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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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风弄-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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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生,办法不是就在面前?”
    我看见他淡淡的笑容,心里寒意直冒。我颤抖着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与亭是有意折磨我们,他留下的方法一定是假的。”
    与将的目光,居然幽幽定在煤气开关上。“是不是假的,要试过才知道。”
    “不要!与将,你疯了?你会死的。”
    “不会,我会尽力让刀刺不到心脏,然后把煤气关了。”
    分明是骗我,煤气开关嵌在整体厨具中,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靠近,以与将被绑的手脚和可以勉强触碰开关的唯一途径,怎么可能避开正面的刀尖?若避开,牙齿根本无法触碰开关。何况,即使避开一把刀,又怎么能避开两把。我的心不断掠过凉意。
    “不要中与亭的诡计,他不过恨你极深,要逼你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我哀求道:“与将,求你不要。”
    与将看着我,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生生,还记得吗?你当初曾经问我,对所有的一切是否后悔。”他轻轻说:“我悔不当初。”
    我的喉头,被忽然涌上来的某种热辣辣的东西堵塞。直到与将缓缓扯动身后的粗铁链,向刀尖凑近,我才惊惶拾回自己的声音。
    我高叫起来:“不要!与将,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求你不要这样。”
    与将恍若未闻,眼睛只望着那开关。雪白的刀,已经有一把刺入他的胸膛。我全身一震,仿佛被破开的,是自己的心。“与将,你不需要后悔,我从来没有改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爱你,我都可以原谅你!求你停下!”
    第二把刀,也缓缓刺入他的胸膛。
    我终于哭了出来,疯狂地大哭。“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不要看你死在我面前。你不能如此残忍,与将!你不能这么对我!”
    终于,与将沉重地呼吸着说:“我也没有办法。”他一字一顿道:“我也无法看你死在我面前。对不起,生生。我到底还是自私的。”
    “这不公平!绝不公平!”
    与将苦笑一下,猛然用力往前。我听见刀子插在肉中的声音,我知道,这两把可怕的刀已经刺到与将的骨中。
    但是,他也因此,可以触碰到煤气的开关。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他微笑着低头,用牙齿把开关合上。没有丝毫欣喜,真的。我从来不知道,生命在某些时刻,居然会变得如此不重要。
    可是,与将并没有能把开关合上。他试了很多次,终于抬头,无力地说:“开关被破坏了。”螺旋根本不起作用。不可一世的与将,静静地象牺牲的羔羊一样挂在刀锋上。他对我说:“对不起,生生。”
    我不曾想到,他向我诚心道歉的场面,会这么惊心动魄,让人恨不得眼睛一闭,从此远离人世。心已经碎了。我反而淡然下来,我平静地说:“早已料到,对不对?”
    “你会死。”
    “反正有来世。”分外庆幸没有答应书亭的来世约。
    房间中的煤气味,越来越浓。我们也许随时会失去知觉。
    “生生,”与将艰难地呼吸着,他问:“你可爱我?”
    “爱,我爱你,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虔诚地回答。
    “我知道你爱我。”与将叹气:“但是可惜,你并不知道我多么爱你。”
    冰冻和灼热,同时造访我不堪重荷的心脏,用截然不同的力量把它撕扯扭曲,裂为无数碎片。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再也停止不了。就象我的心痛一样。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与将爱我,爱得多么痛苦。我贪婪地看着他的脸,祈求上天在我在世为人时不要剥夺这个记忆,让我在下一世,好好的爱着面前的男人。
    时间在倒数着。最后的一刻,我听到人声。骤然激动后,还不曾呼救,就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几个男人冲了进来,一见眼前情景,立即分头负责,开窗的,扭开关的,解锁链的……
    “与将!与将!有人,我们有救了!”虽然头脑被煤气充斥得混乱不清,我意识仍在,惊喜交加。
    不知何时,与将已经闭起眼睛,象安然睡去。我吃了一惊,大声唤他:“与将!与将!”来人已经利落地解开我的手铐和脚锁,我战栗着向与将扑去:“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可以这样!”
