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3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2004年第03期-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丈夫是我军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妻子却是一位普普通通酌家庭妇女,他们互敬互爱、相濡以沫,用自己平常而又带几分传奇的经历,在向人们诠释婚姻的真谛……
  三月,春风轻拂。在北京万寿路海军干休所,我拜访了这对夫妻——王晓、樊旭夫妇。
  都是九十一岁老人,王晓身材魁梧,腰板挺直,浓黑的眉毛,炯炯有神的双眼,除了耳朵有点背,健康情况依然良好。樊旭慈祥地坐在沙发上,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这两年就是腿脚有些不得劲儿。
  我说:“王老,你们结婚已经七十四年了,还记得当年的结婚情景吗?”
  “怎么记不得,那年的五月十三,天气已经比较热了,他用一顶红轿子,把我接到他们家。当天还办了两桌酒席,那时候在农村就算不错的了。”樊旭在一旁轻轻插了一句。
  “是的,是一九三O年农历的五月十三,当时我还在县城的协德源商行当学徒。一晃七十几年了!”王晓十分感慨。
  九十年的经历厚重得像一本书,只能挑最重要的说……
  一九一三年农历十月,王晓出生于山西定襄县东作村一位前清秀才的家中。一九三三年受共产党外围组织互济会影响,正式参加革命工作。一九三六年春,红军东渡,王晓毅然从军。一九四九年九月,晋升为十六军四十八师师长。一九五一年,王晓奉命前往刘伯承挂帅的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系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后任海军学院副院长兼合同战役教研室主任。一九六一年,被授予少将军衔;一九八三年,他从海军后勤部部长的位置上离职休养……
  我们正聊在兴头上,坐在一旁一直闭着双眼的樊旭,突然冒了一句:“太细了,太细了,人家要听听我们两人的事情……”王晓望了老伴一眼,止不住笑了,连忙说:“好,好,我再说说我们俩的事情。”
  我问:“王老,您和樊大姐是自由恋爱,还是父母包办的?”
  “那时候农村哪有自由恋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抗拒。她家离我们村就隔着条路,三里地。是媒人介绍的,而且媒人也不跟我们说,只要父母同意就行了。结婚前我们从没见过面,双方都不知道对方高矮胖瘦,那时候都是这种风俗。二十岁结婚,第二年有了第一个孩子。当时,我在小学当老师。”
  樊旭插话说:“那时候我还帮他闹革命呢!”
  “是的,”王晓说,“当时,一些进步青年经常在我们家开会,她在村口为我们放哨。我们夜里进城贴标语,她也跟着去,帮助刷糨糊,帮助放哨。三六年离开家后,我一年给家里寄一封信,也不敢讲真实情况,就报个平安,说自己在外面做买卖。”
  王晓接着说:“我离家第七年,也就是四三年三月,当时经过了反扫荡,形势平稳了一些,部队驻扎在山东鲁西一个叫清水河地方休整。我给她去了封信,过了些日子,她带着十三岁的女儿居然找来了。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从山西到山东,还得经过鬼子的封锁线,真不知道她们娘儿俩是怎么来的?当时也有一些团级干部带家属的,她们也就留了下来。四五年,部队又要打仗了,一家人又分开。一直到了五二年,我留在南京军事学院当教员,一家人才重新团聚。”
  樊旭告诉我,她从小没读过书,不识字。到了南京以后,开始学文化,达到高小水平,能看看报纸。
  五十年代,我国曾出现第一次离婚高潮,有些材料说,这其中高级干部占了相当一部分。这些高级干部参加革命前,在家乡已经有了妻室,但解放后进了大城市,再也看不起老家的“糟糠之妻”,便纷纷提起离婚。
  我问王晓:“当时,一些高级干部进城以后,看不起老家的原配,提出离婚,您身边这种情况多吗?”
  王晓想了想,说:“有这种情况,不过,好像并不是特别严重。”
  樊旭说:“怎么没有y我记得有个系主任,不要老家的老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系主任?”王晓沉吟了片刻,“……哦,你说的是那个王主任。他的情况还有些特别,他出来参加革命以后,家里给他找了一个,后来一直没举行什么结婚仪式,王主任一直不承认有这桩婚事。解放了,女方就找来了,组织上也很难办……”
  樊旭又说:“好像还有个教员,因为这个事受了处分……”
  “对了,我们这个单元一楼住的史子才同志,解放初期当过海军航空兵的干部部长,或许他掌握这方面的情况,你可以同他聊聊。”王晓说。
   我向两位老人“此致敬礼”,并祝他们健康长寿!
  我再二次走进干休所。我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崇敬感——这里的每一位老人,每人都有一段光辉的经历,每人都是一部历史参考书!
