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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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囚徒-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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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楚凌原本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已经因为极度的缺氧而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他原本紧闭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开一条缝,那条缝隙里,黑色的瞳仁不受控制的向上翻,就好像一只离开了水得不到氧气支持的鱼一样,频临死态。
  一瞬间,谢云原本已经动了杀念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他们谢家花了那么多人力财力物力才培养出来的人才,实在不应该……就这么被自己掐死。
  但是心中愈演愈烈的怒气却又让谢云无法就此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个直到现在都跟他僵持着不愿说真话的男人!
  缓慢的,谢云再次慢慢眯起了眼睛,左手顺着他硬朗的肩部线条上下游走了一遍,轻柔的就好像情人间的爱 抚一般,然后,他松开了掐着楚凌脖子的右手,却在他松手的同一时间,左手用力,把楚凌的右臂卸了下来!
  原本经过长久的吊缚已经呈现出严重肌肉拉伤状态的关节被人忽然用如此粗暴的力道拧下来,瞬间几乎灭顶的痛苦从伤处直直的袭向楚凌的脑顶,紧接着,有从大脑皮层迅速的反射到了全身的各处神经上!
  楚凌被这一扭,在一声闷哼中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了一般一下子侧身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大理石砖上,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捂着右臂的关节处,眉头紧皱,他的身体因为极端的痛苦而难耐的蜷缩在一起,极度的缺氧和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张开大嘴好像临死之人一样剧烈的喘息着……
  但很快的,他勉强把自己急促的喘息压抑下去,捂着右臂的左手缓缓的放了下来,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般狠狠砸了一下大理石地面,接着,楚凌一点点的挪动身子,单手支撑着身子,重新跪起来,面向谢云,跪好。
  “还是不说?”谢云问道,然而,没有回答。眼前的人,就这么沉默的跪在谢云脚下,没有一点想要回答的意思。
  谢云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伤成这样也仍旧倔强不屈的男人,冷冽的目光带着有些失望的复杂,“怎么就这么桀骜倔强?旭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说着,谢云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道:“我谢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无凭无据的冤枉人。只要是我说出来是,那么,我就都是有根据的。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既然你还是不想说,那么——也由得你吧!”
  话落,谢云再没有去看跪地上的人一样,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台阶。
  而楚凌却在这个时候猛然回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他知道,谢云这次离开,他……也可能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但……如果把真话说出来,连累温子渊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负罪感。但假如,他的家人此刻都尚在人世的话,那么被谢云查到,他那从没有见过面的家人们,也只会面临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谢家,不会容忍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存在如此大的变故,而唯一可以永绝后患的,就是在他知道之前,将他的家人,灭口。
  想到这里,楚凌摇了摇头,把目光收回来,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第十二章 争执

  从地下室出来的谢云回想着他和楚凌的对话,然后,至少从里面确定了至少两件事,一是楚凌查他电脑确实是要找他的父母,第二则是……楚凌的父母很可能是谢家二十年前的仇人。
  有了这个大致的范围,如果想查出楚凌此举的真相,其实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而从这个范围中,谢云又可以确定两个隐含的情况——
  那天晚上楚凌必然是见过什么人,听到了什么话,否则他不会存这样的心思并且目标明确的去查二十年前谢家楚姓的仇人。另外,多年前跟谢家有过瓜葛的楚姓人家一共只有两家,其中一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存于世上了。而另外一家,与当时的谢家势力相差无几,但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逼出了京城。
  这样,答案也就跟着呼之欲出了。
  于是,当谢云打电话把这件事吩咐下去的时候,言辞简短表意明确:“去查三天前的晚上楚凌下班后从公司出来都到过什么地方,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另外,去给我调二十年前谢氏跟楚鼎君一家的消息,重点查一下,他们家是不是曾丢了个儿子。”
  谢云很快得到消息——
  楚凌那天晚上确实与人会面,并且见得人竟然是卓越的老板,温子渊!
  这个消息一得到,事情明显就显而易见得多了。温子渊的父亲温鹏曾经是谢家的护卫队长,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再查查资料,二十年前楚鼎君和他的妻子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而他们在此之前,确确实实是有一个取名楚凌的独子!也就是说,现在待在他身边的楚凌的确是当年楚鼎君的儿子。但楚凌被温鹏抱进谢家训练营的时间是在其父母逝世之后,这样一来,已经是孤儿的楚凌被抱去训练营也就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但奇怪就奇怪在,温子渊明知楚凌父母已死,为什么还要告诉他那些陈年往事并且点明是谢家的仇人?
