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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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雪-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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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将在日后成为战时□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各民主党派、各民族、各阶层以及港澳台同胞、海外侨胞广泛参加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治舞台。
  十二月七日凌晨五点四十五分,蒋介石在军统和空军的保护下,悄然离开南京,飞往武汉。不久后,武汉重新确立了新的军事作战指挥中心。由上海下撤的百万余国军部队,得到转进喘息的时间。
  十二月十二日,日军又向南京守军发出投降劝告书,在毫无成效之后,猛烈炮击、轮番轰炸,十万守军不为所动,以死相拼,尽力苦守外围阵营。
  地下电讯室,一片滴滴答答的电报声。
  地面上时不时传来雷鸣般的炮击声。
  蓝东隅正在文件上签字的手,随着桌子的震动晃了晃,他抬头看着摇晃的电灯,锁紧了眉头。
  “少校,紧急电报。”
  又一份文件传到蓝东隅手中。
  蓝东隅满腔怒火,看到最后,忍不住冷笑起来。
  电报的内容是,日本近卫首相对外宣称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
  “少校?”金民杰悬着一颗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日本不再承认我们的国民政府。”蓝东隅讥笑地勾起了嘴角,“没种的日本人,玩鸵鸟战术。”
  “我们的政府,凭什么他们来承认!”金民杰气愤道。
  “他们拒不承认我们还是个完整的国家,是为了打击我们国民的国家意识,给我们在国际上制造外交混乱。”蓝东隅说道。
  片刻后,金民杰按蓝东隅吩咐,叫来了宣传部部长。
  蓝东隅把文件交到宣传部部长手上,“根据这份文件,我们要针锋相对,扩大宣传,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这个国家依旧完整、坚强而有效的存在。”
  蓝东隅停顿一下,想了想,“请部长务必请示夫人,这件扩大宣传事由夫人带头为合适不过。”
  “好的,好的。”
  宣传部长前脚一走,蓝东隅又叫金民杰把电报一份送往军统的宣传处,一份发往中/共办事处。在煽动舆论方面,中/共可是一把好手。
  连续几天没有回朝天宫的蓝东隅,在夜幕降临后驱车回到那里。
  打开电灯,他的房间还是那个样子,一样摆设,一样的陈列,只是窗户的玻璃被子弹击碎了,陶瓷餐具也被炮火震裂。
  疲惫的蓝东隅陷坐在黄色皮质沙发里,他很累,来不及把整间屋子查看、走遍,他甚至连灯都忘记关,一坐到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醒好不容易有时间睡觉的蓝东隅。
  他走到沙发边,蹲了下去,看着躺在沙发的男子。
  睡着了的蓝东隅给商华很平凡的感觉,平凡,却平易近人,也就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收敛他的孤傲、戾气。
  外面炮火轰鸣又再次响起,战争中的人或许已经习惯了伴着这种声音入睡,或许蓝东隅是真的太累了,他睡得很熟。商华想,这个人,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偏偏表情像冰山一样冷,明明满腔热血,却表现得冷酷无情。
  相比商华的浓眉,蓝东隅的眉毛偏淡,也偏长,商华一直没敢告诉蓝东隅他喜欢从侧面看蓝东隅眉毛一挑,那种与生俱来的风情,又带着王者的霸气,很叫商华痴迷。
  喜欢一个人的皮相,以貌取人虽然很俗气,但商华第一次见蓝东隅,确实是被蓝东隅的相貌给吸引,他请他去自己的公馆做客,他愿意为他亲手调制爱尔兰咖啡,他答应把炙手可热的艺术珍品《水墨春秋》还给他……蓝东隅并不是漂亮男人,但是他的风华气质,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商华不由得又再自己心里叹了口气。
  “不可能”是什么?不可能就是永远不可能。
  我很明白,你更明白。
  蓝东隅的眉突然微微皱起,商华不知他梦到了什么,他伸手想把他的眉头抚平,可是又缩了回来。
  不可以,不可能。
  破窗户吹进冷冽的冬风,商华想了想,是把人抱进卧室还是把卧室的被子抱出来。
  算了,还是抱被子出来吧。如果抱他的途中他醒来,我一定要挨揍了。商华苦笑了下。
  转眼工夫,等商华把被子抱出来,蓝东隅已经坐了起来。
  清亮的眼睛看着商华,先是朦胧,然后警觉。
  “你怎么还在这里?”
