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星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二人的星夜-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然而,不二微偏的视线也还是能捕捉到,忍足对着少女微微俯下的头颅,少女扬起的笑容甜蜜的脸,还有两个人之间,不超过半米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藕断丝连的羁绊

  “财前君最近很清闲吗?”不二坐在池边,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打着冰凉的竹栏,目光从仅剩的几朵残荷上移到笔直地杵在一侧的少年身上。
  财前光面无表情地回答:“不二君不也很清闲吗。”
  不二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但我不是四天宝寺的继承人呐。”
  “可你是四天宝寺的第一谋士。”财前说。
  不二被噎住了:“但是没有需要我出力的状况。你看,现在还没到白石君批奏折的时间,所以我可以偷个懒。”
  “但是现在白石前辈也没有驾崩,所以也没有需要我的情况。”财前一句话让不二冷汗,立刻收起调笑:“呐,财前君,这不是理由……好吧,偷懒是我的错,我们一起去找事做如何?”
  “不要。”财前干脆地拒绝,分明是赌气的语调,脸却板的和地面没什么区别。
  “财前君……”不二被打败了,“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和谦也君赌气也该够了吧?”难道真的是吃醋吗?
  自从橘杏和忍足谦也一起出现在四天宝寺,天才少年财前光就变得极其异常。当然,这种异常只体现在财前对待忍足的态度上,不但把称呼从“谦也さん”变成了“忍足君”,而且看到忍足就把他当成空气,不理不睬,甚至不与他一起共事,连基本的问候都懒得奉上,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就差没有用墨笔大大地涂上“让忍足谦也离我远点”。如果说是吃醋,财前对橘杏的态度却很正常——当然,是财前一贯淡漠态度的正常。不二只能想到是用“责怪忍足过于轻率把青学的人带回四天宝寺以冷战抗议”来解释,但是……
  ——如果不二没有看到财前目睹忍足和橘杏亲密举止时瞬间暗淡下来的脸色的话,不二还是可以用自己的解释来说服自己的。
  ——但是,财前这醋吃得……这吃醋的方式,也太诡异了吧!
  那个人一语中的:“财前那家伙就是小孩子赌气。”
  财前凝视着满池凋零的芙蕖:“不二君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白石前辈不喜欢你了?”
  “……”不二在竹栏上敲打着的手指倏然僵住,他盯着自己苍白色的指节,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如果是真的,想又有什么用呢?”
  “在发生之前,倘若做好准备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财前问道。
  “不会。”不二回答了这个有点绕口的问题,“呐,财前君,想这些只会让自己难受得更久,没有感情会永远持续下去……能够拥有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不二君是这么想的吗。”财前似乎并不是在询问。
  “财前君,”不二的指尖轻轻滑过冰凉的竹栏,“你,喜欢谦也君吗?”
  财前看向不二,黑曜石般的瞳孔如同一个深深的梦境。
  “一直以来,谦也君就和财前君你在一起,不,一直是谦也君单方面地缠着财前君——大家,似乎都是这么看待你们的呢。”不二静静地微笑,那笑容如同不合时令盛开的洁白芙蕖,清芬徐来,“财前君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是怎样看待谦也君的?”
  “这种事,和不二君你没有关系吧?”财前直视着不二,“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没错,和我无关。但这和财前君你有关。”不二淡淡地说,“你到底是喜欢谦也君,看到橘杏和他在一起所以吃醋难过,还是……一个整天围着自己的人把关注给了其他人所以不高兴。”
  “这两者没有区别,不二君。”财前的声音冰冷而危险。
  “有区别。”不二以手支颐,状似无比悠闲,“前者是因为你爱着谦也君,后者却是小孩子丢了玩具的赌气。”
  财前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瞳静静凝视着满池残荷,如同在凝神细听,又如同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充耳不闻。
  “呐,财前君,你真的不回答我吗?”不二悠然地问。
  “……已经,来不及了。”过了很久,财前才吐出一句低语,就如同夏末最后一支芙蕖不可挽回地凋零。不等不二反应过来,年轻的天才就断然转身,快步离去。
  对于财前光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不二还是有去认真思考的。在他看来,这件事不过就是财前光在单方面闹别扭吃醋而且死要面子不肯对忍足谦也吐露半句——也就是那个人说的小孩子的赌气心理。忍足谦也毫无疑问是喜欢财前光的,不二从忍足那里亲自求证过这一点,在出发寻找金太郎的路上。忍足想要守护财前,把所有炽热的爱意都藏在心底,只表露出插科打诨扮小丑的一部分,玩笑般的态度能够最大限度地隐藏起所有深情,可进可退。不知财前是否也明白忍足的做法,所以一直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态度。
  不二想,这两个人究竟要隐藏到什么时候,或者是说,财前究竟要隐藏到什么时候——忍足还能迂回地表达出对财前的感情,但四天宝寺的天才却是一直在压抑,就连吃醋也不能正大光明地表露在外,而是变本加厉地推开自己喜欢的人,形成恶性循环。
  “不二君。”温暖的手附上他的手背,不二回过神来,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深色眼眸。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正侧过头含着柔和的笑意凝视着他,“你走神了。”
  “抱歉。”不二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白石的内室里整理奏折,但却因为考虑着财前的事情对着一份奏折发起呆来。
  “不二君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那个人轻笑一声,简简单单地放过了不二的神游,“我方便问吗?”
