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袜子 作者: 王小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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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袜子 作者: 王小枪-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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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开封的烟放在冰箱里不会变质,这个生活常识还是李小京告诉我的,在此之前,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后来她跟我说,这招儿是从她妈那儿学来的,不但可以保存香烟,而且在不被对方所知的情况下,还可以有效的控制每日吸烟量。
  我和李小京第一次在我家做饭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拒绝去报刊等单位任职之后,当时我正狂热地迷恋在晚上四处找地儿扎堆聚会,平时根本懒得在家里拾掇,然而李小京在我家混熟之后,下班后居然一个人早早地赶到我家,然后用我给她配制的钥匙进门,本来想把饭菜全部做好之后给我一个惊喜,没想到做到一半儿的时候才发现我厨房里根本没有酱油和醋,我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狂奔回家,两个人才把一切搞定。
  不过因为缺油少盐,调料也无法做到一应俱全,所以那顿饭最终变得难以下咽,两个人硬着头皮胡乱往嘴里塞了一些就宣告结束,没想到吃完以后还没过三个小时就又饿了,于是我们一起到街上去找饭馆儿吃饭,那时候我住的这个地方附近根本没有可吃的地方,原来的一些小饭馆也因为扩建路面被取缔了,我们走了两站多地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四川风味的饭馆儿钻了进去,因为晚上失败的菜吃多了,我们就变样儿的点了火锅,要了一堆羊肉片和各种蔬菜,我饿坏了,自顾自地在那儿狼吞虎咽,吃了半天一抬头,却发现李小京正在看着我,自己连筷子也没动,我问她怎么了,她笑了一下,说:“等下次,我再好好给你弄一桌儿。”说完就随着我大吃特吃起来,直到两个人把点下的东西都吃完才罢手。随后,我们一起回家,我们打开DVD,再将沙发分解展开,李小京和我抱着躺在上面,她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衣,紧紧地抱住我,我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小肚子,她的皮肤光滑,原本平坦的小腹往前凸出鼓出一个小小的方块儿,很显然,是刚才和我一起吃多了。

第41节 活受罪
       
  等第一个电影放完,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找烟,发现烟已经抽完了,家里也没有预备着,就像一本小说里描述的深爱着情郎的一个姑娘那样,李小京不声不响地爬起来,轻轻穿好衣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出门去,手机也没带,等我发现时她早已不知去向,我跑到楼下去找她,在路边,我看到她远远地骑着自行车过来,前面的车筐里放着一条,美丽的路灯下,她的脸庞美丽异常,在黑暗中深情迷人,如同幻影。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看了四部DVD电影,到天都快能擦亮的时候,我们才依偎着在沙发上睡着,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醒来之后,李小京看见茶几上的那条被我拆开的硬包,用手指指冰箱,骨碌着眼睛告诉我:“烟放在冰箱里头,可以保质。”
  那时正是我们狂热相恋的时候。
  和那天晚上一样,我和李小京同样躺在沙发里,用同样的姿势互相抱着,我同样又在第一个电影结束之后起来抽烟,而不同的是,此刻,李小京忽然对我说:“昨天夜里,我又梦见你在我的前头跑,我在后面骑着自行车跟着,结果刚拐过一个路口,忽然间你一下子就不见了。”
  李小京做过好几个类似这样的梦,但全部都是在她对我的信任产生动摇之后:“哎,你说,这梦什么意思?”她推推我,问。
  “梦不都是反的吗,这就是说,你在前头跑,我在后边儿追呗。”
  “那干吗你都不见了呀?”
