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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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是我爹-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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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在这时,屋外有人敲起了门。
  
  “咚咚咚。”礼貌而节制的三声。
  
  唐缺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无声沉默着。
  
  隔了半晌,又是“咚咚咚”三下敲门声。
  
  “谁?”
  
  “七童来访,两位可否一见?”声音温文尔雅,却是江南花家的七童花满楼。
  
  唐缺蓦地败了兴致,讪讪从西门胜雪身后爬起来,从小床上爬到地上,整了整衣衫,缓缓坐在床头唯一的一把椅子中,淡淡道:“花叔叔来得好巧。”
  
  花满楼在门外微笑:“知道唐大倌也在这里,七童便连夜赶来。”
  
  “怎么?你还怕我会吃了小西门么?”
  
  “不敢。”花满楼依然微笑,顿了顿,“你我就要一直这么隔门对话么?”
  
  唐缺淡淡道:“请进。”
  
  “多谢。”小屋木门“吱呀”一声被一双整洁干净的手推开,一个清俊温雅的男子微笑着缓步入内,正是双目俱盲却心如明镜的花满楼。
  
  唐缺的脸上又像是一个白痴般地笑起来:“花叔叔清减了。”
  
  “我虽看不出,也一定能想到,唐大倌一定是又瘦了。”
  
  唐缺忍不住叹道:“再这么瘦下去,可怎么了得!”
  
  “我倒有一个办法。”
  
  唐缺立刻问:“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告诉我。”
  
  “不吃。”
  
  “不吃?”唐缺皱眉,“这也算一个办法?”
  
  “这当然算一个办法,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办法。”躺在床上一直沉默不出声的西门胜雪忽然冷笑道。
  
  花满楼轻轻皱起眉头:“少庄主说话中气不足,莫非病了?”
  
  西门胜雪黯然无语,唐缺却叹息着道:“小西门的眼睛,不幸中了一点毒。”
  
  花满楼悚然一惊:“一点毒?”
  
  “嗯。一点点。”唐缺解释,“有一根毒针,刚巧从他的眼珠子前擦了过去。”他说得很轻松随意,好像放毒针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花满楼眉头皱得很紧:“毒针?”
  
  西门胜雪在床上冷冷道:“这根毒针,刚巧是唐缺亲自制造的。上面刚巧有五种以上的毒,每一种毒还都在唐门禁用的范围之内。”
  
  唐缺不禁鼓掌:“小西门啊小西门!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也越来越有我的特点了。”
  
  “哦?”
  
  “幽默感。”唐缺点头道,“幽默感很重要。”
  
  花满楼倏忽间人已在坐在了西门胜雪的床沿旁,两根手指搭在西门胜雪右手的脉上,只搭了片刻,便失声道:“你的三焦经脉俱损,三焦经属眼,难道你的双眼……”
  
  “刚才就已经说过了,小西门的双眼被毒针擦过。”
  
  花满楼转身冷冷对着唐缺道:“毒针是你射的?”
  
  “嗯。”
  
  “所以你当然不会把解药拿出来。”
  
  “我不会。”唐缺微笑。
  
  “你害他失明,却又不杀他。必有所图。”
  
  “嗯。”
  
  “是西门庄主的剑谱与秘籍?”
  
  唐缺看向花满楼,赞道:“花叔叔果然心如明镜,竟比那些不瞎之人,还要看得通透。”
  
  “但你的计划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哦?”
  
  “西门庄主的剑法,从来都没有什么剑谱与秘籍。”
  
  “哦?”
  
  花满楼淡淡道:“你应该听说过的,他的剑法只有一招。”
  
  “一招?”
  
  “无论杀谁,都只用一招。”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花满楼静静道,“一招过后,人已入黄土。”
  
  唐缺瞳孔收缩:“有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
  
  “只要他出手,就有人倒下?”唐缺再问。
  
  “他的剑,只要一出鞘,就有人倒下。”
  
  唐缺微笑:“这些话,你本不该对我说的。”
  
  “不该?”
  
  “我并没有打算与他比武。”
  
  花满楼也微笑:“那么你就最好拿出解药来。”
  
  “你好像特别关心床上的这个瞎子。”
  
  花满楼淡淡道:“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瞎子。”
  
  “既然两个瞎子凑到了一起,那么你就可以做另外一件事了。”
  
  “什么事?”
  
  唐缺笑眯眯地道:“把你当瞎子这么多年来的经验,都一一传授给他。”
  话音刚落,他肥胖的身躯突然如陀螺般转了起来,一阵龙卷风般倏忽间已转到了屋外。他的笑声在风中传回:“我就先走一步,恕不奉陪了!”他的人虽胖如河马,动作却比闪电更快。大风刮过,身形就已消失在远处。
  
  花满楼没有动,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变化。他静静地站着,任由唐缺走。
  西门胜雪也没有动,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变化。事实上,他的穴道还被封着,想动也动不了。
  
  过了许久,他以为花满楼已经不在了。眼底的痛楚却又加剧了,终于忍不住轻轻呻吟了几声。
  
  花满楼立刻在一旁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很痛么?”
  