    “黄先生,请小心,不要触动容先生伤口。”
    我被来人架住。这才惊觉与将其实并没有死,也许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如果我真的扑过去,牵动他的体内的刀,那就等于是我杀了他。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又松了一口气。
    “医生,快找医生。”我紧紧抓着救星的肩膀摇晃,激动得有点口齿不清。
    营救很快展开。虽然地点是偏僻度假屋,但在人类的社会中,金钱是万能的。直升机轰轰而来,在早准备好的一流医院降落。我亲眼看着与将被送进急救室,在门外坐立不安。
    那两把刀,被救援人员小心地从煤气开关上锯下,现在还插在与将的胸膛,等待医生动手术取下来。
    “黄先生,你先喝水。”
    我茫然接过,把杯子放在手心上转动。这群救星,是与将的私人保镖。怪不得如此厉害。
    “你们早点来,与将就不会这样。”这是彷徨中的一种言语发泄,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苛责他们的打算。
    “黄先生,这次的事情,确实有我们保全人员的失职。”他说:“不过,荣先生每次到黄氏附近,都是不许我们跟随的。”
    “哦?”我还以为,他永远是保镖不离身的人。
    “而且容先生每次到黄氏附近停留后,情绪通常低落,都会有一段时间独自一个人,不要我们保护。所以,对于容先生今次的失踪,我们发觉得很迟。在发现荣先生失踪后,我们立即启动他身上的追踪系统。因为地点在山中,干扰信号的传送,所以也耽搁一点时间。”他总结说:“当然,保全公司的责任,我们不可推卸。容先生的医疗费用,我们会负责。”
    现在不是医疗费的问题。我望着手术室门上的灯。我只要他平安,只要他能再睁开眼睛。纵使送上我整个黄氏,又有何妨?
    我在手术室等了整整一晚,不禁胡思乱想。如果与将真的死了,那我怎么办?如果两人死的时间相差太远,重新投胎的日子不同,岂非不能再世重聚?
    下世来临,我还是投胎做女人吧,那样,可以和与将合乎情理的在一起。但回头一想,反正只要与将爱我,又何必管我是男人女人。渐渐又开始祈祷为与将手术的医生,如果与将死了,求你不要把与将的尸体推出来。就让我在手术室外,怀着希望等上一辈子吧。我宁愿被骗,也不要绝望。
    如此翻来覆去,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我慌慌张张站起来,想迎上去,却发现双腿是软的。勉强支撑着自己昂高脖子一看,推出的病床上的人并没有白布遮脸,顿时放心一点。
    我慢慢走上去,用小指在与将脸上轻轻一抚。温热的。与将还活着!
    我几乎狂喜得昏倒,立即精神起来,终于回复常人的反应,转身抓住医生,连声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的脸色看不出情况好坏,他慢慢说:“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
    还没有听完,我眼前忽然一黑。真的高兴得昏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也躺在病床上面。爸妈都在,关切的看着我。
    “与将?与将呢?”我首先问的就是与将。
    爸说:“与将情况很稳定,倒是你,本来身体就差,又吸入煤气……”
    我掀开被子,要从床上一跃而下。
    妈忙问:“生生,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要去看与将。”
    “自己都这样了,休养两日再去。他有专人照顾,不用担心。”
    看他们都阻止我去看与将,我忽生不祥之感。顿时脸色苍白,连声音都发抖起来:“与将呢?你们不要骗我,与将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爸妈被我的厉声吓了一跳。
    爸摇头说:“带他去吧,他见不到与将,只会胡思乱想,病入膏肓。”
    “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妈骂了爸一句,还是带着激动的我出了病房。
    直到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与将,我才安静下来,知道自己疑神疑鬼到了极端的地步。
    “与将…”我坐在与将身边,轻轻唤他。这真是第一次,轮到我坐在他床边看他睡容。“你千万不要死。”我认真的说:“只要你不死,我会一直爱你,一直陪着你。”
    我把这话说了很多很多遍,祈求他可以听到。但与将没有醒。真想把他摇醒。
    妈妈好说歹说把我拉回自己的病房,软硬兼施要我睡一下。我见到与将果然没有死,安定之余,乖乖听了妈的吩咐。
    在床上躺着,迷糊中听见有人说话。
    “容先生醒了,他要求立即见黄先生。”
    “可是,生生才刚刚睡了……”
    我赫然睁开眼睛,大声说:“我去!”居然伶俐地从床上翻身跳下。心中激动无比。
    进入与将病房的时候,果然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肩膀打颤,几乎嚎啕大哭出来。
    与将看着我,轻道:“你没死,那就好。”他手术后身体虚弱,说完这句,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安心许多。我静静坐在他身边,痴痴看着他,再也不肯离开半步。过了半天,他有醒了,张开眼睛,对我说:“我不会死的。”
    “我知道。”
    “但你要一生一世爱我,陪我。”
    “我知道。”何止一生一世,至少三生三世。
    就这样,我们的伤口,不论是身伤还是心伤,都渐渐痊愈起来。与将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连我也怀疑老天是特意眷顾他的。他下床的一个星期后,我们在不惊动传媒的情况下,悄悄出院,同飞香港。
    我们相守三月,似回到当年般温馨。所有的一切,如隔了一场春梦,醒来又是阳光灿烂。对于与将的所为,确实,我是感动的。若一人肯为你连生命也抛弃,此生何求?何况为你肯抛弃生命的不止一人,而只剩一人活着。何况活着这个,是你此生所爱之人。
    三月后,警察局来了通知,马来西亚政府已经将与亭逮捕。他被捕时到底落魄到何等模样,我不去想象。很不想在幸福的时候为了这些事而弄坏自己的心绪。很快,连判决的刑罚也出来了。判的是死刑。他触犯的,不仅仅是一条对我的绑架罪,还有其他,我也懒得去理。这一切都不出我所料。
    出我所料的,是与亭在处决前,居然会要求见我。好笑,有什么好见?
