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还是艾伦。
艾瑞克考虑了一瞬，为防之后再被艾伦打扰，接了：“你好，霍奇先生。”
“你好，菲尔德先生。可以抽空谈谈维特的事吗？”
“在我回答之前，请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我的号码的？”
“一个朋友。计算机高手。”
“明白了。”
“那么你什么时候有空？”
“霍奇先生，我不认为——我们两个背着维特谈他的事——这样做合适。”
电话那头稍顿了顿：“CIA打算驱逐他出境。他和他弟弟詹姆斯原定的出发日期在三周前。起飞前一天发生了点……不好的状况，那状况你也亲眼看到了。我认为他现在不适合去中东。我很担心。或许，你也有一点不放心？”
艾瑞克有片刻没说话——他想起来了，那天他推着小车进总统套房后，听到书房里正在说飞机的时间。
原来是去中东的飞机。
“的确有点担心。可我们阻止不了CIA。”
“不是阻止，只是让他们改变主意。或者至少，延长半年。我认识几个高级探员，而你——你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还有希尔先生。”
乔治…希尔先生。安娜的父亲，下午刚刚告别的CIA高级探员。
有人脉，有砝码，这样就可以与CIA谈个交易。
国内的公民，涉嫌刑事犯罪，想要保释，得抵押保释金。CIA的特别顾问，越了线，还想留在境内，则需要另外一种保释金。
“……你的朋友可真是个大高手，正直的霍奇先生。”艾瑞克感到心中升起了一丝怒气。
怒气这东西，已经很少见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随着阅历的不断积累，随着对人性的了解不断深入，能让他生气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一次，艾瑞克很清楚他为什么生气——这家伙查了他，还查了乔治！
“菲尔德先生，请抽空与我谈谈。”电话那头的人再次恳请。
“我不认为有那种必要。”艾瑞克断然拒绝。活了这么久，早已不被面子所困扰，他的心肠能很软，也能很硬——这只是一个FBI高级探员，他又不求这家伙办事，为什么要怕得罪他？！
是，没错，他挺任性的。不过，作为世世不断的长生者，他有这个底气。
所以艾瑞克嗓音冰冷道：“容我提醒你——在紧急关头救一个成年人，与替一个成年人买单，是两回事。”
那头的人对此早有准备：“我来买单。只是，这一切离不开你的帮助。”
“那么FBI高级探员先生，很遗憾——你买不起这个单。”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艾瑞克舒服了：“可以挂了吗？”
“五十万美金。”
“你在开玩笑。”这是叫他打一折？二折？
“看来我不擅长讲价。八十万美金。这是所有的钱了。我想你有办法确认。”
这家伙是把房子卖了，还是把退休账户里的钱提出来了？
不过很可惜，艾瑞克不吃这一套。身为畅销书作家，他不缺钱——何况他还有个更赚钱的爱好；留着那份资料，也不是为了选个好时候卖个好价格。
“我不打算跳楼大甩卖，我也不想要这笔钱。别再来烦我。”艾瑞克冷笑一声，掐断通话，叉着腰瞪了一会儿手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电脑前坐下来，搜索艾伦…霍奇。
敢背地里查他，那就要有自己被查的准备。先梳理公开情报，等回家再做“主菜”。
至于行程安排，还是照旧——他一点也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辈子他不幸演绎了一回大的，这次不过是个小的。
计算机高手……很了不起么？
不好意思，他也是！而且是一流高手！
从21世纪初，直到21世纪中叶的一流高手！
艾瑞克没料到的是，他这一搜……
差点一口水喷在了屏幕上！
FBI的行为分析科，与美利坚帝国共存——他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生活了。
但这个，这个人员配置——电视剧跟他的穿越到底有什么关系？！
噢，最初的那辈子，他不爱看电视！
还有，他也不爱掺和主角配角们的生活。
不过，维特好像跟他相反？
艾伦突然对维特有了兴趣。
嗯，一个同类？
也可能是探员们的生活在现实中的真实衍生。
是哪种情况，要从时间线上分析。
时间线到了哪里，则得从侧写师们破过什么案子来推测。
还可以根据侧写师们的私人情况来推测。
哎呀不妙啊，他没看过几个案子……
他记得，金发美女怀孕生娃了的……
对了——怪不得去取存货那天，遇到三个FBI，里头就有个一个巧克力帅哥！艾伦…霍奇也人魔狗样：虽然不符他的标准，但以大众标准看，也是帅哥。
因为这根本不是正常概率！这是荧幕需求美学决定的高概率！
作者有话要说：
☆、詹姆斯
这一晚艾瑞克勤快工作，而后——
老样子，十点钟上床睡觉。
第二天清晨。
晨光照进房间。