  西门胜雪低声道:“我以为花叔叔你已经走了。”
  
  “抱歉,还没有。”
  
  “我……我不用你管……”
  
  花满楼声音更柔,似还带着几分宠溺:“你的脾气与小时候,仍旧一般无二。”
  
  “既然我小时候你们都没有来管过我,现在又何必再来管我?”西门胜雪忽然冷笑,“难道真要像唐缺说的,花叔叔你打算来传授一些瞎子的生活经验给我么?”
  
  花满楼脸上微微变色,默默放开了西门胜雪的手,默默起身,默默退出了小木屋。是呀!他还能给西门胜雪什么呢?他自己就是一个瞎子,除了能够给另外一个瞎子一些生活上的技巧,他还能给什么?
  
  曾经,他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是一个瞎子而感到颓废与懊恼。他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热爱生命,热爱鲜花,他觉得老天既然对他关上了门,必定会为他打开另一扇窗。
  但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发现,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一无用处的瞎子。
  
  木屋外,突然有个人的脚步声在轻轻走近,一阵猫一样轻柔的脚步声。
  花满楼侧头,正要说话,这个人已经先开口:“不要说话,跟我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
  
  花满楼听风辨音,立刻跟着这个女人向远处疾行。
  女人的轻功很高,身形左右飘忽,如鬼似魅,转眼间就已走到了万梅深处。
  
  她对万梅山庄的地形似乎也很熟悉,脚步竟丝毫都没有迟疑。
  万梅山庄,红梅万顷。她跑到最深处,终于站定了脚步,淡淡转过身,淡淡面对着花满楼,淡淡道:“花公子,别来无恙。”




☆、第二十五章:剑神之妻

  “花公子,别来无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七个字。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似乎并不想让别人认出她的样子来。但在花满楼面前,却显得有点多此一举。
  
  花满楼轻轻皱眉,问道:“你……你是……”
  
  这个女人低叹道:“十八年未见,没想到花公子已经忘了我的名字了。”
  
  花满楼迟疑地问:“你是……”
  
  “我姓孙,孙秀青。”
  
  花满楼脸上所有的表情顿时都化为万般无定的游丝:“孙秀青?十八年前的西门夫人?峨眉派三英四秀中的孙秀青?”
  一瞬间,花满楼脑海里立刻回想起陆小凤曾经对孙秀青做过的评价——一双明亮而灵动的大眼睛,细腰长腿,风姿婀娜。
  十八年过去了,她依然还是当初那个模样么?
  
  “正是我。”孙秀青缓缓道,“花公子原来还没有忘记。”
  
  “我怎么会忘?”花满楼轻声道,“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孙秀青没有回答,只是怅然出神,她望着花满楼,望了很久,忽然痴痴地问:“那个人……他还好么?”
  
  花满楼点了点头。
  
  孙秀青又不说话了,她似乎已经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此刻忽然开口,竟有些不自然。
  隔了半晌,才又问道:“听说他又有了一个孩子?”
  
  花满楼还是点了点头:“方才躺在小木屋里的那个少年,就是他的儿子。”
  
  “西门胜雪?”孙秀青耸然动容。
  
  “是的。”
  
  孙秀青低低冷笑起:“看来我走后,他并没有闲着。”
  
  花满楼欲语还休,似想要解释,抿了抿薄唇,却终于只是说:“当年他与白云城主在紫禁之巅的那一战,谁都没有把握他能胜。”
  
  “所以他当初要我走,我并没有怪他。”孙秀青淡淡道,“如今我怪的只是,既然当年他已经胜了叶孤城,为什么之后却没有来找我,反而又与别人有了一个孩子。”
  
  花满楼为西门吹雪辩解:“他找过,他一直在找你。”
  
  孙秀青冷笑:“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性格,我比你更清楚。”
  
  花满楼不敢再开口。
  
  孙秀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这次回来,却不仅仅是为他。”
  
  “你是为了……”
  
  “我是来找我儿子的。”孙秀青忽然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怒意,“江湖中都在传言,说我的儿子已经被西门胜雪杀死了。”
  
  “江湖中每天都有无数条传言。”
  
  “我虽然也不相信,但总是不放心。”
  
  花满楼点点头:“爱子心切,我明白。”
  
  “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请说,只要我七童能够做到的,一定竭尽所能帮你。”
  
  “把西门胜雪交给我。”
  
  花满楼瞬间沉默。
  
  孙秀青冷笑:“很为难么?”
  
  “他此刻已身负重伤。”花满楼迟疑着。
  
  “所以同样是西门吹雪的儿子,你却帮他?”
  