  “只是在想财前君的事情。”不二索性合上了奏折,伸手把玩着那个人搁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手指,“有点在意啊。”
  “不二君怎么看呢?”那个人任由不二玩心大起然后正大光明地偷懒。
  “财前君在闹别扭。”不二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个人笑了,反手把手指插进不二的指缝,形成紧握的姿态:“不二君真的认为只是这样?”
  “我知道谦也君非常喜欢财前君。”不二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那个人同意道,“但是在谦也心里,另一种感情更加强烈。”
  “难道,白石君你的意思是……”不二怀疑地问,“是谦也君的问题?”
  “谦也更想保护财前。”那个人慢慢地说,“谦也认为,财前是四天宝寺的继承人,他的名誉不容有损……身为王,有宠爱的人再正常不过,喜欢男人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说到这里,那个人对不二眨了眨眼,满是淘气的神情,“但是很多人会拿着这一点来大做文章,谦也害怕财前会被诟病,会成为某些国家拿来侵略四天宝寺的借口。”
  不二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不是每个人都是白石那家伙。忍足谦也说过的话闯进脑海,引发寥落的回音。不二和那个人之间的感情是那么纯粹,那么自然,不二从来没有想过原因和伦理,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理所应当。即使是不合纲常的同性之爱,只要是被那个人注视着,只要是被那个人牵起手,被那个人紧紧拥抱,就是这世间最毋庸置疑的真理。倘使有任何人唾骂,不二的反应不是羞耻难堪,而是惊讶愤怒——因为在他眼里,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像花在特定的时节一定会开,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一定会吹向海。——所有的一切就是在那个微雨的黄昏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策马而过,所有的情感都已经水到渠成。
  但此时,那个人轻言而来的事实,让不二沉默了。不是每个人都是白石藏之介。忍足谦也没有说错,——白石的坦荡会让明知道这段感情不合伦理的人都无话可说……忍足的话语仍然在脑海里旋绕。不二自觉无比自然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白石的那份坚定自若。那个人能够在他国众人眼前毫不避讳地牵着自己的手,毫不避讳地承认和自己的关系,是那个人让这份本应不被世间接受的情感变得理所当然,是那个人坚定如磐石的意念。
  有多少人彼此相爱,却到最后不得不松开紧握对方的双手。
  即便是山无陵,江水为竭才情愿分离的深爱,倘若缺了磐石无转移般的坚守,想要一生一世也会如此艰难。
  “所以啊……不二君,虽然财前有足够的觉悟,但是谦也不会同意。”那个人说,“与其说谦也不够坚定或者财前不够坦率,还不如说是……他们不相信彼此会有未来。”
  不二的手指微微发颤。是了,那个人仍然一语中的。不论是忍足的调笑,还是财前的淡漠,都是保护自己的面具,无法交心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不信。倘若坚信着彼此相爱会有绚丽的明日,不论有多么困难艰险,都会义无反顾地牵起彼此的双手。所有以守护为名的逃避,以迟滞为名的隔阂,不过都是无法相信的借口。
  若是不信,那么无论多爱,都不能坚守。
  从那个人的内室出来,不二决定去找忍足谦也。不论是财前和忍足之间的关系,还是忍足把橘杏带到四天宝寺的原因,亦或是那个人对此的不闻不问,不二都不能忽视。
  说到底,不二对四天宝寺王宫的构造非常不了解,他所知道的路线不过就是从他自己的房间到花园再到大殿最后到那个人的内室。所以要是在宫里散步,必须得有个人带路或者陪同,那个人在这一点上体贴得过了头,导致不二和他有着形影不离日夜相伴的感觉。忍足谦也曾经冒着被不二报复的风险吐槽“不二你晚上睡觉不会也是和白石一起的吧”,结果刚说完忍足就被财前拖去某个黑暗的角落痛揍,不二精心准备的报复计划甚至来不及开始——这些都是后话了。
  所以,当不二在宫里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忍足的房间时,便不禁懊恼自己怎么当初会嫌麻烦就是不记路。看着经过的房间一扇扇紧闭着的雕花门都长得一模一样,不二气馁地往回廊的柱子上一靠,认真地考虑着是不是要找个侍从带路。
  正在这时,不二听见门被推开的轻响。他立即抬起头,看见被稀疏的翠竹掩映着的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踏出一个娇俏的少女。认出了醒目的橘色头发之后,不二微微缩起身体藏在柱子后面,但那个少女似乎没有发觉不二的窥视,她薄红的衣角掠过翠色的缝隙,很快就消失在不二的视界里。
  橘杏……不二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橘杏匆匆离去。直到看不见少女的身影,不二才快步走向重新关紧的门。屈起手指轻敲几下后,门应声而开,门内的声音随着轻响清晰地传到了不二的耳里:“杏ちゃん忘记东西了?”
