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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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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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沫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闷不吭声的把牛奶灌了下去。
  这次斗的距离不远,沿着山路走两个小时就能到,纪沫事前叫人打点好了一切,那斗旁边临着一汪小湖,纪沫便道:“是块风水宝地,若有早亡的年轻人,是该葬在这里的,沐家先祖过世得很早?”
  纪阡只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笑。 
  




☆、第十二章

  后来进到斗里的果然只有纪阡和纪沫两个人。
  其他打下手的伙计只在上面侯着,纪沫骨头轻,纪阡的身体常年锻炼,也是硬朗,两个人不用绳子,很轻松就下去了,纪沫在斗里习惯了打头阵,贴着石壁向前走,这墓的规模并不大,但是纪沫对里面安葬的沐家先祖还是颇为忌惮的,难以想象,沐家的先人竟然会葬在这种有点寒酸的地方,他打着手电向前走,纪阡就走在他身边,自从沐棉两年前出了意外,纪沫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下斗的经历了,这么一想,纪沫心里难免恍然,纪阡何等精明的人,早就看透了继子在想什么,宽厚大掌在纪沫削瘦的肩上拍了拍,沉声道:“想知道沐棉的事?”
  纪沫停下脚步,转过脸看他,灰蓝色的眼珠像一双鸽子灰宝石般,在手电筒明明昧昧的光线映照下,明明是沉静无波的,却还是透出钻石一般晕开的璀然。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可还没有这么该死的温驯,说什么听什么。
  纪阡“啧”了一声,习惯性的掏出一支烟想点上,纪沫本来还在等他说话,但见纪阡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小幅度的咬了下唇,对他伸出手。
  “怎么了?”纪阡不明就里看看他,随即又反应过来,“你也要一根?”
  纪沫的手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停在半空。
  纪阡沉默半响,才掏出一支放在纪沫手上,纪沫一言不发,他身上没有打火机,又去拿纪阡手里那只,香烟头燃起一点火星,很快又熄灭了,被他随随便便的夹在指间,衬得那张清隽的脸甚至有种勾人的,媚气的意味。
  纪阡把21K金的限量版火机收回去,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乍一看到纪沫的动作让这个黑白两道都闻风丧胆的黑道教父觉得有点惊诧,那种感觉就好像看到自己上高中的儿子背着自己抽烟喝酒一样让他感到一种震惊和不自在,“烟不是好东西儿子,以后少抽点。”想他纪阡在家族上位,发号施令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被自己赶出门的养子,让自己初次感受到了为人父的心情。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
  但是迟钝如纪沫,别人若是不说,他大多是猜不到他人心里想法的,他抽着烟在纪阡身边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你还没有和我说沐棉的事。”
  “哦。”纪阡长长吸了一口烟,惬意的笑起来向前走去。让儿子跟在他后面,掸了掸烟灰道:
  “我得先承认我调查了你,沫沫,我动用了手下的侦探团队,你要明白这是有必要的,作为一个——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当然你也用不着明白,你只要知道我在那个行业里长期处于领导的位置就够了——,作为一个在那个行当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对你这样十多年没见过
  面的孩子,我有必要知道你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待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或者和什么人在一起,这是无可厚非的,我的孩子,你不会责怪爸爸的,是不是?”
  很显然纪阡这种成精多年的老狐狸对于转移别人注意的种种技巧掌握的炉火纯青已臻化境,一大段话说下来都是暧昧的擦边球,没有一句说到重心,但是纪沫没有关心这点,他只是思索了几秒,便正经的问:“你指的是有很多人要养很多钱要发的那种领袖位置?”
  纪阡没说话。
  “就像我老板那样?”
  纪阡忽然很想抽第二根烟。
  “那一定很不容易。”纪沫最后作出了这样的结论。
  纪阡噤声了,这个孩子的思想过于单纯,几乎没有被这个阴暗险恶的社会影响过,干净的犹如一朵浸了水的白莲,在池水中它可以自在的盛开,孤芳自赏,但是如果硬是把它移植到它所不熟悉的环境里,迎接它的只有枯萎和死亡。
  “咳咳。”
  纪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调查你的时候他们查出了和你。。。共同生活两年的沐棉,老实说沫沫,爸爸很不放心,所以特地遣出人去调了一份沐棉的资料,沐棉这个名字是你起的是不是?他的本名应该是阿七。”
  纪沫“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行走在墓室里,夹杂着脚步声和时断时续的谈话,两人的身影远去之后,一个人影自启动的机关侧室里抽出身来,捡起地上的烟蒂熄灭在自己指尖,他的睫毛极纤长,在眼睑下方投下疏疏密密的剪影,笑容少女一般的腼腆而羞涩。
  “烟蒂应该在抽完之后尽快熄灭才是啊,叔父大人。”
  