  花满楼轻声问:“或者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儿子。”
  
  “你怎么找?”孙秀青冷冷道,“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西门惑?”
  
  “你的儿子叫西门惑?”
  
  “嗯。”
  
  花满楼顿时想起云来客栈的黑袍少年,忍不住赞道:“原来他果然是西门吹雪的儿子,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好剑法。”
  
  孙秀青不懂:“你见过他?”
  
  “一天之前刚刚见过。”花满楼微笑,“所以你大可放心,他安然无恙。”
  
  孙秀青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问道:“他此刻在哪里?”
  
  “一天之前还在云来客栈,现在却不知他还在不在那里了。”
  
  “那好,我去找他。”孙秀青忽然说走就走,倏忽间,人已在百步之外,身形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依然还是那么的爽直干脆。
  
  花满楼静静站在孙秀青离开的红梅万顷中,眉头却又轻轻地锁了起来。
  
  *
  
  同一时刻,唐缺已派他那个英俊的好朋友小宝将万梅山庄西门庄主重伤垂危的消息,散布到了江湖各处。
  
  *
  
  同一时刻,段六隐在万梅山庄的万顷红梅之后,倾听了花满楼与孙秀青的所有对话,手中的拳头已渐渐捏紧。
  西门胜雪,这个狠毒无情冷酷残忍的人,段家六子前前后后跟了他已有七年,就算没有感情也该有一份顾念之情。但他,却将段四毫不留情地杀害了。
  
  段六的双目通红,眼眶几欲爆裂。
  段家六子纵然是他座下的狗,也不该被任意宰割。
  他凭什么!他有什么权利!
  当年救了他们段家六子的人,是西门吹雪又不是他西门胜雪。
  
  段六咬着牙,趁着孙秀青与花满楼聊兴正浓时,悄悄退出红梅一隅,悄悄来到小木屋前,悄悄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西门胜雪似已睡着,双目紧闭,呼吸匀净。
  
  段六冷冷走到床边,冷冷看向床上的西门胜雪。他不是段四,对这个小主人,也并没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举起手中的长刀,将眼前这个无情冷酷的人一刀了断。用他的鲜血,慰藉段四的亡魂。
  
  段六拔刀出鞘,双眸收缩,举起长刀,一刀劈下。
  门外蓦地闪进一个人,凌空两指弹出,顿时将段六手中高举的长刀弹成两半,跌落在地。
  破空弹指,劲力十足。来的人却不是陆小凤,而是花满楼。
  
  段六却并不惊慌,冷冷转过身,冷冷看向花满楼,冷冷道:“你来了。”
  
  “也许我不该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
  
  “我知道你的四哥是被他杀害了。”
  
  “所以你就不该阻止我惩罚他。”段六冷冷望着花满楼,他想不明白,这个瞎子到底有着怎样一种魔力,竟能让那么多人都折服于他。
  
  “惩罚一个人有许多种办法。杀戮——只是其中最粗暴的一种。”花满楼语重心长。
  
  “虽粗暴,却有效。”段六冷冷道,“有些时候,越粗暴的方式,就越直接有效。”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
  
  段六声音更冷:“我四哥今年也只有二十五岁。”
  
  “我明白他已不可原谅。”花满楼叹息着道:“但真的只有‘杀了他’这一条路了么?”
  
  “我想不出第二条路来。”
  
  花满楼黯然地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面对着段六,淡淡道:“或许,还有第二条可走。”
  
  “我可以听一听。”
  
  “用我的一条命,来换他的。”花满楼缓缓道。
  
  段六悚然一惊,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替他死?”
  
  “既然犯错要受到惩罚……”花满楼轻轻道,“那么我愿意代他受罚。”
  
  “他是你什么人?”段六不懂。
  
  “老友之子。”
  
  段六再问:“你这么做值得么?”
  
  “每个人都有一死,我不过是早了几十年而已。”
  
  “死也该死得其所。”段六冷冷道,“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去死,只是浪费生命。”
  
  “我若能用自己的鲜血感化他,令他从此懂得尊重生命。那么我便不算浪费。”
  
  段六看着花满楼,他不懂,究竟是什么能让花满楼甘心一死来为西门胜雪开脱。虽然不懂,却仿佛看见了花满楼身上的那一圈光辉,一种接近于神的光辉。
  也许花满楼没有西门吹雪那样精妙无双的剑法,也许他没有陆小凤那样空前绝后的手指。但他的博爱与宽厚,却是无人可比的。他心中的“仁德”已超越了一切,甚至超越了人性。
  
  段六看着花满楼,看了很久,才冷冷道:“好。花公子,我敬佩你,真的敬佩你。”
  
  花满楼微笑道:“不敢。”
  
  “你走吧!”
  
  “走?”
  
  “我不要你替西门胜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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