艾瑞克起床，打开窗听鸟叫，洗漱完毕去晨泳。
简单热身，先来一趟仰泳做前奏。
自由泳，蝶泳，蛙泳，想什么姿势什么姿势。
最后也是一趟仰泳。浮在水面上半合着眼，享受恒温水池的温暖。
酒店的泳池服务员是个半大小伙子，这几天下来，已经认识艾瑞克了，见艾瑞克上岸，殷勤递上浴巾，笑容真挚，目光里带着敬佩和向往——对良好生活方式的敬佩，对高等教育、财富和地位的向往。
“早，先生。”
“早。谢谢。”
服务员递上房间钥匙，艾瑞克回去冲澡。
嗯，给半大孩子做榜样，成就感满满。
什么？你说被艾伦调查的事？
他没忘。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不必因为别人破坏自己的生活。
回房收拾完毕，艾瑞克照旧去自助餐厅吃早餐。
走出房间时，正好看到侧对面虚掩的房门被人打开。
维特走了出来。
维特看看艾瑞克，转开眼清了一下嗓子。
艾瑞克无语了一瞬，转而乐了：“早啊。”维特想要接近他，这个从昨天车上的聊天话题中就能知道。关键是——会为了接近一个人特地换酒店，说明这帅哥是真的没打算再自杀了。
自杀的人，对什么都没兴趣，没动力。
维特有点不自在：“早。这家酒店挺好。”
艾瑞克好笑：“你之前住的不好？”
“呃……”维特语塞。
他还没找到理由，艾瑞克还没想好要不要放他一马、给他个台阶下，旁边又有一扇房门打开了。
这回出来的，是之前在总统套房外的走廊上，碰见过的那位帅哥——长金发，雇佣兵加花花公子。
艾瑞克看看长金发帅哥，看维特，以目光示意——这家伙是你什么人？
维特尴尬了：“詹姆斯，詹姆斯…拜伦。我弟弟。他一定要搬过来。”
——都不介绍他！看来维特知道的，詹姆斯也知道了。
艾瑞克看着维特腹诽了一秒钟，带上了身后的房门：“得了，换做我是你弟弟我也会的。”
会抓住任何一个有希望让哥哥燃起生志的机会，会盯着哥哥。
维特更尴尬了。
詹姆斯欣然点头：“有人理解的感觉真好。”说完盯了维特一眼。
维特回避了他的目光。
艾瑞克看得微微摇头。
詹姆斯还在生维特的气。
这是当然的。这种气，生一辈子都不奇怪。
但在维特真正好起来前就算这个账，并不合适——在乎的人责备他，会令他内疚。而内疚对这个状态的维特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所以艾瑞克果断切回正题：“我去吃早餐，你们呢？”
詹姆斯立即道：“一起？”
艾瑞克点头：“走吧。”
维特为了躲避詹姆斯的目光，拔腿就走。艾瑞克跟上他。詹姆斯朝房间里喊了一声“凯西”，拉在了后面。
电梯不在这层。维特按下按钮，两手戳进裤兜里，试探地看了看艾瑞克：“你不介意？”
艾瑞克扪心自问了一下，坦然道：“好像有一点。不过事分轻急缓重。比起被你们兄弟俩打听住处，我更希望看到你的好转。——有兴致做某件事，就是好转的一种表现。”
维特放松了一些：“詹姆斯昨晚坚持搬过来。”
“你跟他聊起了我？”艾瑞克想了想，“这不太像你会做的事。”
“一开始，他只是知道我在回去的路上拐了个弯。——他盯得很紧。”维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后来艾伦给他打了电话。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詹姆斯不肯告诉我。”
艾瑞克失笑：“翅膀硬了的弟弟真让人烦恼，嗯？”
维特苦笑：“是的，没错。”
艾瑞克接着道：“但更让人欣慰。”
维特点点头，笑了笑——笑容短暂，欣慰之中，还蕴含了一些疲惫。不过，是真的笑了。
艾瑞克见维特这样，微微一笑，看向走过来的詹姆斯和他身旁的凯西，冲凯西颔首算是打招呼，没有再说什么。
先吃早餐，之后再谈正事。
不过，显然——詹姆斯比他更心急。
作者有话要说：
☆、决心
艾瑞克不是第一天住了，已经熟悉了自助早餐厅的食物布局，很快取好了东西，挑了个窗下的位置落座。
光线明亮。
朝内看一览餐厅全貌，朝外看有绿树葱茸。
桌旁的走道不是人来人往的繁忙地段，没什么人经过和打扰。
艾瑞克满意地呷了一口西瓜汁。
这位置，很适合他这个年纪。
詹姆斯把凯西支去了维特哪里，自己飞快装满盘子，走到艾瑞克对面坐下。
凯西微微耸耸肩，无奈一笑，不过还是走到维特身旁，跟他取了一样的一个小面包，又问了他一句什么。
维特对上自己弟弟的女友（床伴？），态度格外绅士。
两人就聊了起来。
詹姆斯看了维特和凯西一眼，看看艾瑞克，试着开始聊天：“在受过魂飞魄散的惊吓之后，还能见到维特现在这个样子，真让我欣慰。”
艾瑞克看了詹姆斯一眼，跟着看了看维特和凯西，转回目光，对詹姆斯微微无奈道：“我也是。”
无奈令他的赞同显得不够真诚。
詹姆斯感到不被重视，挪挪屁股坐直了，切着盘子里的煎肉，放慢了语速郑重道：“维特是个好哥哥。他做到了别的哥哥做不到的事。我为他自豪。”
艾瑞克无奈叹了口气，这回都懒得看詹姆斯了：“为什么不先吃早餐？”
——年轻人！一整天的时间都在你手里，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吃饭、再说事，一样一样地来？