  今年已高龄八十四岁的史子才也是如此。
  史子才是河北威县人,家乡的口音一点也没变。老人除了耳朵有点背,记忆力还相当好。一九四O年十月,史子才参军入伍。参加过反扫荡,参加过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一九四九年夏,已是十军政治部组织部长的史子才随部队进川剿匪。一九五二年,十军并入刚刚组建不久的海军青岛基地。从陆军突然转到海军,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大海,见到大海了,还不相信海水真是咸的。过去哪上过军舰,许多人一上舰就晕。史子才说自己当时脑子一时也转不过弯来,转不过弯来也得转弯,那时的口号是:“不懂就学!”一九五三年,海军航空兵成立,史子才又被任命为海航政治部干部部长。
  一九五O年、一九五一年,部队驻扎在四川内江地区。史子才告诉我,他们那一拨干部基本上都是那个时期结婚的。刚投身革命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枪林弹雨,谁还顾得上去计算年龄。一解放,小伙子都成了“老”伙子了。当时,十军军、师、团三级干部中,没有结婚的占大多数。革命胜利了,也该有个家了。
  那天中午,史子才刚刚从师里开会回来,军宣传部长郭竞仁说:“老史,今天晚上我准备办事了,到时欢迎你参加!”
  “办事?”史子才疑惑地问,“办什么事?
  郭竞仁答:“婚姻大事啊!”
  当晚,婚礼就在郭竞仁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举行。郭竞仁代表新娘讲话,他说:“今天请大家来,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招待大家,我准备了十个西红柿,一瓶酒,不成敬意!”
  有人问史子才:“史部长,你和小吕的大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史子才说:“我们刚刚进入‘情况’,不着急,不着急!”
  军长杜义德在一旁说:“军人嘛就得有点军人作风,还磨蹭什么?马上打报告,这两天就办了。”
  史子才的对象“小吕”吕哲仁,安徽阜阳人,高中毕业那年,正遇上十军到学校招收女兵,便报名参了军,被分到史子才手下当干事。
  这时,史老的夫人吕哲仁从里屋出来,笑着说:“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吗?”
  史子才接着说:“既然军长开口了,那就打报告吧,当晚写了报告,第二天就批了。”
  
  吕哲仁说:“我们是一九五O年七月十五日结婚的。老史是师级干部,当时每月的津贴费是三块五,我是排级,每个月是一块五。我们两人把积蓄凑了凑,一共是二十几块钱。我记得很清楚,用这些钱,我们办了三件事:一是到城里拍了张结婚照,那时候照相是很时髦的事;二是花七块钱买了一只金钱牌热水瓶,因为老史那段时间老爱感冒,晚上得喝点热水;三是买了点糖块,一瓶酒。”
  我问吕哲仁:“吕大姐,当时像你们这样的婚姻,是不是都是组织上给分配的?”
  “不,不,”吕哲仁说,“我反对‘分配’这个词。现在的一些电视剧、小说,一写那个时期老干部的婚姻,都说是组织分配的,这也是一种误导。一般都是介绍的,毕竟是人民军队嘛,即便相处了一段时间,本人觉得不合适,组织上也不会逼婚。”
  我又问:“史老、吕大姐,解放初期你们都在军队做干部工作,是不是那几年原来在农村有妻室的高级干部,提出离婚的特别多?”
  吕哲仁说:“当时是有一些高级干部离婚了,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凡是离婚的都是‘陈世美’,都是把农村的妻子抛弃了的。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有些是一出来革命就与家里失去了联系,十几年音信全无,家里人以为他早牺牲了,原来的妻子也早改嫁了,事实上也就算离了。有些是参加革命前,父母包办成婚,本来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出来参加了革命,十几年没有生活在一起,现在再把两个人捆在一起,的确也有困难。他提出离婚,说是反对封建包办婚姻,也不是一点理由也没有。我记得当时有个副师长,参加革命的前三天成的婚,完全是被迫于父母之命,妻子还是个小脚女人。一九三五年离开家,到一九五二年才回去。当夜,父母让他与妻子住在一起,他死活不干,在家只呆了三天,就返回部队了,马上写了离婚申请。机关还派人去他家乡调查,连调查的人都很矛盾,一方面同情为他苦苦守了十几年的那个女人,一方面又觉得维持这样的婚姻也是十分残酷的。后来,尽管做了工作,他还是坚持要离,组织上也批准了。就我所了解的,当时真正属于‘陈世美’的,真正喜新厌旧的,有,不是很多。现在有一种误解,凡是那时候离婚的都是‘陈世美’。”
   当时,还有一种独特的现象,叫“离婚不离家”。
  《解放军报》原副总编魏艾民曾写过一篇回忆录:《荒唐的“离婚不离家”》:
  ……
  那时的军队干部都很年轻,却多是身经百战。部队进驻城市,接触很广,城市的女青年崇拜他们,羡慕他们,自然会有爱的表示,同时也有一些居心不良的女性,以各种不文明的方式接近我们的干部,人们称这种女人为“糖衣炮弹”。这种新情况引起干部思想上的混乱。那时已婚的干部,女方大多是家乡的原配,几乎全是文盲,有的还是缠足。有的干部在一些女青年的包围下动摇、溃退,想扔掉原配,另寻新欢。但干部的原配,都是他们家中的有功之臣,而且中国传统道德中的“糟糠之妻不下堂”之说,使这些人不敢简单从事。也许人的“智慧”是无限的,逐渐冒出一种“离婚不离家”的婚姻模式,即干部同原配夫人口头上宣布离婚,女方仍住其家,地位不变,而男方可以再结婚。农村妇女,不解其中奥秘,觉得自己反正不离家,只当是男人在外边“娶小”。而实际上也是如此。本人就见过这样的事:一位团级干部,宣布同原配夫人离婚,但“不离家”。他同新婚夫人回家,还要原配夫人安排生活。新婚妻子生予,还要原配夫人来伺候月予。
  这种“离婚不离家”的做法,自然引起各级党组织的注意。据说,一次为军队高级干部会议组织京剧晚会,毛泽东点了两出戏:《将相和》和《秦相莲》,其寓意是很明显的。
  谁是最可爱的人
  至今,依然有人在怀念着那个年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结束了百年战乱,结束了流离失所的日子。新中国成立,广大劳动大众所期盼的和平岁月,所渴望的安居乐业的生活开始了。在精神领域里,理想主义在统领着一切。
  这种理想主义在婚姻领域里,也得到淋漓尽致的反映。
  一九五一年四月,《人民日报》发表了作家魏巍的散文《谁是最可爱的人》,在国内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谁是最可爱的人》,同时也点燃了无数姑娘心中的爱情之火!