  商华抱着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蓝东隅猛然站起来,几步走到商华面前,扯开他怀里的被子,一把抓起商华的衣领,“你为什么没跟林主席走?!”
  前天凌晨,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率千余名中央政府官员及眷属,携中华民国印信、旗藩和重要文件,从南京下关码头登装甲兵船“永绥号”西赴重庆。根据宋美龄指示,商华理应在这批人员里。
  但是现在,这个人原本应该回到重庆的人,却依旧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都没走,我走什么?”商华笑着,露出牙齿,一副无所谓的喜庆摸样。
  蓝东隅气得手都发抖起来,恨不得一嘴巴抽死眼前这一个劲笑啊笑的傻瓜。
  商华也非常怀疑蓝东隅马上会揍他一拳,所以很识时务地闭上嘴巴。
  蓝东隅收回手,转身背对商华,“我马上安排你走。”
  “我跟你一起走。”
  蓝东隅背部一僵,站得更直,“我跟你不一样。”
  “你不监视我了吗?”
  “你不是不想被我跟着吗?”
  “我说你别跟你就会不跟吗?”
  “……”
  “一起走吧。”
  听到背后的人一本正经说着“一起走吧”,蓝东隅的心像拔节的竹子、蜕变的蚕蛹,一寸一缕、一声一息,都充满着无能为力的酸涩。一种宿命感笼罩着他,他讨厌这种逃不脱的感觉。
  蓝东隅转身一脚,被商华挡住,商华的手握住蓝东隅的脚踝。
  “我知道你不是真想打我,不然我挡不下你的招式。”
  商华说着,手顺着蓝东隅抬起的腿往下滑,“大冬天的,你还只穿一条单裤。冷不冷?”
  手已经摸到大腿,商华心跳快了起来。这时蓝东隅腰部一扭,另一只腿凌空腾起,整个人以商华手臂为支点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踢向商华,不过几秒动作一气呵成,等蓝东隅稳稳站定后,商华已经飞向了墙壁又滚到了地上。
  “原来你是真想打我……”商华肺部一疼,咳出了血。
  红色的血和红色的地板砖融在一起。
  外面的天空突然被照亮,一柱柱光线从城市各个角落的探照灯发出,在天空上交织成光线网。
  日机夜袭又开始了。
  在守军士兵的顽强抗争下,日军恼羞成怒用飞机投掷硫磺弹。
  很快,火光的亮度盖过了灯光。
  蓝东隅打开门,走廊尽头的士兵扛着枪挥舞,“楼下起火,少校,我们只能跳下去!”
  大火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蓝东隅马上关上门,他先是挪开保险柜,保险柜后头的墙是凹进去了,里面架着一挺机枪。蓝东隅把机枪背上自己身上,接着马上把商华拉扯进浴室。原本浴室里就有个大桶专门储备水,天寒地冻的,蓝东隅就跳了进去,整个人浸入水里,等他浑身湿透,再把商华也按了进水桶。
  “快点,你去扯床单。”蓝东隅推了一把已经被他踢伤的商华。
  蓝东隅把床单被套拧成绳状连接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在破窗子那侧的墙火力还没侵蚀到,他把接长的床单垂下去,另一头在床柱上打了个死结。
  “你先。”蓝东隅抓着商华的领子把人带到窗边,“快点!”
  “你后悔刚才踢我了吧!”商华咳咳几声,又有血咳出来,有几滴甚至咳在了蓝东隅的手背上。
  蓝东隅把床单绕在商华手上,“我后悔没一脚踢死你!”
