双眼睛如星星般深邃闪亮,深深地蛊惑着他。让他整个人、整颗心不能自拔地陷在里面,陷在那梦幻般的铃声中、陷在那缥缈的幽悠馨香中、陷在那如星般明亮美丽的眸子中,一直地沉沦、沉沦……   
呵!今生遇到她,他注定了是摆脱不掉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他做了些什么事,只知道他想抱她,然后她在他怀中……房里的丫环不知何时全退下了,房里的烛火不知何时也全灭了,只剩下一室的旖旎,一室的缠绵……   
几束晨光由窗外射了进来,照在床前的梳妆台上。南宫?闭着眼翻个身,伸手一揽,没人?他睁开眼,罗帐低垂,而他的枕边早已空空如也,依稀只有一缕幽香绕鼻轻飘。他下了床披上长袍,打开房门,廊外竹林下一抹雪白的身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正伫立在竹下抚弄着含露的竹枝。   
南宫?挑挑眉,轻轻地走上前,“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早起?”在他身边的女人有哪一个会自动地离开他身畔?   
听到他的声音,笪奴飞快地回头,福了福身,“爷早。”然后又忙着叫人服侍他漱口洗脸。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啊?爷,笪奴一贯如此,若爷不喜欢,笪奴会改。”   
他微微一笑,他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有时会希望她在他身边多待一刻,让他多拥一会温香暖玉。   
吃过早饭后,南宫?起身道:“今天要去城东谈一笔生意,还要去汇醇楼查账,事情多着呢!我先走了。”她从未问过他的行踪,然而在她面前,他不习惯瞒着什么,那些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笪奴恭送爷。”   
果真不能期望她有别的话,南宫?暗笑自己。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今天穿好一点,晚上我还来。”   
“是。”笪奴福身。她永远都是那么多礼,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主子。”南宫?刚走,一个侍女便叫住了笪奴。   
“云断?”笪奴回头,能这么叫她的,天下只有两个人。   
“主子,今天是初三,梦残该在等我们了。”云断说。   
“不是还早吗?”   
“我会早去早回。”   
笪奴暗叹口气,“走吧!”   
南宫府的后方,有一片幽静深密的枫林,在深秋季节,树叶红艳得像火,迎风摇动招拂,密密的枫叶透着几束晨光,美得幽幻凄深。走在树下,清凉的空气给人一种幽爽的感觉。踏在落地的红叶上,就似漫步在五彩缤纷的花瓣上。         

第9节:第一章 公主落难(6)         
林外弯曲的小溪绕林而过,一座石块堆砌而成的小桥横在溪上,给整个枫林添了点朴实的味道。   
一个身着素雅衣裙的少妇坐在石桥上,鞋袜已被她脱掉了,一双小巧白嫩的小脚,浸在清水里,一上一下地轻晃,溅起的水珠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七彩光芒。脚上套着的那双精致的玉铃铛,随着脚的晃动,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溪水流动的潺潺声奏出动听的声音。少妇望着溪水,脸上有几分惬意。她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惊艳的美人,但是她明眸皓齿,娇妍清素,似有若无的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少妇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年岁却在她之上,男的是梦残,女的是云断。而这少妇便是南宫?的七夫人笪奴。   
“主子,你真的不走吗?”梦残说。   
“我们不是早已说好的吗?既进了南宫府,就一世为妾,那时你们也答应了。”笪奴淡淡地说道。   
“可是主子,那时情况不一样。”梦残说,“昨日皇上来过了,我看又是要南宫?加紧找你的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发现……”   
“他发现什么?”笪奴打断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了,难道还会在这几天出事不成?他要找就让他找,就算他把整个南州城翻过来,就算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我就在他身边。”   
不错,眼前这个南宫?的七夫人,便是金璧皇朝的天赐公主宗政淙。   
“主子……”   
“梦残,我以为你这次来是向我要云断的呢。”   
云断脸一红,恼道:“主子,你说什么呢?”   
“我看还是先把你们的婚事办一办吧。这么多年来,你们陪着我也够苦的了,要是再拖下去,恐怕你们都白发苍苍了。”笪奴说。   
“主子,在梦残心里,只有主子没有自己。主子一天不安全,梦残就一天不安心,何谈办亲事呢?”   
“那我的罪可就大了。”笪奴笑着说,“这样吧,过些日子,我给云断一些东西,让她去找你,你们自己在外面拜堂,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云断是我的丫环,与南宫府无关,要离开应该不难。”   
“主子,您说什么呢?就算我们都白发苍苍了,仍然是您的人啊!一日为主,终身为主,自我们跟着主子那天起,主子活着一天,我们就护着你一天,主子若死了,我们也绝不会独活的。”云断说。   
笪奴淡淡一笑,这两个人啊,这么忠心干吗?她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天赐公主了。   
“如果你们执意不走,那也行。那只能让梦残混入府来当侍卫,这样我就有借口把云断嫁出去了。”   
两人对看一眼,“这倒也好,我就可以就近保护主子了。”   
“什么嘛?你这样说,好像我保护主子不周似的。”云断气恼地说。   
梦残说: “要不是我暗中保护, 你以为凭你……”   
又来了!笪奴微笑,他们的感情大概就是在这吵吵闹闹中培养出来的吧。   
望向远方的白云,他们的感情都有了着落,那自己呢?难道她真的要这样无爱无欲地过一生?         