  不二在听清这声音的瞬间愣住,而来开门的人在看到不二的瞬间也愣住了。
  忍足谦也站在门口,深蓝色的瞳孔微微缩紧着。他的脸色苍白但是很镇定,立刻就恢复过来:“原来是不二,有事吗?”
  不二冷冷地盯着他:“谦也君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要解释什么?”忍足甚至不正经地笑了笑,斜倚在门上,“不二君不是都看得很清楚了吗,从我房里出去的确实是杏ちゃん……”
  不二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谦也君还需要我来提醒你的做法意味着什么吗?”
  “不用不二你浪费口舌。”忍足淡淡地说,“我清楚得很。”
  “谦也君既然清楚,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不二上前一步逼视着他,“在王不知情的状况下和他国中人私下会面,这是叛国的罪名。”
  “我说了,不要你多话,我清楚得很。”忍足挑衅地看着不二,“不二是听力不好吗?”
  “那我就问了。”不二深吸口气,“谦也君和橘杏公主在做什么?”
  “做什么?什么都做了。”忍足冷笑道,“交换情报,通敌卖国,男女之事……不二想听哪一段?我可以把细节全都告诉你。”
  “忍足谦也,你听好,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不二沉了面色,回以同样冰冷的声音。
  “这和不二你有什么关系?”忍足犀利的眼神射向不二的面孔,就像要把他的头颅给射穿,“我没必要和你认真。”
  “这和四天宝寺,和白石君有关系,不是吗?”不二利落地堵回去,冰蓝色的眼眸同样犀利,如同利刃淬闪寒光。
  “你是替白石拷问我吗?”忍足放声大笑,“不二,别再装了,你压根没这个资格。”
  不二的身体几乎不可察觉地一震,忍足谦也冷眼看着不二,反手就想关门,但是不二的手立刻伸过来撑住了门:“那么,和财前君呢?”
  忍足眯起眼睛,终于露出危险的神情。不二的声音放得极低,缓缓地开口:“就算你和橘杏见面不涉及白石君的利益,那财前君呢?谦也君你敢说……你没有对不起财前君?”
  “……你提光做什么?”忍足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谦也君是害怕?还是心虚?”不二轻声道,“这下可以给我解释了吗?你和橘杏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谦也君对财前君的误会也毫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继续应付我。”
  “你要对光说什么?”忍足的脸色比不二还要阴沉。
  “事实。我看到的事实。”不二答得倒也干脆,“谦也君不会不知道财前君最近的态度吧?倘若财前君知道,他会怎么想……”
  “——不二周助!”忍足的拳头夹杂着凌厉的风声挥向不二,不二眼睛都没眨,任由那个凶狠的拳头迎面袭来,最后呯地落在耳侧的门板上。
  劲风把不二耳边的碎发撩起,簌簌颤动,但被纷拂的发包裹着的不二的面容仍然平静,连温和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语气里夹杂了几乎不可觉察的悲悯:“谦也君,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直接承认不就好了。曾几何时不二看着忍足纵马而行的背影调笑道,——我又不会笑话你。
  分明如此深爱着那个少年,分明整颗心都给了那个少年,为何把全部的话语都埋藏在心底,只漫不经心地说着无关紧要的真实,抵死不愿承认那样爱着那个少年的真实。
  分明没有人会笑话,倘若你坚定不移;分明没有人会拒绝,倘若你勇敢吐露。
  究竟是为了什么,缄默至今,难道你真的甘愿从此错过,两相遗忘。
  不二的目光一定透露了全部想说的话。忍足谦也垂下头避开不二的视线,颓然地收回手。他绷紧的手背上有鲜血沿着凌厉的骨节爬行,如同章鱼缓缓伸展触手。
  “谦也君——”
  “不二,如果……”忍足谦也艰涩的声音就像朽坏的琴弦,枯哑地奏响一支残曲,“如果,你不想让光难过……那么,今天的事,半句都不要对他透露!”                    
作者有话要说:  

  ☆、视而不见之盲

  和忍足谦也发生激烈冲突之后的数日,不二的生活还是异常平静。即使是在朝中遇到忍足,他还是一副没个正形的德行,笑嘻嘻地和不二开玩笑,完全不能把他和那天极具攻击性的冷漠形象联系起来。
  但不二还是发现了以前没有发现的事情。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视忍足,下朝时直接抽身走人,那时候一直看似安分地没有打扰财前的忍足就会把目光凝在少年远去的背影上,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束缚暴突而出,但却生生被压抑下去。
  不二前往那个人的内室的路上的时候,想起忍足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轻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