  至于楚凌……
  想到这里,谢云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
  想来,楚凌谢家训练出来的人才,也不可能受人家几句挑拨就鲁莽的犯下这么大错误。原来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来查出当年的事情。
  ——————————
  地下室的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楚凌仍旧是以一种无力且放松的姿态倒在地上的。听到开门深,他面向阶梯的脸上线条猛然一僵,一双漆黑的眼睛瞬间睁开,目光凌厉的紧紧锁在了来人的身上。就像——
  处于某种准备殊死一搏的备战状态一样。
  但当他看到只有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之后,却是在轻叹一气之后把那双凌厉逼人的眼睛重新阖上了……
  半晌,他听着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快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楚凌把眼睛再次睁开,从地上坐了起来。
  来人是之前喂他喝药的那个,看着被伤成这样的楚凌此刻一点没停顿的从地上起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带了丁点的讶异,但却并不妨碍他传达谢云的意思:“少爷让我来放你出去。”说着他单膝顿下来,伸手想把楚凌之前被谢云卸下来的右臂接上,不料却被楚凌一闪身躲了过去。
  迎着他不解的目光,楚凌有些踉跄的费力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点独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骄傲,“我自己来。”说着,他左手一点不迟疑的托上自己的右臂,技巧性的向上一抬,关节摩擦间一声轻微的响声之后,咬紧牙关的楚凌,额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
  此刻,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忽然明白,原来这个男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接好他的右臂,他之所以不去做,大概,就只是在守着一个所谓家奴的本分而已……
  男人眼中难得的出现一丝赞赏之意,刻板的嘴角对楚凌露出一丝笑容,接着就向外走去:“跟我出来吧。完了去收拾一下,少爷要见你。”
  楚凌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走出去的身影,却不知为何,给了人一种极端落寞的感觉……
  ——————————
  当楚凌从地下室出来洗过澡吃了饭上完药再次出现在谢云书房站在谢云面前的时候,之前的那个虚弱到不堪一击的男人已经没了一点踪影,他站在谢云对面,身形仍旧挺拔,表情仍旧沉稳,如果不是此刻尚处于苍白的脸色和嘴唇,你根本就很难在他身上找出一丝之前曾被刑虐过的影子来!
  “少爷。”楚凌低头跟谢云打招呼,那声线平淡如初,仿佛在这之前他所承受的痛苦全都不是来自这个男人一样。
  谢云看着身体恢复能力极好的楚凌,挑眉对他笑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用慢悠悠的语速悠然的语调带着不理解和探究的对楚凌说道:“就为了那么一个答案,不惜以自己身体为代价,宁可伤成这样,值得么?”
  谢云微微皱着眉,带着不认同,却也毫不吝啬的带着欣赏。手指配合着说话的频率在桌上敲出沉稳平缓的响声来,继续说,“温子渊那天晚上告诉你关于你父母消息之后,你无法确认他说得到底有几分真假,也并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是生是死。
  你去档案室找资料,那里面记载的也不过只是明面上的交易而已,就算你可以耗费时间自己去查,二十年前的事情,你能查到多少?又能保证里面有没有假?假如你想知道当年整件事情的全部真相,你就必须要求助于我,但你又不能直接跟我说,冒然坦白,可能惹出更大的麻烦。
  没有别条路可走,你又想尽快知道答案,所以你想出了这个以退为进的办法,那天……应该是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与往日不同,故意在半夜到这里来翻我电脑的吧?被我无意之中正好撞了个正着,如果那天我没出现,我想——你应该是打算在查完之后‘大意’的没有删除使用记录,继而被我发现蛛丝马迹,我说的没错吧?”
  褪去了伪装的外衣,楚凌眼中的落寞还没有完全退去,嘴上却无所谓的笑了笑:“少爷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
  谢云不置可否的笑笑,只是把轻扣桌面的手指收回来,双手交叉支撑着下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你知道你不说实话,我就必定会去追查,然后你在之前半真半假的把父母的事情透露给我,明白我一定会在上面找到蛛丝马迹,这样——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你算准了假如你父母已经不在人世的话我第一件事必然是放你出来,而假若你父母健在,我会做的第一件事——是杀了你。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谢家的地牢,简单的一道门锁,你估计逃离的几率应该是在百分之七十。我说的,都没错吧?”
  顿了顿,谢云看着楚凌的目光倏然凌厉冷冽起来,他挑起眉,说话的尾音危险的下压,瞬间让他周围的气压也跟着低了下去:“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真的想杀你,你——逃得掉么?”
  接着,谢云再次带了那么点难以理解的复杂的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问题:“为那么一个答案,你冒然下这么大的赌注,受这么多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苦楚,不觉得太过鲁莽了么?这样做值得么?”
  谢云如果不问这最后一句话,楚凌尚还可以保持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平淡的面对谢云一点点揭穿他的伪装,只是这话一问出来,对楚凌而言,就好像在本来就已经空空如也的心中倏然放了一把燎原大火,让他整个人的理智瞬间燃烧起来!