  “不见了——那就是不见了,我哪儿知道那么多呀。”
  “你给我认真点儿!”李小京用脚踢了我一下儿,说:“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要不,我明天给你买几本解梦的书你瞧瞧?”
  “准不准啊?”
  “这个你得去问作者。”
  “废话!”李小京呼啦一下坐起来:“反正,你必须得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我看看她,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随便儿什么。”
  “什么叫随便儿啊?”
  “不懂就去查字典。”
  “我要不说呢——”
  “你以为我让你说什么?”
  “那你让我解释什么?”
  “你以为我让你解释什么?”
  “没劲。”
  “没劲,就是没劲!”李小京嘟囔了一句,一时也不说什么,盯着电视半天才想起换光盘:“去呀!等什么呢,换个有意思点儿的!”
  随着审问的正式开始,从那之后的好几天,李小京变得越来越多疑,经常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质问我,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通常来说,我大多以“时机未到、贼胆未生”的说法来搪塞过去,偶尔也能骗到她,让她以为我和刘婷真的没有那回事,只是互相倾慕,从而越走越近,但是在最后关头卡壳,不管是我悬崖勒马还是她良心发现,总之并没有攀越雷池半步,每当在这个时候她就会心花怒放,除了快活地打我几下,还会得意地说类似“我就不明白了,像你这么差劲的男人,居然还会有人愿意跟你近乎”、“破锅自有破锅爱”之类的话来表达内心中无法掩饰的喜悦,但往往最迟一天之后,就会把这些论断和认定全部推翻,坚定地认为我在说谎,从而开始继续盘问,手段层出不穷,劲头有增无减,但是我坚决一口咬定死不松嘴,她也对此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或当打对面或旁敲侧击地继续试探,企图从我的嘴中发现蛛丝马迹,总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一个多星期之后,她也开始恢复上班,我却被她搞得心神不宁,她在家的时候还好说,一切我都能用沉默来回答与应对,等她一旦不跟我在一块儿时,随访和查岗的电话就追的我无处躲藏,我的手机一天到晚都得开着,并且必须在铃响三声之内接起,否则就会被她怀疑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那几天我简直是度日如年,不管在干什么,时刻都下意识地看看手机,仿佛我就是为了电话而活着,直到有一天,她怒气冲冲地下班回家,一进来就把门摔得乱响,鞋也不换地走到书房,一言不发,坐在电脑旁的椅子上大口的喘气。
  我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
  “是不是跟别人吵架了?”
  “关你什么事儿!”她冲我翻翻眼,把我呛得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她问我:“你今天干吗来着?”
  “没干吗,家里呆着。”
  “给谁打电话了没有?”
  “没有——怎么了?”
  “你没给刘婷打电话?”
  “证据呢?”我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反问她。
  李小京不说话,一会儿,她忿忿地说:“下班的时候,我刚进去值班室,就看见她在那儿打电话,笑得又淫荡又神秘,是不是你打的?!”
  我苦笑了一下,告诉她:“我要是打,还不知道等你们俩都不在一块儿的时候打呀?当我是猪啊——”
  “你就是猪!”李小京骂了我一句,说:“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俩那破事儿!”
  我不再理她,回头继续打字,她顿时来了劲,过来用手把电脑屏幕挡住:“不许写!”
  “干什么?”
  “交待!”
  “交待什么?”
  “有什么交待什么。”
  “你他妈有完没完?”
  “没完!”李小京看看我,好象语气不够强硬,又马上加了一句:“我他妈没完!”
  我被她吵得不能写字,便开始玩拖拉机扑克牌,玩了不到五步就被她伸手关掉,于是我又顺手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来看,她又来抢,就这样纠缠了半天,我找个机会又把书抢回来,一边看一边提防着她再来抢,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竟乖乖地出去了,几分钟之后,从外面的沙发上传来她轻轻地哭泣声。 

