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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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囚徒-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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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楚凌而言并不困难,所以他当下一点没犹豫的就着平整的西裤屈膝跪在小桌子上面,但在双膝都落入桌面上那只鹰被雕刻得精美深刻坚硬的羽毛中时,那一瞬间,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情绪直直的捅进了楚凌原本那没有一点防备的心脏!
  没有肌肉覆盖的膝盖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深深陷入红木印纹中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刺痛并不是楚凌所不能忍受的。但他所没想到的是,小时候因为身高的关系跪上去并不会有太大突兀的小桌子,此刻让身高已经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他重新跪在这上面,他原本均匀有力的小腿以一种无力的姿态有一半悬在桌子的外面,高大的上身超过办公桌不至一个高度,他这么跪在这里,竟然莫名的给了他一种无力且耻辱的感觉……
  是的……
  那是一种……强大且让人无法忽视的……
  羞辱感。
  楚凌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紧皱在了一起,这种耻辱感混合着他在刚刚燃起的,还没有消退的对于自己的功劳被人全盘否定的愤怒一块儿冲进他的大脑,紧接着,楚凌提起笔,大笔一挥,在纸上条条框框的写得都是他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么处理问题是多么的正确……
  然而……在那一页白纸快被写满的时候,楚凌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把那页白纸撕了下来,丢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现在这样意气用事,到头来,受苦的也不过只有他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楚凌忽然把另一只手狠狠的攥了起来,指甲瞬间划破掌心的刺痛让他心里的一个深刻的信念刹那燃烧了起来!
  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谢氏,他会得到自由的!
  这样被人如同工具般使用,被毫无理由的惩罚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
  想到这里,楚凌紧绷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挑,一丝凌厉而自信的笑容兀然凸显出来——
  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第八章 认错

  日月交替,天色将白的时候,楚凌终于把自己所谓的错误条条框框的在本子上罗列好,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他差不多在那小桌子上跪了一夜,全身上下除了胳膊外没有一处不酸麻的地方,膝盖更是被桌面上那只被困的苍鹰深刻的纹路硌得疼到不行。只觉得那个小小的着力点上面好像被放了千万根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把他扎得从膝盖一直疼到脚腕……
  楚凌皱眉忍了忍,勉强把身体上各种各样的酸痛不适压下去,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是忍不住向窗外的天空看过去,看着那里的颜色,一点点变温暖,一点点变明亮……
  其实,连他自己都是无法否认的,他在期待,期待在天大亮起来的时候,这座房子的主人会推门再次走进这间书房……
  可是,终究没有。
  他看到外面的天色逐渐变亮,听到谢家的工人们都已经起来轻手轻脚的在外面忙着什么,他闻到了从门缝透过来的,楼下厨房里做的早餐的味道,直到……听到一阵干净利落的马达声响起,紧接着那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耳边,然后,外面的忙碌似乎逐渐缓和了下来,逐渐的,这所大宅里面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外面在冬日里不多见的暖洋洋的阳光照射下,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后院的花园里捡草籽吃,那欢快的叫声,却是让楚凌的心逐渐冰凉……
  他知道刚刚的那阵马达声是谢云开车去上班的声音。所以,他也就明白了谢云的意思——谢云根本就没有现在让他从这该死的桌子上起身的意思!说白了,也就是最起码在谢云下班回来之前的一整天时间他都要在这个桌子上面度过了。
  这么算起来,其实,他要在这个满是纹路的桌子上面跪足一天一夜的时间……
  以这种滴水未进,且膝盖不能挪动一下的姿势……
  按理说,谢云的书房不可能安装监视器,在保证没有人会进来的情况下,楚凌完全可以起来活动缓解一下自己身上此刻酸痛不已几乎要僵硬得坏死掉的肌肉,即时他就这么在这书房里以他觉得最悠闲最舒适的姿势待上一整天,只要保证他在谢云回来之前重新跪好,都是没问题的。但楚凌偏偏不能那么做。
  这种小心思是他六岁之前才会去动的。那个时候,这种反省的方法对于小小的他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惩罚。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想方设法想要去缓解膝盖上痛苦的急切,直到,他在某一天终于大着胆子在根本没有人监视的房间里自己从那个小桌子上爬了下来……