  纪阡和纪沫并排走在墓道间。
  “沐棉是一支大家族的嫡传,他们那一族传承至三国时期,是当时摸金校尉的后人,不过他们一脉单传又人丁单薄,代代相传下来人数已经逐渐减少,而且这一族背负着一个极为荒谬的传统或者说诅咒,传说他们本该绝迹于明末,现在的传承是逆反了天命,所以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个手上功夫极为厉害的嫡人,但这本是逆天之事,祖上于是定下规矩,在他们二十岁诞下子嗣之后,便要到先祖留下的墓斗里历练一番,当然,那只斗根本就是为了把他们困死在里面特别设计的,几乎每一个进去的子孙都是折在里面。”纪阡强行把手掌覆在儿子头上,轻声细语的像怕惊着这个小东西,“不过到了沐棉这一辈,他没有留下后代,这一族怕是也就这么断了。”
  纪沫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消化这个讯息,期间纪阡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但是纪沫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失态,似乎一汪海底火山口上的死水,不论底下再怎么翻涌猛烈,上方的水仍是一片平静死寂,两个人一路无声的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眼看着墓道口走到尽头,耳室就在眼前。纪阡的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跳起来。
  这么多年来的目标,这么多年来的计划,眼看着成功就在眼前了,只要这个孩子再向前一步。
  一瞬之间黑道教父残虐而凶暴的血液翻滚了起来,兴奋的细胞盘踞了整个大脑,嗜血的天性压下了那些类似于亲昵暧昧的温情,强烈的快感冲击着,在体内因无处发泄而横冲直撞,最后它们和着血液汇聚到了视网膜前,甚至使得他的眼珠都染上了嗜血的颜色,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中简直有如血红色一般。
  但是这个时候一直低头不语的纪沫忽然抬起了头,轻声道:“沐棉为了不让这可悲的血咒延续下去自行斩断了血脉,这是对的,如果当时我知道,或许我不会支持他,但是我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不善言辞的孩子习惯性的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对着纪阡的方向,极
  快也极浅的笑了一下。
  “爸爸,我一直以为你是很残暴,很不近人情的人,但是我现在才发现,从开始到现在,你带给我的都是极好的,纪沫在这十几年里没有品尝过父爱的滋味,是您给了我这种感觉,我很高兴,谢谢您,爸爸。”
  虽然这个笑容维持的时间很短,纪沫说完话没有多久就从他脸上消失了,似乎他还没有习惯这样微笑,这使得这个笑显得有些刻板,生硬,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丽,这抹笑让纪沫的五官都显得柔和了起来,从唇畔到眼角,像一朵次第绽开的,璨然的花。
  即使灵魂被提炼,这具身体也不会消散的吧,即使抽离了三魂七魄,只要把聚魂之后的灵魂合成品送进这副身体,效果还是一样的,他还是可以这样笑,这样叫他爸爸,一切就像——就像他生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没什么,乖孩子。”纪阡淡淡的道,走上前去,有意无意的碰到他手腕上的那串珠串,“|这串舍利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吧,来,递给我让我好好看看。”
  纪沫不疑有他,顺从的摘下舍利,向前又走了几步,见纪阡仍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作,疑惑的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那是怎样的一串珠子,龙宫舍利,集天地灵气汇成的玉髓玉根,护灵固魂,饱满莹然的在他掌心里,每一颗都仿佛凝聚着青年人蓬勃的生命力。
  没有了这舍利,八字轻至此的纪沫在阴气极重的斗里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只要将他成功的困死在里面,再收纳他留下的怨气极三魂七魄,他就算是彻底的成功了。
  纪阡拿着舍利,神色不明,片刻之后,他伸手启动了这斗里的机关。
  纪沫一个人站在距离继父五六步远的地方,那大约是一个耳室,但是和纪沫倒过的那几种都不太像,四周空空荡荡,还显得极为狭小,简直处处都透着古怪,他自小有轻微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一到这样窄小阴暗的地方就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回头去看那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自己当成依靠的男人,却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石壁从上方降落至纪沫身后的空地,硬生生将两人拦截了开来。
  几乎是电光火石,那一瞬发生的变故让纪沫的手心都因惊吓而冰凉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身体四处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脑疼得仿佛要炸开,石墙落地前的最后几秒,他看到纪阡正冷静的看着他,那眼里的阴霾,那眼里的狠厉,长期居于军火黑道权顶端,沉淀在故学历的凶残乖戾有如嗜血的野兽般,几乎将纪沫骇得肝胆俱裂!
  
  但是他还没反应过来,石墙已经轰然落地,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巨响,灰尘被扬到半空中,将这孩子的眼睛迷得生疼,纪沫呆呆的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纪阡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实在过于凌厉,似乎是在评估一具没有生命的死物,底下却隐着几乎要将他抽筋剔骨生剡一般的狠厉,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石墙边,试探性的唤了几声“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你还在吗?”
  