很可惜，詹姆斯不懂老人的心情：“这不是在吃吗。”接着又往下说。
艾瑞克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不过没阻止詹姆斯。
他的确对维特的生平感兴趣；而以今天这个情形，这兄弟俩很可能时时呆在一块儿，要躲开维特、跟詹姆斯打探这些，得花功夫找机会。这会儿白捡情报，可以省不少力气。所以艾瑞克就没点明，一直听。
詹姆斯从头到尾，把维特迄今为止的人生介绍了一遍。
但他说得并不算详细——至少没有他们调查别人时梳理出来的生涯摘要那么详细。
他三岁、维特七岁时，母亲去世，父亲酗酒，是维特保护他、照顾他；
之后父亲也去世了，两兄弟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寄宿家庭，还是维特保护他，照顾他；
一等到成年，维特就去了中东，为他赚学费；
他大学毕业也去了中东，维特又亲手一点一点教他生意；
直到他能独当一面，维特才算善待了自己一回，把公司丢给他回国内度个长假，谁知道这一度假就不去中东了，就迷上了一个已婚的FBI高级探员，还暗恋了好几年……
不知幸还是不幸，那家伙后来离婚了……
维特好不容易跟那男人在一起，付出那么多，又被那个男人甩了……
……
对这个程度的介绍，艾瑞克并不满意——不够详细，他还得自己去查。
因为不太满意，艾瑞克听完之后，挑致命弱点直戳詹姆斯：“你没发觉吗，维特从小就有自杀倾向。”
詹姆斯一怔，压根不相信：“从小？！他之前的确出了些问题，但那是因为在中东的那些年和那个混蛋……”
“错！你弄反了。”艾瑞克截断维特，“因为有自杀倾向，才去中东。要发财，在美国怎么也比在中东容易。——这是世界上最富有最强大的国家。他会这里的语言，他熟悉这里的文化。而且，维特既然能做灰色中间人，那么销售豪车之类，对他而言也不难。出色的销售员年薪百万的很多，对白手起家、没有资本的人而言，那不比倒卖石头和军火赚钱慢。
“维特去中东，是因为那里战乱，因为那里无视人命，因为那里说不定有一天会有人杀死他。”
詹姆斯愣了；皱眉苦想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颓然一矮，挺直的腰背都弯了下去：“哦天那……你是对的！你竟然是对的！”
听得进去就好。艾瑞克满意一点头
詹姆斯深吸一口气，又坐直了，咬牙狠下决定：“所以这一次，他必须留在境内！”
这么快振作了？
这么快意识到眼下的重点所在了？
艾瑞克挑眉，欣赏地看着詹姆斯，冲他点了点头；而后艾瑞克趁机提出了问题：“你比他年纪小，又信赖他，看不出这一点不奇怪。可是——别人呢？就没人发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争执
“我想你也了解，做我们这一行的，认识的朋友很多，真正的朋友就不太容易交到。至于——”詹姆斯撇撇嘴，“那位霍奇先生，哼！很显然，哪怕是跟他前妻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什么时间关心妻子儿子，以至于走到了离婚那种境地，那么，等到换了维特，一个精明强悍的、不脆弱不幼小的男人，难道还能指望尊敬的霍奇先生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忙了？”
好重的怨气！
“你说的对。”艾瑞克有点好笑地叹了口气，“那么，你跟维特也这么说霍奇先生？”
詹姆斯抿起嘴瞪了艾瑞克片刻，承认了：“是的。我没想到要，嗯，跟维特客套。你看，他是我哥哥。”
“我指的，不是要你去跟维特客套。”艾瑞克无奈摇头，“照我看，霍奇先生还是关心维特的。”不然那天赶到维特自杀未遂的现场后，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不然昨晚也不会打来电话，更不会提出那样的请求和交易了。
“詹姆斯，不管你多不喜欢霍奇先生，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有些东西，你可以给维特，他不能；而另外一些……
艾瑞克停下刀叉，抬起眼直视詹姆斯，缓缓道：“你给不了维特，他却可以。”
“我知道！”詹姆斯避开了艾瑞克的目光，“我……好吧，事实上，我之前没做好，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懊恼地皱起眉，“另外，我承认，在那天之前，我的确……嗯，曾把他关在门外。”
艾伦…霍奇不是神。被詹姆斯赶走，加上繁忙的工作，加上分手本身的压力……他也会不堪重负。他来找维特的次数不可能是无限的。
而如果詹姆斯不那么做、如果两个分手的人能好好谈谈，维特说不定不会走到那么极端的境地。
所以艾瑞克好笑：“噢，真是惨痛的教训。”
他没掩饰。结果詹姆斯恼羞：“你这什么表情？！幸灾乐祸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