  那个时候,当他的老师进来的时候他仍旧端端正正的跪在桌子上,两只小手握着拳死死的贴在大腿两侧,低着头咬着嘴唇,前面的大桌子上,规规矩矩的放着一本笔记本……
  老师照例来检查他的膝盖,然后没有对他说任何原因的把他从桌子上拎下来,随后抓起一直放在抽屉里的绳子,把他一路拖到了训练场的最中央。那个时候正好是正午,亚热带的孤岛上方一轮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皮肤生疼……
  老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命令他重新在桌子上跪好,拿着绳子绕过小桌把他双腿牢牢的绑在了桌子上,就让他这么直挺挺的无法抗拒的跪在太阳下面,一直到毒辣的太阳消失在海平面上……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原来,每次反省之后的例行检查并不是为了确认他们膝盖处的伤势,而是为了了解在受罚期间他们有没有自作聪明的擅自挪动或者起身……
  桌子上那个苍鹰的纹路其实是很有说法的,跪在上面的人每一次的挪动或者取巧都可以在膝盖伤口印痕上面深深浅浅的痕迹中找到完全准确的答案。
  虽然说,虽然楚凌认为谢云不一定会有那个闲心来检查他的膝盖,但就此刻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用一时的取巧去换更多的痛苦,不值得。
  但即使意志再坚强的人,他所能坚强的东西,也不过是对抗痛苦的能力而已,而不可能是减少消灭痛苦的力量。
  所以在这么硬撑到了快十点的时候,楚凌选择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来让自己分散精力继而转移自己对膝盖上那折磨人的刺痛的注意力。
  他抬手拿过笔,翻开本子,另找了干净的一页,开始写起了他这两天的工作日志。写完了,他又去写未来几天的计划书,行程和要处理的各项事务公司的人事安排调动等等的琐碎,这一翻忙活过去,也就已经是下午三点的时候了……
  人得体能总是需要适当充足的食物和水来维持的,支撑到了这个时候,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只匆忙吃过那么一顿晚饭的楚凌,此刻显然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罚跪的本身较之其他的惩罚其实并不痛苦,但它会随着时间的逐渐增加而使膝盖处所承受的压力负担也跟着越大,那种仿若膝盖都要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裂开粉碎的痛苦随着时间的增加一点点叠加上去,尖锐而绵延持久的痛苦逼得人简直就要发疯,连带着身体上每个关节都因为长久的保持一个相当痛苦的姿势而僵硬疼痛,直逼得人近乎头皮发麻!
  这是一种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痛苦了……楚凌想,他甚至不知道,他还能用这种家法中所规定的最标准的反省姿势跪在这坚硬的红木苍鹰上面再坚持多久……
  然后,他就在这种自我催眠与暗示的痛苦中,听到了机车开进院内的马达声音。同样是从激烈运动到最后听不到声音,但这次,楚凌心中的期待比之早上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发动机熄火之后,宅子里很快有是一阵忙活的脚步声,当那嘈杂的声音再次归于平静后,谢云终于在楚凌不自觉的期待中不紧不慢的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而此时,窗外已经是一片夜色苍茫了……
  见谢云进来,楚凌深深的吸上一口气,跪在桌子上,看着谢云进门的方向,恭顺的弯腰行礼。他开口,平日里圆润沉稳的嗓音因为主人此刻所忍受的极端痛苦和一天一夜的滴水未进而微微颤抖沙哑:“少爷,您回来了。”
  往日里在两人之间在正常不过的主仆礼,此刻行起来,却因为这个羞辱滑稽的跪姿而显得越发的卑微起来……
  这种卑微不是楚凌所习惯或者可以接受的,但是,在这种强弱差距非常明显的情况下,他却不得不选择一个最容易讨好谢云并且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让自己减轻痛苦的方式……
  这在楚凌这样一个要强的男人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
  但是,这样的处境下,他也只能、必须如此。
  谢云没说话,走过去,点点头坐在那张舒服的老板椅上,随手拿过之前楚凌写过错的本子,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然后他把本子重新合上,看着楚凌此刻低垂着的都和温驯的看着桌面的眼睛,原本已经皱起的眉逐渐又平整了开来。
  他用手指悠闲而规律的敲击着桌面,以一种打量而探究的目光看着楚凌,缓慢的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究竟所在哪儿。你写了这么多,通篇大论的全部都是今后你要怎么做,对错在哪里却是只字不提?”
  “少爷,”楚凌闻言随即应声,但却不得不因为嗓子的干涩沙哑而干咳两下。他仍旧低垂着头,高大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完全驯服的姿态:“楚凌驽钝,还请少爷明示。”
  看着此刻的楚凌,谢云忽然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调教这个自作聪明的家奴的决定,在看到这个男人以这种无力而弱势的姿势跪在桌子上痛苦隐忍而驯服的时候,却消失得不见踪影了。但此刻,他确实是也没了跟楚凌较真的心情。
  所以,谢云挑了挑眉,把本子扔回到楚凌面前,沉稳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我昨天就已经说了,卓越的事情,在你当时的处境来看,你做得并没有错。但是,你错就错在为什么在我已经给了你命令时,你仍旧按照你自己的行为方式去做。是,我当时不在场,我无法根据当时温子渊的反应随机应变的给你命令,但是,最起码,在你得到我的命令之后,你是不是应该就当时的情况找个机会汇报给我,再等我做出其他的反应?”