第10节:第一章 公主落难(7)         
回到南宫府,她刚进落摧园,就见到大夫人纪书泞带着婢女迎面走来。笪奴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前,“大姐安好。”   
“哎呀!是七妹啊,真是巧了,我正要去你那儿呢!没想到就在这碰见你了。”纪书泞娇笑着说。笪奴做事一向低调,不像别的妾室会因争风吃醋去找她闹,她还是挺喜欢她的。   
去她那?真是难得!笪奴淡淡一笑,她与府中的其他夫人关系都是不好不坏,从没去串过门子,也没人会想到要去找她。   
“大姐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不敢。只是想请七妹晚上到我的一抹轩喝杯茶,小叙一番。大伙都是侍候爷的,时不时地走一走,热络热络感情,也是美事一桩啊。”   
“大姐如此盛情,笪奴受宠若惊。不知二姐、三姐她们是否也去?”笪奴小心翼翼地说。   
“去!去!当然都去!”   
“大姐姐请放心,笪奴一定到。”   
“那就好,我还要去找八妹妹呢!就先走了。”说完,她就扭着柳腰走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笪奴看着她的背影纳闷了。   
“主子,今天好像是大夫人的生日。”云断说。   
原来!笪奴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以往府里众位夫人生日,管家总会给她们办的,而照这样看来,不是总管忘了,就是南宫?不许。后者的几率大一点。   
她知道纪书泞是当年南宫?的父亲硬逼着他娶的,当时他才二十岁,年少气盛,为了表示自己的反抗,在同一天竟一下子迎娶了五个妾,于是南宫?一夜间多了六个少夫人。老爷子一气之下撒手归西了。   
这么多年来,纪书泞一直是备受冷落的一个,想来她的命也真够苦的,她娘家也是有权势之家,她也是那种养在闺中无人识的闺秀,没想到嫁入南宫家会受委屈,女人的命啊!为何总是那么苦?   
笪奴感慨着,已经到了七夕汀,走进房里,竟见南宫?坐在椅中,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不是说晚上才来的吗?但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走到他面前,她福了福身,“爷安好,不知爷要过来,笪奴未曾远迎,还让爷久等。笪奴有罪,请爷处置。”   
“我只是来吃个午饭,你不必如临大敌般,如此小心谨慎。”   
“是。”笪奴吩咐下人上菜,又为他拧毛巾,擦脸。   
两人坐在餐桌边对着满桌的酒菜,这样的情景经常有,只是笪奴今天似乎有点心神不宁。   
“你刚才去哪了?找姐妹聊天?你好像一向都不喜欢说话。”南宫?问。   
“回爷的话,笪奴是去了后院的那个枫林。”   
“枫林?你常去那吗?”   
“是的,爷,笪奴常去那,因为那儿人很少,很安静。”   
是的,她一向是喜欢静的。   
他喝尽杯中的酒,笪奴忙为他斟满。   
“爷?”笪奴有些迟疑地开口。   
“嗯?”真是难得她会主动开口说话,该不会是要他小心别烫嘴吧?南宫?有些好笑地想。   
“今日是大姐的生日。”她平淡地叙述。         

第11节:第一章 公主落难(8)         
南宫?挑一挑眉,“那关你什么事?”   
“她让我晚上去一趟。”   
“不许去。”   
这是存心让她树敌吗?   
“为难了?”南宫?揽过她的肩,唇角带笑,“你忘了我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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