    接到警察局转达的消息,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去。
    电话里负责转达消息的人一听,简单地说:“既然黄先生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勉强。”
    他这样爽快地接受,倒令我有点惊讶。仔细想想,一个已经到绝境,即将接受死刑的人最后的一个心愿,居然被人如此不当一回事,确实有点心寒。我和与亭有过节也罢了。那转达的人处于人道立场,多少也应该尽力一二。
    或是最近心情极好,居然连心肠也分外的软了起来。所以,当听到转达人轻松的回答时,我一愣之后,道:“请等一下……”我考虑一下,又说:“见面的时间,大概有多长?”
    “最多只有一个小时,当然,如果黄先生有什么疑虑,有绝对权利可以随时离开。”
    “那好,我去。”
    当天,我便订了去马来西亚的机票。
    与将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听了我的话,道:“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你心里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
    “与亭这个人可怕,马来西亚那个地方也可怕。”
    我一想不错,点头道:“那要赶紧再订一张机票。”
    与将吻我一下,笑道:“不需你操心。”
    我回过神来,才知道他早有准备。这人的天罗地网,原来真是从来不会收回片刻。
    第二天,我们双双到了马来西亚。想起以前书亭陪我到马来西亚,后又掀起的种种风波,唏嘘半天。与将开车载我到囚禁与亭的地方,让我下车。
    “我在这里等你。他要见你,不是见我。”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害怕,在车外隔着车窗看了与将几秒,不肯挪动。与将叹气一声,把车窗摇下,拍拍我道:“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终于还是独自进去了。早联系好的监狱官一直在等我,一见我就安排见面。
    其实,贺家虽然已经烟消云散,剩余的零星力量还是存在的。我见的与亭,没有想象中的落魄,只有将死的了悟,衣裳整洁,脸色还好。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监狱中照顾。
    我隔着椅子,坐在与亭对面。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看守在旁,不知道是马来西亚对死刑犯的优待,还是对贺家姑爷的优待。
    “生生,没想到你肯来。”与亭看着我,非常从容。
    “我也没有想到。与亭,人死万事休,我希望你可以去得安然一点。”这是心里话。想到一个人死前带着对自己的怨恨,再怎么也不是滋味。
    “不错,人死万事休。其实从与将存在的一日起,我就已经注定有今日。你也不例外。”
    我叹气:“这个时候,你还何必挑拨离间。”
    “啧啧,生生,你何其幼稚。”与亭摇头:“与将此人,凡是入了他眼的,都逃不开他的五指山。我如此,你如此,书亭也如此,贺氏如此,荣氏如此。”
    我听他一连多个如此,知道他有满腹说话,点头道:“与亭,你旦说不妨。不过请你记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好,我只怕你不肯听。”与亭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我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刻在脑中:“先说荣氏,他如何得到荣氏,你是很清楚的。”
    “不错,这个你不必说了。”
    “再说黄氏,他得到黄氏,又交给你,兜转几个回合,到底现在谁真正掌管黄氏?”
    “掌管黄氏的是我。”
    “哈哈,生生,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取得大陆特许一半资格证。不过,以与将的为人,除非他让你,否则你绝对不可能从他手上抢到哪怕一丁点的东西。”
    我只有点头:“好,算他让我。但黄氏始终是我的。”
    “只是与将送你的一样玩具,他让你手里得意地拿着一支水枪,却心满意足地以为拥有和他一样的武装。”与亭道:“当然,这比什么玩具都不给你要好。”
    听了与亭的话,心里的滋味,不是不难受的。
    “继续说贺氏,与将对贺氏早有窥视之心,说什么帮你报仇,到最后,贺氏还不是到了他的手中。还有书亭,就算我不杀他,你以为他能活下去?我对你说,与将最恨的人,就是书亭,他当年可以放过我,但绝对不会放过书亭。如果书亭未死,与将定有方法将他至于死地。”
    我努力保持镇定,在椅子上坐得非常端正。我轻轻说:“与亭,就算与将恨书亭,也是因为他爱我。这一点,你无论如何不能否认。”
    “不错,生生,与将确实爱你。”与亭垂下眼,用同样轻的声音回我:“与将舍身救你的事迹,我已经在报纸上拜读了。当我被捕后,静下心,才想到……与将何人,能如此容易被我抓到?那个破门而入的男人,也太会选择时间了,偏偏在最紧急的关头赶到。这样的爱,你难道一点也不害怕?”
    不啻于掉入冰窟的感觉。我心头如被人狠狠擂了一拳。蜘蛛网一样的裂缝,从里到外,蔓延开去。只在最表皮的一层,堪堪停住,没有显露出来。
    这样的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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