☆、第十三章

  当然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事实上,纪阡在把这个名义上是养子却不曾尽过半分责任的儿子亲手送进地狱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纵横黑白两道的教父,压在这样一个身份上的重担是十分惊人的,为了这三魂七魄,他已经在纪沫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积在书房里需要处理的事务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无法□抽时间处理其他事,纪阡宽慰自己。
  他这次到内地来不仅是为了一个纪沫,事实上,自从纪阡坐上黑道教父这个位子之后,他的分支和经济沿线已经逐渐的扩展了出去,在东南亚,在马来西亚群岛,在地中海和中国大陆的内部地区,你都可以听到纪阡这个名号和他所培养出来的势力以及眼线,纪家两脉单传,甚至纪阡至今诞下的唯一一个亲骨肉还是个千金公主,但并不妨碍这些地方充斥着为数众多姓纪的人,他们隐秘而有效的控制着纪家需要渗入的领域及部门,人数甚至多的超过你的想象。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纪家是大家,在香港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不单火这个行业,乃至于政府圈子,高级金融业,纪家的根基和分支都已经将其牢牢的牵制住,更不用说与纪家交好的其他大家族,打个比方,香港的港督夫人是纪阡的近亲外甥女,国家军部特殊制药师栗湛与他是叔侄关系,甚至远在东南亚,连马来西亚皇储,栗湛的表兄叶染见了纪阡,也得从辈分恭恭敬敬的唤声世叔。
  这次纪阡飞来大陆,是打算重新整顿一下内地的分部,但是打击之后还要好好安抚一番,毕竟打完棒子得再给个甜枣,他早些年在大陆购了不少房产,其中有处小型别墅,这几天就暂住在那里,地处繁华区,定位高端,独门独院,在社会中低产阶级眼里一辈子都攀不上的高枝,对纪阡来说连九牛一毛都抵不上,哪天一高兴随手赏了情妇也指不定。
  前前后后十几辆房车拥着纪阡进去的时候,别墅管家双手重叠在门外恭恭敬敬的侯着,他从四十岁开始管理这所别墅,如今年过花甲才终于看到房子的主任,掌控了整个中国半壁军火江山的纪家掌权者,哪里敢怠慢,跟在身后唯唯诺诺:“已经吩咐厨房按照您的口味准备了午膳,除此之外,这几天送来的文件书信都为您收拾好了放在书房,您是先用膳还是。。。。。。”
  “先去书房。”纪阡一挥手,立刻有心腹手下给管家递眼色,老管家心领神会,朗声道:“是,书房在这边,请跟我来。”
  纪阡到了书房脱了外套,管家连忙接了,书桌上各类文件码得整整齐齐,叠起来起码得有半寸厚,纪阡刚坐下准备处理,就听管家在一旁请示道,“老板,你看这个,要怎么处理?”
  纪阡抬眼一看,却是从纪沫那里收的那串龙宫舍利,他伸出手,管家连忙呈上去放置在掌心,低垂着眼等他吩咐,纪阡沉默了一会儿,把舍利戴到自己手腕上,沉声对管家道:“你下去吧,有事我再按铃。”
  “是。”管家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尊卑差别摆在那里,也不好逾礼,只得弯着腰退下,临了还给恭敬的关上了门。
  纪阡于是开始处理手头上的文件,申请书,邀请参加晚会或请求会面的邀请函,需要他审批的合同,需要回复的信件,一边有条不紊的下笔做出批注,一边在右下角飞快的签上名字,期间摇铃让佣人送了一杯咖啡,一个半小时以后纪阡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搁下笔,大拇指找到太阳穴的位置揉按了几下。
  如果身边有个帮手应该会轻松很多,纪阡心里想,如果他膝下有子,按港岛那里的惯例,孩子长到十七八岁之后,就可以逐渐替父辈分担一部分的事物了,他们或在管理森严的高级学府,或在家庭教师的悉心教导下长到成年,就是为了逐步替父亲承担重担,接管部分权力,并在父辈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坐上自己父辈打下的江山,成为家族新一任的掌权者,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但是纪阡不行,他娶过两房夫人,膝下却只有继室所出的一个女儿,还不讨他欢心,这也难免,纪阡自从十几年前坐上并坐稳了纪家的江山之后,就开始着手进行他多年来的一个计划,
  既然女儿无法在计划里帮上他的忙,纪阡自然没有太多心思花在她身上。
  纪阡的生母是港岛古玩界大拿的独生女,当时的古玩行当历时已久,有很多是从民国甚至更早时期代代相传下来的,而且这类世家珍品古器经手的多了,大多对阴阳风水之流的东西了解颇深,纪阡自小受母亲影响,这些旁门左道之谈自然也颇有见解,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了解逐渐深了,就开始着手进行一项实验。
  他从阴阳古籍里读到一种阵法,如若能得到一具阴月阴时里诞生,阴气极重的身体,再将指定人的七魂及一个阴命重,八字轻,抱怨而亡的人的三魄一同汇入,就能使指定的人在那具躯干里转生,这让纪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若此法真能取得成效,带来的收益将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但是八字轻的阴命哪里是那么易得的,纪阡曾遣人在整个港岛寻找而遍寻不获,所以在得知大陆沐家的传闻之后迫不及待纳沐霏做了侧室,因为沐霏是携灵体,她身上只有灵气却无阴命,他才打算和她产下后嗣用作提炼三魄的引子,没想到两个人的女儿纪茞根本不是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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