  商华愁眉苦脸道,“迟早有一天会如你所愿。”
  商华抓住床单,脚蹬着墙壁,一点一点下滑。等他安全着地,抬头看蓝东隅时,他也能看到蓝东隅身后逼近的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28
  在火场死里逃生的第二天,所有在南京的国民党机构基本上迁移完毕,蓝东隅所在的军统情报处,带着大量的情报渡轮西迁。
  蓝东隅手里的《首都卫戍军突袭计划》、《渡江计划表》等情报,在传达卫戍司令部完毕之后,他匆匆赶往大校场机场与商华汇合。
  天黑之前,他们的飞机必须起飞飞往重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南京守不住了。
  越接近大校场,机械化部队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最后已经如雷贯耳。一声声的爆炸仿佛近在眼前,震得人头昏眼花。
  司机跳下吉普车,拿着望远镜一看,“少校,不能再往前面开了,我已经看到日本人的坦克和要塞炮了!”
  蓝东隅下车结果望远镜一看,急火攻心,“日本人这是要夺下大校场机场啊!”
  看来情报是真的,蓝东隅打开驾驶座坐了上去,对司机说,“好汉,多谢你送我到此,你回去吧,跟着撤退的七十一团一起渡江。”
  “少校!”
  “你替我再次提醒部队,各种运不动大型武器应彻底自行炸毁,不使为敌利用。固定而笨重的通信器材以及南京城内外既设的一切通信网,应协同地方通信机关彻底破坏。酌派人员破话重要公路桥梁,阻止敌军运动扩散。”
  “是的少校,我一定做到!”
  蓝东隅发动吉普,油门一脚踩到底,直冲向机场。
  上午军统截获情报,日军屡攻不下,空军决定低空炸开南京城墙,为陆军打开一个缺口。但是考虑到日本九六战机的续航能力,他们必须先夺下大校场机场作为后援。
  在望远镜里,商华看到飞扬的尘土中出现政府军用吉普,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蓝东隅开得很快,是以S型急速前进。现在他这台车,在对面的日军眼里就是活靶子。一颗颗炮弹飞过来,不是炸在车后就是炸在车前。短短几分钟的路,蓝东隅开得大汗淋漓。
  车子开到最边缘的跑道上,对于盘踞在淳化一线的日军而言,这条最靠边的跑道是射击死角。
  “上飞机!”商华丢下望远镜,跑过去。他的身后又是一阵密集的子弹袭来。
  蓝东隅大叫道,“派人去对面放射信号弹指示方位!”
  这个时候还要部署战略,商华不顾蓝东隅挣扎,强拉硬拖把人架上飞机。
  “飞行员呢?”蓝东隅一上来就关闭通信设施。
  “都这个时候了哪来的飞行员!”商华戴上飞行帽,坐在驾驶员座位上,“现在你要把命交到我手里了。”
  “你还会开飞机?”蓝东隅真的被惊讶到了。
  与此同时,飞机已经在跑道上开始滑翔。
  在他们相反的方向,地勤人员已经发射了迷惑敌人视线的信号弹,一时间日军大部分火力都往反方向射去。
  本来动作娴熟的商华突然手一停顿,急的蓝东隅立马问怎么了。
  “你把通信设备关了?”
  “不关的话,日本航空署马上会侦测到。”蓝东隅神色严峻,“你这架飞机又没配弹!”
  感觉一股升力,马上飞机越飞越高,速度很快,角度越来越大,直冲云霄。
  坐在飞机里,都能听到地面上不绝于耳的炮轰声、厮杀声。
  等到这些声音渐渐远去,蓝东隅才松了口气。刚靠在椅背上,就瞄到商华双眼圆睁的紧张摸样,连带着蓝东隅又紧张起来,“出问题了?”
  商华半天不响,最后郁闷地问,“哪边是西边?是这边吧?”