  我最害怕这种情况的出现,因为她会轻易地使我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歉疚的感觉和心理状态,这种时候,我往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她,劝解她,告诉她事实的始末决不可能,我非常清楚这点,如果告诉她真相,那么,便是我们爱情的一个句号,我不能亲手葬送我们之间的一切,但我又找不出任何方法来打消她的疑虑,我明白,纵使我再进行百般解释,对李小京来说,她已经不可能再相信我和刘婷是清白的了,对于这点,我感到十分被动而无可奈何,在生活中出现这样的场面,这让我毫无办法可言,相对于这以前的快乐时光,现在简直就是在活受罪。

第42节 我们分手吧
       
  日子仍在继续,我被她的所作所为搞得越来越心烦意乱,写作更是无从谈起,每每坐到电脑前,脑子里就是一片混乱,诸多话语在眼前闪现,可要是想伸手触摸,却往往均是一无所获,到了这种状态之下,我发现我被卷入了一个漩涡,始终在里面盘旋,却不能找到出口与上岸的路,在随后而至的恶性循环中,我越发感到烦躁不堪,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她的无休止地骚扰之下,我觉得自己象是坐在一座火山口上,屁股底下随时都能迸发出灼热的岩浆和冲天而起的火浪,将我烧得体无完肤,在烦闷的同时我也一直在时刻担心,这个让我恐惧的时候会在哪天到来。
  当太原的夏季又一次来临之际,李小京的想法更加极端起来,尽管她表面表现的十分平静,但内心里实际上已经变得极端多疑,任何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都能让她非常敏感,任何一个随口而说的话语也能叫她猜测半天,总之,虽然我始不断地在各方面小心翼翼,以求在时间的消耗上得到解脱和被她的认可,但她执着地认定我对她不忠,所以,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感觉已经不可避免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其实,对我来讲,即便是这样,哪怕事情的状况一再糟糕下去,我都有完全的能力和足够的时间来抵消这一切带来的负作用,但对她来说,她内心中强烈的多疑和极端的脆弱已变得无可复加,虽然每次她都竭力地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每次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来,这种近似病态的牛角尖不可避免地摆在了她的面前,最要命的是,这是她自己完全主动、心甘情愿的钻进去,并且,最要命的是,她还象草一样不能自拔。
  在李小京钻到牛角尖快到一半儿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了,她经常以一种类似于开玩笑的口吻,于不经意间来试探与询问我和刘婷之间的事情,我曾纳闷她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刘婷,她告诉我那是不明智的选择,我又问她怎么才是最明智的?她没回答,反而告诉我:“你家的猫偷吃了一条鱼,你能去问那条鱼吗:‘你是不是特想让它吃啊?’”
  在李小京看来,我和刘婷之间的事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块久治不愈的心病,久而久之,刺探打听和刨根问底已经演变成她的一种生活习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跟吃饭上厕所一样,可以归结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出于同样的敏感与担心,我对此坚决不予承认,也从不坦白我和刘婷上床的事情,但李小京的不屈不挠却让我压力重重,整日都生活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下,心力交瘁,我把我所知道的所有办法用到此处,在李小京层出不穷的种种花招之下,对于各种反侦察与反动乱的套数,熟悉的我则驾轻就熟,生疏的就索性生搬硬套,总之,怎么能使这一切得到改善我就怎么来,但这照样不能改变李小京,一天晚上,她慢慢地凑过来,问我:“想什么呢?”
  “想死。”我这么干脆地回答她。
  李小京过来摸摸我的头:“有病啊?”
  “对。”
  “什么病?能告诉我吗?”
  “就不告诉你,凭什么呀?”
  “我是你女朋友啊,贴近点儿法律就叫未婚妻——未婚妻,你懂吗?我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你的病情,你想啊,万一你不行了,我也享有知情权啊,再说了,你还没告诉我,你遗嘱里把你的那堆书和那堆DVD归谁呢。”
  “归你。”
  “那钱呢?”
  “干吗?”
  李小京一笑:“我可听说了,好多人的遗嘱里都不明着写,最后钱都拉给那些小妖精儿了。”
  我也一笑,问她:“你听谁说的?”
  “我就问你,你的钱呢?”
  “我把房子给你得了,钱——钱都给你花光了呗。”
  “哼!”李小京拿指头朝我一戳:“不说实话是吧?我李小京用得着你花钱吗?妹妹我是白领一族,是挣钱养你这种小白脸儿的,可不是二奶!”
  “对,你是大奶。”
  “滚蛋!”她拿起一个靠枕扔过来:“我就知道,你想把钱留给你的二奶吧,对不对?!”
  “那你得先给我找一个。”
  “还用得着我找吗?您一个大作家,哪儿不是招手就来啊,我赶都赶不过来呢,还要替你再找?”李小京生气地说。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凑过来,问我:“哎,问你个事儿。”
  “说。”
  “要是真让你包二奶,你包什么样的?”
  “你这样儿的。”
  “滚!”她一边骂,一边问:“我推荐刘婷儿——你觉得怎么样?”
  日子就在这种半真半假的斗嘴和试探中继续,生活也在这种平淡无奇的状态下进行,每次争吵的最后,我们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神与口气中看到一丝忍让,那是对爱情的维护和不舍,但往往再往后进行一步,她便会立刻醒悟,及时停止慢慢流露出来的温情与不忍,从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折腾,不到两败俱伤决不收兵,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令人遗憾的是,我们之间的那些原先保存完整的激情和温柔也在逐渐消退,反而,取而代之地则是一些从所未有过的不计后果的出口伤人,有几次,我被她骂得狠了,就会忍不住说些过火的话,而李小京对此的反应,则是更加强烈的打击报复。
  生活就这样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怪圈,我们都以对方的某次口误及在言语交锋中的失败而沾沾自喜,一旦遇到一方被批判和指责地一无是处,甚至毫无还嘴之力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高兴的心花怒放,继而穷追猛打,直到神气活现地将对方批驳地奄奄一息,并以此为乐,特别是李小京,她仿佛在经过和我长时间的斗嘴之后,惊喜地发现了自己在攻击别人上的语言天赋,词儿和各种比喻简直是一天一换,花样繁多,层出不穷,有时候在我看来,她甚至就是一部活的骂人百科全书,据我不完全统计,单单不到十天的时间内,不说刘婷,光我脑袋上的谶纬和外号就被她起了有数十个之多。
  非但如此,她还经常会在我们正在亲热地时候突然打住,冷冰冰地问我:“韩东,你说实话,到底爱不爱我?”
  “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
  “你要骗我你就是小狗?”
  “对,我就是小狗,行了吗?”
  “不行!”
  总之,就是这种腔调。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在她值班时,她经常会在半夜打电话回来,我通常也没有睡,我们便在电话里一通闲聊,就好象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谈论的话题、说话的语气,甚至她撒娇的口吻,都与我们刚刚相恋时一模一样,她不再与我斗嘴,我也温柔异常,我们经常在电话里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说以前,说未来,说结婚,说生孩子,说将来老得走不动了,总之,除了不说现在,任何的生活都是我们的话题,有的时候,谁也说不出来了,两个人都无话可说了,她就会让我给她讲故事:“随便讲什么都成,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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