  那完全是一个理想化的公式:志愿军官兵是最可爱的人——志愿军官兵也是最值得我爱的人——我应该把真诚的爱情献给志愿军官兵——献给志愿军官兵的爱情一定是幸福的!
  一九五一年,十九岁的曲君是杭州大学中文系的一名学生。她像班里的同学一样,投入了给朝鲜前线的志愿军官兵写慰问信的热潮。三个月后,她收到了志愿军第七十五师一位叫高志强的副连长的回信。信是用铅笔写的,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篇纸,而且三分之一还是错别字,曲君却读得有滋有味。从此后,两人书信频频,鸿雁传情。
  一九五四年秋,高志强随部队回国,分到杭州郊区一家部队汽车修理厂当副厂长;而曲君三个月前大学毕业,已经到杭州一所中学当语文教师。
  那是一个秋高云淡的夜晚,和风轻拂,明月高照,这对恋人第一次在西湖边的苏堤上见面。情语切切,互诉衷心。
  曲君很快向学校领导打了结婚申请报告。她的一个好朋友提醒她:“你是个大学生,他才读了两年的小学,你们为什么不能再接触一段时间?再了解了解?”曲君说:“不用了,战场已经帮我对他作了最好的了解!”
  婚礼是在曲君学校的礼堂进行的,证婚人是市里一位主管教育的副市长,他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为一位从朝鲜战场归来的最可爱的人,和我们的一位优秀教师举行婚礼,这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光荣……”
  蜜月结束了,平凡而具体的生活开始了。
  结婚头几个月,曲君每周都要带高志强游一次西湖,她说游西湖能让人心旷神怡,陶冶情操。可去的次数多了,高志强不愿意了,他说整天看这破水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在家睡觉强。不游西湖,那就去看电影,好几次,开映没多久,高志强便歪着脑袋睡着了。
  一年后,儿子降生了,儿子给小家庭带来了欢乐,也同时带来了烦恼。由于双方的父母都不在杭州,曲君歇完了产假,白天只好将儿子寄托给一位老太太带。孩子小,老闹病,曲君忙得焦头烂额。有天半夜,天下着雨,儿子突然发烧,又哭又闹,曲君不得不抱着儿子往医院送,等到看完病,清晨回到学校,上第一节课的钟声也敲响了。曲君把孩子一放,连早饭都没吃,拿起讲义赶紧往教室跑……
  周末,高志强一进家门愣了,屋里乱七八糟,曲君也 瘦了一圈。他纳闷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曲君哭了,一个劲儿地说:“你回来,你赶紧给我调回来……”
  调回来谈何容易,日子照样得过。
  更让曲君接受不了的是高志强的生活习惯,抽烟,喝酒,晚上睡觉不洗脚。每天晚上睡觉前,曲君都得提醒一句:“洗脚去!”不提醒,他总忘。有天夜里,曲君突然想起他没有洗脚,说了句:“你还没洗脚呢!”高志强已快进人梦乡:“困死我了,明天再说吧!”曲君火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嚷道:“不洗脚,你给我滚开!”高志强也急了:“干吗穷讲究?在朝鲜打仗,半个月、—·个月不洗脚,不照样过?”曲君不依不饶,高志强就是不洗,两口子一直吵到天亮。
  洗脚是个引子,从此,小吵不断,大吵频频。
  孩子三岁时,曲君提出离婚,高志强也同意了。
  有人问曲君为什么离婚,曲君说:“他不洗脚……”
  有人问高志强为什么同意离婚,高志强说:“她老让我洗脚……”
  因为“洗脚”问题而离婚,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场曾经被看作是“这座城市的光荣”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爱情理想革命化”的潮流并未中止。
  上海社科院社会学者徐安琪,在分析这一时期的“爱情理想革命化”时说:“社会主义的爱情在那个年代被神话为纯洁无瑕、公而忘私的无产阶级感情,因此,男女结合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