  “啊?”蓝东隅上飞机后第二次惊讶了
  “啊什么啊~”商华白了一眼蓝东隅,“你把通信设备关了,我没法和塔台联系。”
  “那……”蓝东隅为难了。一方面是准确不误的导航,一方面是敌人追踪侦查。鱼和熊掌果然不可兼得。
  “凭感觉咯这次。”商华说道,“先飞出敌区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钟头后,确定不在日军制空权内后,商华拉着操控杆,进行低空飞行。
  蓝东隅往下看,农田已经变成了群山。山峦如聚,层层迭起。
  “看来你的感觉还不错。”蓝东隅不经意间朝商华笑着说道,“我看到嘉陵江了。”
  商华顺着蓝东隅往下所指,看到弯了个大弯的河流,他也笑了。
  真如镇已经是焦垣残壁,明灭着暗火的炭条间缓缓腾着黑烟。沦陷后的上海开始了被日本统治的生涯。上海周边的小县城,不是被炸得面目全非就是被抢劫得空空如也,上至七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小孩,人人都往西南逃命,但真正逃离沦陷区的很少,不是半路被日本兵抓住杀了,就是被日本飞机炸死了,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戴笠的号召与沈醉的组织下,在上海一带发起了万人抗日别动队,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日本方面万分警惕。然而残酷的真相只有主事的几个人清楚,号称万人,其实哪里来的万人呢,有个几千已是不错,而在这几千里,真正的骨干少之又少。缺少精英这件事沈醉没少挨戴笠的骂。
  “人才少,我们就自己培养。”戴笠对沈醉说的话就是这样,“等忙完要紧事,我们军统要吸收新鲜血液,培育精英骨干。”
  戴笠又鼓励沈醉,“你是湖南人,不怕死不怕累,军统在上海的事,你要全权负责到底。”
  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沈醉情况糟糕到连电话都没得打了,没有房屋,没有通信设施,没有接应同事,他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再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使用了最原始的办法,用地上随处可见的烧到一半的木头,借着炭灰在墙壁上画实心圆。
  第二天,同样的地方,有人画了个空心圆。
  这是军统众多暗号的其中一种,实心圆代表求救,空心圆代表施救。
  半夜,下起雪来,沈醉瑟瑟发抖地躲在附近某栋连房顶的被炸坍的房屋二楼,他枪里的子弹只剩三发。有人来了,站在暗号墙处,顺时针走了一圈,脚步连成圆形。
  沈醉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自己人。
  那人看到沈醉走出来,先问了一句,“姓名?”
  沈醉反而吃了一惊,他看清来者后反问道,“叶默,你不认识我了?”
  叶默一动不动站在夜色里,沈醉叫出他的名字他也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你先跟我走。”
  叶默是沈醉的同班同学,他俩都毕业于黄埔军校,叶默是个实打实的军人,从不过问政治,读书的时候死读书,从军之后死忠命令,上级说打西边,他就是第一个冲向西边的人。在沈醉眼里,叶默就意味着“死板”两个字,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沈醉曾经好奇,向叶默这样的人,是不是像岳飞一样后背刺字,精忠报国。又一次沈醉酒后无聊,偷看叶默洗澡,他就想看看叶默背上是不是真有刺字,结果被叶默发现,抓进澡堂丢池子里,差点没把沈醉淹死。每次有曾经的同学提起此事,沈醉尴尬得恨不能把自己回炉再造。
  有着这种尴尬的过节,没想到这人还能把自己忘了,沈醉走在他后面,心有不甘。
  “过了几年,我变化有这么大吗?”沈醉摸摸自己的脸。
  前面带路的人突然脚步一停,“诶哟!”沈醉撞到了叶默的后背,叶默比一般人都高,骨架子大,骨头又硬,沈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抬了头看人,叶默没有转身,沈醉转到了他面前,“姓叶的,你这什么臭脾气!”
  “你很脏。”
  叶默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说话带着粤地口音,所以他要么不开口,开口总是一字一句,刻意的咬音清晰显得语气很重、口气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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