  他看着谢云,目光不退不让,有些失控的眼神中隐隐含着一点怨恨。他冷笑,上挑的声调带着不言而喻的嘲讽讥诮——
  “值得么?如果你这个父母健在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体会过别的孩子开口说话的第一个词是爸爸妈妈的时候,同龄的自己学会的第一个词是谢家,如果你尝试过在别的孩子尚在父母怀抱里撒娇哭闹的时候,同龄的自己必须跪在桌子上反省自己所范的过错;如果你体验过在别的孩子背着书包被父母送上学的时候,同龄的自己却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为了继续生存的权利而拼命的话——你这个不愁温饱的大少爷就会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楚凌看着谢云逐渐蹙起的眉头,嘴角的冷漠讥笑更加深刻,只是应和在那带着说不出的痛苦的纠结的眼中的时候,那嘲讽却是不知道到底是在针对谢云还是在针对他自己了……
  “你说的对,如果你真想杀我,在你们谢家的地盘上我不可能逃得掉。但即便我的代价是死,我也希望我的父母是还活着的,我也希望我自己是有父母的……”说着,楚凌逐渐低下去的声调夹杂了一点颤抖,那一点点的震动此刻听上去,却好像是灵魂深处最深沉最浓重的悲哀……
  “那样的话……即便我被你所杀……我也是会笑着死去的……因为我跟其他人一样,我是有父母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单一人……”
  只是,回应他这些的,却只有谢云的一声冷淡的轻哼。谢云淡漠的开口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不为所动:“想要得到多大的权利相应的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近七十亿的人口,就只有你所遭遇的才是最不公平最艰难最痛苦的?”说到这里,谢云冷哼,抬眼黑曜石似的眼睛看着楚凌同样漆黑一片的瞳孔,凌厉的眼神中带着质问带着讥诮带着不认同——
  “总把自己所经历的痛苦挂在嘴边,有意思么?”
  “哼。”楚凌别过头,冷哼着没有说话,倔强的表情却明显的表现出了他对谢云一番话的不服气。
  而已经被楚凌挑起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绪的谢云,此刻也没了再跟楚凌争执下去的意思。他目光再次从楚凌的脸上扫过,随后带着点不耐烦的挥挥手,低沉的声调习惯性的带上了高高在上的人说话时惯常的命令语气:“下去吧,休息两天你也该工作了,”说着,他看着楚凌把目光重新跟他的眼睛对视在一起,说出的话带了点冷酷:“——谢氏不养废人。”
  谢云发了话,心情本来就压抑此刻又惹了一肚子火的楚凌显然也没有在谢云面前多待一秒钟的意思,低头行了个礼,转身便退了出去。
  而这时,一直坐在老板椅上的谢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了身后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目光悠远……
  “宁可丢了性命,也要知道答案么?……”
  看着窗外,谢云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在这冬日的夜里,却显得格外的冷清寂寞……
  至于楚凌,他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老管家陈鸿站在门外的一侧,看那样子,显然是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
  “鸿老?”楚凌礼貌的点点头,目光却有些诧异。如果说他一直都在这里的话,那么刚刚他跟谢云那段类似于吵架的对话,应该的被他听了个全套了……
  陈鸿当然明白楚凌心里想的是什么,慈祥的对楚凌笑笑,解释道:“少爷之前吩咐我让林医师过来给你瞧瞧伤势,我怕你刚来不久找不到地方,索性就在这儿等你出来直接带你过去了。”
  楚凌点点头,跟着陈鸿下楼往距离主屋不远的另一处建筑走,一边跟老管家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
  忽然,一直缓步往前走的陈鸿脚下并未停顿,却是突然把话锋一转:“小楚啊,你想过没有,没有受过像你那样那么严格训练的少爷,却能撑起整个谢氏,这是为什么?”
  “什么?”楚凌皱眉,不解老人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陈鸿却并不去重复,而是径自进行着自己想说的话:“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谢家向来一脉单传,老爷对少爷的期望自是极大的。期望大,相对的,要求也就必然越高。”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灯光,苍老的声音带着疼惜:“少爷小时候就是为了不让老爷失望而在拼命的努力学习,直到现在他当了谢家的主人,也仍旧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管理偌大个家族产业的少爷他没有一天的休息时间,甚至于他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只有六个小时甚至更少。”
  陈鸿也不去看楚凌的表情,顿了顿,摇头一笑,继续道:“我知道说这些你可能是不信的,但这的的确确就是少爷的生活。他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要应酬要处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考虑的全部都是家族的利益,甚至他每天的晨练要多久要做什么不是他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的,而是按照日程表机械的去做的。但少爷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而对老爷和夫人抱怨过什么,一句也没有,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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