  谢云顿了顿,忽然抬手,两指以一种强硬的,凌厉的,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了楚凌的下颚,缓缓的抬了起来,他带着质问带着冷冽带着咄咄逼人味道的视线直直的刺进楚凌因为长久的跪姿所带来的疼痛而更加幽暗的眼睛里,谢云缓缓的开口,每一个字都是干脆的,锐利的,压抑的,“我给你对于突发事件应急处理的权力,但是,在对于这件事我已经下达了指示的情况下,你,我的下属,是不是应该就当时的情况跟我汇报过问了我的意思之后再去做?”
  闻言楚凌似乎是要说话,但苦于被谢云扣紧的下颚,在被迫仰起的优雅脖颈间,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最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谢云看得真切,却也并没有再为难他,松开了扣着楚凌下巴的手指,冷峻的声音慢慢缓和了下来。他看着楚凌,眼神中竟然破天荒的带上了一点点的无奈:“你很聪明,这个时候,难道就不会换位想一想吗?如果你是我,面对这样的属下,你会怎样做?”
  谢云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楚凌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很认同很恭顺,但事实上,只有谢云说出那最后一句话时,楚凌才真正的怔愕了一下……
  他不禁按着谢云的说法把自己换到谢云的位置上去考虑,接着,他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凭心而论,虽然至今为止他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但如果他当时处在谢云的位置上,他应该是跟谢云,同样的一种做法……
  毕竟,每个上位者,都不想看到自己的附属品忤逆自己的命令。
  所以,在这之后,楚凌终于点点头,他看着谢云,目光温顺坦然诚恳,“对不起,少爷。楚凌知错,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谢云歪着头,用一种打量和确认的目光盯了楚凌半晌,终于点点头,语气轻松的开口解放了楚凌,“起来吧。”
  闻言楚凌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吸了口气,用胳膊支撑着身体的全部力量,勉强从那小桌子上下来,扶着桌边站在了谢云一侧。
  楚凌缓慢的让身体站直,咬着牙,等待着双膝完全伸展的那一瞬间,剧烈而尖利的疼痛……
  在那一瞬间到来的时候,即便是已经做好了目前他可以做的全部准备,但那刹那的如同几百根小针一起扎入膝盖的尖锐刺痛,仍旧是让他的身体无法控制的向下沉了一下,咬紧的唇边发出了一声浅浅的闷哼……
  谢云看着楚凌这一系列困难而小心的动作,待他终于把自己的双腿稳定下来后,才笑着意义不明的称赞道:“跪了一天一夜还能站起来,体力不错,耐力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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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到谢云的允许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即便是膝盖的痛楚仍旧在大声的叫嚣着,楚凌也仍旧不管不顾的一头冲进了浴室。他双手齐动飞快的脱掉全身的衣服,连热水器的插头的没插,就直接打开花洒让成股的水流直直的冲到了他赤 裸着身体上……
  他一点不躲闪的站在花洒下面,乌黑的头发全部被急促的水流打湿,软趴趴的贴在他饱满高耸的额头上,水流沿着他身体的曲线一路走下去,结识的胸膛细致完美的腹肌修长笔直的大 腿,和已经被红木硌得淤黑充血的……膝盖。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在这过大的冰冷流水的冲击下,单手撑着墙壁,脑袋里一遍遍的回想着这一天一夜他所经历的事情,闭着眼睛急促的喘息着……
  许久之后,当楚凌的呼吸重新平稳,当他再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那双乌黑清明的眼睛里面,一丝被沉淀之后的坚决和冷漠逐渐凸显出来。
  他看着对面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的勾起嘴角,挑起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意来——
  谢云,你想要一个顺从的家奴,那么我就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家奴给你。

  第九章 身世

  严格的说,卓越的温家跟谢氏是颇有些渊源的。温子渊的父亲温鹏在二十几年前是谢家大宅的护卫队长,后来因为一次任务受伤退了下来,找了个温婉的女子成了婚,也便有了温子渊。
  二十年的光阴过去了,当初腿上的伤在这位老人的身上逐渐演变,到如今,温鹏已经无法再站立行走了……
  这天下午,寒冷的冬日难得阳光不错,手头没什么事儿的温子渊回到家把坐在轮椅上的父亲推到了自家的后花园中散心。积雪在连日的转暖中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黄中仍旧带着几抹老绿的草坪来,配着斑斑点点的白,看着也是别有一番心情的。
  听着温子渊叙述前两日跟谢氏谈判的结果,温鹏不免有些疑惑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按说,他们通过谢氏的渠道倒运白粉对两家而言根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谢家看着温鹏年轻时为谢家鞠躬尽瘁最后还伤了腿现在落了个残疾的原因,凡事大多对温家现在的生意多加照应,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怎的忽然就变了脸色?
  不过……
  温鹏想了想,坐在轮椅上摇头笑了起来,对身后的引以为傲的儿子回首说道:“这样也好,要不然我还总觉得欠谢家一个人情,这样把话挑到明面上,对我们而言,背负的东西反而不多了。”看着儿子点点头,他不禁问道:“不过说起来他们怎么会忽然改变了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呢?谢家小子看着不像多变的人,那安清也不应该用这么激进的手段才对。”
  温子渊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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